“快点,我们在天黑之前要赶回你老家!”已经甩我一大截的阿炳对我喊了一句。
    我快步追了上去。
    到家之时,已经日渐西斜,阿炳我俩来到后院,没等我说话,阿炳就先走到了我埋狗皮的地方,低着头,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狗皮是谁让你埋在这个位置的?”阿炳问我。
    我说:“没人啊,就是那个假三舅说人死有灵魂,狗死也有灵魂,看那条狗如此有情义,就让我收拾了它的皮毛,埋起来。然后我就埋在家里后院了。”
    阿炳转头四看,又围绕着我家转了一圈,我就纳闷了,他不是瞎子吗?为啥还装作一副什么都能看到的样子?
    我真不知道谁闭着眼睛还能看到东西,我想他一定在眯着眼。
    “那个假三舅,为何让你埋狗皮而不是埋狗骨?若是有情有义埋葬那只狗的话,埋骨岂不是更好?狗皮若干年后腐烂成灰,但骨头可不会腐烂。”
    阿炳这么一说,我倒是回想起当初,说:“我俩一起去屠户家的时候,是三舅跟那屠户商量的,后来我们就把狗皮带回来了,当时我只顾着生气了,也没想那么多。”
    “哈哈哈,这个假三舅,玩的一手好咒术啊。他明明可以让你埋狗骨,但偏偏让你埋狗皮。而且城市里边是没有地方可以埋的,唯一能埋的只有你不远的家乡,但你把狗皮埋在自家祖坟里肯定也不妥当,所以就埋到自家后院,殊不知,你爷爷当年就是在家中逝去的,对吗?”
    还真是神了,阿炳所说每一句都对!
    “你咋知道的啊?”我很惊讶,我现在对阿炳敬畏之异常,此人绝对不是凡人。
    阿炳说:“这个假三舅,一定认识你,或者一定认识你们家,不然的话,他是不会这么顺利下成咒术的,别的不说,至少他肯定知道你爷爷是死在了你的家中。”
    当年爷爷从医院里拉回来,鼻孔里插着氧气管,那天夜里所有的亲戚都火速赶回来了,那时候我还小,但大家都哭成了一片,凌晨时分,院子里放了一挂鞭炮,我知道,爷爷走了。
    现在阿炳所说的话,果然也跟我的猜想是一样的,因为假三舅也知道很多印刷的事,知道我哥俩身上的事,加上他知道我爷爷是死在了家中,所以才出此咒术。
    “那现在怎么破?”我看向了阿炳。
    阿炳先是叹了口气,随后抬头,朝着夕阳看了一眼,说:“走,进你家堂屋。”
    乡村里一般都说堂屋,搁城市当中应该叫做客厅。进了堂屋,阿炳让我躺在沙发上,说:“闭眼,疼的话忍着点,但别动。”
    一听这话,我一个激灵,心想阿炳要干什么?在我闭上眼睛之前,看到阿炳从自己的左袖筒里掏出一套银针,中医针灸的那种。
    闭上眼之后,先是我头顶上一疼,感觉有一根银针扎在了我的头皮上,然后就是两个耳朵后边也传来疼痛,最后感觉插了十几针才算完事。
    “睡吧,到时间我会喊你的。”阿炳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走出堂屋。
    头上插满银针,我哪敢躺下睡?只得坐直身子。
    这人要是一闭上眼睛啊,眼前一抹黑,啥都看不到之时,大脑中便会开始胡思乱想。就好比我小时候去坟地里抓知了,那会小,贪嘴,抓点知了就卖零钱,然后买糖吃。
    为了多抓几只知了,我拿着手电筒去坟地里,去柏树上找。但自己一个人身处黑暗之中,总会觉得周围似乎有人一直盯着我看。这其实就是大脑中的臆想。
    这一会,我大脑中也开始臆想了起来,想起了梦中看到爷爷用力揭掉背后狗皮的情景。爷爷就站在堂屋里,面对着镜子,用力的拽背后的狗皮,我忙走过去,说:“爷,别拽了,三舅请了一个帮手,来帮你解除咒术啊。”
    走到我爷爷跟前,鼻孔中却嗅到了一股浓浓的白酒味,好像我爷爷喝了半斤烧酒似的。我走到爷爷身后,试探性的拽了一下狗皮,没想到很轻松的就揭开了,而且爷爷的背上并未流血。
    诶?我又顺着往下揭,没想到直接将爷爷背上的狗皮给揭掉了!
    爷爷不吭声,也不看我,不知道是不是醉的有点厉害。他叼着烟卷,一声不吭的离开了堂屋,出了院子。留下我自己抓着狗皮站在原地,片刻后,我跑到院子中直接将狗皮甩到了围墙外。
    晚上,我醒来之时,阿炳就坐在我的旁边,而我不知何时躺在堂屋的沙发上睡着了。醒了一摸脑袋,银针早就拔了。
    “梦中,你把你爷爷背上的狗皮揭掉了吗?”见我醒来,阿炳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问的。
    我说:“梦中?我以前梦到我爷爷,他都是很痛苦,但今天梦到他,他不吭声,我伸手拽了一下他背上的狗皮,直接就拽掉了。”
    阿炳点点头,说:“那就对了。”
    “那个假三舅的咒术,破掉了吗?”我连忙追问。
    阿炳笑道:“这世间哪里会有如此厉害的咒术,能对鬼魂下手?其实都是他对你做的手脚,用药物控制你的精神,让你哥俩在梦中看到亲人受苦,而我强行让你在幻觉中改变自己曾经的想法,现在是不是好多了?别信鬼神,那东西是不存在的。”
    说罢,阿炳拍拍我的肩膀,说:“天刚擦黑,咱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走吧。”
    跟阿炳出门之时,我看了一眼院子里埋狗皮的地方,那里的土质松软,而且土色发黄,再看我家院子里的铁锹上还沾有黄土,明显埋狗皮的土堆被翻动过。
    “阿炳叔,你跟我讲讲这是怎么回事?”末了,我又加了一句:“我不信鬼神。”
    我哥项飞鹏,还有阿炳都经常告诫我,让我不要信鬼神,我渐渐揣摩出了端倪,因为对于鬼神而言,有一句经典的话是这么说的。
    信则有,不信则无。
    你越信,就越容易遇到一些邪性的事,你压根就别信,正气凛然,多多少少会好点。
    阿炳似乎听懂了我的语气,咧开嘴笑笑,说:“你在睡觉之时,我翻动了一下你家后院的土地,然后往里边倒了半瓶白酒。”
    “白酒?你哪弄来的?”我颇为好奇。阿炳说:“就你家堂屋茶几上放着的那瓶。”
    “啊?阿炳叔,那瓶茅台是我哥结婚时买的,都放六年了不舍得打开啊,我爸说等我结婚了再打开呢!”
    阿炳一愣,挠挠头,尴尬了半天。我说:“不过也没啥,酒这东西迟早都是要喝的,给人喝,给土喝,都是一样的。不过阿炳叔你为什么往土地里倒酒?”
    “酒乃粮食之精,历朝历代祭拜先祖,先不论牛羊猪三畜,也不论白饭大米,至少酒是有的。我师傅活着之时,曾经跟我说过这样一段话。‘人有魂魄若干,疾病为一,梦境为一,运道为一,繁华之世,终究不过泡影一场’你知道什么意思吗?”阿炳问我。
    这我哪知道?
    我俩走在乡间小路上,往镇子上的车站赶,此刻月明星稀,月光挥洒下来,将田野大地笼罩在一片银芒之中,恍惚间,犹如白昼。
    “这意思就是说,人有很多魂魄,有些魂魄掌管自身疾病,有些魂魄掌管自身梦境,有人天生体弱多病,是因为他体内掌管疾病的魂魄较为强劲。有人经常失眠多梦,是因为他体内掌管梦境的魂魄逐渐强盛,占据主体,侵害本家。那张狗皮把你爷爷剩下的残魂都聚集在了土地之下,用狗皮盖住,所以你梦境中才会看到狗皮粘在你爷爷背上,揭不下来。”
    我点点头,有些懂了。
    阿炳又说:“我往土里倒酒,就是供你爷爷喝下,在这短暂的过程中,醉倒他掌管梦境的魂魄,让你在梦境中摘掉他背上的狗皮。这便是我师傅曾传下的秘术——白日做梦。”
    这个阿炳,真是上鞋不用锥子——真(针)中!
    不过阿炳最后一句话才是关键,他笑道:“是不是听起来挺有道理?哈哈哈,其实这都是古往今来的神魔演义,你身上所谓的咒术和魔怔,不过是那个假三舅所使用的伎俩,可能用了迷烟,可能用了药物,总之能潜意识操纵你的大脑,让你在沉睡时总联想起某些事,所以你才会一直做噩梦。”
    而至于魂魄这一说,我虽不信,但听我父亲说过一件真实的事情,这是他亲眼所见。
    那是1973年,我父亲还是个留着瓜皮头的小孩子,那会国民经济当然比不了现在,也没什么大超市,都是代销点,供销社。我们村有个姑娘,那会她是年轻的姑娘,现在我见了她,得喊奶奶。
    不过现在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会,她大概十几岁,好像是看中了一件花棉袄,特别想要,但是爹妈哪里有钱买?那会都是生产队,一拉铃,大家赶紧下地,集体生产,赚公分。根本就没钱买花棉袄的。
    但这姑娘快嫁人了,她真是特别想要,我能理解她,因为我小时候特别想要个变形金刚模型,我爸不给买,我能跟他赌气一星期。
    那姑娘也赌气,就独自一人跑到坟地里哭去了,为什么跑坟地里哭呢?因为那姑娘的爷爷前几天死了,刚埋没多久,好像二七都还没过。
    她跑到爷爷坟前,就哭,说自己特别想要那个花棉袄。这一番哭闹下来,诡异的事情出现了。
    傍晚,日渐西斜,当大家都从地里回来的时候,这姑娘就站在街口,当街指着她爸,说:“张娃儿,你给我站住!”
    这姑娘的老爹,当场就懵了。

章节目录

白莲宝藏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曲书屋只为原作者堂前雁本尊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堂前雁本尊并收藏白莲宝藏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