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叫法,全村人里只有他老爹这么喊。
    一看闺女敢直呼自己的名字,而且是家里逝去的老太爷的喊法,这还能行?这姑娘的老爹上来就要抽她耳光。谁知这姑娘指着她老爹,说:“张娃儿,你个兔孙,你敢打老子一下试试?”
    诶!当场所有人都愣住了,为啥呢?
    这姑娘的声音,明显变的沙哑,发沉。就像她死去的爷爷一样。她爷爷常年抽烟,整天喉咙里吐不完的痰,声音沙哑的很。
    当时村里很多人都在围观,看热闹,这姑娘指着村里好几个人,说:“恁这几个信球货,埋我的时候也不操一点心,棺材往下放的时候,都放歪了,我帽子都被磕掉了,恁知道不?”
    说话时,这姑娘还拍拍自己的脑袋。
    她爷爷下葬时,还真戴了一顶六合帽,也叫瓜皮帽,清末民初之时很常见。
    在场众人呆若木鸡,没人敢言语,这姑娘的老爹以为她是装疯卖傻,故意的。就准备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打一顿再说。
    可这姑娘又指着村里几个年迈的老头,说:“恁这几个货,还活着干啥哩啊!记不记得民国三十一年(1942),咱四个往陕西跑,跑一半又回来,当时咱说哩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别活了,赶紧下来吧。”
    “扑通!”那三个抽着旱烟的老头,俩腿一哆嗦,直接就不由控制的跪在了地上,其中一个老头更是痛哭流涕道:“大哥啊,恁对俺的恩德,俺没齿难忘啊!”
    这姑娘双手背在后边,吹胡子瞪眼,这动作像极了她爷爷生前的模样。而且这姑娘的老爹都糊涂了,也不敢动手打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是大家也都知道,当时破四旧,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加上村里人一直都盯着呢。这姑娘的老爹咬着牙也得上去打她,但旁边一个老头赶紧拦住他,说:“张娃啊,她说哩可木有错,这话,就俺们当年四个兄弟知道,除此之外再也没人晓得了,这是俺大哥回来了,你可别打啊。”
    这件事一度在我们村闹的轰轰烈烈,后来,那姑娘如愿以偿的得到了花棉袄。
    再后来,那三个老头在一年之内死掉了两个,死前都说:“大哥来接我了,大哥来接我了。”
    这是我父亲小时候亲身经历的事情,当时他还是个小孩子,就站在人群当中,看着那个姑娘的一举一动。我有时候回想起这件事,我不确定那姑娘究竟是被鬼神上身,还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反正她说出来的话,都是那四个老头之间才知道的事情,而且后来建厂子,要迁坟,打开她爷爷的棺材一看,她爷爷头顶上的瓜皮帽,还真的被碰掉了,就落在了肩膀上。
    回到此时,我恍如隔世,看了一眼旁边的阿炳,月光照耀在他的黑色长衫上,让他显得更像个世外高人了。
    天色已晚,眼看回到市区已经来不及,我俩在镇子上的小宾馆里住下了。
    翌日清晨,我一觉睡醒,真觉得妙不可言,第一次睡的这么香甜,再也没有做梦了。
    我说:“阿炳叔,你这一招白日做梦,可真厉害,如果不是这个办法,或许我爷爷还在我梦里受苦受罪呢,在梦中我一把就揭开了爷爷背上的狗皮,都出乎我的意料呢。”
    阿炳也笑了笑,但忽然身子一震,转头问:“对了,那狗皮你扔哪了?”
    我一愣,说:“狗皮?扔哪了?梦中的狗皮扔到哪,这还重要吗?又不是实质性的狗皮。”
    阿炳却很紧张,让我仔细想想扔哪了。
    我挠了挠头,说:“好像直接扔到院子外边了。”
    “你家院子外边有树吗?生长七年以上的。”阿炳很急,但表情很是严谨。
    “这个没有啦,你看我家南面光秃秃的,只有西面种了三棵桐树,所以……”话刚说到这,我一拍脑门,说:“不对!阿炳叔,你所说的树木,葡萄树算吗?”
    “算!”
    “那我家院子南面种了一棵葡萄树,至少十几年了。”这个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讲,七夕那天晚上,坐在葡萄树下,可以听到牛郎织女说话。
    不止是我,每一个人的小时候都很天真,那年七夕晚上,我真坐在葡萄树下听牛郎织女说话呢,结果自想而知。
    阿炳这就穿好衣服,赶紧跟着我回家,等到了我家院子南面之时,我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盯着院墙。
    “那棵葡萄树哪去了?”一夜之间,一棵三米多高的葡萄树竟然不见了!因为是冬天,叶子都掉光了,昨天看起来光秃秃的,我也没在意,可只隔了一晚上就不见了?
    我打电话问了一下我妈,问问她,是不是有人买走了葡萄树。因为这两年有好几拨倒卖果树的商人,都曾想买走我家这棵葡萄树,毕竟十几年了,那长的叫一个茂盛。
    在确定没有商人买走这棵葡萄树的时候,我说:“阿炳叔,或许这棵葡萄树被偷走了。不是我看不起某些人,我们村里有些人还真的没素质,他们早就觊觎我家这棵葡萄树很久了,一晚上的时间,完全有机会偷走。”
    乾隆皇帝曾说过:穷山恶水出刁民。我刚开始还不懂是什么意思,后来仔细一分析呢,懂了。
    穷山恶水,村民文化程度普遍不高,法律意识薄弱,遇到什么事情都是直接干架,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压根就不会用嘴皮子。而且在乡村之中,谁家兄弟多,谁家就能横着走。
    交通发达的地方,经济发展迅速,教育普及程度大,遇到事情没人动不动就上去打架。这不能说是城乡素质差异,只能说是当地的环境决定了当地的人文。
    所以,我觉得我家这棵葡萄树也有可能是被偷走的,因为葡萄树的树根位置,有明显翻动过泥土的痕迹。
    阿炳叹了口气,说:“希望这棵葡萄树是被哪个贪图金钱的人偷走了吧,这样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不是,哎,那就麻烦了。”
    回到市区的时候,阿炳问我这之前都发生过什么事,我一五一十的说了。末了,阿炳说了一句:“可能你落在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当中,事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了。”
    事情竟然还会超出阿炳的想象?
    我很惊讶,问:“怎么回事?”
    阿炳说:“起初,我只是觉得你们兄弟俩印冥币的质量太好,销路很广,阻挡了别的派系的财路,所以他们才会暗地下手。但现在一看,事情绝对没这么简单。”
    “为啥?阿炳叔你从哪看出来的?”
    阿炳说:“那条柴狗,是你来上班的第一天被车轧断两条后腿的,你有想过吗?那条柴狗不早不晚,偏偏在你来上班的第一天就轧断了双腿,还就轧断在你上班的路上,这么精准?”
    我大脑轰然一震,后脑勺犹如遭受了一记重击,说:“阿炳叔!我不信!我不相信那条柴狗也是这骗局当中的一环!我绝对不信,它为了救我,咬烂我的工装,它救过我的命啊!”
    阿炳说:“狗,确实通灵,但要真正能达到那条柴狗的程度,我确实没见过。其实我现在也不敢百分之百确定那条狗也是骗局中的一环,但有一点如果可以求证,绝对就能知道事情真相了。”
    “哪一点?”
    阿炳说:“在狗皮上下咒术,这个法子不算什么高深,你与那个假三舅一起去马屠户家里取走狗皮的过程中,他完全有机会动手脚。但在我们破了这张狗皮上的咒术之后,咒术失效,狗皮就毫无威胁了。倘若以后再遇到狗皮作祟,那定是那条柴狗从中作梗。”
    阿炳说的很详细,我也听懂了。就是说狗皮上的咒术是一次性的,现在已经被我们破了。但如果狗皮上的咒术还依旧有效,那原因就是直接出自那条柴狗的身上了。
    我坚信,柴狗没有利用我的同情心来骗我。
    有个形容词叫做猪狗不如,这个词语用在某些人身上,还真不是骂他们,反倒是夸他们,当今社会有多少人,暗地里做的多少昧良心事,连狗都不如?
    不过我也觉得事情并不是我哥俩印冥币,阻挡了其他派系财路那么简单。因为那个假三舅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我这种狗屎吊丝,谁愿意搭理,他也只是为了弄出我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
    现在回想这话,难不成那个假三舅的意思,是想弄出我的魂魄?
    我知道清朝时期,曾经有一种泛滥全国的叫魂之术,当时可是闹的人心惶惶,历史上都有记载。
    最典型的一个案例,就是修桥的工匠,往水里打木桩,怎么打都打不进去。但是上边交代的有时间,逾期没有完工,那是杀头大罪。
    这可难为坏了工匠们,跟利益挂钩的事情,每个人都会拼了命去干,那跟性命挂钩的事情呢?不用说,也定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因此,老工匠们不得已使出了一个失传的恶毒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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