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事情不是我做的,但让你受伤的毕竟是我百里家的人,是百里南的亲弟弟,你怪我,也是理所应当。”百里南温和的解释。
    乍一听,多好的哥哥啊,居然把弟弟的罪责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即便舒安知道百里家兄弟不和这样的底细,听上去也觉得百里南实在是个很好相处,很可爱的人。可是她稍稍冷静,心里就跟着百里南的话冷笑起来,只是面子上不能那么做,便只微笑道,“百里先生误会,俗话说亲兄弟还明算账,我跟百里先生非亲非故,算账,还算不到您头上。”
    “你这么说,就是已经生气了。”百里南依旧那样无奈,语气中竟然还带着几分宠溺。他叹息道,“难怪秦先生会那么做了。”
    秦先生!poem心中大惊,看来百里南是知道秦慕笙的身份。他不动声色的递了杯水给舒安,顺便看她的脸色,她倒是平静。poem心想,估摸着秦慕笙已经坦白从宽了,否则以他家舒安那烈性子,必当秋后算账来个五马分尸凌迟处死之类的。
    不过舒安倒并非poem想的什么都知道,她也有些意外,意外的是百里南说的后半句话。那是什么意思?秦慕笙做了什么?
    “百里先生,不管他怎样做,既然你认为你们有错在先,我生气了,那么他怎么做都是对的。”
    这话说的确实够模糊,却恰到好处的应景了。舒安也是想了会儿才想出这句话。
    果然百里南沉默了半晌。他自认为以秦慕笙的性格不会告诉舒安他如何解决了百里东,但现在听舒安的口气又像是已经知道了。他决定,再探一探,这个极好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
    百里南无奈的呵呵笑了两声,摇头叹息,“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只好代阿东郑重其事的给舒安你道个歉。若是你肯接受,就请劝劝秦先生,他要是肯对阿东手下留情几分,那就太感谢了。”
    话的重点就在于“对阿东手下留情”,又是个不说明白的事情。
    舒安虽然一直提防着百里南挑拨离间,但听到这里还是有一阵儿免不了多想。秦慕笙的手段她多少了解几分,行事素来果断凌厉,对百里东下手做了些事情确实有可能。但稍稍冷静下来,舒安就发现自己差点儿真的掉进百里南设好的陷阱里。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知道了百里南的目的,舒安也就想清楚该怎么做了。
    她蹙了蹙眉,像是忍不住的说,“百里先生说的什么事情,我不明白。”
    poem心中暗叫不好,却此刻说不得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百里南满脸不可思议,听着他恍然大悟般的说,“难怪,我本来还想,阿东虽然做了错事,但以舒安你的性格,应该也不希望他变成现在这样。”
    舒安没有接话,小脸儿上却透露出几丝压抑着气愤的表情。
    百里南的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的笑容,带着阴冷的气息,敏感的舒安几乎立刻感觉到了,她暗中握紧手,让自己的表情比刚刚焦急几分,皱着眉问,“他怎么了?”语气中有些颤抖。
    “呵,其实也没什么。”
    百里南淡淡叹息,隔了会儿,才道,“舒安你应该知道,阿东他在这边有点儿投资,那是他全部身家了。哎,我真没想到,秦先生一怒之下竟然对阿东投资的那几项产业都动了手脚。前些天阿东已经被警方逮捕,说是参与了什么毒品走私案件。舒安,其实你也是知道的,以阿东的本事哪儿能参与得了那些?我想来想去也就是秦先生能做到,今天也就只好厚着脸皮来请你帮忙求他手下留情,好歹给阿东留条性命。他再坏,也是因为爱你,感同身受,做兄长的我还是能体会他的苦心的!”
    听着百里南的这番话,舒安心里真是大大赞叹了一番果然是外交家。这番话,舒安若是自己重复着照念一次,绝对难以念出百里南这番情深意重的感觉,绝对要显得特别假,特别虚伪。可用百里南那温柔的声音说出来就特别具有说服力。
    秦慕笙多厉害,多坏呀,他们百里家多可怜,多无助啊!
    舒安这里赞叹着,却听到那边百里南又说,“何况,舒安,阿东问你要那个东西,绝对不是想要害你。他在家里地位不高,想通过那个东西巩固地位,给你个安稳的生活,至少这片心是真的。”
    若非百里南再次提起‘那个东西’舒安已经忘了,百里东当时提过要和她谈判,谈判的条件也是‘那个东西’。
    有个念头从舒安的脑子里闪出,她在眼盲后敏锐的感觉让她迅速将那个念头捕捉到,她抬起头,明明看不到的眼睛此刻却像是盯着百里南般令他心中骤然一惊,居然隔了几秒钟才慢慢恢复。
    百里南在震惊过后眼睛里迅速藏了几分满意的神情,这回回来,她是带给他惊喜最多的一个人。他的感觉没错,每次和季舒安相处,她都是能带给他神奇感觉的一个女子,不枉他这些年对她的念头。
    “poem,帮我去买一份新鲜百合粥好吗?”舒安侧过脸去问poem。
    poem腹诽着您是想让我回避吧,却颇具威胁的看向百里南。百里南谦逊儒雅的朝他微微欠身,脸上的表情却十足欠扁,简直像是在说,‘哥们儿,抱歉了,俺胜利’!poem咬着牙根到舒安耳边低声吩咐她,“有事就叫人。”
    舒安不可见的微微颔首,朝他微笑说,“记得别放冰糖。”
    “好。”poem随意应了声转身出去,带上门以前他没忘记以威胁的目光狠狠的瞪了百里南一眼,然后那个长的跟工藤新一似的男人朝他露出个怪盗基德的笑容,让poem深刻认识到,侦探和盗贼间的区别只在于表情如何,绝不在于长相如何。
    “百里先生。”
    等听到门合上的声音,舒安才淡淡开口,道,“你所说的那个东西,实话说,我并没有听明白你们兄弟要的是什么。”
    她的话说的很明白,是‘他们兄弟’要。舒安心知百里南今天来,最终的目的就是他口中的东西,至于求情那些,只是顺便吧?
    百里南似乎毫不意外,说出的话却显得好像很意外,他诧异道,“秦慕笙没有告诉你?舒安,那对我们百里家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啊!”他意味深长的拖长语调,舒安在此刻却垂了眼眸,似乎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他对她这样欲擒故纵的戏法很感兴趣,竟然毫不掩饰的笑起来,不疾不徐的娓娓道来。
    “舒安,我们毕竟是一块儿长过几年,京中大院儿里的肮脏事情你多少也了解些。实话说,走到那个位置,哪家没点儿问题?更何况百里家如今在京城里那样的地位,早些年必然做过些暗中的,见不得人的事情。百里家也料到有有心人记着,但实在没想到记着的人居然就是你爷爷,据说里面的内容也确实很致命,据说季伯父去世的时候还把东西留给了你,所以我家老爷子给了话,谁拿到那东西,谁就接他的班,掌管百里家。”
    舒安想了想,大概也就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秦慕笙之所以一直这样保护着她,肯定和爷爷掌握的百里家犯罪证据有关系。百里南说爸爸是留给她,肯定没有这回事,舒安记得清清楚楚,爸爸去世前根本没给过她任何东西,更没有给过她任何一句暗示性的话。
    她可以把季伯诚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背出来,里面只有对女儿的关怀、歉疚、担忧,却没有半点儿是和利益有关的。她这个被收养的女儿,享尽了他们能给的温暖荣华,自始自终却从来没有为那个家庭承担过任何责任。
    如今百里南这样一说,舒安觉得东西是存在的,否则秦慕笙没必要大动干戈的假死、换身份、暗中保护她。但东西究竟在哪里舒安却只能等晚上问问秦慕笙了。
    至于百里南说谁拿到东西谁就继承百里家,她觉得,百里东没那么傻。以百里老头的狡诈,绝对不可能把百里家给百里东。而且若真是如此,百里东也没必要依靠着百里曦云来做事,他大可以自己去做,说不定还更顺当些。
    这就牵扯到百里老头到底想让谁来继承百里家的问题。现在看来,就百里东和百里北都这么拼命的情况判断,最终的受益者倒很可能是后面的那只黄雀百里南。
    “所以……”舒安缓缓道,“阿东那么做,就是为了继承百里家?”
    “呵呵!”百里南赞同得笑,反问,“舒安,你觉得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能让他们拼命?”
    舒安笑了,笑的很迷人,她仰起头,那一双空洞的大眼睛里却仿佛含了什么情绪,出奇的动人心魄,以至于百里南的手竟是因为压抑身体的悸动而猛地一紧,他克制住了。
    “那么你呢?百里南,你又想怎样?”
    百里南的手渐渐松开,他悄然稍稍退后半步,目光没有看着舒安而是有些无措的落在窗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才回答,“我只想百里家维持平衡。红楼梦里探春是怎么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舒安,这个道理我百里南多少还懂一些。”
    “哦?”舒安轻笑,漫不经心的望向窗外,居然是和百里南同一个方向的。她笑着道,“原来你还读过《红楼梦》?”
    百里南回头看着她的侧脸,她笑着,目光和侧脸都是清冷的,但即便如此,她的身体在阳光下看起来却很温暖柔软,引人遐想。不知道秦慕笙是不是在她的身体上流连忘返?他肯定会的,她的身体,一定很美好。
    “那你应该知道,所谓四大家族最后都是怎样的后果。”
    舒安的话把胡思乱想的百里南迅速抽回来,那样冷的一句话,竟像是在温香软玉中浇了一盆冰,震得人心里发麻。
    百里南眯了眯眼睛,危险的气息不受控制的散发出来。他猛地将这气息收回,眼底凝着怒意,脸上的笑容却十分温和,他向来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几秒钟后,温暖的冬日阳光下,他也照旧是清俊温暖的一个年轻人。
    他侧身靠在墙上悠闲的看着舒安的侧脸自嘲的叹息着,“舒安,你的意思我不是不明白,可是人就是这样,道理再清晰,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兄弟出事儿。更何况做了这些的又不只是我们百里家,侥幸的想想,凭什么是自己的亲人受罪?”
    舒安心里想,百里南,你丫的怎么没去演戏,你要是去了,保证sam拿不到那奥奖最佳男主角,只能一辈子蹲墙角羡慕您!
    是,百里南的话真诚,一点儿都不假。可舒安是看不到的,看不到,她受骗的几率就小太多,她全部凭着自己的感觉来判断,而百里南却早已给了舒安一个感觉,那就是他是个野心家,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兄弟感情。
    反而在百里家,真正在乎那个家的人只有百里北,否则,他不会一次次的贬低她,威胁她,因为他才是唯一具有家长感觉的男人。
    这些,舒安不想说出来。没意思。
    百里北在乎百里家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他之所以在乎,不过是贪恋百里家的权势,不过是想要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这么一说,比起来,百里南还是属于自我奋斗的类型。不过舒安就是不明白,百里南这个自我奋斗已经达到极致的人,还能有什么必要的目的,一定要去做这些事?
    除非,百里家的事情他参与的太多,大概大树底下快不能乘凉了,怕树倒了砸死自己?
    想了这些,舒安越发懒得答话,干脆就那么坐着,双手托腮,看着窗外等待阳光渐渐冷却,她现在,真想秦慕笙啊!好想他的怀抱。
    隔了会儿,百里南诚恳的开口,“舒安,我希望你相信我,我想要拿到东西,绝对不是为了继承百里家,我只是希望兄弟和谐,不要因为这么一个东西真的从里面乱起来,若是再被有心人利用,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舒安回头朝着他的方向看过去,黑漆漆的大眼睛里什么都没有,连表情都是淡淡的。但百里南分明觉得,她是看着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简直像用了x光!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东西给你?”
    舒安反问,继而笑,“那,你给我什么好处?”
    百里南没料到舒安这么直白的问,一时间竟然错愕得无法回答。紧皱着眉头,百里南眯了眯眼睛,听着走廊里有脚步声走近,明显看到舒安忽而坐直的身体和露出的喜悦,他选择了那个回答,“舒安,我不要,我希望你好好保存,别把它给了那些有心人,想利用你重新拿回非法东西的有心人就好。”
    他说完,长出一口气,突然走到舒安面前俯身吻了下她的脸颊,深情款款的说,“舒安,我先走了,你好好养病,我再来看你。”
    话音刚落,门被毫无绅士风度的打开,秦慕笙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盯着眼前的一幕,眼里骤然闪过一抹冷意。
    舒安心里咯噔一下,慌乱的想要躲开,可是下一秒就听到百里南好像很惊讶的声音,“秦先生,舒安刚刚还和我说起,你最近很照顾她,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百里南,你胡说什么!”
    舒安反应迅速激烈的反问,她什么时候说过那些话,他又想挑拨她和秦慕笙之间的感情!
    百里南显然怔了下,惊疑的看向舒安,浓浓深情的眸子里满是被伤害的痛苦。然而片刻后,他又像是明白什么似的,隐忍着压下那股表达出来的情绪,俯身到舒安身边拉起她的小手,凄然道,“舒安,你不需要这样为我委屈求全的留在他身边,我不怕。”
    他郑重其事的捏着她的手,肃穆道,“舒安,你现在这样,留在他身边,我怎么能放心?”
    舒安已经气得没办法说话,她努力从百里南手里抽着自己的手,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你放手,百里南你放手!”
    可是在百里南深情的目光下,她那样的无助却显得那么无奈。她求助般的朝门的方向看过去,泪珠子落下来,却说不出半个字。
    “我不放手!”
    百里南痛苦得握得更紧,甚至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单膝跪在舒安的轮椅前痛苦的说,“舒安,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是怕他所以才留在他身边,可我是个男人,舒安,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和不爱的人在一起受尽委屈和痛苦,我们走吧,舒安,我带你回去,我们还和小时候一样!”
    他说着伏在舒安的腿上竟然哽咽出声,但却不是大哭,而是男人在极致痛苦下压抑着疼痛的声音,听起来居然还那么真实。
    舒安脑中一片混乱,她看不到秦慕笙,听不到秦慕笙的说话,却仿佛能感觉到他冷凝的目光和冰冷的气息,她的心在一点一点往下沉,她在一点一点的感觉到自己那么无助。她伸出手,想要触碰到空气中他的气息,却只有空荡荡,冷冰冰的空气。
    她的手在空气中颤抖着,腿上的百里南像是巨大的玻璃罩压得她透不过气。漆黑茫然的眼里,绝望在弥漫。
    她错了,百里南来不是为了要东西,而是为了要她,有了她,东西自然到手。什么顺便挑拨,他就是要挑拨开他们。她好不容易盼到今天,好不容易和秦慕笙好好的在一起,为什么他要出现,为什么!
    她猛地用力推开百里南,两只手不知所措的在空中挥舞着推搡着可能出现在面前的百里南,歇斯底里的尖叫,“滚,百里南,你滚!”
    “舒安!”
    百里南痛苦的喊。
    她却像是听不到,寻觅般的看向门的方向。他还在吗,如果在,怎么不说话呢?他是相信百里南了吗?阿笙,你不要信他,不要。她知道他最担心她只是因为害怕才和他在一起,她想告诉他不是,她爱他,她都给他生了个孩子了,他难道还不信吗?
    舒安摸索着轮椅的扶手想要站起来去找他,眼前那么黑,什么都看不到,她好恨啊,好恨自己是个瞎子,残废!
    “百里先生。”忽而漠然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震居然跌回到轮椅里。
    她朝着他说话的方向寻过去,空洞的大眼睛里寻不到他的神情。
    秦慕笙面无表情的盯着百里南,眼底眸色清冷。
    “麻烦你先离开,我和舒安有些话要说。”他口气冷冰冰的,听得舒安浑身一颤,整个人本能的缩起来。
    百里南悲伤着眼睛,困难的开口,“秦先生,我希望你不要对舒安……”他的话被秦慕笙微微抬起的手阻止了。他冷笑,“如果你真的担心她,最好就不要多话,免得……”他拉长语调,邪肆的看着舒安冷笑,“免得真让她为你受伤,或者,为你担心。”
    秦慕笙挑起眉,唇角勾起的笑容讽刺阴冷,舒安的心那么沉,沉得胸口生疼。
    百里南似乎确实吓到了,或者说明白了,他立刻点了点头,颤抖的松开手走到秦慕笙面前沉重的说,“秦先生,对不起,请你忘记我说的那些话。我只是太喜欢舒安,太想让她幸福。”
    “百里先生的想法很令人感动。”秦慕笙嘲讽阴沉的笑道,瞥了眼缩在轮椅里的舒安,冷声回应,“不过,我还是喜欢乖一点的女人!”
    他说完缓缓踱入病房,背影冷酷,气息阴鸷。百里南低头站在原地,眼底里那份笑意快要无法掩藏了,但很快,他掩盖那点笑意,看似落魄的大步走出病房。
    舒安听着秦慕笙渐渐靠近的脚步,沉痛的心突然升起些希望,她慌乱的撑起双臂站起来,脚下却不知踩到什么眼看着就要滑下去,惊慌中一个怀抱重重的抱住她把她抱进怀里,低沉心疼的声音响起,“舒安,我在!”
    他说着,俯身沉沉的吻住了她的额头,眼底溢满了疼惜。
    她的身子随着他的吻微微一抖,无力的唤着,“阿笙”靠在他胸膛。忽而她伸出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身,激动的喃喃,“阿笙,别信他,别信他!”她语无伦次的哭了,哽咽着不断重复,“别信他,别信他……”
    秦慕笙俯身把她从轮椅上抱起来抱到床上,疼惜的眼眶发红,紧紧的抱着她,好像生怕她会突然从他怀里离开。舒安渐渐的说不了话,呼吸也再次被他掌控,他一次次把自己的温暖给她,直到她不再颤抖,直到她的面色红润起来,肿着哭红的眼睛在他怀里喘着,哀声请求,“阿笙,别信他,求求你别信他!”
    仰起头,她的那一双曾经活泼灵动的大眼睛令人心疼的空洞着,只有豆大的泪珠从里面滚落出来在他的手背上砸开细碎的花瓣。他吻住她的泪水,沉沉的说,“舒安,我怎么会信他?”
    这一句话像是终于给她注入了安神剂,她柔软的身体落进他怀里,让他实在不忍说出责备的话,只是紧紧抱着她。
    他很快庆幸自己没有责备她,凭什么呢?是他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和信任才让她那么不信任自己,何况他确确实实配合着百里南演戏了,甚至当时还没来得及考虑她。
    秦慕笙愧疚的低头吻了吻怀里慢慢平复抽噎的人儿轻声询问,“舒安,刚刚,我是不是过了?”
    “嗯?”她瓮声瓮气的抬起头,茫然的目光寻着他,小脸儿上满是不解。
    他用手捧住她的脸,这样她就能轻易找到他的方向看着他听他说话。
    “我是说,我刚刚是不是让你误会真的生你的气了?”
    “嗯!”她点了点头,继而蹙眉。那个意思是他根本就没生气?
    “傻瓜!”他深深的叹息着把她抱进怀里,伏在她肩头沉沉道,“舒安,经历这么多,我怎么会不信你?”
    舒安眨了眨泪蒙蒙的眼睛,眼眶又有点儿红,泪珠子又要掉下来。她不想让自己因为他这句话又哭,就问,“阿笙,你,你是怎么知道的?poem告诉你的吗?”
    “哦,我是在来的路上接到poem的电话。”秦慕笙淡淡回忆道。
    舒安点了点头,忽而问,“阿笙,天已经要黑了吗?”
    秦慕笙微怔,看了看窗外压抑着心疼回答,“已经暗下来了。”
    舒安了然的点点头,小脸儿上终于有了笑颜,抱住他的腰黏糊糊的说,“阿笙,我就知道,天一黑,你就会回来的。”
    为什么是天黑他会回来?秦慕笙并不知道舒安其实很怕黑,很怕在和她眼前同样黑暗的世界里什么都看不到,白天,她总觉得能感受到阳光就不怕,可晚上,当世界和她的世界都是黑暗的,她就特别孤独,只有依靠在他怀里才能安稳。但秦慕笙知道舒安有多怕失去他,她今天在那个时候的慌乱,让他深刻的懂得她多么珍惜他珍重他。秦慕笙很窝心,他俯身吻着她的小脸儿问,“我回来了,舒安想做什么呢?”
    “做什么都可以啊!”舒安笑眯眯的回答,小手探进他手心,一下子就被他握住了,他举起她的手送到唇边吻了下,笑,“可是天黑了,得做天黑了才能做得事情。”
    魅惑的声音痒痒的气息送到舒安耳畔,她的小脸儿腾地烧起来,忙往他怀里深处缩了缩,委委屈屈的说,“饿了!”
    秦慕笙无奈的笑,摸摸她的肚子,舒安被摸得痒痒,小脸儿更红。
    “那,先喂饱舒安,舒安再来喂饱我,怎么样?”
    “一,一起吃就好了嘛!”舒安害羞了,阿笙你好不好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想这种事啊!她一边说,一边兔子似的从他怀里跳出来,可瞬间又有点儿害怕了,她看不到,跑不掉!
    秦慕笙的手就在这时无声的伸过来握住她的手,慢慢把她带到床边,舒安软软的幸福的笑着跳下床,转过脸,像是能看到他般说,“阿笙,以后,我只信你爱我。”
    他心中悸动,揽紧她的腰身认真的说,“舒安,我一直都相信你爱我。”
    舒安的心情好,吃饭的时候比前些天多吃了许多。秦慕笙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往嘴里扒拉饭,饭粒沾在她白嫩的脸颊上,让他有些失笑。
    “阿笙。”她好像感觉到他在看她,小手伸出来去找他,立刻被他握住了,问,“嗯?”
    “你吃饱了吗?你不吃了吗?”她连续问了两个问题,目光转过来看着他的方向。
    “我等着回去吃。”
    他淡淡的回答,舒安囧了,低下头不住的吃。
    这些天她已经学会自己吃饭,可以摸着墙找到洗手间。诊断结果还没有出来,艾伦特一直给她以一定能治好的讯息,让她很有信心。她学着用盲杖,在病房里活动,但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安安静静的坐着看窗外,许多次秦慕笙回来站在门外看到那样的她,都能感觉到她其实很难受,只是在自己和别人面前极力压抑着。
    百里南在的时候她慌乱无措伸向空中的手直到现在还在他脑海里,他记得很深刻,因为那一刻的疼痛也很深刻。若非,他还是没办法清醒,还是准备让百里南继续演戏下去。他倒是真想看看百里南究竟要做什么。
    但他清醒了,无论他要的结果如何,都不能建立在伤害舒安的前提上。
    秦慕笙又夹了菜放进她面前的那只盘子里,她蹙了蹙眉,“阿笙,吃不掉了!”
    “再吃点儿。”他劝她。
    这些天她吃的很少,他不想逼她,问她想不想自己学着吃饭,她立刻点头答应了。然后他知道她是担心他喂饭会烦,会累。
    他就一直给她布菜,帮她寻找夹菜的方向,告诉她那些菜在哪里。她吃饭的时候,就显得特别认真,像个可爱的学生。可是他每次看着这样的她,都会疼,从心底的疼的很刻骨,本以为时间久了会习惯,却终究无法习惯。
    餐厅里有电视机,正在演当地新闻。说某网商因为经营不善破产,原本提出收购的公司因为条件无法谈拢退出谈判,公司正式宣布破产。
    舒安吃着饭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看了看电视的方向,转过脸看秦慕笙。
    秦慕笙正低垂着头悄无声息的帮她把身上的米粒拣起,并没有注意到。
    “阿笙?”她疑惑的叫他。平常她看他的时候,他总是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会主动询问她。
    秦慕笙抬头看到她,笑了笑说,“怎么?”
    “电视。”舒安指着电视的方向,那个报道刚刚过去,秦慕笙抬起头瞥了眼最后的字幕,心里明了了。淡淡说,“哦,我刚刚也在看。”
    明明没有看,但不想她知道他在干什么。她毕竟看不到,吃饭常常会洒出来,衣服要天天更换,秦慕笙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也不允许任何人说。
    “那个网商……”舒安迟疑着,她记得好像就是她第一次见百里东参加宴会的那家网商的晚宴,听说百里东在里面有投资的。
    秦慕笙从来没有隐瞒舒安的意思,就回答,“是百里东投资的,我找人去查了查,他的那笔投资来路不明,银行扣押了,所以公司破产。”他说的轻描淡写,舒安心里惊了惊,接着无奈了。
    睚眦必报如秦慕笙,自己变成现在这样,他肯定不会放过百里东。舒安起初劝过他别去碰百里东,因为暂时还不能惹了百里家,他当是就没答应,只说暂时会掌握好分寸。结果这个分寸,果真拿捏的极好。
    见她不说话,秦慕笙知道她还是担心,解释说,“至于那个网商,他本来答应和翌晨签约的,后来翌晨觉得恐怕会惹上麻烦,给了他笔钱,让他独立投资去了。”
    舒安点点头,“嗯,翌晨想的对。”
    秦慕笙笑问,“怎么说?”
    舒安说,“这个网商和百里东合作,百里东的那笔资金又有问题,虽然已经破产,未必不会被有心人利用,日后再牵扯到翌晨,岂不是莫名把百里家和我们拴在一起?所以翌晨考虑的很妥帖。”
    她说完,有些羞赧的看着秦慕笙试探性的问,“嗯,可以这么理解吗?”
    秦慕笙微笑,抬手揉揉她的耳垂,将额头抵在她额头亲昵的笑,“对,舒安说的很对。”
    她羞涩的侧开脸,小脸儿贴在秦慕笙的额头上,那微凉的感觉让她很舒服。而他,就像找到一个温暖的源泉,闭上眼睛,静静享受着她带给他的惬意和舒服。
    “阿笙。”她忽而想到什么扭过头来,眼睛瞪大,虽然是空洞看不到东西的眼睛,此刻却闪烁着担忧,蹙着眉问他,“你这么做,百里家竟然没有管,曦云老太君居然没有出手吗?”
    “舒安,我向来手快。”秦慕笙依旧轻描淡写的,语声带笑。
    舒安也知道,秦慕笙行事风格凌厉快速,大概百里家还没来得及反应如何应对,他已经让百里东没有喘息的机会了。但事情办完以后呢?难道百里家就没有如何?更何况今天听百里南那话里的意思,他是知道秦慕笙对百里东下手的。
    “我担心百里家会报复。”
    想到那些,舒安的眉反而蹙的更紧了,她忍不住说出来,“百里南今天一直在暗示我你很危险。”说到这个,舒安简直停不住了,她看不到秦慕笙的表情,就急促的拉住他的手急迫的说,“阿笙,你仔细听我说。”
    “好,我认真听。”秦慕笙三分失笑,七分却是真的在意了。
    “嗯!”舒安点点头,稍稍在脑子里做了整理才开口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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