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后当天在家里发生的事情有很多想不起来,今天百里南跟我提到有个东西,我才想起,那天百里东也说过想跟我要一件东西。我问了百里南,他说是百里家犯罪的一些证据,是我爷爷收集的,爷爷交给了爸爸,爸爸交给了我。可是阿笙,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东西啊,爸爸连提都没有给我提过。”
    他心中微微一紧,神色未变,依旧微笑听着舒安说话,就像舒安真的能看到他的表情一般。她在这里停住,明显是很想他告诉她是不是确有。
    “这个东西,有过,不过很早以前就销毁了。叔叔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反而会给你招来麻烦。”
    秦慕笙口气平淡,就像是叙述一件早已过去且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当然会把这个谎话圆满,就继续说,“是我去牢里看他的时候他告诉我的,他希望你不知道。”顿了顿,秦慕笙捏着舒安的手稍稍紧了几分,轻声问,“舒安,你能理解吗?”
    她低头看着他握着她手的方向,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阿笙,我明白的。”她明白他们都是想要保护好她。
    秦慕笙微微松了口气,欣慰她能够理解。继而问,“不过没想到百里家居然也知道这个东西存在。既然百里南今天跟你提到,那应该是也想得到了吧?”
    舒安摇了摇头,皱巴着小脸儿摇了摇头,说,“他跟我说他不要,他希望我好好保存,给他们百里家一个活路。他还跟我说,百里老头放了话,谁拿到东西谁就继承百里家。所以百里东才来主动接近我,百里北也是。”
    显然舒安认为百里南太坦诚,秦慕笙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百里南一直做着看似很坦诚的事情,但自始自终他坦诚的都是别人,他自己的目的,大概是太深刻了,连坦诚的说出来都不可能。
    “我觉得,百里南说了假话。”舒安没等秦慕笙发表意见就把自己想过的说出来。
    “阿笙你想啊,虽然百里东受百里曦云的喜欢,但百里老头却很讨厌他,绝对不可能把百里家给他。更何况要是公平竞争,百里东直接来找我就好,没必要总拿百里曦云做借口,我记得刚开始,百里曦云挺不喜欢我跟百里东走近。而百里北,据说就很受百里老头的喜欢,他更没必要这么拼命的来争东西,等着继承百里老头的位子就行了。说到底,全家最有可能争取的反倒是百里南,可百里南却跟我说他不要!”舒安说到这里,撅撅嘴儿冷哼,“哼,谁信?”
    她那个小小的哼,让秦慕笙觉得很有趣儿。他笑了笑,心知舒安分析的很有道理。看来她对百里家这件事果然做过十足的准备,难怪楚云端会告诫他别把舒安当小孩子当傻瓜哄,她有时候只是装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舒安,你分析这么多,是觉得百里南是那个看戏的黄雀?”
    他顺着她的推测推测出结果。
    她点点头,有几分笃定。
    “那你有没有想过,黄雀是百里老头,或者百里曦云?这三个兄弟,都只是他们两个人的先锋官?”
    “啊?”舒安瞪大眼睛脱口而出惊呼,真是灵台清明豁然开朗,不住的点了好几下头,才发出第二个声音,“啊!”
    秦慕笙笑了,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说,“清楚了?”
    “嗯!”舒安受教的点头,蹙着眉说,“原来是这样!”
    “其实这也只是我们的推论。”秦慕笙谦逊的说,继而却说,“但这种推论没什么作用。虽然百里家肯定是我们的目标,但前提是建立在我们是他们的目标上的。无论是谁的主意,百里家都想想尽办法从你身上拿到那个资料,可是,我们不仅没有,反而必须找到资料扳倒他们,怎么办呢?”
    末了,他反而问起了舒安。
    舒安咬着唇片,认真想想,试探性的说,“忙中出错,让他们自相斗争,露出马脚?”
    “对!”
    秦慕笙赞赏,“舒安,想的很正确。”
    舒安腼腆的笑了,但她笑的很自豪。能跟上秦慕笙的思维,能和他一起讨论他正在做的事情对她来说真的很幸福。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我们知道百里家这些人想要做什么能得到的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宏观的看待这件事。说到底,很简单,就是百里老头和百里曦云间争夺大家长的地位。百里曦云想透过百里东和百里静,百里老头想透过百里北和百里南,他们各方都想拿到那个证据,从而占据主动地位。”
    “但是,这个主动地位很危险?”舒安快速接上秦慕笙停顿的话头。
    他听到她的比喻扑哧就笑出来?他的舒安什么时候如此具有幽默细胞?
    他含笑回答,“对。舒安比喻的很好。”
    舒安听出秦慕笙是故意笑她,撅撅小嘴儿,别开脸不说话了。秦慕笙宽容无奈的笑笑,拥住她的腰身问她,“还吃不吃?”
    “不吃了。”她回答的有点儿赌气。
    “也好。”秦慕笙一本正经得道,“留着胃口,回去吃别的。”
    舒安脸红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歪了,还是秦慕笙说的就很歪?
    回去的路上,舒安却一直在想秦慕笙最后说的那番话。百里老头和百里曦云都在争夺百里家的大家长位置,自家人都想通过一个外人手里的证据来挟持自家人,无怪乎百里南会说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的话。可是,百里南能说的出来,就看不出来吗?既然看得出来,他又何必来争取来做这个炮灰?
    想来想去,舒安仍然没想通,可是又直觉的不敢告诉秦慕笙。她今天跟百里南的牵扯实在太多,何况此刻她真是一点儿都不想提起那个人了。
    秦慕笙已经说了,“百里家每个人都想做黄雀,自以为做了黄雀就不必看后面的人。但是黄雀后面是有猎手的,我们就是要做那个猎手。看着黄雀一个一个吃掉螳螂,把它养的膘肥体壮再也飞不起来才下手。而且百里东这件事也给了我们个信息,百里家根本没有亲情可讲,你看,百里东出了这么大的事,差点儿就要上法庭了,可百里家呢?自始自终都没有人站出来帮百里东一把。尤其是百里南,他从救你那一刻起,就不停的在告诉我,错的是百里东,等着我去替他收拾他亲弟弟。”
    这个分析上来看,至少可以确定百里南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回去医院,秦慕笙陪着舒安散了会儿步才送她进浴室洗澡。
    舒安能摸索着自己洗澡,洗发水和沐浴露的用量凭着自己的感觉掌握。起初几天确实都是秦慕笙帮她洗,虽然自始自终秦慕笙都没有占便宜,悉心妥帖的替她洗漱,可舒安还是没法坦然接受。何况日后秦慕笙并非每天都能来,在眼睛治好以前她必须学会独立生活。
    时间已经过去整整半个月了,艾伦特一直说她能好起来,她也很配合的做检查,做治疗,可是为什么没有半点儿起色呢?
    她心里渐渐有些害怕,是不是,是不是连艾伦特也没有办法?
    一心二用想的入神,摸索着走出浴室的时候脚下就没有踩稳秦慕笙特地铺上的防滑毯,重心偏开的瞬间舒安心中骤然一慌双手不住的胡乱摸索想要找到个依靠,却是重重撞在门上,刺耳的玻璃破碎声响起,来不及叫谁,只觉得黑暗中那么绝望,然后腰身上突然支撑起一股力量,她摔下去,摔在了秦慕笙宽厚的怀里。
    惊魂未定的还在忍不住发抖,感觉到他坚实的胸膛熟悉的气息,便像个委屈的孩子般更深的缩进他怀里哭叫起他,“阿笙,阿笙!”
    “不怕不怕,舒安,我在,我在!”秦慕笙压抑着痛苦沉沉的安慰她。
    幸而他这些天一直像个偷窥者似的站在半开的门里,否则她真的摔下去,那后面可就是浴室的塑钢玻璃门啊!他真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后果。感觉着怀里她不住颤抖的身子,他心底的疼痛深的刺骨,他恨死自己,怎么就保护不了她,怎么总是要让她受伤?
    她的手紧紧抓住秦慕笙的胳膊,勉强点着头克制自己哭出来。
    惊慌过去理智回来,她控制住情绪不想他为自己担心。可是眼泪能控制得了,心里的恐惧却好像无法驱散了。这些天她一直是在秦慕笙的呵护下生活的很安平,也自以为许多事情已经可以处理,今天这个突发状况却让她忽然明白,没有他的她才是真正的瞎子,连自己生活的能力都没有!
    秦慕笙把舒安抱回床上,用宽大的毛巾悉心的替她擦拭着肌肤上的水。
    看着她没有流出眼泪通红空洞的大眼睛,疼惜的连手上的力度都很小。她一直低着头像是想什么,从他抱起来她的那一刻就没有再喊过他的名字,却仍然在不住的发着抖,可想刚刚那一下她受到的惊吓不小。
    “舒安,胳膊疼吗?”擦拭的时候,他看到她胳膊上一片红色,不明显,但他几乎可以想到明天早晨必然就青紫了。
    她怔了怔,像是从思维里抽回来似的,然后摇了摇头,唇角挽起笑容,“不疼,只是擦了下。”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没有回头看他的方向,是刻意避开他不想他看到她的眼睛吗?
    “明天让人来看看。”秦慕笙尽量平淡的说,就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擦干净放下毛巾,他侧身坐在床沿把她抱进怀里,替她盖上被子让她躺在自己怀里。她不那么抖得厉害,只是往他怀里缩的时候特别急迫。他叹了口气,打开抽屉取出吹风机,将她散开在他腿边的长发吹干。
    她一直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他当然知道那是对她来说黑暗的世界,所以每每手指不经意触到她柔软的眼角,心都会跟着疼一疼。她的眸色很沉,脸色也有些苍白,神色黯然,明显还在难过。
    秦慕笙想说点儿什么开导她,可面对着她失明的事实他却什么都说不出。
    “阿笙。”
    她突然叫他,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嗯?舒安?”他一如既往的回答,只是声音里免不得几分落寞。
    “明天……”她迟疑着,终究忍不住说,“明天可不可以问问艾伦特,我的眼睛究竟什么时候能好,或者。”她顿住,神色发紧,手指捏在一起,“或者就算不能复命,他也可以告诉我。”
    时间这么久了,舒安不傻,能感觉得出来。虽然有秦慕笙陪着,不至于度日如年。可从没有哪个时候她放弃过对复明的渴望。毕竟他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毕竟他们还有女儿,她不想真的变成个瞎子,变成他和女儿一辈子的负担!
    秦慕笙手中的吹风机竟是滑了下,他反应迅速的抓稳,有一下没一下的继续吹着她的发丝。她到底是知道了吗?其实也该想到,舒安那么聪明又那么敏感,肯定觉察到出现问题了吧?
    其实在检查完毕后的第三天,艾伦特就告诉他舒安的眼盲是因为被碰撞的地方产生血块导致。这种原因导致的失明比较常见,不严重的过段时间会恢复,严重的做个手术也能恢复。但偏偏那么不巧,舒安这个血块存在的位置比较敏感,正触动一根重要的脑神经,手术的风险特别大,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造成终身伤害,而安全做完手术并且恢复的几率也很低。所以艾伦特和专家组商量了一套物理疗法。
    所谓物理疗法,以秦慕笙最终的理解就是不停治疗,然后看几率恢复。艾伦特说即便是世界顶级眼科医生遇到舒安这样的情况都不可能轻率手术。秦慕笙仍然抱着希望,让穆翌晨去请一个顶级眼科专家来。
    算算日子,也就是这一两天了。
    但秦慕笙并没有对医生抱有很大希望,艾伦特是他的御用医师,他相信他。更何况他也懂些医学,看过舒安的ct图,也明白风险太大。他甚至做好了一辈子照顾舒安,一辈子做她眼睛的准备。
    他把穆翌晨也叫回来,想让他替他完成百里家这件事,就是想腾出时间来陪伴舒安。可是,可是他多想她能看得到,哪怕,能用他的眼睛来换她的!他的照顾再好,怎么比得上她自己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那双第一眼,就给了他阳光的眼睛?
    “舒安,艾伦特毕竟是脑科医生,他已经从他的角度告诉你,你很可能恢复。”
    秦慕笙违心的说着,这些话都是他让艾伦特告诉舒安的,他想看她振作起来而不是沉溺在痛苦里。
    “不过,我已经请了最好的眼科医生过来,近些天就能有答复了。”他放下吹风机,透过发根轻轻揉着她的额头。这些天他都在依照艾伦特教给他的方法给舒安做这个按摩,能够活血化瘀。
    舒安睁着眼睛听他说完,慢慢闭上眼睛,静静感受他给她按摩的手指温度。她不想让他看出她有一点点绝望的心思。可是她真的在感觉到绝望,她其实已经明白了,她真的可能,彻底变成瞎子。
    那么,她是不是一辈子都只能这样在秦慕笙的照顾下生活?舒安很害怕,很无力,却想要坚强。
    明明她在他怀里那么平静,可秦慕笙却分明能感觉到舒安的恐惧。他知道说再多也没有用,俯身深深吻住她的额头,告诉她,“舒安,不要怕,我会想尽办法让你好起来,哪怕是不能,你也还有我。”
    舒安的身子一颤,翻过身扑进他怀里,他知道她一定想说什么,可舒安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那样静静的躺在他怀里,将自己全部都交给他。
    黑暗中他没有开灯,感受着和她一样的黑暗。如今的每天夜里他都会试着这样去想舒安的感受,甚至晚上起来去洗手间他会刻意闭着眼睛摸索着去,然后第二天再搬开那些会碍事的东西,让她走出的每一条路都是顺利的。秦慕笙从来没觉得自己不可能一辈子照顾舒安,只是他希望给她自由生活的权利。
    瞎了,不代表她真的就是废物。他只想让她知道,别人能做的事情,舒安也可以做。
    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舒安的生物钟让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黑暗给了她每天早晨必然的打击。
    她总是会幻想突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可以看到了,但每一次都是失望。她睁着眼睛感受阳光的温暖,闻到被子里秦慕笙的气息,感觉到他喷洒在她额头的呼吸和他胸腔的起伏,然后床动了下,她知道他肯定是醒了。
    “舒安,睡得好吗?”他似乎动了动,她能感受到他好像是侧身支撑着头问她。
    “嗯。”她点点头,昨晚的郁闷好像已经一扫而光。
    可是秦慕笙记得很深刻,他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她的腰身上滑动着。
    秦慕笙喜欢舒安裸睡,便于随时占便宜。裸睡是种习惯,因为秦慕笙喜欢舒安开始习惯,然后到现在,她也喜欢。只是每每早晨诸如这般被秦慕笙骚扰的时候,她会有点儿脸红羞赧,身子躲了躲,却没有全然躲过去。他得逞的笑出声音,忽而俯身下来把她压在身下。
    她茫然大大眼睛抬起来望着他,望进他心口,一疼。他伏在她耳边用带着清晨睡起的慵懒声音说,“舒安,我饿了!”然后借此,悄然出一口气。
    舒安羞涩的侧开脸不让他灼热的呼吸点燃她的脸,却不由自主的耳垂和脖子都被他点燃了。
    秦慕笙慵懒的眯着眼睛,看怀里的她情迷意乱,满意而邪气的勾起唇角。
    “阿笙……”她悠长的唤着他。
    他眯了眼,太喜欢听她这样唤他,阿笙,是那个最爱他的女人活着的时候才会如此唤他名字的。
    “嗯?”
    他轻声问,带着笑意,舒安小手捏住他的胳膊恨恨的回答,“坏,啊,坏死了!”
    ……
    正是良辰美景时,门上突然响起碰碰两声。
    舒安慢半拍的身子颤了颤,倏忽睁开眼睛,虽然看不到,却还是紧张的一下子搂紧秦慕笙,“阿,阿笙,那个,门,门……有,有……人,人!”
    舒安睁开眼睛求助似的看他,秦慕笙侧着脸看到她的眼睛,心中一疼,吻下去,沉声安慰,气息急促,“别管,哼,舒安,听不到的!”
    偏偏此刻,门再次被敲响,秦慕笙火了,在舒安没有被惊动前随后抄起床头柜某物砸过去。
    他伏在她身子上,她的眼泪落进他发丝,小手轻轻捶打他,“阿笙,好,好过分。”
    他笑的愈发明媚,又重重的亲了几下她的小脸儿。
    “可是,门口那个……”她有些难堪的皱巴的眉端。
    秦慕笙眸色微沉,低沉道,“别管那没眼色的。”然后一个翻身,抱着舒安躺在床上盖好被子,说,“舒安,我们再睡一觉歇歇!”
    “啊?会不会是有事……”她不可思议的问。
    “不会!放心睡!”秦慕笙拍拍她光滑的柔软脊背,唇角带笑的保证。丫的,等着吧,谁让你来的不是时候。然后下一秒,他就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她睡着了,看来,是被自己折腾累了。
    其实秦慕笙很神清气爽,等到舒安睡沉了,他就起身去浴室弄了热毛巾回来替她细致的擦身。舒安睡得也就是迷迷糊糊,等到秦慕笙擦得差不多,她也就醒了,迷蒙间似乎感觉到他的温度,然而彻底清醒后,却又没了。
    她不敢确定的问,“阿笙,是你吗?”
    他抬头看她醒了,收起毛巾侧身坐在床边回答,“是,舒安,还要睡吗?”
    她摇了摇头,撑着起身,问他,“你去问过了吗?是不是有事啊,你今天走的好像晚了。”
    她是凭着阳光的温度来感觉的。
    “哦。”秦慕笙淡淡回答,“今天不走,有人过来。”
    舒安一下子明白了,“是不是,阿笙,是不是人家早来了?”
    “嗯,没关系,舒安,你慢慢起身,他愿意等。”秦慕笙一副无所谓的口气,搞得舒安反倒有些不解和不知所措。
    终究考虑到是有人来找他,迅速穿好衣服整理好,就让秦慕笙赶紧开门放人进来,还担心人家是不是已经走了。
    秦慕笙倒没那么着急,慢腾腾的收拾的差不多,还给舒安喝了杯温水,才慢腾腾的踢开被他扔在门口的保温杯,慢腾腾的开门,慢腾腾的对门口坐着的穆翌晨说,“进来吧!”
    穆翌晨抬头,一脸黑线的看着眼前此人那嚣张的满足的德行,突然觉得悲愤,他惨啊,真是惨的要命,真是惨不忍睹!
    “您这是?”
    穆翌晨走到他面前,瞅着地上的保温杯酸溜溜的问。
    “起床气!”
    秦慕笙脸不红心照旧规律的跳着回答,转过身带着他进了病房。穆翌晨真的悲愤了,看着面前小脸儿通红满脸懵懂的舒安同情的说,“舒安,秦慕笙这丫的太禽兽了!”
    倏忽瞪大眼睛,她忽而向空气中伸出手,然后穆翌晨就看到秦慕笙的手几乎在瞬间握住了她的,她急促的寻着他刚刚说话声音的方向看过来,问秦慕笙,“阿笙,是,是翌晨吗?”
    “嗯,是。”
    他语声镇定,带笑着侧身坐下将她揽入怀中,轻声指引她,“他现在就在你床边,要他过来吗?”
    穆翌晨听着秦慕笙如斯温柔的话,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受。他和他们这么多年,屈指可数的见到过几次秦慕笙温柔对待舒安,现在他却好像已经成了习惯,是该高兴的,为舒安高兴。可是,为什么是在现在,在舒安瞎了的时候?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怎么会变得没有神采,他多希望自己的倒影还能出现在她眼底,在她含着笑的眼底,能够看到他!
    他想着的时候,舒安已经快速点了点头。秦慕笙给他使了个颜色,穆翌晨忙收起悲伤的表情,笑着走到舒安身边从秦慕笙手中接过她的小手,仍旧那般温润,仍旧如那些年般柔软小巧。
    “翌晨,真的是你啊!”舒安笑眯眯的问,笑容在清晨的阳光里很漂亮。
    “是啊舒安,除了我谁还能在门口呀!”穆翌晨故作轻松的笑道,拉了把椅子坐下,看着舒安脸红,嘿嘿笑着把手中的礼物放下。
    “是什么?”
    感觉到有东西,舒安想该是穆翌晨的礼物,问他。
    “你觉得呢?”穆翌晨神秘兮兮的反问。
    舒安又笑了,笑的很开心的说,“冰激凌啦,哈根达斯吧?又是心花怒放吗?”
    “bingo,猜对了!”
    穆翌晨打个响指,笑嘻嘻的问,“要不要现在就吃呢?”
    “不行。”秦慕笙幽幽的声音从舒安身后响起,接收到穆翌晨挑战的目光,他眸色微沉,斩钉截铁道,“舒安还没吃早饭,不能吃这种没营养的东西。”他说没营养那三个字的时候,刻意瞥了眼穆翌晨相对瘦削的身躯。
    穆翌晨的小心脏受伤了,俊脸扭曲了,双手握紧了,愤怒了,表示自己再次被伤害了!可是,舒安看不到,她甚至都不知道,只是听到秦慕笙的话乖乖的点了点头,笑着说,“是啊翌晨,等吃完早饭再吃吧!”
    看着她温柔的面庞,穆翌晨突然觉得好无力,他顺从回答,“好,那先放在冰箱里。”
    “翌晨,你从哪里买来的,这里没有哈根达斯店面的。”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穆翌晨关上冰箱门,看向秦慕笙。他不可见的朝他微微点了下头,穆翌晨收到讯息,回头走到舒安身边坐下,慢慢开口道,“我是在b市买的,放了干冰坐飞机来。这些年,我一直都在b市。”
    “我以为你会在j市。”舒安轻声开口,隔了片刻,忍不住谨慎道,“翌晨,叶瑾她一直都在找你。”
    穆翌晨的面色一僵,尴尬的扯了扯唇角回答,“这个,秦慕笙没告诉我啊!”
    然后,他在秦慕笙明显能杀了他的表情中无辜的耸耸肩,仰着头望天表示自己确实不知道啊秦慕笙确实没说啊!
    “哦!”舒安却明显的上当了。她朝着自己身后看过去,明显是想看秦慕笙的,他把手伸给她,轻轻在她手心里握了握,像是鼓励她说出来自己的想法般,舒安满足的笑了,转过身看着穆翌晨,开口,“翌晨,叶瑾很担心你,她说你走的时候觉得对阿笙很愧疚,她怕你想不开,希望陪着你。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故意躲她,可是,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叶瑾,也请告诉她吧!”
    穆翌晨一时间看起来有点儿无措。他当然知道叶瑾对她的感情,曾经他对她也很有感情。可那个时候叶瑾却太过冷漠,让他摸不着边际。而每每他想要靠近她的心灵,她却防备特别紧。
    秦家出事以后,叶瑾来看他,那是她第一次对他表示出温柔。穆翌晨本以为自己会特别高兴,可面对着她第一次温柔的笑着对他说,“穆翌晨,你振作起来,慕笙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这样,反而会让我看起不起!”的时候,他却突然觉得很无力。其实穆翌晨很想告诉叶瑾,他需要的不是鞭策,而是有个人在他身边默默陪伴,就像舒安总是默默陪伴在秦慕笙身边一样,不需要开口,只需要让他知道有人支持他。
    后来他留在b市,很长一段时间他也知道叶瑾在找他,但他希望还是不要见到叶瑾,这样也许叶瑾就能忘记他。开始确实这样打算,后来,却没想到无意间在某天回头就看到了那个女孩子,那个他本来以为挺熟悉也不会有什么感觉的女孩儿,然后突然间,居然就产生了她其实很可爱的想法。
    再以后的事情,就开始超出他的预计了。他对那个女孩儿,真的是常常有种控制不住的想法,很多事情都控制不住。捉弄她,呵护她,反正她在的时候他就觉得高兴,他笃定了,他要把这个丫头弄回家里去。
    若非舒安再次提到叶瑾,穆翌晨自以为,叶瑾已经忘记他。他没想到,叶瑾还在想着他。
    “好,舒安,放心吧!”
    穆翌晨笑了笑,干脆的回答。
    舒安却并未放心,她听出来了,穆翌晨好像,好像没准备接受叶瑾。这绝对是她想象以外的,她本以为叶瑾这样用心,和穆翌晨也那样般配,就应该走到一起。
    “舒安,先吃早饭,吃完早饭,我给你时间和穆翌晨说话,好吗?”
    秦慕笙商量着的问舒安,她笑着点点头,然后秦慕笙就在穆翌晨像看到鬼一样的表情中在床上放置好桌子,让护工端上poem做好送来的粥点小菜,一样一样把碗和勺子递给舒安,告诉她,哪个菜在哪里。
    舒安一直像个认真的学生般听着,依照秦慕笙的指导做,然后认真的吃饭。她吃饭的时候低着头,会把每一口粥都仔细送进嘴里,但眼睛却是望着前方,像是总渴望看到什么般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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