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影被萧焕昭逗乐了,又跟萧焕昭说起了苏东相那边的情形,梧山玉已经运到了开济,是苏东相找几个西域商人运过来的。那几名西域商人只说有采药人在昆山中发现一枚奇玉,因晋国内乱,只好将此玉暗中运到周国,想在周国卖上个好价钱,后来找到端王曲昊谦想不想买。
    梧山玉原本出现过一块,为前朝开国皇帝在江湖游荡时所得,后来他持有此玉,在乱世之中攻城掠地,战无不胜,最终登基为帝,将梧山玉制为玉玺。然而玉玺又在前朝末年大乱的时候失踪,在后来的二百年动乱中,梧山玉再未现世。
    丁影道:“端王先是虚辞,说不要这个,叫商人离去,后来又悄悄的派人去西域商人住处,花了大价钱买下,对外只说是从西域商人那里买了一块昆山玉,想买了献给曲义诚,然后过了两天,昆山玉就丢了。”
    “他丢的倒快。”
    萧焕昭手指轻轻的抚着桌面,先前端王曲昊谦故意将顾治通敌的事情露出来,他也是在一个月前通过苏东相侥幸先知道了此事,才有了后面的计划,但是曲昊谦肯透出这个消息,就意味他的目标是顾治,不是亦州城。曲昊谦总管周国南部的军事,梁国除顾治外,并无可用之将,丁士其之子丁同和虽然勇武,可在朝中并无多大根基,就算是能坐到大将军的位置,也很难协调各方势力,很可能连军粮都运转不畅。
    要不是因为欧阳珊的事情,萧焕昭原本可以等时机成熟一点再回到梁国,毕竟在萧焕昭身边,最难应对的正是他的父皇和两个皇兄,而不是曲昊谦,想要抵挡曲昊谦的野心,总要想办法绕开他们的掣肘。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见招拆招,萧焕昭自己的时机不成熟,就要想办法拖一拖曲昊谦的后腿。
    顾治被治罪之后不久,梁皇就命驻守亦州的丁同和回建淮接任大将军,命萧焕昭暂去亦州,接替丁将军驻守。
    至此,建淮城中的人都知道,梁皇只想守住建淮,既不想要亦州,也不在乎萧焕昭这个六皇子的死活。
    李怀兮和陈凌对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是商会一直不联络他们,心里也有些急躁,就加紧了行程,不再游山玩水。一日行到一个市镇,打听到此地名为阜州,是周国北方的一处商业枢纽,关恒山脉在阜州西边二百里处被沧江截断,滔滔江水滚滚而下,流经一处平原。
    阜州城就建在这处平原之上,位于周晋梁三国的交界之处,周梁之间的战争,多数是沧江和阜州城东北侧,渭江上的水战和阜州城东侧,亦州城附近的攻城战,晋周之间的战争,则多是发生离洛川七百余里,阜州城北侧,关恒山脉的一处缺口,眉关的陆战。所以阜州虽处在三国接壤之地,却很少受到战争的袭扰,因此城市安宁富裕,商业繁华。
    陈凌两人来到阜州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码头上没有船只出港,所幸阜州今夜没有封城,不用在城外露宿。
    阜州是个很美丽的城市,今日也正逢每月一度的十五夜市日,所以即使是深夜,城中仍然很热闹。
    但是陈凌两人无心去逛夜市,他们奔波一天,进了城,就直接去找客栈休息。
    陈凌打听了一下,城中最大的客栈,就是升平客栈,位于城南,离南门很近,南门外,就是阜州码头。
    陈凌打算在这里随意住上一夜,明天天一亮,就去码头雇船,直奔建淮。
    这家客栈是专门用来给来往阜州的客商住宿用的,尽管贵了些,但是环境宽敞奢华,夜里也供应热食。
    有这样的好事,陈凌当然不会错过,当即叫了一桌子菜,没有叫店家送到房间里,而是选择在大厅里吃。
    李怀兮知道他是想碰碰运气,这家客栈夜里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也许会有商会的人出入,设法打探一下萧焕昭的消息。
    吃了没几口,正门就进来一群人,打头的男子四十余岁年纪,身材高大,形容凶悍,一双眼睛十分锐利,几乎是在进门的同时,就将眼睛盯在了陈凌身上。
    对方是七个人,都带着武器,李怀兮注意到那男子的目光很不友善,她微垂着眼帘,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指尖接近腰间的短剑。
    陈凌见李怀兮的样子,心里觉得有趣,有心想逗逗她,可还没等他说话,那门口的男子已经来到了陈凌面前施礼:“豫王殿下。”
    竟然不敢动手,陈凌不满道:“找我有事啊?我很忙。”
    那人殷勤道:“不敢,在下只是路过,不知殿下也在此地游玩,打扰了殿下,还请恕罪。”
    陈凌冷笑道:“恕罪?黄总管是个干大事的人,就不用谦虚了。”
    黄总管?难道这人是黄玉?就是参与了刺杀陈凌事件的周国太子曲昊煜府上的总管?
    黄总管面对陈凌的嘲讽,神色坦然:“在下只是太子府上的一个小小的侍从,许多事都身不由己,殿下又何苦难为我呢?”
    “小侍从?”陈凌脸色极冷:“你是太子府上的大总管,是曲昊煜最信任的人,太子府内外事务,都是你说了算,不知道像你这样的人,有几个人能叫你身不由己?”
    黄玉道:“既然背后真正指使的人都死了,殿下又何必寻根究底?眼下春光明媚,殿下身边有美人相伴,就不要难为我们这些小角色了。”
    说着,黄玉从怀中拿出几张银票,轻轻放在桌上:“阜州商业繁华,有许多从梁国来的精致小玩意儿,殿下不妨带着这位姑娘在城中好好游玩一番。”
    这人不愧是曲昊煜的手下,说个话都这么欠打。
    李怀兮见陈凌的脸色黑得可怕,看着桌上放着的五张一百两的银票,心想一会儿打起来,这点银子应该不够赔客栈的损失,不知道黄玉怀里,还有多少银票?
    哪知陈凌只是冷哼一声,伸手自桌上拿起两个盘子,对李怀兮道:“不理他们,我们去房里吃。”说着就往楼上走。
    李怀兮大为惊讶,也拿了两个陈凌爱吃的菜,跟在他身后:“这个黄玉身手看起来不错,不像李威江旭那两个废物,带着的人也像是精锐,怎么?你怕啦?”
    陈凌推开房门,将盘子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什么怕了?我怕过?”
    李怀兮关上房门,轻声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曲昊煜和曲昊谦的心腹,都在附近出现,还有昆山玉,建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陈凌道:“算你有点良心,还知道惦记兄长,我们要是今天晚上打了周国太子府的人,明天休想在阜州的码头上雇到船,兄长一直没有联系我们,我可不能因为黄玉耽误时间。”
    李怀兮也很担心,正烦着,怒道:“敢说我没良心,谁一路上只知道玩,赶紧吃!吃饱了睡觉去!”
    一夜无事,黄玉也没再出现,两人仍是轮流放哨,天刚蒙蒙亮,两人骑马出城,往码头奔去。
    阜州城外很宽阔,路上行人不少,陈凌担心碰到行人,就选择从大路外侧走。
    马行迅速,很快就到了码头,陈凌和李怀兮下马去找去往建淮的船,问了两艘商船,都是要沿途停靠做生意的,陈凌不想等待,想直接包一艘船。
    最后陈凌挑了一艘快船,谈好了价格,刚要付钱,一个女声自他后面说道:“这船我要了。”
    陈凌回头看去,发现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皮肤白得透亮,一双灵动的杏眼,淡粉色的樱桃小嘴,穿着一身鹅黄色的春装,又可爱又明艳。
    这少女是周国宰相褚通的小女儿褚嫣,在开济的时候他也认识,只是陈凌是个质子,当然不想和褚嫣这样的周国权贵之女有什么交往,所以也只是见过几面而已。
    褚嫣见到陈凌,心里一喜,心想孟关没有骗我,陈凌果然是打算去建淮找梁国的襄王萧焕昭,可孟关说襄王自身难保,陈凌去投奔他也没什么用,所以正是自己的机会。褚嫣紧赶慢赶的来到阜州码头,见陈凌在雇船,褚嫣便开口抢船,想引起陈凌的注意。
    陈凌哪里知道褚嫣心里想什么,只当她有急事,码头船只极多,包哪一艘不行,就道:“行,给你了,”又对李怀兮道:“我们再找一艘。”
    见陈凌对一个陌生女子神态亲密,对她却是不予理会,褚嫣的脸都气红了。陈凌浑然不觉,满心里都是去找其他的快船,李怀兮冲着陈凌翻个白眼,知道没那么容易了结,所以只是慢慢的跟着他走,等着褚嫣发作。
    果然,褚嫣哪里肯叫陈凌就这样离去,还带着个姑娘?当下顾不得矜持,就冲上去拉住李怀兮:“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跟着豫王?”
    李怀兮板着脸拨开褚嫣的手,瓮声瓮气道:“姑娘请自重。”
    陈凌笑岔了气,李怀兮穿的是男装,可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她是个女子,她偏要装模做样去气人。
    果然褚嫣的手呆滞在空中,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见她那个样子,陈凌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欺负你吗?”
    褚嫣的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指着李怀兮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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