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不仅仅是一个晚自习，那之后整整一周，崔苗苗都没来上课。
项枫和成扬又去了几回老崔面馆，店一直没开过，连窗户都用木板遮上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成扬忍不住给崔苗苗发了消息问，“她一直不回我。”
“希望没出什么事吧。”项枫有点忧心地说。
崔苗苗在班上估计朋友不多，没多少人像他们一样把她的缺席当回事，只有李婉宁会偶尔朝她的空位投去担忧的目光。
一周以后崔苗苗回来了，但让人更放不下心的是，她的状态看着挺差，瘦了一圈，回来以后什么话都不说，每天闷头听课写作业，放了学就匆匆离开，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成扬有一回晚自习去找老师，还碰见她藏在楼道拐角，捂着脸哭，李婉宁坐在她旁边轻轻抚着她的背。
那种看着就不妙的氛围，让他和项枫什么都不敢再多打听。
又过了一段时间，黄老师找了他俩去办公室一趟。
“你们两个和崔苗苗是不是关系还不错？”黄老师一请他俩坐下就问，“我知道你们经常去她家店里吃饭。”
“崔苗苗帮过我很大的忙。”项枫说，“我一直很感谢她。”
黄老师点点头，表示他知道这事。
“她也帮过我，”成扬也说，“我觉得我们算是好朋友了。”
项枫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唉，是这样，”黄老师表情很凝重地说，“她现在遇到一些事，非常值得同情，我还想过该不该搞个捐款，但她很坚定地拒绝了。所以我认为找一下她的朋友应该能让她好接受一些吧，这孩子现在太需要人帮帮她了。”
项枫和成扬都沉默着，对这段话背后隐藏的信息感到深深的不安。
“她没有藏着掖着，也不拒绝沟通。我想你们如果去问她也不会隐瞒，”黄老师叹了口气，“但这件事如果让她自己再说一遍，可能对她来说过于残忍，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告诉你们了。”
他说:“她养父前段时间车祸去世了。”
项枫轻轻颤了一下，成扬猛地看向黄老师，满眼震惊。
“李婉宁这段时间一直陪着她，但她一个人能做的也有限，”黄老师继续说，“崔苗苗还有很多别的难处，你们三个人商量一下，尽量给她帮点忙吧。她最近要搬进学校住宿，可以问问她，帮她搬搬东西什么的。”
黄老师说着说着眼睛有点红:“这小姑娘就是太不愿意给人添麻烦了，我提出什么她都推掉，所以我想她会不会更能接受依靠一下朋友，希望你们不要嫌麻烦，好吗？”
“不会的，黄老师。”项枫沉声说，“您愿意找我们，我非常感激。”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还会嫌麻烦不麻烦，真能帮到她就好了。”成扬神色黯然地说。
“好，好好，”黄老师点了点头，“你们先回去吧，真的不好意思，把这些本该由我来做的事交给你们。”
他又叹了口气，说:“今天就没有糖了，不是什么值得发糖的事啊。”
回教室的路上，成扬一直低着头没说话。
项枫心里也不好受，开始思考该怎么对崔苗苗开口，或许先找李婉宁商量商量比较好。
快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成扬在一个无人的拐角抬手拽住了项枫的衣袖。
项枫回头看着他。
成扬脸色有点苍白，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异样，但他开口的时候声音很哑，他说:“她给崔叔织了条围巾，还没来得及送……”
成扬像喃喃自语一样说出了这句话，却让项枫心里揪得一颤。
“我们在外面站会儿吧，”成扬继续说，“我怕看见她我会汪一声哭出来。”
“那就站会儿。”项枫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柔声说，“你可不能在她面前哭啊。”
想想又补道:“也别汪。”
成扬没说话，伸手抱住了项枫。
项枫僵了一下，也环住他。
“如果不是我，她就送出去了。”成扬轻声说。
项枫没有听懂这句话，但听懂了成扬话语里的情绪，他在成扬背上拍了几下。
成扬收紧手臂，把下巴抵在项枫肩上用力压了压，然后放开了他。
“好了，走吧。”他说。
教室里上着晚自习，项枫耐心等到下课，和成扬一起先找了李婉宁。
他们说明来意以后李婉宁的表情也变得很难过，她说:“其实不用特意问我，你们想知道什么只要去问，苗苗自己也会说。”
她苦笑了一下:“她不就是这样吗？既然是事实，就没什么不能说的。”
二人只好硬着头皮去问崔苗苗。
“不好意思，之前成扬发消息的时候我在忙。”崔苗苗神色里已经没有太多痛苦，只是非常疲惫，还带着点恍惚，“后来看到再回已经太晚了，就没有回。”
成扬不用想都知道她是在忙什么，连忙说:“这有什么关系，现在你有没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帮上忙？尽管说吧。”
“确实有一点事情。”崔苗苗还是像当初拜托他们去她家吃饭时一样羞涩，“多亏黄老师帮忙，我现在申请住宿也有宿舍给我，但我的东西有点多，如果你们能帮忙搬一下就好了。”
成扬满口答应，和项枫一起约了时间，问了崔苗苗现在的住址。
崔苗苗说家里还可以住到最近一次月假，到那时搬就行。
她现在暂住在崔叔的弟弟家里，管他喊二叔。
二叔看面相也是个挺老实的人，家中逼仄狭小，陈设中透着穷困，他儿子年纪和崔苗苗差不多大，一直沉着脸跟在崔苗苗身后帮她收拾东西。
项枫和成扬进屋以后，屋里越发挤得透不过气，二叔艰难地辗转倒了两杯茶水递到他们手上，连声说:“苗苗的同学，来，喝水，坐。”
“谢谢叔，我们是来帮忙的，不用招呼了。”成扬连忙说。
崔苗苗和二叔儿子已经把东西捡好了几箱，封好码在一起，楼下联系了一辆搬家用的车，成扬和项枫一起把箱子往车上搬。
东西不多，连后备箱都没能填满，但看样子这是崔苗苗所有家当。
她这次搬走并不只是换个地方住。二叔家境养不起两个孩子，崔叔不在以后她就被退养了，户口转回福利院，今后除了福利院和学校的宿舍也不再有别的地方可去。
成扬刚听说的时候还有点替她感到寒心，但崔苗苗解释说，二叔一家人都很好，只是没什么钱，面馆给他多少能帮到他一些。
“而且二叔没有苛待我，能给的他都给我了，至少够我念完大学。”崔苗苗轻轻地说。
二叔留在屋里打扫没有出来，二叔儿子倒一直帮着搬东西，把他们送到了楼下。
“谢谢你们来帮苗苗。”那男生说。
崔苗苗说:“哥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说来奇怪，崔苗苗对谁说话都轻轻柔柔，但跟这男生说话时表情却变得有些僵硬，声音也低了几分。
那男生的表情终于变了变，十分难过地看着她，站着没动。
他一直目送车开出去很远。
车先拐了一趟福利院，崔苗苗办了些手续领了长期宿舍，把东西放下一部分。
福利院离学校远，车开了很久，成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项枫在他身边沉思，反而是崔苗苗时不时和司机聊聊天，成扬佩服她心境之余，也连连搭话，于是一路车上都有说话声。
学校宿舍那边，黄老师早早打好招呼，和李婉宁一起清扫整理过，东西一放就行。
不知道黄老师想了什么办法，竟然给崔苗苗申请到一个单人间，怕她适应不好，一个人住多少方便些。
崔苗苗不停道谢，黄老师放了些钱说给他们买冷饮喝，然后就留他们几个同学一起，自己离开了。
“今天真的谢谢大家，辛苦你们了。”崔苗苗说。
“没什么的。”项枫说。
“你自己车都联系好了，我们其实没帮什么忙啊。”成扬也说。
李婉宁搂了搂她的肩，温柔地说:“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要去？我们陪你？”
崔苗苗低着头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说:“我二叔要把店盘出去了，我得去还钥匙，再拿点东西。”
她抬起头，小心地看着成扬和项枫。
“你们也算老客人了，要跟着去坐坐吗？最后一次了。”她轻声说。
她表情颇为平静，但话语间避开了提到崔叔。
听得成扬一阵难受。
“你不介意让我们一起就最好了。”项枫温声说，“谢谢。”
于是他们几个一同出了宿舍，走学校后门去老崔面馆。
面馆的招牌已经被下了，窗口的木板也撤了下来，还能用的设备都留着，地板上积了一层灰，满地杂乱的脚印。
崔苗苗把倒放在桌上的凳子搬下来几个，擦干净请他们坐下，自己进了后厨。
成扬在车上跟着崔苗苗和司机聊了一路，现在却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他坐的位置能勉强看到后厨，能看见崔苗苗找出一条旧围裙，一对袖套，还翻出了一个很丑的黑色毛线帽。
她把这几样东西小心地裹好，藏进了口袋里。
成扬感觉鼻子有点发酸，赶紧移开目光，却冷不丁对上了项枫的视线。
项枫的眼神带着一种让他感到悲伤的温柔，伸手捏了捏他的手。
他马上回握他的手，刚要抓紧一些，项枫就把手收了回去。
“你们也常来吃吗？”李婉宁问，“我都没碰见过你们。”
“我们一般晚饭来吃。”项枫回答。
“啊，难怪。”李婉宁微微一笑，“我是中午在这边吃，我喜欢点拉面。”
“烩面片，”项枫也笑了笑，又指指成扬，“炸酱面。”
李婉宁想了想，又说:“苗苗给你们送过菜吗？”
这个问题让三个人都会心一笑。
“拍黄瓜。”项枫说。
“凉拌海带。”李婉宁像对暗号一样笑着说。
崔苗苗从厨房里走出来了，眼睛很红，情绪有点低落，但还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强笑着对李婉宁说:“他俩吃得比你多。”
李婉宁站起来捧着她的脸看了看，小声说:“想哭就哭出来吧，会舒服些的。”
崔苗苗摇了摇头:“我哭的够多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后厨，说:“就这样吧。”
她把钥匙留在小柜台，等其他人出去以后锁上了门。
这一天是月假最后一天，要上晚自习，大家都决定不再回家，直接回学校里去。
他们穿进地理园和树丛回教室的时候发现，六月的天，暑气不过渐起，碧绿的深叶间却已隐有蝉鸣。
仿佛在宣告春日迟来的终结。
项枫和成扬又去了几回老崔面馆，店一直没开过，连窗户都用木板遮上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成扬忍不住给崔苗苗发了消息问，“她一直不回我。”
“希望没出什么事吧。”项枫有点忧心地说。
崔苗苗在班上估计朋友不多，没多少人像他们一样把她的缺席当回事，只有李婉宁会偶尔朝她的空位投去担忧的目光。
一周以后崔苗苗回来了，但让人更放不下心的是，她的状态看着挺差，瘦了一圈，回来以后什么话都不说，每天闷头听课写作业，放了学就匆匆离开，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成扬有一回晚自习去找老师，还碰见她藏在楼道拐角，捂着脸哭，李婉宁坐在她旁边轻轻抚着她的背。
那种看着就不妙的氛围，让他和项枫什么都不敢再多打听。
又过了一段时间，黄老师找了他俩去办公室一趟。
“你们两个和崔苗苗是不是关系还不错？”黄老师一请他俩坐下就问，“我知道你们经常去她家店里吃饭。”
“崔苗苗帮过我很大的忙。”项枫说，“我一直很感谢她。”
黄老师点点头，表示他知道这事。
“她也帮过我，”成扬也说，“我觉得我们算是好朋友了。”
项枫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唉，是这样，”黄老师表情很凝重地说，“她现在遇到一些事，非常值得同情，我还想过该不该搞个捐款，但她很坚定地拒绝了。所以我认为找一下她的朋友应该能让她好接受一些吧，这孩子现在太需要人帮帮她了。”
项枫和成扬都沉默着，对这段话背后隐藏的信息感到深深的不安。
“她没有藏着掖着，也不拒绝沟通。我想你们如果去问她也不会隐瞒，”黄老师叹了口气，“但这件事如果让她自己再说一遍，可能对她来说过于残忍，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告诉你们了。”
他说:“她养父前段时间车祸去世了。”
项枫轻轻颤了一下，成扬猛地看向黄老师，满眼震惊。
“李婉宁这段时间一直陪着她，但她一个人能做的也有限，”黄老师继续说，“崔苗苗还有很多别的难处，你们三个人商量一下，尽量给她帮点忙吧。她最近要搬进学校住宿，可以问问她，帮她搬搬东西什么的。”
黄老师说着说着眼睛有点红:“这小姑娘就是太不愿意给人添麻烦了，我提出什么她都推掉，所以我想她会不会更能接受依靠一下朋友，希望你们不要嫌麻烦，好吗？”
“不会的，黄老师。”项枫沉声说，“您愿意找我们，我非常感激。”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还会嫌麻烦不麻烦，真能帮到她就好了。”成扬神色黯然地说。
“好，好好，”黄老师点了点头，“你们先回去吧，真的不好意思，把这些本该由我来做的事交给你们。”
他又叹了口气，说:“今天就没有糖了，不是什么值得发糖的事啊。”
回教室的路上，成扬一直低着头没说话。
项枫心里也不好受，开始思考该怎么对崔苗苗开口，或许先找李婉宁商量商量比较好。
快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成扬在一个无人的拐角抬手拽住了项枫的衣袖。
项枫回头看着他。
成扬脸色有点苍白，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异样，但他开口的时候声音很哑，他说:“她给崔叔织了条围巾，还没来得及送……”
成扬像喃喃自语一样说出了这句话，却让项枫心里揪得一颤。
“我们在外面站会儿吧，”成扬继续说，“我怕看见她我会汪一声哭出来。”
“那就站会儿。”项枫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柔声说，“你可不能在她面前哭啊。”
想想又补道:“也别汪。”
成扬没说话，伸手抱住了项枫。
项枫僵了一下，也环住他。
“如果不是我，她就送出去了。”成扬轻声说。
项枫没有听懂这句话，但听懂了成扬话语里的情绪，他在成扬背上拍了几下。
成扬收紧手臂，把下巴抵在项枫肩上用力压了压，然后放开了他。
“好了，走吧。”他说。
教室里上着晚自习，项枫耐心等到下课，和成扬一起先找了李婉宁。
他们说明来意以后李婉宁的表情也变得很难过，她说:“其实不用特意问我，你们想知道什么只要去问，苗苗自己也会说。”
她苦笑了一下:“她不就是这样吗？既然是事实，就没什么不能说的。”
二人只好硬着头皮去问崔苗苗。
“不好意思，之前成扬发消息的时候我在忙。”崔苗苗神色里已经没有太多痛苦，只是非常疲惫，还带着点恍惚，“后来看到再回已经太晚了，就没有回。”
成扬不用想都知道她是在忙什么，连忙说:“这有什么关系，现在你有没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帮上忙？尽管说吧。”
“确实有一点事情。”崔苗苗还是像当初拜托他们去她家吃饭时一样羞涩，“多亏黄老师帮忙，我现在申请住宿也有宿舍给我，但我的东西有点多，如果你们能帮忙搬一下就好了。”
成扬满口答应，和项枫一起约了时间，问了崔苗苗现在的住址。
崔苗苗说家里还可以住到最近一次月假，到那时搬就行。
她现在暂住在崔叔的弟弟家里，管他喊二叔。
二叔看面相也是个挺老实的人，家中逼仄狭小，陈设中透着穷困，他儿子年纪和崔苗苗差不多大，一直沉着脸跟在崔苗苗身后帮她收拾东西。
项枫和成扬进屋以后，屋里越发挤得透不过气，二叔艰难地辗转倒了两杯茶水递到他们手上，连声说:“苗苗的同学，来，喝水，坐。”
“谢谢叔，我们是来帮忙的，不用招呼了。”成扬连忙说。
崔苗苗和二叔儿子已经把东西捡好了几箱，封好码在一起，楼下联系了一辆搬家用的车，成扬和项枫一起把箱子往车上搬。
东西不多，连后备箱都没能填满，但看样子这是崔苗苗所有家当。
她这次搬走并不只是换个地方住。二叔家境养不起两个孩子，崔叔不在以后她就被退养了，户口转回福利院，今后除了福利院和学校的宿舍也不再有别的地方可去。
成扬刚听说的时候还有点替她感到寒心，但崔苗苗解释说，二叔一家人都很好，只是没什么钱，面馆给他多少能帮到他一些。
“而且二叔没有苛待我，能给的他都给我了，至少够我念完大学。”崔苗苗轻轻地说。
二叔留在屋里打扫没有出来，二叔儿子倒一直帮着搬东西，把他们送到了楼下。
“谢谢你们来帮苗苗。”那男生说。
崔苗苗说:“哥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说来奇怪，崔苗苗对谁说话都轻轻柔柔，但跟这男生说话时表情却变得有些僵硬，声音也低了几分。
那男生的表情终于变了变，十分难过地看着她，站着没动。
他一直目送车开出去很远。
车先拐了一趟福利院，崔苗苗办了些手续领了长期宿舍，把东西放下一部分。
福利院离学校远，车开了很久，成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项枫在他身边沉思，反而是崔苗苗时不时和司机聊聊天，成扬佩服她心境之余，也连连搭话，于是一路车上都有说话声。
学校宿舍那边，黄老师早早打好招呼，和李婉宁一起清扫整理过，东西一放就行。
不知道黄老师想了什么办法，竟然给崔苗苗申请到一个单人间，怕她适应不好，一个人住多少方便些。
崔苗苗不停道谢，黄老师放了些钱说给他们买冷饮喝，然后就留他们几个同学一起，自己离开了。
“今天真的谢谢大家，辛苦你们了。”崔苗苗说。
“没什么的。”项枫说。
“你自己车都联系好了，我们其实没帮什么忙啊。”成扬也说。
李婉宁搂了搂她的肩，温柔地说:“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要去？我们陪你？”
崔苗苗低着头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说:“我二叔要把店盘出去了，我得去还钥匙，再拿点东西。”
她抬起头，小心地看着成扬和项枫。
“你们也算老客人了，要跟着去坐坐吗？最后一次了。”她轻声说。
她表情颇为平静，但话语间避开了提到崔叔。
听得成扬一阵难受。
“你不介意让我们一起就最好了。”项枫温声说，“谢谢。”
于是他们几个一同出了宿舍，走学校后门去老崔面馆。
面馆的招牌已经被下了，窗口的木板也撤了下来，还能用的设备都留着，地板上积了一层灰，满地杂乱的脚印。
崔苗苗把倒放在桌上的凳子搬下来几个，擦干净请他们坐下，自己进了后厨。
成扬在车上跟着崔苗苗和司机聊了一路，现在却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他坐的位置能勉强看到后厨，能看见崔苗苗找出一条旧围裙，一对袖套，还翻出了一个很丑的黑色毛线帽。
她把这几样东西小心地裹好，藏进了口袋里。
成扬感觉鼻子有点发酸，赶紧移开目光，却冷不丁对上了项枫的视线。
项枫的眼神带着一种让他感到悲伤的温柔，伸手捏了捏他的手。
他马上回握他的手，刚要抓紧一些，项枫就把手收了回去。
“你们也常来吃吗？”李婉宁问，“我都没碰见过你们。”
“我们一般晚饭来吃。”项枫回答。
“啊，难怪。”李婉宁微微一笑，“我是中午在这边吃，我喜欢点拉面。”
“烩面片，”项枫也笑了笑，又指指成扬，“炸酱面。”
李婉宁想了想，又说:“苗苗给你们送过菜吗？”
这个问题让三个人都会心一笑。
“拍黄瓜。”项枫说。
“凉拌海带。”李婉宁像对暗号一样笑着说。
崔苗苗从厨房里走出来了，眼睛很红，情绪有点低落，但还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强笑着对李婉宁说:“他俩吃得比你多。”
李婉宁站起来捧着她的脸看了看，小声说:“想哭就哭出来吧，会舒服些的。”
崔苗苗摇了摇头:“我哭的够多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后厨，说:“就这样吧。”
她把钥匙留在小柜台，等其他人出去以后锁上了门。
这一天是月假最后一天，要上晚自习，大家都决定不再回家，直接回学校里去。
他们穿进地理园和树丛回教室的时候发现，六月的天，暑气不过渐起，碧绿的深叶间却已隐有蝉鸣。
仿佛在宣告春日迟来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