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7 加蒂斯
    每到重逢之夜的周年纪念日,布莱恩与瑞秋都会回到“rr”酒吧,伴着《为你倾心》起舞。假如时下的自动点唱机上还有这首歌,通常会是约翰尼·马蒂斯的版本,但“rr”酒吧的点唱机上却是最老的原版,由昙花一现的兰尼·韦尔奇演唱。
    与其说,它是首情歌,不如说,它是首关于失去的歌。歌曲悲叹某人为情所困,无望地痴恋着一个无情的爱人。毫无疑问,对方最终会毁了“他”,也有可能是毁了“她”,就看你听的是哪个版本了。自从布莱恩和瑞秋第一次随着此曲起舞,他们已经听过这首歌的大多数版本:妮娜·西蒙版,黛娜·华盛顿版,查理·瑞奇版,乔治·班森版,格拉迪斯·奈特版,爱伦·奈维尔版与马维·斯泰普斯版。上述这些只不过是唱过该曲的名角而已,瑞秋还曾经在itunes中查过,结果找到了二百六十四个版本,从路易斯·阿姆斯特朗版到船长和坦尼尔乐队版,简直包罗万象。
    至于今年,布莱恩租下了“rr”酒吧的整间里屋,邀请了一帮朋友。梅丽莎露了面,同样到场的还有瑞秋在六频道的摄影师丹尼·马洛塔,他带来了太太桑德拉,桑德拉又带了个同事莉兹。安妮、达拉、罗德尼也来了,他们三个人都在瑞秋跳槽后拿了《波士顿环球报》的赔偿金自动离职了。凯莱布带了haya来聚会,haya穿了条简单的黑色紧身棉裙、黑色平底鞋,黑发朝后梳成一个髻,露出优雅的脖子,不知怎的看上去美艳夺人,而她怀里的宝宝更让她显得朴实了几分,也性感了几分。顺便说一下,那宝宝真是完美无缺,深色头发的父母的美貌在她身上融为了一体,孩子的脸庞十分对称,双眸好似点漆,肌肤好似暮色初临时的黄沙。布莱恩在这种事情上通常都懂得避嫌,谁知道,有几次haya和ab从旁边经过的时候,瑞秋竟然抓到布莱恩赶紧把恨不得弹出来的眼珠又再收了回去,仿佛佳人娇娃从创世神话中迈步走了出来。年纪最轻的几个小子目不转睛地盯着haya(是布莱恩和凯莱布的最近一批实习生,根本用不着弄清楚这些人是谁,反正下次就会换批新人),尽管女实习生们也个个漂亮得不得了,有着紧实无瑕、青春洋溢的躯体。
    要是换个场合,瑞秋说不定会感到一丝醋意,或者至少觉得被压了一头(老天爷,人家刚刚才生下孩子,看上去却好像随时可以在内衣跨页广告上亮相),可是今天晚上,瑞秋深知自己有多美。并不是招摇的美,而是优雅、低调的美,仿佛在向众人昭告,她无须大肆地卖弄天生丽质,卖弄遗传与普拉提的造化之功。
    ab在妈妈脚边的安全座椅里呼呼大睡,瑞秋跟haya在吧台旁边叙了叙旧。由于语言不通,除了几声“哈喽”,她们俩难得聊下天,而且一年也没见上几面,不过,据凯莱布的说法,haya的英语不是已经突飞猛进了吗。瑞秋决定试一试,结果发现,凯莱布果然没瞎说:haya的英文已经算是挺流利,如果说还有些刻意的话。
    “你最近怎么样?”
    “我……很开心。你呢?”
    “很好。安娜贝拉怎么样?”
    “她……不好伺候。”
    瑞秋瞥了瞥那个在派对中呼呼大睡的孩子。刚才在haya的怀里,宝宝一直没有哼哼过,甚至连扭也没有瞎扭一下。
    haya瞪眼盯着瑞秋,美丽的面孔上是茫然的神情,绷着一张嘴。
    “非常感谢你的光临。”瑞秋终于开了口。
    “是啊。他……是我丈夫嘛。”
    “这就是你来的原因?”瑞秋感到自己的唇上浮起了微笑。“因为他是你的丈夫?”
    “是的。”haya困惑地眯起眼,害得瑞秋过意不去,仿佛她靠着语言不通和文化障碍在欺负对方。“你看上去……非常漂亮,瑞秋。”haya说。
    “谢谢,你也一样。”
    haya望着脚边的宝宝。“她……快醒了。”
    瑞秋不知道haya是怎么看出来的,不过五秒钟以后,安娜贝拉猛地睁开了双眼。
    瑞秋在宝宝身边蹲了下来。她一向不知道该跟孩子说些什么。多年来,瑞秋眼见人们用一种她认为很不自然的方式跟宝宝互动:用“咿咿呀呀”的腔调讲话。除了跟孩子、动物和老弱病残讲话以外,没人会用这种腔调。
    “你好。”瑞秋对安娜贝拉说。
    宝宝用酷似其母的双眸目不转睛地瞪着瑞秋,她的双眼如此清澈纯净,不掺杂一丝怀疑或讽刺,瑞秋不禁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她伸出指头放上安娜贝拉的胸口,宝宝伸手握住,用力拽了拽。
    “你力气不小嘛。”瑞秋说。
    安娜贝拉放开瑞秋的手指,抬头望着座椅前围,隐约有些闷闷不乐,好似吃了一惊。宝宝皱起了脸,瑞秋只来得及说了句“不,不”,安娜贝拉已经放声哭号了起来。
    haya伸手去握安全座椅的把手,跟瑞秋擦肩而过。她把安全座椅放到吧台上,来回轻晃着,宝宝立即收起了哭声,瑞秋顿觉又尴尬,又无能。
    “你很有照顾她的天赋。”瑞秋说。
    “我是……她妈妈呀。”haya再次显得一头雾水。“她累了,饿了。”
    “那是当然。”瑞秋答道,因为人们理应这样回答。
    “我们得先走一步了。谢谢你……邀请我们出席……派对。”
    haya从安全座椅里抱起女儿,搁上肩头,宝宝的脸颊紧贴着她的脖子。母女二人看上去浑然一体,好似透过同样的肺呼吸,透过同样的眼眸观望。相形之下,瑞秋与她的派对似乎微不足道,让人有些难过。
    凯莱布走过来,收拾起安全座椅、粉色妈咪包和白色棉布毯,陪着妻女走到汽车旁,吻吻她们道了晚安。瑞秋透过窗户遥望着他们一家,心知自己并不渴望这幕全家福。但在另一方面,她又明知自己心生向往。
    “瞧瞧。”有人朝点唱机里放了一美元(瑞秋猜是梅丽莎),选了b17《为你倾心》,结果布莱恩说道。于是,布莱恩和瑞秋不得不翩翩起舞,这也是今天晚上的第二回了。布莱恩朝两人在后墙全身镜中的倒影挑了挑眉毛,瑞秋望见了自己。跟每次望见自己的一瞬间一样,瑞秋有点儿惊讶:她已经不再是二十三岁了。有人曾经告诉瑞秋,人人心中都认定自己一直停留在某个年龄。十五岁也好,五十岁也好,总之人人皆然。对瑞秋来说,是二十三岁。当然,在随后的十四年中,瑞秋的面孔已经越来越长,添了一些皱纹,眼睛也不复原来的模样,灰绿的颜色不改,却少了几分笃定和激情。她那一头栗色秀发的发色是如此之深,大多数光线下都近乎黑色,现在则剪短留了刘海,让她的一张心形脸显得更清秀了些。
    反正,某位制片人说服瑞秋把头发剪短拉直的时候,靠的就是这套说辞。在这之前,瑞秋的头发一直是乱蓬蓬的垂肩长发;该制片人先来了句“别见怪”(通常来说,紧接着就会听到些不顺耳的话),然后才开始损她:“你离美貌还有几步之遥,不过镜头不知道。镜头青睐你,因此我们的老板也青睐你。”
    当然,那位制片人便是塞巴斯蒂安。瑞秋自视甚高,竟然嫁给了他。
    与布莱恩在舞池翩然而过时,瑞秋意识到,布莱恩比塞巴斯蒂安不止高出一筹。没有哪方面不高出一筹:布莱恩更俊朗,更善良,更健谈,更幽默,更聪明——尽管布莱恩竭力低调,而塞巴斯蒂安总是大肆招摇。
    但说来说去,又要说到“信任”这个症结。就算塞巴斯蒂安是个浑蛋,他却也是个真诚的浑蛋。浑蛋得很,以至于塞巴斯蒂安不认为自己有必要掩饰。塞巴斯蒂安毫不遮掩。
    相比之下,说到布莱恩,瑞秋却说不清最近的处境。自从布莱恩出差回来以后,他们两个人之间便客客气气,客气得令人心里发毛。瑞秋没有半点疑心布莱恩的理由,因此也没有过问;布莱恩似乎没什么异议。但夫妻俩在公寓里各自绕开对方,好似在躲着一罐炭疽病毒走。他们说不了两句就匆匆地住嘴,唯恐说出什么话惹大家吵架——布莱恩习惯把前一天的衣服挂在床柱上也好,瑞秋不爱换卫生纸卷也好(只要卷芯上还粘着一格,瑞秋就不换),反正极尽小心地挑选着字眼。没过多久,两人聊天时就干脆再不碰“雷区”了,谁让“雷区”只会招人恨呢。早晨,夫妇俩互相淡然微笑,晚上,夫妇俩也互相淡然微笑,双双把时间花在了各自的笔记本电脑和手机上。过去一个星期,他们做了一次爱,结果活像那淡然微笑的翻版——其淡如水,拒人于千里之外。
    等到一曲终了,大家纷纷鼓掌,有几个家伙吹起了口哨,梅丽莎用餐叉敲着葡萄酒杯,高声说:“接吻!接吻!”直到布莱恩夫妇乖乖照办。
    “现在你感觉有多难为情?”瑞秋偎依在布莱恩的怀中,问道。
    布莱恩没有回答。他正竭力从瑞秋身后的景象中回过神来。
    布莱恩张开了手指,瑞秋一脚踏出布莱恩的怀抱,转过了头。
    一名男子进了房间。他看上去五十岁出头,灰色的长发向后扎成了马尾,身材十分清廋,身穿蓝白相间的夏威夷衬衫、深色牛仔裤,套着松垮垮的灰色运动衫。他长着粗糙的褐色皮肤,蓝眼睛如此明亮,好似在熊熊燃烧。
    “布莱恩!”他说着张开了双臂。
    布莱恩飞快地跟凯莱布交换了一个眼色(确实是“飞快”,假如瑞秋不是伫立在离布莱恩的脸仅有三英寸的地方,只怕就不会注意到),脸上浮现出了笑容,迈步向来人走过去。
    “安德鲁。”布莱恩伸出一只手攥住对方的手肘,另一只手跟对方握了握手。“什么风把你吹到波士顿来了?”
    “在lyric剧团有场演出。”安德鲁挑高双眉。
    “真棒。”
    “是吗?”
    “不是吗?”
    安德鲁耸耸肩。“工作而已。”
    凯莱布端着两杯饮品走了过来。“安德鲁·加蒂斯,又见大驾啊。你还是对stoli伏特加欲罢不能吗?”
    安德鲁一口喝干了杯中酒,把酒杯递给凯莱布,又从凯莱布那里取来第二杯,点点头道个谢,轻啜了一口。“很高兴见到你。”
    “也很高兴见到你。”
    安德鲁笑出了声。“是吗?”
    凯莱布哈哈大笑,拍了拍安德鲁的肩。“这句话成了你今晚的口头禅了嘛。”
    “安德鲁,我的太太,瑞秋。”
    瑞秋握了握安德鲁·加蒂斯的手。出人意料的是,他的手颇为光滑,甚至算得上娇嫩。
    “荣幸之至,瑞秋。”安德鲁冲瑞秋露出唐突而又心照不宣的微笑。“你很聪明嘛。”
    瑞秋笑了。“你说什么?”
    “你很聪明。”安德鲁还握着瑞秋的手。“我看得出来。妈的,是个人就看得出来。你‘有貌’,我明白。布莱恩一向中意美女,不过……”
    “拜托悠着点。”布莱恩说。
    “还‘有才’,倒是挺新鲜。”
    “嘿,安德鲁。”布莱恩的声音很轻。
    “嘿,布莱恩。”安德鲁放开瑞秋的手,目光却依然落在瑞秋的身上。
    “还抽烟吗?”
    “抽电子烟。”
    “我也是。”
    “不是吧?”
    “想去人行道上一起抽吗?”
    安德鲁·加蒂斯朝瑞秋歪歪头。“你觉得我该去吗?”
    “什么?”
    “跟你丈夫一起抽电子烟?”
    “为什么不呢?”瑞秋说。“看在老交情的份儿上,你们可以叙叙旧嘛。”
    “唔。”安德鲁环顾整间屋,目光又落回瑞秋的身上。“你们刚才跳的是哪支曲子?”
    “《为你倾心》。”
    “谁会跳这首啊?”安德鲁朝瑞秋夫妇露出灿烂又困惑的笑容。“那是支毫无希望的歌,从头到尾都为情所困。”
    瑞秋点点头。“我觉得,我们正在尝试后讽刺,不然就是超浪漫。我一向说不清是哪种。好好抽电子烟吧,安德鲁。”
    安德鲁作势摘帽向瑞秋致意,又向布莱恩和凯莱布扭过头。
    他们三人迈步向门口走去,安德鲁·加蒂斯却猛然转过身,对瑞秋说道:“上谷歌查一查。”
    “什么?”
    快要走到门口的布莱恩和凯莱布这才发现安德鲁·加蒂斯掉了队。
    “《为你倾心》,上谷歌查一下吧。”安德鲁说。
    “大概有两百个翻唱版呢,我知道。”瑞秋说。
    “我说的不是歌。”
    这时布莱恩迈步折了回来,安德鲁有所察觉,转个身迎上布莱恩,两人又双双出屋去抽烟。
    瑞秋遥望着街上吞云吐雾的三人。他们时不时大笑,仿佛再铁不过的老朋友,又是顶拳,又是拍肩,又是推推搡搡。布莱恩还抓住安德鲁的后颈把他拉过来,两人的额头挨在了一起。他们俩都在笑,都在哈哈大笑,布莱恩说个不歇气,两人脑袋挨在一起又纷纷点头,好像一对连体婴。
    等到分开时,两人收起了笑容。布莱恩望望窗户,正迎上瑞秋的目光,于是冲她竖起大拇指,好似在说,“没事,一切都好”。
    “这是个会从自己身上脱下外套,给你披上的男人”,瑞秋提醒自己。
    大家回了屋,安德鲁似乎对房间里所有人都兴致满满,只有瑞秋除外。他跟德拉克洛瓦木材公司的一个员工打情骂俏了一阵,又跟梅丽莎搭讪,跟凯莱布聊了好一会儿,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忧郁,紧接着,安德鲁就飞快地喝得大醉。才露面不到一个小时,安德鲁已经东倒西歪了。
    “他的酒品一向不好。”布莱恩说,这时安德鲁撞倒了一名实习生搁在椅背上的包,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又撞翻了椅子。
    椅子倒地的时候,在场众人纷纷笑了起来,尽管似乎没几个人觉得有什么可笑。
    “这家伙是个扫兴鬼,”布莱恩说。“一向这副德行。”
    “你怎么认识他的?”瑞秋问。
    布莱恩没有听见。“我来收拾烂摊子吧。”
    他走过去,帮安德鲁扶正椅子,伸出一只手放上安德鲁的胳膊。安德鲁甩开布莱恩的手臂,结果又撞翻了吧台上一杯半满的啤酒。“你他妈的给我下药是吗,布莱恩?”
    “好了。”凯莱布说。“行啦。”
    酒保——也就是盖尔那位沉迷健身的侄子贾罗德,从吧台走了过来,绷着一张脸。“没事吧?”
    “安德鲁?”布莱恩说。“这位先生在问这边有没有事呢,这边有事吗?”
    “好得不能再好了。”安德鲁向酒保打了个招呼。
    这话惹毛了贾罗德。“我可以找辆车送您回家,先生。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安德鲁换上了浓浓的英国腔。“我懂,老板。我宁愿今天晚上不跟本地警察打交道。”
    贾罗德告诉布莱恩:“把你的朋友送上出租车吧。”
    “没问题。”
    贾罗德捡起了滚落到吧台后面的玻璃酒杯。它竟然没有碎。“他不还在这儿吗。”贾罗德说。
    “我这就去。”布莱恩说。
    到了这时,安德鲁脸上已经浮现出闷闷不乐的熟悉神情——坏脾气的酒鬼就有这种神情。年少时,瑞秋曾经亲眼目睹母亲和母亲的两任男友在度过懊恼的一天后露出这种神情。
    安德鲁一把从椅背上抓起自己的运动外套,差点又打翻了那张椅子。“你还留着贝克湖那个住处吧?”
    瑞秋说不清他是在跟谁讲话。安德鲁的双眼紧盯着地板。
    “我们走吧。”布莱恩说。
    “别他妈的碰我。”
    布莱恩举高双手,活像旧西部的驿站马车夫遇上了抢匪。
    “那地方真他妈的荒凉,”安德鲁说。“不过话说回来,你一向好这口嘛,布莱恩。”
    安德鲁踉跄着朝门走去,布莱恩跟在他的身后,依然举着双臂。
    谁知道,人行道上几乎同时发生了两件事:出租车赶到了,安德鲁朝布莱恩挥了一拳。
    布莱恩轻松地躲开了拳头,伸出手臂搂住脚步蹒跚的安德鲁,仿佛他接住的是某部老片里正迈步走向沙发的女郎。他扶直安德鲁,扇了他一耳光。
    所有人都见到了这一幕。自从两人走出酒吧,大家就一直注目着这出狗血剧。几个年轻的实习生抽了口冷气,其余几个笑出了声。一个小子说:“见鬼。千万别惹老板,对吧?”
    那记耳光扇得突如其来,十分自如,因此显得更加生猛,不像扇了歹人一耳光,倒像扇了招人烦的孩子一耳光,耳光之中有几分瞧不起。安德鲁耸起了肩,摇头晃脑起来——很明显,他在哭。
    瑞秋注视着自己的丈夫跟出租车司机说了几句话。司机已经出了出租车,本来打算不接这单,免得某个说不定会动手的醉鬼钻进自己的车。
    不过,布莱恩递给了司机一些现金,司机收下了。两个人把安德鲁塞进出租车后座,汽车沿着特里蒙特街的方向朝前驶去。
    布莱恩回到酒吧,似乎很惊讶居然有人注意到了刚才的事。他握住瑞秋的手,吻吻她,说道:“抱歉。”
    瑞秋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那一记耳光轻轻松松,如此残酷。“他究竟是什么人?”
    布莱恩和瑞秋来到吧台旁,布莱恩点了杯苏格兰威士忌,递了五十美元给贾罗德,作为给他添麻烦的补偿,接着向瑞秋转过身。“他是个老朋友。一个让人丢脸、让人头疼、一直没长大的老朋友。你有这种老友吗?”
    “嗯,那当然。”瑞秋抿了一口布莱恩的威士忌。“好吧,以前有过。”
    “你是怎么甩掉他们的?”
    “是他们甩掉了我。”瑞秋承认道。
    这句话打动了布莱恩的心。瑞秋看得出他心头一痛;而在那个瞬间,瑞秋爱他至深。
    布莱恩伸出刚扇了朋友一耳光的手,轻抚着瑞秋的脸颊。
    “傻瓜。”他低语道。“他们全是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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