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八月二十五日，星期二，艾琳
72 八月二十五日，星期二，艾琳
我早早离开小屋，沿着河往上游跑。我想离开贝克佛德，让脑袋清醒一下，但尽管空气被雨水洗得很干净，天空展现出完美的浅蓝，我脑子里的雾却更重更阴暗。这地方没有一件事合乎逻辑。
昨天，肖恩和我离开磨坊居、离开朱尔斯和莉娜后，我郁积的情绪终于达到极限，而且因为实在太气，在车里当场爆发。“你和内尔·阿博特之间到底有什么事？”
他用力踩下刹车，他踏得太猛，我以为自己要冲破车窗飞出去。车停在路中间，但肖恩似乎不在乎。“你说什么？”
“你要把车开到路边吗？”我问道，一边看着后视镜，但是他没开动车子。我觉得刚才冲动质问实在白痴，没先迂回引话，完全没试水温。
“你这是质疑我的诚信吗？”他脸上有种我没看过的表情，像是我从未遭遇的冷硬。“怎么样，是不是？”
“有人这样示意，”我尽可能保持中立的声调，“暗示……”
“暗示？”他显然很怀疑。我们后面的车子按了声喇叭，肖恩踩下油门。“有人暗示什么，是吗？然后你以为这样质问我很恰当？”
“肖恩，我……”
我们来到教堂外的停车场。他把车停进去，越过我的身子打开副驾驶座车门。“你看过我的工作记录吗，艾琳？”他问，“因为我看过你的。”
“长官，我无意冒犯，但是……”
“下车。”
我下车才关上车门，他立刻加速开走。
爬到小屋北边的山丘时，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我停在山丘顶端休息。时间还早，才七点不到，整个山谷都是我的。祥和平静，完完整整属于我一个人。我拉拉腿，准备下山。我觉得自己需要冲刺、飞翔，要耗尽自己。要找到清明不就该那样吗？
肖恩的反应就像有罪的人。或是，像受到冒犯的人。一个认为诚信在毫无证据下受到质疑的人。我开始跑。他诘问我，提起我们的个人工作记录时，他确实有理。他的毫无瑕疵，我却因为和年纪比我小的同事上床差点被开除。我开始冲刺，以危险的高速下山，双眼盯着路，两眼余光瞟到的金雀花一片模糊。他的破案记录让人折服，备受同事尊敬。如同露易丝说的，他是个好人。我右脚踩到路面的石头，飞扑了出去。我躺在地上拼命喘气，风吹走了我的清明。肖恩·汤森是好人。
关于好人的事不少。我过世的爸爸是好人，也是受人敬重的警官。但这无碍他发起脾气就会把我和我弟弟打个半死。他打断我小弟鼻梁时，我妈找他一个同事抱怨，结果对方说：“警界的正义有其界线，亲爱的，恐怕你就是不能跨越。”
我爬起来，拍掉身上的土。我可以什么话都不说。我可以留在界线正确的那一边，可以忽略露易丝的暗示和提醒，可以跳过肖恩和内尔·阿博特之间可能的私人关系。但我若是那么做，等于忽视其中有性关系，有动机。他有除掉内尔的动机，他的妻子也一样。我想起到学校找她谈话时她脸上的表情，以及她说起内尔和莉娜的态度。海伦在鄙视什么？是内尔那些疲劳轰炸又无穷无尽的性暗示？
我来到山丘脚下，绕着金雀花丛跑。小屋就在几百米外，我看到有人在屋外。一个身穿深色外套，矮胖又驼背的身影。不是帕特里克也不是肖恩。我更靠近，才发现来的是那个哥特老信徒兼灵媒，疯疯癫癫的妮基·赛吉。
她靠在小屋的墙壁上，猪肝红的脸色看起来像是马上要心脏病发作。
“赛吉女士！”我喊，“你还好吗？”
她抬起眼睛看我，重重地呼吸，把盖住眉头的丝绒软帽往上推了一点。“好得很，”她说，“只是，我好久没走这么远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你像是在地上打过滚。”
“哦，是啊，”我说，徒劳无功地拍着还留在身上的土，“稍微跌了一下。”她点点头。她站直身子时，我听到她的呼吸发出咝咻声。“你想进来坐一下吗？”
“那里头？”她指向小屋。“不了。”她走了几步，远离前门。“你知不知道里头发生过什么事？晓不晓得安妮·沃德干了什么事？”
“她谋杀了她丈夫，”我回答，“然后在前面的河里自杀溺毙。”
妮基耸耸肩，摇摇晃晃地走向河岸。我跟了上去。“如果你问我，我会说啊，与其说谋杀，更像驱邪。她是要摆脱占据那男人的恶灵。恶灵离开了他，但是没离开这地方，是吧？你在那里头睡得着？”
“呃，我……”
“我一点也不意外。我大可早点告诉你，只是你不见得会听。这地方充满恶灵。要不然汤森干吗留着自己用，像自己的秘密基地那样打理？”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说，“我以为他当作钓鱼小屋。”
“钓鱼！”她大声嚷嚷，像是这辈子没听过这么荒谬的说法，“钓鱼！”
“嗯，我还真的见过他在前面钓鱼，所以……”
妮基不赞成地哼了一声，挥挥手打发这个说法。我们来到了河边。妮基慢慢把散布着斑点的肿胀双脚从鞋里抽出来。她用脚尖碰水，满意地咯咯笑。“上游的水很冰吧？很干净。”她站到水深及踝的位置，问道：“你见到他了吗？汤森，有没有问他太太的事？”
“你是说海伦？”
她转头轻蔑地看着我。“肖恩的太太，脸蛋长得像打肿屁股的海伦，她和这些事有什么关系？那个女人和雨天里没干的油漆一样有趣。答错了，你该关心的是帕特里克的老婆，劳伦。”
“劳伦？三十年前过世的劳伦？”
“对，死了三十年的劳伦！你以为死人就不重要吗？死了就不会说话？你真的该听听他们有多少话要讲。”她拖着脚往前走了一点，弯下腰，把双手泡进水里。“就是这里，安妮就是来这里洗手，这样洗，懂吧，只不过她继续往前走……”
我觉得无趣。“我得走了，妮基，我要去冲个澡，接着还有事要做。很高兴和你聊天。”我说完话，转身就回小屋。走到一半时，我听到她喊我。
“你以为死人不会说话？你应该听听看，可能会听到一些事。你该找的是劳伦，这一切是从她开始的！”
我把她留在河边。我计划早点去找肖恩，我想开车到他家接他去警局，如此一来，我至少可以掌控他十五分钟，他没办法下车也不能轰我下去。这比在局里和他正面相对来得好，局里人太多。
汤森家离小屋不远，顺着河过去大概只有五公里距离，但因为没有直通的马路，车必须先开进小镇再绕出来，所以，我直到过了早上八点才抵达他家。我来得太晚，院子里没有车，他出门了。最合情合理的做法，是掉个头回局里上班，但我脑子里有妮基还有露易丝的声音，于是我想，尽管机会不大，我还是可以看看海伦在不在家。
她不在。我敲了几次门，没有人响应。我本来都要走回车边了，又想到可以试试隔壁帕特里克·汤森的住处。同样没人应门。我从正面窗户看向屋内，可惜看不清楚，只看到阴暗又看似无人的厅室。我回到前门又敲了一次门。没人。但我一转门把，门就开了，这几乎等同邀请。
“有人在吗？”我喊道，“汤森先生？”没有回答。我走进起居室。这个俭朴的空间铺的是木地板，墙上没挂东西，对居家装饰唯一的让步，是炉台上几帧裱框照片。穿着制服的帕特里克·汤森，先是陆军，接着是警察制服，几张肖恩小时候和少年时期的照片，小男孩僵硬地对着镜头微笑，每张照片的姿势和表情都一样。另外，我还看到肖恩和海伦婚礼当天的照片，背景是贝克佛德教堂。肖恩看起来年轻、英俊而且不快乐。海伦的样子和现在差不多，只不过也许瘦一些。不过，她看起来比较快乐，身上的衣服丑归丑，但她仍然害羞地对镜头微笑。
窗前的餐具柜上是另一组相框，放着证书、奖状和执照，是这对父子的丰功伟业。就我眼前所见，这里并没有肖恩母亲的照片。
我离开起居室，继续喊：“汤森先生？”回音打在走廊上。这整个地方像是荒废了，但又干净到一尘不染，连踢脚板和栏杆上都看不到灰尘。我爬上楼梯，来到转弯平台。楼上有两间并排的房间，和楼下起居室一样没多少家具，但有人使用。从里头的东西看起来，两间都有人用。主卧室的大窗可以俯瞰山谷和河流，里头放的是帕特里克的东西：擦得发亮的鞋子放在墙边，西装都挂在衣橱里。隔壁房间收拾整齐的单人床边有张椅子，海伦的外套挂在上头，我认出这是我去学校找她那天她穿的外套。她其他的衣服放在衣橱里，毫无剪裁可言的黑、灰和深蓝色衣服。
我手机响了，声音在这栋和殡仪馆一样安静的屋子里特别刺耳。我有新留言，一通未接来电。是朱尔斯。“摩根警探，”她说话的音调很严肃，“我必须和你说话，很紧急，我过去找你。我……嗯……必须和你单独谈。我们在警局碰面。”
我把手机放回口袋，走进帕特里克房间迅速看一圈，检视书架上的书和床边抽屉。抽屉里有些老照片，有肖恩和海伦在小屋附近河边的合照；肖恩和海伦骄傲地靠在新车上合照；海伦站在学校前面，表情显得既高兴又尴尬；海伦抱着一只猫站在院子里。海伦，海伦，海伦。
我听到一个声音，咔嗒，有人拉动门锁，接着是木地板嘎吱作响。我连忙把照片放回去，关上抽屉，尽可能安静地走到楼梯的转弯平台处。接着，我愣住了。海伦站在下面的楼梯口，抬头看着我。她左手握着一把水果刀的刀刃，紧握到血水往地上滴。
我早早离开小屋，沿着河往上游跑。我想离开贝克佛德，让脑袋清醒一下，但尽管空气被雨水洗得很干净，天空展现出完美的浅蓝，我脑子里的雾却更重更阴暗。这地方没有一件事合乎逻辑。
昨天，肖恩和我离开磨坊居、离开朱尔斯和莉娜后，我郁积的情绪终于达到极限，而且因为实在太气，在车里当场爆发。“你和内尔·阿博特之间到底有什么事？”
他用力踩下刹车，他踏得太猛，我以为自己要冲破车窗飞出去。车停在路中间，但肖恩似乎不在乎。“你说什么？”
“你要把车开到路边吗？”我问道，一边看着后视镜，但是他没开动车子。我觉得刚才冲动质问实在白痴，没先迂回引话，完全没试水温。
“你这是质疑我的诚信吗？”他脸上有种我没看过的表情，像是我从未遭遇的冷硬。“怎么样，是不是？”
“有人这样示意，”我尽可能保持中立的声调，“暗示……”
“暗示？”他显然很怀疑。我们后面的车子按了声喇叭，肖恩踩下油门。“有人暗示什么，是吗？然后你以为这样质问我很恰当？”
“肖恩，我……”
我们来到教堂外的停车场。他把车停进去，越过我的身子打开副驾驶座车门。“你看过我的工作记录吗，艾琳？”他问，“因为我看过你的。”
“长官，我无意冒犯，但是……”
“下车。”
我下车才关上车门，他立刻加速开走。
爬到小屋北边的山丘时，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我停在山丘顶端休息。时间还早，才七点不到，整个山谷都是我的。祥和平静，完完整整属于我一个人。我拉拉腿，准备下山。我觉得自己需要冲刺、飞翔，要耗尽自己。要找到清明不就该那样吗？
肖恩的反应就像有罪的人。或是，像受到冒犯的人。一个认为诚信在毫无证据下受到质疑的人。我开始跑。他诘问我，提起我们的个人工作记录时，他确实有理。他的毫无瑕疵，我却因为和年纪比我小的同事上床差点被开除。我开始冲刺，以危险的高速下山，双眼盯着路，两眼余光瞟到的金雀花一片模糊。他的破案记录让人折服，备受同事尊敬。如同露易丝说的，他是个好人。我右脚踩到路面的石头，飞扑了出去。我躺在地上拼命喘气，风吹走了我的清明。肖恩·汤森是好人。
关于好人的事不少。我过世的爸爸是好人，也是受人敬重的警官。但这无碍他发起脾气就会把我和我弟弟打个半死。他打断我小弟鼻梁时，我妈找他一个同事抱怨，结果对方说：“警界的正义有其界线，亲爱的，恐怕你就是不能跨越。”
我爬起来，拍掉身上的土。我可以什么话都不说。我可以留在界线正确的那一边，可以忽略露易丝的暗示和提醒，可以跳过肖恩和内尔·阿博特之间可能的私人关系。但我若是那么做，等于忽视其中有性关系，有动机。他有除掉内尔的动机，他的妻子也一样。我想起到学校找她谈话时她脸上的表情，以及她说起内尔和莉娜的态度。海伦在鄙视什么？是内尔那些疲劳轰炸又无穷无尽的性暗示？
我来到山丘脚下，绕着金雀花丛跑。小屋就在几百米外，我看到有人在屋外。一个身穿深色外套，矮胖又驼背的身影。不是帕特里克也不是肖恩。我更靠近，才发现来的是那个哥特老信徒兼灵媒，疯疯癫癫的妮基·赛吉。
她靠在小屋的墙壁上，猪肝红的脸色看起来像是马上要心脏病发作。
“赛吉女士！”我喊，“你还好吗？”
她抬起眼睛看我，重重地呼吸，把盖住眉头的丝绒软帽往上推了一点。“好得很，”她说，“只是，我好久没走这么远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你像是在地上打过滚。”
“哦，是啊，”我说，徒劳无功地拍着还留在身上的土，“稍微跌了一下。”她点点头。她站直身子时，我听到她的呼吸发出咝咻声。“你想进来坐一下吗？”
“那里头？”她指向小屋。“不了。”她走了几步，远离前门。“你知不知道里头发生过什么事？晓不晓得安妮·沃德干了什么事？”
“她谋杀了她丈夫，”我回答，“然后在前面的河里自杀溺毙。”
妮基耸耸肩，摇摇晃晃地走向河岸。我跟了上去。“如果你问我，我会说啊，与其说谋杀，更像驱邪。她是要摆脱占据那男人的恶灵。恶灵离开了他，但是没离开这地方，是吧？你在那里头睡得着？”
“呃，我……”
“我一点也不意外。我大可早点告诉你，只是你不见得会听。这地方充满恶灵。要不然汤森干吗留着自己用，像自己的秘密基地那样打理？”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说，“我以为他当作钓鱼小屋。”
“钓鱼！”她大声嚷嚷，像是这辈子没听过这么荒谬的说法，“钓鱼！”
“嗯，我还真的见过他在前面钓鱼，所以……”
妮基不赞成地哼了一声，挥挥手打发这个说法。我们来到了河边。妮基慢慢把散布着斑点的肿胀双脚从鞋里抽出来。她用脚尖碰水，满意地咯咯笑。“上游的水很冰吧？很干净。”她站到水深及踝的位置，问道：“你见到他了吗？汤森，有没有问他太太的事？”
“你是说海伦？”
她转头轻蔑地看着我。“肖恩的太太，脸蛋长得像打肿屁股的海伦，她和这些事有什么关系？那个女人和雨天里没干的油漆一样有趣。答错了，你该关心的是帕特里克的老婆，劳伦。”
“劳伦？三十年前过世的劳伦？”
“对，死了三十年的劳伦！你以为死人就不重要吗？死了就不会说话？你真的该听听他们有多少话要讲。”她拖着脚往前走了一点，弯下腰，把双手泡进水里。“就是这里，安妮就是来这里洗手，这样洗，懂吧，只不过她继续往前走……”
我觉得无趣。“我得走了，妮基，我要去冲个澡，接着还有事要做。很高兴和你聊天。”我说完话，转身就回小屋。走到一半时，我听到她喊我。
“你以为死人不会说话？你应该听听看，可能会听到一些事。你该找的是劳伦，这一切是从她开始的！”
我把她留在河边。我计划早点去找肖恩，我想开车到他家接他去警局，如此一来，我至少可以掌控他十五分钟，他没办法下车也不能轰我下去。这比在局里和他正面相对来得好，局里人太多。
汤森家离小屋不远，顺着河过去大概只有五公里距离，但因为没有直通的马路，车必须先开进小镇再绕出来，所以，我直到过了早上八点才抵达他家。我来得太晚，院子里没有车，他出门了。最合情合理的做法，是掉个头回局里上班，但我脑子里有妮基还有露易丝的声音，于是我想，尽管机会不大，我还是可以看看海伦在不在家。
她不在。我敲了几次门，没有人响应。我本来都要走回车边了，又想到可以试试隔壁帕特里克·汤森的住处。同样没人应门。我从正面窗户看向屋内，可惜看不清楚，只看到阴暗又看似无人的厅室。我回到前门又敲了一次门。没人。但我一转门把，门就开了，这几乎等同邀请。
“有人在吗？”我喊道，“汤森先生？”没有回答。我走进起居室。这个俭朴的空间铺的是木地板，墙上没挂东西，对居家装饰唯一的让步，是炉台上几帧裱框照片。穿着制服的帕特里克·汤森，先是陆军，接着是警察制服，几张肖恩小时候和少年时期的照片，小男孩僵硬地对着镜头微笑，每张照片的姿势和表情都一样。另外，我还看到肖恩和海伦婚礼当天的照片，背景是贝克佛德教堂。肖恩看起来年轻、英俊而且不快乐。海伦的样子和现在差不多，只不过也许瘦一些。不过，她看起来比较快乐，身上的衣服丑归丑，但她仍然害羞地对镜头微笑。
窗前的餐具柜上是另一组相框，放着证书、奖状和执照，是这对父子的丰功伟业。就我眼前所见，这里并没有肖恩母亲的照片。
我离开起居室，继续喊：“汤森先生？”回音打在走廊上。这整个地方像是荒废了，但又干净到一尘不染，连踢脚板和栏杆上都看不到灰尘。我爬上楼梯，来到转弯平台。楼上有两间并排的房间，和楼下起居室一样没多少家具，但有人使用。从里头的东西看起来，两间都有人用。主卧室的大窗可以俯瞰山谷和河流，里头放的是帕特里克的东西：擦得发亮的鞋子放在墙边，西装都挂在衣橱里。隔壁房间收拾整齐的单人床边有张椅子，海伦的外套挂在上头，我认出这是我去学校找她那天她穿的外套。她其他的衣服放在衣橱里，毫无剪裁可言的黑、灰和深蓝色衣服。
我手机响了，声音在这栋和殡仪馆一样安静的屋子里特别刺耳。我有新留言，一通未接来电。是朱尔斯。“摩根警探，”她说话的音调很严肃，“我必须和你说话，很紧急，我过去找你。我……嗯……必须和你单独谈。我们在警局碰面。”
我把手机放回口袋，走进帕特里克房间迅速看一圈，检视书架上的书和床边抽屉。抽屉里有些老照片，有肖恩和海伦在小屋附近河边的合照；肖恩和海伦骄傲地靠在新车上合照；海伦站在学校前面，表情显得既高兴又尴尬；海伦抱着一只猫站在院子里。海伦，海伦，海伦。
我听到一个声音，咔嗒，有人拉动门锁，接着是木地板嘎吱作响。我连忙把照片放回去，关上抽屉，尽可能安静地走到楼梯的转弯平台处。接着，我愣住了。海伦站在下面的楼梯口，抬头看着我。她左手握着一把水果刀的刀刃，紧握到血水往地上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