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肖恩
鉴证人员说，他们抵达时后门没关。不是没锁，而是敞开的。我进门，立刻闻到一股浓烈的铁味。考利·巴肯已经在现场和犯罪鉴证人员谈话，她不知问了我什么，我没听进去，因为我在专心听另一个声音，像是动物的低声呜叫。
“嘘，”我说，“你听。”
“整栋屋子都搜过了，长官，”考利说，“屋里没人。”
“他有没有养狗？”我问她。她茫然看着我。“家里有没有狗或其他宠物？有没有养宠物的痕迹？”
“没有，长官，什么痕迹都没有。你为什么这样问？”
我又仔细听，但声音消失了，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我从前看过这个场景，做过同样的事。我听到狗在呜叫，穿过布满血迹的厨房走进雨中。
只不过这天没下雨，屋里也没有狗。
考利瞪着我看。“长官，这里有个东西。”她指着地板上，一把厨房剪刀掉在血渍当中。“应该只是个小裂口吧？看起来不像刺破动脉，但伤势应该不轻。”
“查过医院了吗？”
“目前为止没有他们两人的行踪。”考利的手机响了，她到外面接听。
我动也不动地站在厨房，两名鉴证人员在一旁静静工作。我看着其中一人用镊子夹起一小束卡在桌边的金色长发。我突然有些反胃，唾液冒到了嘴里。这个感觉该归咎于什么原因？我见过许多比这还糟的现场，要惨烈多了，但也能无动于衷。我难道没进过比这里更血腥的厨房？
我用手掌压着手腕，发现考利还在和我说话，她在门口探头探脑地问：“长官，可以和你说句话吗？”我跟她走到外面，在我拆下包住鞋子的塑料套时，她报告了最新状况：“交警找到亨德森的车。不是找到，是摄影机两次拍到那辆红色沃克斯豪尔。”她低头看笔记。“让人有点不解的是，第一次的时间是今天凌晨刚过三点，他在a68往爱丁堡的方向北上，但几小时后，五点十五分，又由艾茅斯外围走a1南下。所以，他是不是去……放什么东西？”她要讲的是丢弃什么东西或什么人。“或者，他想要迷惑我们？”
“或者改变心意，换个方向逃亡。”我说，“或说不定慌了。”
她点点头。“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我不喜欢这个意象。我不希望他或任何人断了头，我希望他保持镇定。“能不能看到车上有没有别人，副驾驶座有没有人？”我问她。
她噘着嘴摇头。“不能。当然……”她没把话说完。当然，这不代表车上没别人，只能说车上没有坐直的乘客。
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浮现，那片段的记忆不像是我自己的体验。但怎么可能是别人呢？一定是故事的情节，来自陌生人口中的故事。有个女人瘫坐在汽车座椅上，那女人病了，浑身抽搐还口吐白沫。这故事不精彩，我记不得其他情节，只知道一想到就胃痛。我将这故事推开。
“看来，纽卡索是最明显的目标，”考利说，“假如他要跑，纽卡索有飞机、火车和渡船，要什么有什么。但奇怪的是在他五点出现之后，交警再也没看到他停车或开上干道。他可能走小路，甚至走海岸道路……”
“他不是有个女朋友吗？”我打断她的思绪，“在爱丁堡的一名女性？”
“那个鼎鼎大名的未婚妻？”考利扬起眉毛。“嗯，长官，我们早就想到了。他未婚妻特蕾西·麦布莱德今天早上会过来，制服警察带她到贝克佛德谈话。可是我要先警告你，这位特蕾西小姐声称有好一阵子没和马克·亨德森见面了。事实上，几乎有一年了。”
“什么？我以为他们一起去度假？”
“那是亨德森告诉摩根警探的，但根据特蕾西的说法，打从他去年秋天取消婚约，她就再也没看到他了。她说他事先没有预兆，突然和她分手，说是爱上了别人。”特蕾西不认识那个女人，也不知道她做什么。“再说我也不想知道。”她坦白告诉我。一小时后，她坐在警局的办公室小口喝茶。
“我……老实说，我相当痛苦。前一分钟还在看婚纱，下一分钟他就说不能和我共度终生，因为他遇到生命中的至爱。”她难过地对我微笑，用手梳过剪短的深色头发。“之后，我就切断和他的所有联络，删除他的号码，解除朋友关系，断得一干二净。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没有人愿意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摇摇头。“很抱歉，目前我没有太多信息可以告诉你。但我们认为他受了伤。我们必须找到他厘清一些事。你知道他可能会去哪里吗？如果他必须离开，有没有父母或朋友可以投靠？”
她皱着眉头。“这和那个死掉的女人无关吧？我在报纸上看到，一两个星期前又有另一个女人出事。他不会……和他交往的不会是那个女人吧？”
“不，不是，完全无关。”
“那就好。”她似乎松了一口气。“她对他来说年纪太大了点吧？”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他喜欢年纪小的女人吗？”
特蕾西似乎糊涂了。“不是，你所谓年纪小是多小？那个女人大概四十岁，对不对？马克还不到三十，所以……”
“对。”
“你真的不能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吗？”她问。
“马克有没有对你动过粗、发过脾气之类的？”
“什么？天哪，没有，从来没有。”她往后靠向椅背，皱起了眉头。“有人做什么指控吗？因为他不是那种人。没错，他很自私，但他不是坏人，不是那样的人。”
我送她到车边，制服警察等着载她回去。我想知道的是，马克·亨德森究竟在哪方面品行不端？他是否成功说服自己，只要相爱便能得到赦免？
“你刚刚问到他可能去的地方，”我们走到车边，特蕾西说：“不知道前因后果很难说，但我想到一个地方。我和我父亲在海岸有个房子，从前我和马克常去度周末。那地方相当偏僻，附近没别的住家。马克总说那里是完美的避世之地。”
“房子目前没人住吗？”
“那地方很少用，我们通常把钥匙放在后门的花盆下，但今年初，我们发现有人擅自借用，房里留下没洗的杯子或垃圾等等，后来就再也不把钥匙放花盆下了。”
“上次有外人没经过你们同意去用，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皱着眉头想。“哦，天哪，有好一阵子了。大概是四月吧？对，四月，复活节假期。”
“房子的确切地点在哪里？”
“豪威克，”她说，“很小的村子，没什么人。在喀拉斯特的海边。”
鉴证人员说，他们抵达时后门没关。不是没锁，而是敞开的。我进门，立刻闻到一股浓烈的铁味。考利·巴肯已经在现场和犯罪鉴证人员谈话，她不知问了我什么，我没听进去，因为我在专心听另一个声音，像是动物的低声呜叫。
“嘘，”我说，“你听。”
“整栋屋子都搜过了，长官，”考利说，“屋里没人。”
“他有没有养狗？”我问她。她茫然看着我。“家里有没有狗或其他宠物？有没有养宠物的痕迹？”
“没有，长官，什么痕迹都没有。你为什么这样问？”
我又仔细听，但声音消失了，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我从前看过这个场景，做过同样的事。我听到狗在呜叫，穿过布满血迹的厨房走进雨中。
只不过这天没下雨，屋里也没有狗。
考利瞪着我看。“长官，这里有个东西。”她指着地板上，一把厨房剪刀掉在血渍当中。“应该只是个小裂口吧？看起来不像刺破动脉，但伤势应该不轻。”
“查过医院了吗？”
“目前为止没有他们两人的行踪。”考利的手机响了，她到外面接听。
我动也不动地站在厨房，两名鉴证人员在一旁静静工作。我看着其中一人用镊子夹起一小束卡在桌边的金色长发。我突然有些反胃，唾液冒到了嘴里。这个感觉该归咎于什么原因？我见过许多比这还糟的现场，要惨烈多了，但也能无动于衷。我难道没进过比这里更血腥的厨房？
我用手掌压着手腕，发现考利还在和我说话，她在门口探头探脑地问：“长官，可以和你说句话吗？”我跟她走到外面，在我拆下包住鞋子的塑料套时，她报告了最新状况：“交警找到亨德森的车。不是找到，是摄影机两次拍到那辆红色沃克斯豪尔。”她低头看笔记。“让人有点不解的是，第一次的时间是今天凌晨刚过三点，他在a68往爱丁堡的方向北上，但几小时后，五点十五分，又由艾茅斯外围走a1南下。所以，他是不是去……放什么东西？”她要讲的是丢弃什么东西或什么人。“或者，他想要迷惑我们？”
“或者改变心意，换个方向逃亡。”我说，“或说不定慌了。”
她点点头。“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我不喜欢这个意象。我不希望他或任何人断了头，我希望他保持镇定。“能不能看到车上有没有别人，副驾驶座有没有人？”我问她。
她噘着嘴摇头。“不能。当然……”她没把话说完。当然，这不代表车上没别人，只能说车上没有坐直的乘客。
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浮现，那片段的记忆不像是我自己的体验。但怎么可能是别人呢？一定是故事的情节，来自陌生人口中的故事。有个女人瘫坐在汽车座椅上，那女人病了，浑身抽搐还口吐白沫。这故事不精彩，我记不得其他情节，只知道一想到就胃痛。我将这故事推开。
“看来，纽卡索是最明显的目标，”考利说，“假如他要跑，纽卡索有飞机、火车和渡船，要什么有什么。但奇怪的是在他五点出现之后，交警再也没看到他停车或开上干道。他可能走小路，甚至走海岸道路……”
“他不是有个女朋友吗？”我打断她的思绪，“在爱丁堡的一名女性？”
“那个鼎鼎大名的未婚妻？”考利扬起眉毛。“嗯，长官，我们早就想到了。他未婚妻特蕾西·麦布莱德今天早上会过来，制服警察带她到贝克佛德谈话。可是我要先警告你，这位特蕾西小姐声称有好一阵子没和马克·亨德森见面了。事实上，几乎有一年了。”
“什么？我以为他们一起去度假？”
“那是亨德森告诉摩根警探的，但根据特蕾西的说法，打从他去年秋天取消婚约，她就再也没看到他了。她说他事先没有预兆，突然和她分手，说是爱上了别人。”特蕾西不认识那个女人，也不知道她做什么。“再说我也不想知道。”她坦白告诉我。一小时后，她坐在警局的办公室小口喝茶。
“我……老实说，我相当痛苦。前一分钟还在看婚纱，下一分钟他就说不能和我共度终生，因为他遇到生命中的至爱。”她难过地对我微笑，用手梳过剪短的深色头发。“之后，我就切断和他的所有联络，删除他的号码，解除朋友关系，断得一干二净。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没有人愿意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摇摇头。“很抱歉，目前我没有太多信息可以告诉你。但我们认为他受了伤。我们必须找到他厘清一些事。你知道他可能会去哪里吗？如果他必须离开，有没有父母或朋友可以投靠？”
她皱着眉头。“这和那个死掉的女人无关吧？我在报纸上看到，一两个星期前又有另一个女人出事。他不会……和他交往的不会是那个女人吧？”
“不，不是，完全无关。”
“那就好。”她似乎松了一口气。“她对他来说年纪太大了点吧？”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他喜欢年纪小的女人吗？”
特蕾西似乎糊涂了。“不是，你所谓年纪小是多小？那个女人大概四十岁，对不对？马克还不到三十，所以……”
“对。”
“你真的不能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吗？”她问。
“马克有没有对你动过粗、发过脾气之类的？”
“什么？天哪，没有，从来没有。”她往后靠向椅背，皱起了眉头。“有人做什么指控吗？因为他不是那种人。没错，他很自私，但他不是坏人，不是那样的人。”
我送她到车边，制服警察等着载她回去。我想知道的是，马克·亨德森究竟在哪方面品行不端？他是否成功说服自己，只要相爱便能得到赦免？
“你刚刚问到他可能去的地方，”我们走到车边，特蕾西说：“不知道前因后果很难说，但我想到一个地方。我和我父亲在海岸有个房子，从前我和马克常去度周末。那地方相当偏僻，附近没别的住家。马克总说那里是完美的避世之地。”
“房子目前没人住吗？”
“那地方很少用，我们通常把钥匙放在后门的花盆下，但今年初，我们发现有人擅自借用，房里留下没洗的杯子或垃圾等等，后来就再也不把钥匙放花盆下了。”
“上次有外人没经过你们同意去用，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皱着眉头想。“哦，天哪，有好一阵子了。大概是四月吧？对，四月，复活节假期。”
“房子的确切地点在哪里？”
“豪威克，”她说，“很小的村子，没什么人。在喀拉斯特的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