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讯问
四月十六日，星期六，上午十点四十三分
我不需要画笔。利奥跟探员说话的时候，我在脑海里画那些颜色。
碧·拉卡姆被谋杀的那天应该是惊心动魄的靛蓝色，因为那天是星期五，可是我只能看到天蓝色，碧·拉卡姆声音的颜色。
*
自星期三晚上开始，我一直在回避她。我从她家逃了出去，准备好了钥匙，这样放学以后我就可以打开前门藏在里面。我没有把窗帘拉开，只从缝隙查看鸟食罐。我的计划奏效了，碧·拉卡姆还在继续喂长尾小鹦鹉，因为她还没有发现我所犯下的灾难性错误。
卢卡斯没有告诉她，他不想跟她有任何联系。我把他的口信写在了我的笔记本里——警告她不要联系——可是我却没有把口信传过去，我做不到。我不把这个便条传过去，我也睡不好觉。
我从四月八日星期五醒来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时间的概念了，我的闹钟没有响，爸爸的也没响。
我们都像疯了一样到处乱跑。
“今晚见。”爸爸大声喊道。
“今晚见。”我确认道，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生锈的棕色展开成了矩形。我沿着小路跑。
“等一等，贾斯珀，是我，我是你的朋友，碧·拉卡姆。”她天蓝色的声音边缘蒙上了一层霜。
她一直在等我把门关上。她的两个银质燕子飞向了两个相反的方向，眼睛揉得红红的。我不想停下来和她说话，因为她会逼着我把我犯的错误告诉她。
“我得走了，碧·拉卡姆，我迟到了，就像你最喜欢的故事里那只白兔一样。”
“我讨厌我的故事。我以前告诉过你的，那不是我的结局。”
我眨了眨眼睛。我没看见她的嘴唇动，因为我在看人行道。我一定对此有过想象，因为我觉得我记得她说过，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故事，只是长大后不再喜欢了。
她这次说话时我看着她，以确保我不要再犯愚蠢的错误。
“你把我星期三晚上给你的便条送过去了吗？”
“是的，我把它送到了格林伯恩路十七号。你要继续喂长尾小鹦鹉，就像我们约定的那样。”
“你确实给了卢卡斯？”
“我现在得走了。我遵守新协议。再见。”
“等等，贾斯珀，我们得谈谈这个问题，这很重要。”
“我把信送到了他家，好吧，他收到了。”
那不是百分之百的谎言，因为“他”确实收到了便条，只是此“他”非彼“他”。
“他根本没在星期三夜里或者昨天夜里来见我。你看见他打开信封了吗？他真的读过信吗？”
“我不知道。我不能再等了，没进他家。”我想绕着她走过去，可是她却挪动了位置。
“我本该事先告诉你当场等他的答复。”碧说道，“是我疏忽了。”
“不是的，”我答道，“那条血橙色三角形的大狗跳了起来，从门口朝我扑了过来。”
碧忽略了我的爆炸性真相：“一定是他爸爸搞出了什么事儿，可能就是这样，因为他不会这样不理我。”
“卢卡斯不想你救他，他说你会拖累别人。”
碧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不知道她是生气还是悲伤。
“放学后来见我，好吗？”
“不，我讨厌狗，我不能再去卢卡斯家。你不能让我再去，那不在约定之内，我已经按照约定做了。”
她从耳朵后面拉出一缕头发，绕到她的手指上。手腕上出现了奇怪的痕迹，就像岩石上的红色条纹。
“我对你的态度很糟糕，贾斯珀，我想要补偿你。请让我补偿你，好吗？我想好好地款待你，下个星期你可以有大把时间来看长尾小鹦鹉，这应该能让你在家里有大量素材可画。”
为什么我不在再次被骗之前跑掉？
“我看不到你的画，十分想念，”她继续说着，“我猜你一直在努力工作，因为你卧室的窗帘一直都是拉着的。你一直在画长尾小鹦鹉，不是吗？放学后你能把画拿过来吗？等我们在我卧室窗前一起看完长尾小鹦鹉，可以一起看看你的画。”
一个男人走近我们，咕哝着说“你好，碧翠丝”。她什么都没说，也没认出他来。他说话的声音柔和，出现了灰白色模糊的线条。他经过我身边时我数了十步，第十一步时，他回头看了一眼。也许他希望碧终于可以认出他来，但她此时正看着我。这次她手里拿着的是黑曜石项链，而不是头发了。
“我想看看你画的长尾小鹦鹉，看它们是这么快乐的事儿，简直是乐以忘忧。”
碧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那是在她的卧室里。我直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她指的是什么。她转过身来看着这条马路，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忧”。马路上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人，大概就是那个路过说你好的人。他在街道的尽头向右转了。
“这就是你想做的事儿？”我问道，“你想谈的是我的长尾小鹦鹉画，不是卢卡斯·德鲁里？”
“嗯，不只是那个，贾斯珀。”
我向旁边走了一步：“我不想再去他家，再面对那条大狗，面对那颜色可怕的叫声了。”
碧用一只手梳理她的头发。我盯着她的手腕，因为我不想看她那哭花了妆的睫毛膏和泪痕斑斑的脸颊。
“红色十字线条。”
“别在意你的颜色啦，”她说，“我担心的是长尾小鹦鹉。”
“你喂它们是因为我完全按照你的吩咐做了，”我指出，“我把便条送到卢卡斯·德鲁里家。我们双方都遵守了约定。”
“我知道，可是大卫又在威胁我，他企图得到一份针对我的减噪令。除非我停止喂养长尾小鹦鹉，否则他又要去委员会投诉。可能我不得不停止喂它们，贾斯珀。”
“你不可以停止喂它们。”我反对道。
“我就是这么告诉大卫的，”她说道，“他把我吓坏了，贾斯珀，真让我害怕。他跟正常人不一样，他喜欢杀戮。即使他不亲自射杀，也会找人代替他去做。他说，如果它们变成有害的东西，委员会的害虫防治官员可以进入私人土地消灭鹦鹉，他们有这种权力。”
我把手机从我的滑雪衫口袋里掏了出来。
“不，不，我们还不能拨打999。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制订一个计划，关于如何对付他。我知道你有大量笔记，如果把证据放在一起，警察一定会听我们的话。我们可以肯定，这就是犯罪。”
“是的，碧·拉卡姆，”我说道，“我们一定要这么做，我放学以后会带着我的笔记过来。”
“还有长尾小鹦鹉画，别忘了，我爱看那些画。我需要振作起来，你的画总能让我开心起来。”
“不要担心，碧·拉卡姆，我不会忘的。”
“好。”她的双手拍到了一起，“六点怎么样？你为什么不留下吃晚饭呢？那样的话，我们就不用着急了。你喜欢比萨吗？”
“我今晚吃鸡肉馅饼，不吃比萨，我星期五晚上总是吃鸡肉馅饼。爸爸下班晚，他会把装馅饼盒子放在冰箱里，我只能把它放进烤箱里烤三十分钟，一百八十摄氏度。”
“那样的话，我要给你烤最好吃的家常鸡肉馅饼，”碧说道，“我已经在我妈妈的一本旧食谱里找到了一个教程，你一定会
讯问
四月十六日，星期六，上午十点四十三分
我不需要画笔。利奥跟探员说话的时候，我在脑海里画那些颜色。
碧·拉卡姆被谋杀的那天应该是惊心动魄的靛蓝色，因为那天是星期五，可是我只能看到天蓝色，碧·拉卡姆声音的颜色。
*
自星期三晚上开始，我一直在回避她。我从她家逃了出去，准备好了钥匙，这样放学以后我就可以打开前门藏在里面。我没有把窗帘拉开，只从缝隙查看鸟食罐。我的计划奏效了，碧·拉卡姆还在继续喂长尾小鹦鹉，因为她还没有发现我所犯下的灾难性错误。
卢卡斯没有告诉她，他不想跟她有任何联系。我把他的口信写在了我的笔记本里——警告她不要联系——可是我却没有把口信传过去，我做不到。我不把这个便条传过去，我也睡不好觉。
我从四月八日星期五醒来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时间的概念了，我的闹钟没有响，爸爸的也没响。
我们都像疯了一样到处乱跑。
“今晚见。”爸爸大声喊道。
“今晚见。”我确认道，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生锈的棕色展开成了矩形。我沿着小路跑。
“等一等，贾斯珀，是我，我是你的朋友，碧·拉卡姆。”她天蓝色的声音边缘蒙上了一层霜。
她一直在等我把门关上。她的两个银质燕子飞向了两个相反的方向，眼睛揉得红红的。我不想停下来和她说话，因为她会逼着我把我犯的错误告诉她。
“我得走了，碧·拉卡姆，我迟到了，就像你最喜欢的故事里那只白兔一样。”
“我讨厌我的故事。我以前告诉过你的，那不是我的结局。”
我眨了眨眼睛。我没看见她的嘴唇动，因为我在看人行道。我一定对此有过想象，因为我觉得我记得她说过，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故事，只是长大后不再喜欢了。
她这次说话时我看着她，以确保我不要再犯愚蠢的错误。
“你把我星期三晚上给你的便条送过去了吗？”
“是的，我把它送到了格林伯恩路十七号。你要继续喂长尾小鹦鹉，就像我们约定的那样。”
“你确实给了卢卡斯？”
“我现在得走了。我遵守新协议。再见。”
“等等，贾斯珀，我们得谈谈这个问题，这很重要。”
“我把信送到了他家，好吧，他收到了。”
那不是百分之百的谎言，因为“他”确实收到了便条，只是此“他”非彼“他”。
“他根本没在星期三夜里或者昨天夜里来见我。你看见他打开信封了吗？他真的读过信吗？”
“我不知道。我不能再等了，没进他家。”我想绕着她走过去，可是她却挪动了位置。
“我本该事先告诉你当场等他的答复。”碧说道，“是我疏忽了。”
“不是的，”我答道，“那条血橙色三角形的大狗跳了起来，从门口朝我扑了过来。”
碧忽略了我的爆炸性真相：“一定是他爸爸搞出了什么事儿，可能就是这样，因为他不会这样不理我。”
“卢卡斯不想你救他，他说你会拖累别人。”
碧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不知道她是生气还是悲伤。
“放学后来见我，好吗？”
“不，我讨厌狗，我不能再去卢卡斯家。你不能让我再去，那不在约定之内，我已经按照约定做了。”
她从耳朵后面拉出一缕头发，绕到她的手指上。手腕上出现了奇怪的痕迹，就像岩石上的红色条纹。
“我对你的态度很糟糕，贾斯珀，我想要补偿你。请让我补偿你，好吗？我想好好地款待你，下个星期你可以有大把时间来看长尾小鹦鹉，这应该能让你在家里有大量素材可画。”
为什么我不在再次被骗之前跑掉？
“我看不到你的画，十分想念，”她继续说着，“我猜你一直在努力工作，因为你卧室的窗帘一直都是拉着的。你一直在画长尾小鹦鹉，不是吗？放学后你能把画拿过来吗？等我们在我卧室窗前一起看完长尾小鹦鹉，可以一起看看你的画。”
一个男人走近我们，咕哝着说“你好，碧翠丝”。她什么都没说，也没认出他来。他说话的声音柔和，出现了灰白色模糊的线条。他经过我身边时我数了十步，第十一步时，他回头看了一眼。也许他希望碧终于可以认出他来，但她此时正看着我。这次她手里拿着的是黑曜石项链，而不是头发了。
“我想看看你画的长尾小鹦鹉，看它们是这么快乐的事儿，简直是乐以忘忧。”
碧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那是在她的卧室里。我直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她指的是什么。她转过身来看着这条马路，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忧”。马路上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人，大概就是那个路过说你好的人。他在街道的尽头向右转了。
“这就是你想做的事儿？”我问道，“你想谈的是我的长尾小鹦鹉画，不是卢卡斯·德鲁里？”
“嗯，不只是那个，贾斯珀。”
我向旁边走了一步：“我不想再去他家，再面对那条大狗，面对那颜色可怕的叫声了。”
碧用一只手梳理她的头发。我盯着她的手腕，因为我不想看她那哭花了妆的睫毛膏和泪痕斑斑的脸颊。
“红色十字线条。”
“别在意你的颜色啦，”她说，“我担心的是长尾小鹦鹉。”
“你喂它们是因为我完全按照你的吩咐做了，”我指出，“我把便条送到卢卡斯·德鲁里家。我们双方都遵守了约定。”
“我知道，可是大卫又在威胁我，他企图得到一份针对我的减噪令。除非我停止喂养长尾小鹦鹉，否则他又要去委员会投诉。可能我不得不停止喂它们，贾斯珀。”
“你不可以停止喂它们。”我反对道。
“我就是这么告诉大卫的，”她说道，“他把我吓坏了，贾斯珀，真让我害怕。他跟正常人不一样，他喜欢杀戮。即使他不亲自射杀，也会找人代替他去做。他说，如果它们变成有害的东西，委员会的害虫防治官员可以进入私人土地消灭鹦鹉，他们有这种权力。”
我把手机从我的滑雪衫口袋里掏了出来。
“不，不，我们还不能拨打999。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制订一个计划，关于如何对付他。我知道你有大量笔记，如果把证据放在一起，警察一定会听我们的话。我们可以肯定，这就是犯罪。”
“是的，碧·拉卡姆，”我说道，“我们一定要这么做，我放学以后会带着我的笔记过来。”
“还有长尾小鹦鹉画，别忘了，我爱看那些画。我需要振作起来，你的画总能让我开心起来。”
“不要担心，碧·拉卡姆，我不会忘的。”
“好。”她的双手拍到了一起，“六点怎么样？你为什么不留下吃晚饭呢？那样的话，我们就不用着急了。你喜欢比萨吗？”
“我今晚吃鸡肉馅饼，不吃比萨，我星期五晚上总是吃鸡肉馅饼。爸爸下班晚，他会把装馅饼盒子放在冰箱里，我只能把它放进烤箱里烤三十分钟，一百八十摄氏度。”
“那样的话，我要给你烤最好吃的家常鸡肉馅饼，”碧说道，“我已经在我妈妈的一本旧食谱里找到了一个教程，你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