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蕾蒂西娅的肖像
    蕾蒂西娅风姿绰约。她娇小而苗条。她的脸蛋和一头厚实而柔软的褐发相得益彰,它原本就轮廓匀称,再加上微笑和明亮的眼睛,更显得容光焕发了。美丽的金属装饰则衬托出她的肩与背。
    她穿36号的裤子和s号的上衣——衬衫,袖了白花的紫红短上衣,正面垂着丝带的v领黑色套衫。她有一个带着银质字母l的坠子,随温度变化而变色的戒指,架在头发上的太阳镜,还有质量不错的发圈和发夹。这个年轻女孩喜欢鲜花、长毛绒玩具、白日梦、自拍、浪漫爱情的只言片语。一个会成长为年轻女性的少女。
    在她亲友的描述中,她的美丽和妩媚颇具“女性”气质。杰西卡说:“她开始装扮自己。她画了眼妆,涂了口红,戴了首饰。她比我更女性化。”相反,杰西卡举手投足像一个“假小子”,她一头短发,有着雌雄难辨的体型,而且从来不加修饰,总是穿着运动裤和运动鞋。“女性气质”更适合蕾蒂西娅,这一赞辞把她和自己的姐姐区分了开来。
    美丽就是品位,一种个人天赋,但也是一种报复。发育停滞会让女孩在青春期变得消瘦。她们一边吃着薯片、品客、麦当劳等垃圾食品,同时还保持着苗条的身材。美丽是一种保证——光彩、微笑、体贴、愿望,这些都会取悦旁观者,打消他们的顾虑。对于商业和服务业行当而言,它提供了客观上的优势。针对平民阶层出身的西班牙年轻女孩,莫雷诺·佩斯达涅说道,“对身体的投资”是一种避免其阶级命运的方式。
    蕾蒂西娅出生于南特的第四世界,她从事饭店这一行当时,只掌握了少量的教育资本,于是,她便辅之以美学资本,会去表现自我,又时时加以注意。帕特龙夫人证实了这一点:“蕾蒂西娅忽然就开始使用化妆品了,那是在2009年的时候。她很会化妆,而且品位不俗。在拉贝讷里镇开始实习的时候,她就化妆了。”蕾蒂西娅的美丽并不是对主导性的规范和男性目光的屈服;相反,它可以被理解成一种习得的策略,用来逃避她出生环境的混乱和童年的悲剧。蕾蒂西娅招来了爱慕,这是走向成功的第一步。
    两姐妹之间的差异会表现为责备和刻薄之辞。有时候,蕾蒂西娅跟杰西卡说:“你可以穿得更好一些!”相反,蕾蒂西娅对她姐姐的同性恋倾向则毫不在意:“既然你高兴……”蕾蒂西娅很漂亮,也心心念念着自己的美丽;杰西卡很漂亮,但对此漠不关心。一个会利用其女性的魅力,另一个则加以拒绝,牢记这点,我们便可以说,在两种情况中,外表都是一种拯救自我的抵抗形式。
    杰西卡说:“她很友好。是的,温婉。比如说,当别人赞美她时,她也会赞美别人。当这样做行不通的时候,她知道说些客气话。蕾蒂西娅是一个好人,快乐而乐观的人,待人友善。”在她心目中的弟弟法比安的描述中,她是一个亲切而大方的女孩子,总是急他人之所急。在帕特龙先生阻止蕾蒂西娅出席他生日庆祝的那一天(他声称:“这需要批准。”),她还是送了他一个礼物,一个他一直保留着的瓷海豚。
    她从来不怒形于色。她不想对任何人生气。如果有人责备了她,她也不会反对,而是像一个牡蛎一样把自己封闭起来。在她身上,善心和羞怯相关,大度则与保留相关。即便没有和别人接触,她也总是会信任他们。她的可人是一种好的脾性、天生的乐观、抱怨能力的缺失,但也是一种自我保护,试图以讨喜的方式来拒绝敞开心扉。善良,自我封闭——不惹是生非,不让别人不高兴。
    帕特龙夫人说:“蕾蒂西娅笑眯眯的,没有棱角。她不想被别人注意到,最好别人想不起她:‘我受够了,我不想招惹上是非。’她从不咄咄逼人。她逆来顺受,随波逐流。”
    善良也是一种社会品质。就像c.莱特·米尔斯在《白领》一书中指出的,小资产阶级雇员是礼貌和过度奉承的能手,这是对纷纷扰扰地侵犯着他们的工作世界的适应。这个世界一直在侵犯着蕾蒂西娅。
    蕾蒂西娅很少和她中学里的朋友们讲起自己的个人生活,多数人甚至不知道她住在寄养家庭中。在帕特龙的家里,当杰西卡不分场地和时间地讲述她们的童年时,蕾蒂西娅则置身事外,表现得冷漠而平静,她的沉默表明,她不希望被问到此类问题,她甚至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当时睡着了。”
    在和儿童社会救助厅的联络人拉维奥莱特女士交流期间,蕾蒂西娅讨喜、爱笑、容易说话——直至谈起个人问题。她会闭上嘴,沉溺于内心,此时,他人就成了一种威胁。她的回答少而又少,又含糊其辞,全然不知别人在问什么。双胞胎姐妹形如阴阳两面。当拉维奥莱特女士同时接待她们时,杰西卡就成了代言人,而蕾蒂西娅则置身事外,深深地坐在椅子里。她通过沉默证明她姐姐所言属实。
    蕾蒂西娅的温和性格和笑容符合这样一类人,他们在生活中无时无刻地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在庭审上,拉维奥莱特女士描述了一个“不成熟而脆弱的”年轻女孩,她难以胜任日常生活中的林林总总。如果说蕾蒂西娅很难填写一张完整支票或社保单、掌握个人收支、处理零七碎八的杂事,这不是因为她愚笨,而是因为她一直被当作一个物品来对待,她被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被粗心大意地打发或推翻在地。终其一生,她都备受关照,被当成是幼儿。就此而言,她并没有对成人生活做好准备。
    但是,她的朋友们也描述了一个冷静、正直、稳重、自如的女孩,清楚自己要什么。她日复一日的成长让拉维奥莱特女士又惊又喜。她童年时的不负责任让位于少女的种种兴趣,小大人的选择。蕾蒂西娅竭尽全力让自己独立起来,在职业实习里坚持到底。她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地前行。这些进步看上去就像出彩的表演。
    说到底,存在着两个蕾蒂西娅:拉维奥莱特女士在儿童社会救助厅名下关照的那个有点迟缓的小孩,讨人喜欢但是消极,受着杰西卡的庇护,在私人生活的规划上守口如瓶;另一个是正在摆脱束缚的年轻女孩,热情,艳丽,自主,渴望走在前头,在学校或工作中有所进取,和朋友们在一起或在脸书上“纵情”。在她身上,人们看到一个呼之欲出的女性,她将积极投入到自己的生活中去,在工作和爱情上展现出独立品质。拉维奥莱特女士接待她们的时候,杰西卡开玩笑道:“我的妹妹,她总是含情脉脉。”“蕾蒂西娅她从来没断过恋爱!”当事人懒洋洋地矢口否认,满脸通红。
    蕾蒂西娅并不停留在相片上,更非一个偏见就能忽略过去。相反,她常有惊人之举。人们第一眼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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