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1
斯图尔特去世一个月后，比利从少年感化院获得假释。回家后不久，一天亚伦正在屋里看书，摩尔进来问他想不想去钓鱼。亚伦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讨好多萝西。凯西说他们快要结婚了。“当然，”亚伦说，“我很喜欢钓鱼。”
摩尔做好了一切准备，第二天向公司请了假就到家里来接比利。
汤姆恶狠狠地看着他：“钓鱼？去你妈的！我才不去呢！”
汤姆走出房间时碰到了多萝西，多萝西问他为什么出尔反尔，汤姆一脸惊讶地望着他们。“天哪！他从来没有问过我！”
摩尔气呼呼地冲到门外，发誓说比利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卑鄙的骗子。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亚伦独自一人在房间时，将这件事告诉了阿瑟，“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每次摩尔来，我就觉得自己成了外人！”
“我也有同感，”汤姆说，“多萝西就像我的母亲一样。如果她和摩尔结婚，我就搬出去。”
“好吧！”阿瑟说，“我们先找份工作，存些钱，然后出去租房子住。”
其他人都赞成这个主意。
1973年9月11日，亚伦在电镀厂找到了一份工作。这份工作收入不多，工作环境也很差，完全不是阿瑟所希望的。
装卸工单调无聊的工作由汤姆负责。他的工作是卸下吊车，一车接一车地将里面的东西倒进电镀槽里。吊车排列的长度与保龄球道相差无几。他需要降低吊车、等待，升高吊车、推动、降低，然后再等待。
阿瑟对如此卑微的工作不屑一顾，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事情上。他需要帮助其他人自力更生。
在感化院干活期间，他一直在思考那些允许出现的人格的行为。他最后认识到，若想在社会中生存，大家必须学会自我控制。如果不定下规矩，大家就会乱作一团，而这是十分危险的。他在少年感化院学到的管理规则正好派上用场——将表现不佳者退回到第一区或第二区。在这个规定的震慑下，那些顽劣分子就会收敛起乖张的行为。他们进入社会时，确实需要这样的管理规则。
他向里根解释了自己的想法。“因为有人和那两个坏女人接触，才被指控犯下了强奸罪，使我们都受到了牵连，”阿瑟说，“虽然我们没有犯罪，却被送进了监狱。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再度发生！”
“你将如何阻止呢？”
阿瑟若有所思地接着说：“我通常可以阻止一些人出现。我注意到，在危急情况下，你也有能力立即替换出现的人。我们两人应该好好地支配意识。我已决定永远驱逐那些‘不受欢迎的人’，不准他们再出现。其他人则必须规范自己的生活，我们就像是一个大家庭，必须有严格的家规。谁触犯了家规，就得列入‘不受欢迎的人’里。”
经里根认可后，阿瑟向大家说明了这些规定。
第一条：不能说谎。我们一直被世人误解，因为我们确实不知道其他人做过的事。
第二条：善待妇女和儿童，包括不说脏话，言行举止要有礼貌。例如：开门动作要轻；用餐时身体坐直，将餐巾放在腿上；任何时候都必须保护妇女和儿童，每个人都应该这样做。如果看到男人欺负妇女或儿童，必须立刻退下，让里根处理（如果自身面临威胁时则无需主动退下，因为里根会自动出现）。
第三条：禁欲。绝对不允许再出现被他人指控强奸的情况。
第四条：自我完善。不可浪费时间去看漫画书或电视，专业要精益求精。
第五条：保护家庭每一个成员的财产。这一条是针对卖画而定的，将以最严格的标准执行。任何人都有权出售没有签名或署名“比利”或“威廉”的画。若画作上签了“汤姆、丹尼或亚伦”的名，则属于私人财产，任何人都不得出售不属于自己的画作。
违反规定者将被判永远不得出现，到阴影里去与那些“不受欢迎的人”为伍。
里根想了一下，问道：“那些‘不受欢迎的人’是谁！”
“菲利普、凯文，他们均有反社会和犯罪倾向，已经被放逐了。”
“汤姆呢？他有时候也有反社会倾向。”
“是的，”阿瑟表示赞同，“不过，我们需要汤姆的好斗性格。一些年幼者太守规矩，如果对陌生人言听计从，一定会受到伤害。只要汤姆不违反其他规定，不利用脱逃术和开锁技巧去犯罪，那么他就可以出现。但我会随时警告他，让他知道我们在注视着他的行动。”
“那我呢？”里根问道，“我也有犯罪倾向！”
“你也不可以违反规定、不可以犯罪！”阿瑟说，“即使你的行为并未伤害他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行。”
“你得知道，”里根说，“为了生存或防卫，有时候我也会犯罪。在情急之下，就顾不得法律了。”
亚伦合起手指思考里根提出的理由，然后点点头，“你是唯一的例外，因为你的力量太强大了，一个人足以应付攻击。但是，只准许你在自我防卫或保护妇女儿童时这样做。作为家庭守护者，在不伤及无辜和保护大家生命的情况下，你是唯一有权采取必要行动的人。”
“好，我同意这些规定，”里根温和地说，“但是制度不一定永远有效。在‘混乱时期’，有人会跑出来窃取时间，但我们却完全不知情，包括你、我和亚伦在内。我们可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错，”阿瑟应道，“我们必须在可控范围内做该做的事。我们必须维持家庭的稳定，防止‘混乱时期’再度出现。”
“这大概很难！你必须和其他人保持良好沟通。我还没认全所有的家庭成员，有些人来了又走了。有时候，我甚至不知道出现的是不是我们的人。”
“那是当然，就像在医院或少年感化院里一样，我们得先了解自己周围的人，然后才能发现其他人的存在。但情况往往是，在外面的人也不互相沟通，尽管他们离得很近。我会和每一个人沟通，告诉他们应当注意的事情。”
里根打趣道：“我虽然力气大，但你的知识让你拥有比我更大的力量。”
阿瑟点点头：“这就是我下棋总能赢你的原因。”
阿瑟随后和每个人都进行了沟通，把规定告诉他们。他还强调，除了这些规定外，站在聚光灯下的人还必须遵守其他规定。
只有3岁大的克丽丝汀常常令大家感到难堪。但是，里根坚持特许她不被放逐或列入“不受欢迎的人”，因为她是家庭的第一个成员，也是唯一的儿童。在出现无法沟通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克丽丝汀出现或许会有所帮助。但她也必须努力学习，要在阿瑟的帮助下学习阅读和写字，克服她的失读症。
汤姆继续学习他喜爱的电器知识，并提高运用机械的能力。他开锁和保险柜的能力仅在逃跑时才会应用，绝不会用于行窃或帮助他人偷东西，他不会变成一个窃贼。闲暇之余，他学习吹奏萨克斯管，并提高绘画技巧。他还在努力练习控制情绪，以便在必要时出来应对危急情况。
里根练习空手道和柔道，以使体能保持在最佳状态。在阿瑟的帮助和指导下，里根学会了控制肾上腺素，这使得他在危急情况下能全力出击。他还在继续学习有关炸药的知识。他决定下一次领了工资，就去买一把枪，以便练习打靶。
亚伦磨练自己的口才并提高画肖像画的技巧。压力大时，他就敲鼓放松情绪。通常都是由他出面应付外面世界的人，作为最擅长社交的成员，他必须多跟人接触。
阿达拉娜继续写诗，并提高烹调技术。搬到外面住时，她还得负责整理房间。丹尼继续学习画静物和使用喷枪。他还负责照料年纪小的孩子，因为他已经是十几岁的少年了。
阿瑟继续研习科学，特别医学，他已申请参加临床血液学基础函授课程。与此同时，他还运用他的逻辑和分析能力钻研法律。
所有的人都被清楚地告知，要不断提高他们的能力、丰富知识。阿瑟警告他们不能无所事事，浪费时间，也不能胡思乱想；每个人都必须努力实现自己的目标，还要不断进修；不出现时，要不断学习，一旦出现，就要利用一切机会去练习。
此外，阿瑟还规定年纪小的人不能开车，如果发现自己坐在方向盘前，应立即换位置，让年长的人驾驶。
大家都认为阿瑟的思路严谨，各项提议也都符合逻辑。
塞缪尔阅读《旧约》，只吃犹太人认可的食物，喜欢砂岩雕刻和木雕。他在9月27日犹太新年的那天出现了，为比利的犹太父亲祷告。
塞缪尔知道阿瑟有关卖画的规定。有一天他需要用钱，但没有人告诉他应当怎么做以及会有什么后果，于是他卖掉了一幅署名亚伦的裸体画。他认为画裸体画有违宗教信仰，所以不想见到这种画。他告诉买画的人：“我不是作者，但我认识这位画家。”
他后来又卖了一幅描绘谷仓的作品。这幅画充满了一种恐怖的气氛。
这些画是他人的心爱之物，不是为陌生人画的。塞缪尔知道出售他人心爱作品的后果，但还是卖了画，因此阿瑟得知后非常气愤。于是，阿瑟让汤姆找来塞缪尔最心爱的作品——用石膏制成的维纳斯和丘比特像。
“毁了它！”阿瑟命令道。
汤姆将维纳斯像拿到屋后，用铁槌敲碎。
“塞缪尔私售他人作品，应被列入‘不受欢迎的人’，永远不得再出现！”阿瑟说道。
但塞缪尔不服，他辩解说自己是家庭成员中唯一信奉神的人，所以不应当被放逐。
“神是由那些畏惧未知事物的人创造出来的，”阿瑟说，“人们崇拜耶稣，是因为他们畏惧死后可能发生的事。”
“说得对！”塞缪尔立刻回应，“有这一层保障未必不是好事。如果我们死后发现有神存在就糟糕了，我们当中应该至少有个信神的。”
“如果真有灵魂存在的话。”阿瑟说。
“何必急着下结论！反正再给我一次机会也没什么损失！”
“规定是我制定的，”阿瑟说，“我已经决定了。10月6日是你的圣日，你可以在那天出现过完禁食日，然后被放逐。”
阿瑟后来向汤姆承认，这是他在愤怒之下做出的决定。这个决定可能是错误的，因为他无法确定神是否真的存在，他不该仓促决定放逐他们之中唯一信神的人。
“你可以改变决定，”汤姆说，“让塞缪尔偶尔出现。”
“只要我清醒就不可以，”阿瑟说，“我确实是意气用事，那是我的错误。然而，决定一旦做出，就不能更改。”
汤姆发现自己不断想到天堂和地狱的问题，感到十分困惑。如果死后下了地狱，不知是否有办法逃脱。
2
几天后，亚伦在城里遇见了同学哈伯瑞。他记得哈伯瑞好像是过去的一个朋友。哈伯瑞现在留了像嬉皮士一样的长发。哈伯瑞邀他到自己的住处喝啤酒、聊天。
那是一间宽敞的旧公寓。亚伦坐在厨房和哈伯瑞聊天时，屋里不时有人出出进进。亚伦觉得他们是在进行毒品交易。亚伦起身离去之际，哈伯瑞告诉他周六晚上有个派对，希望他能参加。
亚伦接受了邀请。这是一次少有的社交机会，阿瑟鼓励亚伦参加。
亚伦依约去了，却不喜欢看到的一切，因为那儿有许多人在饮酒、吸大麻，还嗑药。他认为那些人都是在虚度人生，因此打算喝杯啤酒就离开。几分钟后，他感觉很不舒服，于是退去了。
阿瑟环视四周，对于眼前的情景很不以为然。不过，他决定在一旁观察底层社会的生活状况。观察这些人在不同药物作用下的丑态是相当有趣的事。有些人喝醉了会斗殴，有些人在吸食大麻后会无缘无故地傻笑，还有些人吃了安非他命后会昏睡，有些人服用了迷幻药之后胡言乱语……这里就像是一个毒品试验所。
阿瑟发现有两个人也像他一样躲得远远的。一个身材高挑、留着乌黑的长发、嘴唇丰满但眼神迷茫的女孩不断地望着他。他觉得她可能会走过来和自己打招呼。这个念头令他不舒服。
就在这时，坐在那个女孩旁边的男子开口问阿瑟：“你常参加哈伯瑞的派对吗？”
阿瑟让亚伦出来应付。亚伦看了一眼周围。“你刚才说什么？”
“我朋友说，她曾在派对里见过你，”年轻人说道，“我也觉得你很眼熟。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都叫我威廉·米利根。”
“查拉的哥哥？嘿！我是史坦利，我见过你妹妹！”
那女孩走了过来，史坦利说道：“玛琳娜，这位是比利。”
史坦利说完便走开了。玛琳娜和亚伦聊了大约1小时，议论着屋里的人。亚伦觉得她可爱、温柔、充满了魅力，一双黑色的眼睛好像会说话。她令亚伦倾倒。但是他知道阿瑟的规定，知道他和眼前的这个女孩不会有什么结果。
“嘿！玛琳娜！”刚才的那个男子从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叫她，“过来一下！”
她没有理睬。
“你男朋友在叫你。”亚伦说道。
“哦！”她微笑着，“他不是我男朋友。”
她令他不知所措。他刚因被控强奸罪从少年感化院假释出来，现在又有女孩来招惹他了。
“对不起，玛琳娜，”亚伦说，“我该走了。”
她一脸惊讶：“我们以后可能还会见面。”
亚伦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是星期日，亚伦认为这是打高尔夫球的理想日子。他把球具放进车里，驱车来到兰开斯特俱乐部。他在那儿租了一辆电动车，打了几洞，但成绩不理想。他第三次将球击进沙坑时，对自己的表现非常不满意，于是退下了。
马丁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自己手里握着一根高尔夫球杆。他需要将沙堆里的球打出去。他挥动球杆，打完了那洞球。他不知道前几洞挥了几杆，索性记下“3杆”。
他看到下一洞前挤了很多人，于是大声抱怨那些人破坏了他这个高手的兴致。
“我是纽约来的，”他对前面一个四人组里的一个中年人说，“我经常到私人俱乐部打球，那儿会限制打球的人数。”
趁那个人不知所措之际，马丁插了进去，“你不介意我先打吧？”未等对方回答，他已经挥杆上阵了，击球后又开着高尔夫球车奔向前面。
他用同样的办法插到了另外一个三人组的前面，但是把球打进了水塘。他将电动车停在水塘边去找球，但是没有找到。于是，他挥动球杆击打另一个球。球越过了池塘。就在他跳上车准备去捡球的时候，不慎扭伤了膝盖。
又是戴维出来承受痛苦。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辆电动车里，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疼痛稍微减轻后，戴维开始玩弄电动车的方向盘，嘴里还模仿着发动机的声音。他用脚蹬了一下踏板，刹车闸立刻打开了，车子开始下滑，直到前轮陷在池塘里才停止。受到惊吓的戴维退了回去，马丁再度出现。马丁不知道车出了什么问题，只好用了半个多小时前前后后地推动车子，好不容易才将前轮推出泥潭。他推车时看到一拨拨去打球的人经过，心里无比气愤。
电动车终于回到干燥的路面后，阿瑟出现了。他告诉里根，决定将马丁列入“不受欢迎的人”。
“不就是把车开进了池塘嘛，惩罚太重了吧？”
“不是因为这个，”阿瑟说，“马丁是个自大狂，就想穿名牌、开豪车，整天做白日梦。他从不想完善自己或发挥创造力，他是个骗子。更为严重的是，他是个势利鬼！”
里根笑道：“我才知道‘势利鬼’也得被列入‘不受欢迎的人’。”
“我亲爱的伙伴，”阿瑟的口气冷峻，他知道里根的话是什么意思，“除非你很聪明，否则没有资格看不起别人。我有这个资格，但马丁没有。”
阿瑟以标准杆数打完了最后四洞球。
1973年10月27日，大约是在多萝西和卡尔莫结婚10年后，她与第四任丈夫摩尔结婚了。
摩尔想做一个好父亲，但孩子们并不领情。阿瑟对摩尔定下的规矩很不以为然。
多萝西禁止小儿子骑摩托车，汤姆知道这是因为斯图尔特的缘故，但他不认为因此就可剥夺其他人的权利。
一天，他向朋友借了一辆雅马哈350摩托车。快要骑到自己家的时候，他低头发现车的排气管快要掉下来了。他心想，如果排气管撞到地面，肯定车毁人亡。就在这个危急时刻，里根把他扔下了车。他站起身来，掸掸磨破的牛仔裤，慢慢地将车推进了前院，然后回到屋里清洗额头上的血迹。
他刚走出浴室，就听到多萝西冲着自己尖叫：“我说过不准骑摩托车，你是要折磨我吗？”
摩尔这时正好从花园回来，也大声吼道：“你是故意的！你知道我痛恨摩托车，居然……”
里根摇摇头退下了，让汤姆出来解释排气管的事。
汤姆抬起头，发现妈妈和摩尔正在怒视着自己。
“你是故意的，”摩尔问，“对吗？”
“你们疯了，”汤姆看了一眼身上留下的瘀伤，“只不过是排气管掉下来了，我……”
“又撒谎！”摩尔说，“我查过了，排气管根本没断，连痕迹都没有！”
“你再说一遍试试！”汤姆大吼着回应道。
“你就是个骗子！”摩尔喊道。
汤姆气冲冲地跑出屋。他觉得再怎么解释也是白费口舌，要不是里根及时出现，摩托车早就毁了。不管他说什么，他们都会叫他骗子的。
汤姆已经无法承受不断累积的怒火，于是退了下去……
看见儿子气愤地冲出屋跑进车库，多萝西也跟了过去。她站在车库外向里张望，看见比利恶狠狠地走向柴堆，捡起一根木柴一下子劈成两半，接着又连续劈断了好几根，算是出了气。
阿瑟决定搬出这个家。
几天后，亚伦找到了一套便宜的公寓房，在布罗德大街808号的一座白色木结构住宅内。公寓有两间半房子，离多萝西的住处不远，虽然不够舒适，但是有电冰箱和壁炉。他自己添置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多萝西用自己的名义给他买了一辆庞蒂亚克汽车，但是钱要由比利支付。
里根买了1把.30口径的卡宾枪、1把.25口径的半自动手枪和九发装的弹匣。
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公寓真是令人兴奋，只要高兴，随时可以画画，不会有人与他争吵。
阿瑟买的阿司匹林和其他药品全部是瓶装，为的是不让年纪小的孩子们随便拿药。他甚至告诉里根必须买密封的伏特加酒，还提醒里根，枪支必须放在上锁的柜子里。
阿达拉娜和阿普里尔在厨房里争吵起来，阿瑟虽然听到，但决定暂时不予理会。他专注于学习、研究和规划未来，时间很紧，所以尽量不去管那些婆婆妈妈的事。如果她们吵得太凶，他就让阿达拉娜去做饭，让阿普里尔去缝衣服、洗碗，把二人分开。
阿瑟原本对阿普里尔的印象不错。她身材瘦小、黑头发、棕色眼睛，比平淡无奇的阿达拉娜漂亮，而且也比较聪明。她的智力可与汤姆或亚伦相比，有时候甚至比自己还聪明。起初，阿瑟对她的波士顿口音颇有好感，但是在得知她的计划后，便对她失去了兴趣。
阿普里尔一直在谋划如何折磨、杀死卡尔莫。她想把卡尔莫骗到公寓，把他绑在椅子上，然后用焊枪一寸一寸地烧他。她还想给他吃安非他命，让他保持清醒。焊枪足可切断他的手指和脚趾，慢慢地烧，不会流出血来。她希望他在下地狱之前尝尽苦头。
阿普里尔开始与里根讨论这个计划。
她对他耳语道：“你必须杀死卡尔莫，只需要一把枪，你就可以干掉他！”
“我不是杀手。”
“这不是杀人，这是他罪有应得！”
“我不是法律，判决是法院的事。我只有在保护妇女和儿童时才能使用暴力。”
“我是个女人。”
“你是个疯女人。”
“你只要带上枪，藏在他们家对面的山丘上就可以干掉他。不会有人知道是谁干的。”
“距离太远了。卡宾枪上没有狙击镜，我们没钱买。”
“里根，你又不笨，”她轻声说，“我们有望远镜，你可以将望远镜架在枪上，再用两根头发交叉成十字当准星用。”
里根想躲开她。
但阿普里尔仍不死心，她提醒里根，卡尔莫曾经折磨过孩子们。她知道里根很关心克丽丝汀，因此特别提到卡尔莫是如何虐待克丽丝汀的。
“我去干掉他！”里根说道。
他从头上拔下两根头发，用水小心地将两根头发粘在望远镜上，然后爬上屋顶，用自己的望远镜瞄准前方。他试射后觉得有几分把握，便用胶水将头发粘好，把望远镜架在卡宾枪上，到树林里去测试。他应当可以从卡尔莫新居对面的山丘上击中他。
第二天早上，在卡尔莫上班前1个小时，里根把车开到卡尔莫家附近。停好车后，他溜到屋子对面的树林里，躲在树后等待卡尔莫出现。他瞄准了卡尔莫家的大门，他知道卡尔莫会从那里出来取车。
“不能这么干！”阿瑟大声叫道。
“他必须死！”里根回答。
“这违反了我们的规定！”
“但符合保护妇女和儿童的规定。他伤害了孩子们，就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阿瑟知道难以说服里根，于是把克丽丝汀叫到“聚光灯”旁，让克丽丝汀看看里根要干什么。克丽丝汀一面放声大哭，一面跺着双脚求里根别做傻事。
里根紧咬牙关。卡尔莫就要走出大门了。里根伸手卸下装有9发子弹的弹匣，退空枪膛，将枪举起，用望远镜瞄准卡尔莫，轻轻地扣动了扳机。然后，他将卡宾枪扛在肩上走回停车处，开车打道回府。
当天，阿瑟以“阿普里尔精神错乱，对大家构成威胁”为由，将她列为“不受欢迎的人”。
3
凯文正独自一人待在公寓里，突然响起了门铃。他打开门，看见一位漂亮的小姐正对着自己微笑。
“我给哈伯瑞打了电话，”玛琳娜说，“他说你自己租了房子。那天晚上我们谈得很愉快，所以我想来看看你。”
凯文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还是请她进了屋。“刚才我情绪不好，”他说，“直到打开这扇门为止。”
那天晚上，玛琳娜观赏了他们的画作，还和凯文谈起了几个熟人。她很高兴自己主动过来看他，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她起身离去时，凯文问她什么时候还会再来。她表示只要他愿意，她一定会再来。
1973年11月16日，是比利正式离开少年感化院的日子。凯文坐在附近的一家酒吧里，想起戈迪在感化院时说过的话：“如果想要毒品，”戈迪说，“可以来找我。”
对！就这么做！
当天傍晚，他开车前往哥伦布市东面的雷诺斯堡郊区。戈迪的家是远处一栋看起来造价不菲的农舍。
戈迪和他的母亲茱莉亚见到他非常高兴。茱莉亚还用性感的声音说随时欢迎他光临。
茱莉亚忙着倒茶时，凯文问戈迪能否借给他一些钱买药做生意。他现在没钱，但日后一定会还给他。
戈迪把他带到附近的一栋房子，在那里向一个朋友买了价值350美元的大麻。
“这些大麻能卖1000多美元，”戈迪说，“卖掉之后再还我钱吧。”
凯文双手发抖，神情茫然。
“你卖什么？”凯文问。
“吗啡，如果能搞到的话。”
不到一个星期，凯文就将大麻卖给了玛琳娜在兰开斯特的朋友，净赚了700美元。凯文回到公寓后，吸了口大麻，然后打电话给玛琳娜。
过了一会儿，玛琳娜来到凯文的住处。她从哈伯瑞那得知凯文卖大麻的事，告诉凯文她很担心他。
“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凯文边说边吻她。他关上灯，把她带到床上。可是，他们刚刚抱在一起，阿达拉娜就让凯文退下去了，因为她渴望拥抱和温存。
阿达拉娜知道阿瑟的有关规定，也听见阿瑟告诉男孩子们，如果违反规定，就会被列为“不受欢迎的人”。但是，颇具英国绅士风度的阿瑟从来没有和阿达拉娜谈及过性。她不赞同这个荒谬的规定，阿瑟也从未对她起过疑心。
第二天早晨亚伦清醒过来，看到了抽屉里的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十分担心，但是又无法找汤姆、阿瑟或里根问清楚。
下午，哈伯瑞的几个朋友过来买大麻，但亚伦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那几个人态度恶劣，将钞票在亚伦的眼前挥来挥去。亚伦怀疑家里有人贩毒。
于是，他去了哈伯瑞的住处。在那里，一个男子拿了一把.38口径的史密斯·韦森左轮手枪给他看。亚伦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需要枪，但还是用50美元买下了。对方还送了几颗子弹。
亚伦把枪藏在汽车座椅下。
里根出来了，不断地把玩着枪。枪是他让亚伦买的，尽管那并不是他最喜欢的型号。他想要的是9毫米口径的枪，但觉得这把作为收藏也不错。
亚伦决定搬出这栋环境恶劣的公寓。他四处寻找出租广告，浏览报纸上的出租广告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号码。他从脏兮兮的电话簿上找到了地址和该电话所有者的姓名。他发现这个叫凯尔纳的人，就是上次帮助他打官司的那位律师。他求多萝西替他打电话租房，结果凯尔纳同意以每月80美元的价格出租。
出租的公寓位于罗斯福大道后的白色大楼内。亚伦租的是二楼的一间卧房。一个星期后，亚伦搬了进去，将房子收拾得十分舒适。他决定不再做毒品买卖，也不再与那帮人来往。
玛琳娜前来拜访令他十分惊讶，因为自从哈伯瑞家的派对后，亚伦再没有见过她。然而，她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熟悉。他不清楚究竟是谁在和她约会，不过他知道她不是自己的意中人，也不想和她发展任何关系。
玛琳娜下班后常过来为他准备晚饭，待一会儿才回父母家，不过偶尔也会住下来。整个事情因此而变得非常复杂，亚伦不喜欢这样。
每当玛琳娜想亲热时，亚伦便会退下去。他不知道谁会出现，也不想知道。
玛琳娜对这个新住所很满意。比利有时会说脏话或者大发脾气。她起初颇为惊讶，但后来慢慢习惯了他多变的性格——刚才还温柔体贴，转眼间就大发脾气；一会儿聪明、幽默，一会儿又突然变得异常笨拙，连小孩都不如。她知道他需要有人照料。她认为是毒品和他接触的那帮人在作怪。她想让比利明白哈伯瑞那伙人是在利用他，这样他就会发现他根本就不需要那些人。
有时，他的言行令她害怕。他说要是有人看见她来了，一定会来找麻烦。从他的口气可以听出，他所谓的“有人”指的是一家人。她觉得他和黑手党一定有关系。她每次来，他都会在窗前摆一幅画，说这是“暗号”，目的是告诉其他人不要进来，因为她在屋里。她坚信他口中的那些人是黑手党。
他们开始做爱时他会说一些粗俗下流的话，而后总是会变成温柔的爱抚。他的做爱方式也令她困惑。虽然他很强壮、男人气十足，但她却觉得他总是在压抑自己，从来没有尽兴。尽管如此，她知道自己爱他，觉得只要能谅解他，相处时间长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一天晚上，阿达拉娜溜走了。戴维发现自己站在“聚光灯”下，心里非常害怕，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大男人哭，”玛琳娜轻声问，“你怎么了？”
戴维蜷着身体，放声痛哭，如同一个无助的婴儿。当他看起来如此脆弱时，玛琳娜也很受触动，她靠近他，紧紧地抱着他。
“比利，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不告诉我，我就无法帮助你。”
戴维不知该如何回答，退了下去。汤姆出现了，看见自己正被一位美丽的小姐抱着，也赶紧溜走了。
“如果你还哭，我可要走了。”她觉得他是在耍自己，非常气愤。
汤姆看着她走进浴室。
“搞什么鬼！”他低声骂道，紧张地四处张望，“阿瑟会杀了我！”
他从床上跳起来穿上裤子，在屋里踱来踱去，想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究竟是谁？”
他看见客厅的椅子上放着一个女皮包，便走过去迅速地翻看，发现她驾驶执照上的名字是“玛琳娜”，于是赶紧把执照放回包里。
“阿瑟？”他低声唤道，“能听见吗，告诉你，我和这件事没有关系。我没碰过她，相信我，我不会违反规定。”
他走向画架，拿起笔开始画风景画，心想：阿瑟会知道我在努力提高绘画水平，这正是他希望我做的。
“比起我，你更关心你的画。”
汤姆转过身，看见玛琳娜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梳头发。他什么也没说，继续画画。
“画，除了画，还是画，比利，和我说话呀！”玛琳娜在一旁说。
他记得阿瑟说过对女人要有礼貌。汤姆放下画笔，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她非常漂亮，尽管穿着衣服，但仍然能看出她身材丰满、凸凹有致、线条优美。他从未画过裸体女人，但是他很愿意为她画一幅。可这并非自己的专长，得亚伦才行。
他与她聊了一会儿，为她深色的眼睛、噘起的嘴唇和细长的脖子所吸引。他知道不论她是谁，为什么来到这里，他都会疯狂地爱上她。
4
没人知道比利为什么开始旷工，而且变得如此笨拙。有一次，他爬到箱子上去修理锁链，结果掉到溶液池里，害得他们不得不把他送回家。有一天他又旷工了，于是在1973年12月21日，比利被公司解雇了。于是，他就待在家里画画。有一天，里根拿起枪，开车到树林里去练习射击。
里根现在已拥有了好几支枪，除了. 38口径史密斯·韦森、. 25口径自动手枪和. 30口径卡宾枪外，还有. 375口径的连发手枪、m-14步枪，. 44口径大型连发手枪和m-16步枪。他特别钟爱以色列手枪，因为它不但小巧而且声音小。另外，他也买了武器收藏家喜欢收藏的. 45口径汤普森圆型弹匣。
在极度“混乱时期”，凯文让戈迪给自己介绍一个销售网，准备全力投入毒品交易。一个小时后，戈迪打来电话，告诉他去往黑森林的路线。这个地方在哥伦布市东面，离雷诺斯堡不远。
“他叫布莱恩（brian foley），我已经把你介绍给他了。他希望和你单独见见，好观察你。如果他喜欢你，那你就成功了。”
凯文按照戈迪说的路线小心翼翼地开车前往。他从未去过那个地方，但还是提前10分钟到达了约定地点。他将车停好，坐在车里等候。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辆奔驰汽车开了过来，从车里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麻子身穿棕色皮衣，另外一个身材中等、留着八字胡，身穿细条纹西装。车里面还坐着一个人从后座向外监视着。凯文讨厌这样的情景。他坐在方向盘后，浑身冒汗，不知道自己怎会落到这个地步，是不是应当离开？
大个子走过来，弯下身靠在车窗旁盯着凯文。从紧身外套可以看出，他的腋下夹着东西。“威廉·米利根？”
凯文点点头。
“布莱恩先生想和你谈谈。”
凯文刚下车，就看见布莱恩从奔驰车后座走出来，斜靠在车门上。布莱恩看起来并不比凯文大，约莫18岁，棕色的头发披在肩上，很难与他的驼毛大衣区分开来，喉结很明显。
凯文刚要走过去，突然有人拽住他，把他摁到车上。那个大个子用枪顶着他的头，中等身材的男子则走过来搜查他的身体。于是，凯文退了下去……
里根抓住中等身材男子的手，猛地一拉将他甩到持枪的大个子面前。随后，里根敏捷地跳起来夺下了大个子手上的枪，把他当作人质躲他身后瞄准布莱恩。一直站在车旁的布莱恩目睹了发生的一切。
“别动！否则我就不客气了！”里根冷静地说，“你一动，立刻会有两颗子弹击中你的脑门！”
布莱恩举起双手。
“你！”里根朝留着八字胡的男子说，“把枪掏出来放在地上！”
“照他的话做！”布莱恩命令道。
那个男子慢吞吞地伸出手，里根又喊道：“快点，否则让你脑袋开花！”
那个男子解开夹克，取出手枪放在地上。
“把枪踢过来！”
那个男子把枪踢过来，里根才放开人质，捡起地上的枪，分别瞄准这三个人。“你们就是这么迎接客人的吗？”
他把所有的子弹都退下来，转了转枪，将两支枪归还给他们，然后走向布莱恩。
“你得找个好点的保镖。”
“把枪收起来，”布莱恩说道，“到他的车旁去等着，我要和米利根先生谈谈。”
布莱恩示意里根坐进奔驰车后座，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他按下开关，打开小酒吧。
“喝点什么？”
“伏特加。”
“听你的口音我就知道，名字虽然像，但你一定不是爱尔兰人。”
“我是南斯拉夫人，名字说明不了什么。”
“你用枪也像用手一样利落？”
“能借用一下枪吗？”
布莱恩从车座下取出一把.45口径的手枪。
“好家伙！”里根说道，掂量了一下，“我比较喜欢9毫米的枪，但这把也不赖。你挑个目标！”
布莱恩按下车窗电动开关。“马路对面的啤酒罐，靠近……”
话音还没落，里根瞬间开了几枪，啤酒罐应声滚到地上，滚动中又被击中几枪。
布莱恩笑道：“有了你，我什么都不怕了。威廉·米利根先生？还是其他名字？”
里根说道：“我需要钱，只要有活儿我就干。”
“违法的事干不干？”
里根摇摇头：“除非生命受到威胁，否则我不伤人，另外，我也不攻击女人。”
“很好。现在你上车跟着我们走，到我那儿坐坐，咱们好好聊聊。”
两名保镖瞪着里根，看着他走向自己的车。
“下次再这样，”大个儿说，“我杀了你！”
里根立刻扭住他的胳膊顶向车门，只要再稍稍用点力就会扭断他的胳膊。“你的动作太慢了，最好小心点儿，我可不那么容易对付。”
布莱恩在车里大吼：“莫瑞！他妈的，快给我滚回来！别惹比利，他现在为我工作了！”
里根开车跟着他们，但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以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出现。
开了许久，车子远离雷诺斯堡之后驶进了一片宽阔的私人宅邸。眼前的景象令里根十分惊讶，宅邸四周竖着高耸的围墙，3条大狼狗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那是一栋维多利亚式的巨型建筑，地板上铺着长毛地毯，是简约的现代设计风格，有很多画和艺术品。布莱恩领着里根参观房子，显然对自己的财富颇为得意。然后，他把里根带进酒吧，给他倒了一杯伏特加。
“现在，米利根先生……”
“大家都叫我比利，”里根说，“我不喜欢威廉·米利根这个名字。”
“我知道那不是你的真名。好吧，比利，我雇用你。你敏捷、聪明、强壮，还是神枪手，我很需要像你这样善用短枪的人。”
“你什么意思？”
“我从事的是运输业，运输人员必须受到严密的保护。”
里根点点头，伏特加已经在体内产生了效果。“我是守护神。”他说。
“很好，把你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每次出货前一两天，你必须住在这里，这儿有很多房间。你无须知道货物情况和送货地点，这样可以把走漏风声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听起来不错！”里根边说边打哈欠。在返回兰开斯特的路上，里根睡着了，由亚伦开车，他纳闷刚才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根根据约定负责护送货物，穿梭于哥伦布市的中间商与客户之间。他喜欢护送大麻和可卡因，因为可以亲眼见到报纸上经常曝光的黑道名人。
有一次，他们把m-1来福枪运往西弗吉尼亚黑人区。里根不知道他们要这些枪干什么。
里根曾几次三番想找阿瑟，但当时正处于“混乱时期”，要不就是阿瑟拒绝见他，总之，他没有如愿。他知道菲利普和凯文窃取了时间，因为他发现藏在公寓里的镇静剂和安非他命的瓶子被打开过。有一次，他还发现衣柜里藏了一把枪。他非常生气，因为如此粗心大意可能会伤害到其他人。
他想好了，那几个“不受欢迎的人”下次如果再出现，他一定要把他们推到墙边狠狠教训一顿。毒品会严重危害身体，伏特加和大麻含有天然成分，适量的话危害较轻。他不希望家里的任何人沾上毒品。他对有前科的凯文和菲利普产生了怀疑。
一周后，里根完成了从印第安纳将大麻送给一个汽车商的任务，准备在哥伦布市用晚餐。他刚走下车，便看到一对上了年纪的男女在分发共产党的宣传册，有几个人正围在身旁刁难他们。里根上前询问这对男女是否需要帮忙。
“你也相信共产主义？”那个妇女问道。
“是的，”里根回答，“我是共产党员，我在工厂里亲眼目睹过工人如何被奴役。”
那位老人送给他一些有关共产党，以及攻击美国政府和独裁政权的宣传册。里根向布罗德街走去，将这些宣传册硬塞到过往行人的手里。
他手中还剩下最后一册，决定自己留下来。他回去找那两位老人，但他们已经离开了。他走过几条街道继续寻找，心想要是能找到聚会地点，就去参加共产党组织的活动。他曾观察过汤姆和亚伦在兰开斯特电镀厂的工作情况。他认为要想改变劳工的生活状况，人民必须起来革命。
后来，他在汽车保险杆上看到了一幅标语：“全世界劳工团结起来！”心想一定是那两位老人贴的。他蹲下来，看到标语右下方印着哥伦布市制版公司的字样，认为那儿一定有人能告诉他共产党的聚会地点。
他查了电话簿，发现那家公司并不远，于是开车前往。他先坐在车里观察这家公司，然后把车开到旁边街角的公共电话亭，下车用钳子将电话线剪断，接着又剪断了另一个街角电话亭的电话线。完成后，里根走进了那家公司。
公司负责人大约60岁，头发花白、戴着一副很厚的眼镜。他否认那个共产党标语是他们公司制作的。“那是一家位于北哥伦布的印刷厂制作的。”他说道。
里根握紧拳头敲敲柜台：“给我地址！”
老人紧张得愣住了：“你有身份证吗？”
“没有！”里根叫道。
“那我怎么知道你不是fbi派来的？”
里根揪起老人的衣领，靠过去说道：“老头，我要知道那些标语送到哪儿去了！”
“为什么？”
里根拔出枪来。“我在寻找我的同志，但没找到。他们在哪儿？快告诉我，否则子弹是不长眼睛的！”
那老人害怕地透过镜片盯着他，“好吧！”他取出笔在纸上写下了地址。
“我要查查你的账本确定一下。”里根说。
老人指着桌上的账簿：“在那里，但是……但是……”
“我知道，”里根说，“共产党客户的地址不在里面。”
然后再次用枪指着他：“打开保险柜。”
“你要抢劫？”
“我只要地址！”
老人打开保险柜，拿出一张纸放在柜台上。里根看了一下，很满意找到了地址。他顺手扯断了电话线。
“你要是想在我到达之前打电话通知他们，得用这两条街以外的公用电话。”
里根回到车里，估算出印刷厂距离这家公司大约4公里，心想在那老头找到能用的电话前，他早就到了。
地址注明的地方是一栋住宅，一楼的玻璃窗上贴着一块小招牌“印刷”。印刷间就在客厅里，摆着长桌子、小型印刷机和油印机。里根很惊讶，因为这里并没有什么印着镰刀锤子的海报，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型家庭印刷厂。但是，从脚下感觉到的震动判断，他知道地下室也有印刷机。
出来开门的是一位大约45岁的中年男子。“我是波卡尔，有什么事能为您效劳？”
“我要为革命事业工作。”
“为什么？”
“因为我认为美国政府就是黑手党，他们压榨劳工，用大笔金钱支持那些独裁者。我相信人生而平等。”
“进来吧，年轻人，我们谈谈。”
里根随他走进厨房，在桌旁坐下。
“你从哪里来？”波卡尔问道。
“南斯拉夫。”
“我刚才就觉得你是南斯拉夫人。我们得调查一下，不过我们没有理由不让你加入。”
“我希望有一天能到古巴去，”里根说，“我很尊敬卡斯特罗，他带领蔗糖工人上山闹革命。现在，古巴人人平等。”
谈了一会儿，波卡尔邀请里根参加当天下午召开的地区会议。
“在这儿？”里根问。
“不，在威斯特维尔附近，你可以开车和我一起去。”
里根开车跟着他们来到一个看起来颇为富有的小区，不禁有些失望，他以为会议地点在贫民区。
里根是以南斯拉夫人的身份被邀请参加会议的。与会的人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他坐在后排倾听着。可是，当演说者高谈阔论之时，他开始遐想。他努力保持清醒，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他只想睡一会儿，然后就能重新变精神。这些人是他找到的，他一直想加入这个团体，他们反对压榨工人的资本主义。他睡着了……
阿瑟挺直身体，保持着警惕。他观察了里根的最后一段行程，看见里根开车跟着另外一辆车。他不明白，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这样做，这是共产党的会议啊。他想站起来告诉在座的人：苏联才是最大的独裁国家，那儿的政权从来就不属于人民。
阿瑟站起来看了一眼在座的听众，冷漠地说了句：“胡言乱语！”然后径自离开了。在场的人无不感到惊讶。那个南斯拉夫家伙完全自我矛盾，靠抢银行、押运毒品为生，却扬言要解放人民！
阿瑟找到了车，在里面坐了一会儿。他讨厌车辆右行的交通规则，但无法找到其他人开车。他骂了一句“该死的混乱时期！”，然后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他坐在驾驶座上，伸长脖子注视着马路中央的分隔线，尽量远离人行道，以每小时20公里的速度行驶着。
阿瑟一边开车一边留意着路标，突然发现眼前的森伯里路可能离胡佛水坝不远。他将车停到一旁，取出地图，找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没错，他的确就在自己一直想去看看的水坝附近。
他听那些修建这座水坝的士兵说过，水坝旁有很多堆积的淤泥。他曾反复想过，这些淤泥会不会成为孳生蚊蝇的温床？若情况确实如此，他得请环保局来消灭这些害虫。重要的是，他必须采些标本回去，放在显微镜下观察。虽然这不是什么大事，但必须有人去做。
因为他在考虑这件事，所以车开得很慢。突然，一辆卡车从后面驶来，超过他的车后又回到原来的车道上。就在此时，前方的一辆车为了闪躲，猛地冲到了沟里。阿瑟见状立即刹车，冷静地下了车。一位女士被卡在车里，正努力往外爬。
“嘿！不要动！我来帮你！”
看到她的伤口不停地流血，阿瑟便用按压的方法为她止血。她的牙齿被撞断了，开始不停地呕吐、咳嗽，显然喉咙里有异物阻塞。他决定帮助她呼吸，于是从自己的口袋找出一根圆珠笔。他抽出笔管，用打火机将笔管烧软，然后插入她的喉咙。他将她的头移向另一边，让血从口中流出。
阿瑟做了简单的检查，发现她的下巴和手腕都有撕伤，肋骨可能也被压断了几根，一定是撞到了方向盘。
救护车到达后，他说明了事故发生的经过，以及他采取的急救措施，然后走进围观的人群。
他放弃了去看水坝的念头。天色已晚，他必须在天黑前回家，因为他不
1
斯图尔特去世一个月后，比利从少年感化院获得假释。回家后不久，一天亚伦正在屋里看书，摩尔进来问他想不想去钓鱼。亚伦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讨好多萝西。凯西说他们快要结婚了。“当然，”亚伦说，“我很喜欢钓鱼。”
摩尔做好了一切准备，第二天向公司请了假就到家里来接比利。
汤姆恶狠狠地看着他：“钓鱼？去你妈的！我才不去呢！”
汤姆走出房间时碰到了多萝西，多萝西问他为什么出尔反尔，汤姆一脸惊讶地望着他们。“天哪！他从来没有问过我！”
摩尔气呼呼地冲到门外，发誓说比利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卑鄙的骗子。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亚伦独自一人在房间时，将这件事告诉了阿瑟，“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每次摩尔来，我就觉得自己成了外人！”
“我也有同感，”汤姆说，“多萝西就像我的母亲一样。如果她和摩尔结婚，我就搬出去。”
“好吧！”阿瑟说，“我们先找份工作，存些钱，然后出去租房子住。”
其他人都赞成这个主意。
1973年9月11日，亚伦在电镀厂找到了一份工作。这份工作收入不多，工作环境也很差，完全不是阿瑟所希望的。
装卸工单调无聊的工作由汤姆负责。他的工作是卸下吊车，一车接一车地将里面的东西倒进电镀槽里。吊车排列的长度与保龄球道相差无几。他需要降低吊车、等待，升高吊车、推动、降低，然后再等待。
阿瑟对如此卑微的工作不屑一顾，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事情上。他需要帮助其他人自力更生。
在感化院干活期间，他一直在思考那些允许出现的人格的行为。他最后认识到，若想在社会中生存，大家必须学会自我控制。如果不定下规矩，大家就会乱作一团，而这是十分危险的。他在少年感化院学到的管理规则正好派上用场——将表现不佳者退回到第一区或第二区。在这个规定的震慑下，那些顽劣分子就会收敛起乖张的行为。他们进入社会时，确实需要这样的管理规则。
他向里根解释了自己的想法。“因为有人和那两个坏女人接触，才被指控犯下了强奸罪，使我们都受到了牵连，”阿瑟说，“虽然我们没有犯罪，却被送进了监狱。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再度发生！”
“你将如何阻止呢？”
阿瑟若有所思地接着说：“我通常可以阻止一些人出现。我注意到，在危急情况下，你也有能力立即替换出现的人。我们两人应该好好地支配意识。我已决定永远驱逐那些‘不受欢迎的人’，不准他们再出现。其他人则必须规范自己的生活，我们就像是一个大家庭，必须有严格的家规。谁触犯了家规，就得列入‘不受欢迎的人’里。”
经里根认可后，阿瑟向大家说明了这些规定。
第一条：不能说谎。我们一直被世人误解，因为我们确实不知道其他人做过的事。
第二条：善待妇女和儿童，包括不说脏话，言行举止要有礼貌。例如：开门动作要轻；用餐时身体坐直，将餐巾放在腿上；任何时候都必须保护妇女和儿童，每个人都应该这样做。如果看到男人欺负妇女或儿童，必须立刻退下，让里根处理（如果自身面临威胁时则无需主动退下，因为里根会自动出现）。
第三条：禁欲。绝对不允许再出现被他人指控强奸的情况。
第四条：自我完善。不可浪费时间去看漫画书或电视，专业要精益求精。
第五条：保护家庭每一个成员的财产。这一条是针对卖画而定的，将以最严格的标准执行。任何人都有权出售没有签名或署名“比利”或“威廉”的画。若画作上签了“汤姆、丹尼或亚伦”的名，则属于私人财产，任何人都不得出售不属于自己的画作。
违反规定者将被判永远不得出现，到阴影里去与那些“不受欢迎的人”为伍。
里根想了一下，问道：“那些‘不受欢迎的人’是谁！”
“菲利普、凯文，他们均有反社会和犯罪倾向，已经被放逐了。”
“汤姆呢？他有时候也有反社会倾向。”
“是的，”阿瑟表示赞同，“不过，我们需要汤姆的好斗性格。一些年幼者太守规矩，如果对陌生人言听计从，一定会受到伤害。只要汤姆不违反其他规定，不利用脱逃术和开锁技巧去犯罪，那么他就可以出现。但我会随时警告他，让他知道我们在注视着他的行动。”
“那我呢？”里根问道，“我也有犯罪倾向！”
“你也不可以违反规定、不可以犯罪！”阿瑟说，“即使你的行为并未伤害他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行。”
“你得知道，”里根说，“为了生存或防卫，有时候我也会犯罪。在情急之下，就顾不得法律了。”
亚伦合起手指思考里根提出的理由，然后点点头，“你是唯一的例外，因为你的力量太强大了，一个人足以应付攻击。但是，只准许你在自我防卫或保护妇女儿童时这样做。作为家庭守护者，在不伤及无辜和保护大家生命的情况下，你是唯一有权采取必要行动的人。”
“好，我同意这些规定，”里根温和地说，“但是制度不一定永远有效。在‘混乱时期’，有人会跑出来窃取时间，但我们却完全不知情，包括你、我和亚伦在内。我们可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错，”阿瑟应道，“我们必须在可控范围内做该做的事。我们必须维持家庭的稳定，防止‘混乱时期’再度出现。”
“这大概很难！你必须和其他人保持良好沟通。我还没认全所有的家庭成员，有些人来了又走了。有时候，我甚至不知道出现的是不是我们的人。”
“那是当然，就像在医院或少年感化院里一样，我们得先了解自己周围的人，然后才能发现其他人的存在。但情况往往是，在外面的人也不互相沟通，尽管他们离得很近。我会和每一个人沟通，告诉他们应当注意的事情。”
里根打趣道：“我虽然力气大，但你的知识让你拥有比我更大的力量。”
阿瑟点点头：“这就是我下棋总能赢你的原因。”
阿瑟随后和每个人都进行了沟通，把规定告诉他们。他还强调，除了这些规定外，站在聚光灯下的人还必须遵守其他规定。
只有3岁大的克丽丝汀常常令大家感到难堪。但是，里根坚持特许她不被放逐或列入“不受欢迎的人”，因为她是家庭的第一个成员，也是唯一的儿童。在出现无法沟通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克丽丝汀出现或许会有所帮助。但她也必须努力学习，要在阿瑟的帮助下学习阅读和写字，克服她的失读症。
汤姆继续学习他喜爱的电器知识，并提高运用机械的能力。他开锁和保险柜的能力仅在逃跑时才会应用，绝不会用于行窃或帮助他人偷东西，他不会变成一个窃贼。闲暇之余，他学习吹奏萨克斯管，并提高绘画技巧。他还在努力练习控制情绪，以便在必要时出来应对危急情况。
里根练习空手道和柔道，以使体能保持在最佳状态。在阿瑟的帮助和指导下，里根学会了控制肾上腺素，这使得他在危急情况下能全力出击。他还在继续学习有关炸药的知识。他决定下一次领了工资，就去买一把枪，以便练习打靶。
亚伦磨练自己的口才并提高画肖像画的技巧。压力大时，他就敲鼓放松情绪。通常都是由他出面应付外面世界的人，作为最擅长社交的成员，他必须多跟人接触。
阿达拉娜继续写诗，并提高烹调技术。搬到外面住时，她还得负责整理房间。丹尼继续学习画静物和使用喷枪。他还负责照料年纪小的孩子，因为他已经是十几岁的少年了。
阿瑟继续研习科学，特别医学，他已申请参加临床血液学基础函授课程。与此同时，他还运用他的逻辑和分析能力钻研法律。
所有的人都被清楚地告知，要不断提高他们的能力、丰富知识。阿瑟警告他们不能无所事事，浪费时间，也不能胡思乱想；每个人都必须努力实现自己的目标，还要不断进修；不出现时，要不断学习，一旦出现，就要利用一切机会去练习。
此外，阿瑟还规定年纪小的人不能开车，如果发现自己坐在方向盘前，应立即换位置，让年长的人驾驶。
大家都认为阿瑟的思路严谨，各项提议也都符合逻辑。
塞缪尔阅读《旧约》，只吃犹太人认可的食物，喜欢砂岩雕刻和木雕。他在9月27日犹太新年的那天出现了，为比利的犹太父亲祷告。
塞缪尔知道阿瑟有关卖画的规定。有一天他需要用钱，但没有人告诉他应当怎么做以及会有什么后果，于是他卖掉了一幅署名亚伦的裸体画。他认为画裸体画有违宗教信仰，所以不想见到这种画。他告诉买画的人：“我不是作者，但我认识这位画家。”
他后来又卖了一幅描绘谷仓的作品。这幅画充满了一种恐怖的气氛。
这些画是他人的心爱之物，不是为陌生人画的。塞缪尔知道出售他人心爱作品的后果，但还是卖了画，因此阿瑟得知后非常气愤。于是，阿瑟让汤姆找来塞缪尔最心爱的作品——用石膏制成的维纳斯和丘比特像。
“毁了它！”阿瑟命令道。
汤姆将维纳斯像拿到屋后，用铁槌敲碎。
“塞缪尔私售他人作品，应被列入‘不受欢迎的人’，永远不得再出现！”阿瑟说道。
但塞缪尔不服，他辩解说自己是家庭成员中唯一信奉神的人，所以不应当被放逐。
“神是由那些畏惧未知事物的人创造出来的，”阿瑟说，“人们崇拜耶稣，是因为他们畏惧死后可能发生的事。”
“说得对！”塞缪尔立刻回应，“有这一层保障未必不是好事。如果我们死后发现有神存在就糟糕了，我们当中应该至少有个信神的。”
“如果真有灵魂存在的话。”阿瑟说。
“何必急着下结论！反正再给我一次机会也没什么损失！”
“规定是我制定的，”阿瑟说，“我已经决定了。10月6日是你的圣日，你可以在那天出现过完禁食日，然后被放逐。”
阿瑟后来向汤姆承认，这是他在愤怒之下做出的决定。这个决定可能是错误的，因为他无法确定神是否真的存在，他不该仓促决定放逐他们之中唯一信神的人。
“你可以改变决定，”汤姆说，“让塞缪尔偶尔出现。”
“只要我清醒就不可以，”阿瑟说，“我确实是意气用事，那是我的错误。然而，决定一旦做出，就不能更改。”
汤姆发现自己不断想到天堂和地狱的问题，感到十分困惑。如果死后下了地狱，不知是否有办法逃脱。
2
几天后，亚伦在城里遇见了同学哈伯瑞。他记得哈伯瑞好像是过去的一个朋友。哈伯瑞现在留了像嬉皮士一样的长发。哈伯瑞邀他到自己的住处喝啤酒、聊天。
那是一间宽敞的旧公寓。亚伦坐在厨房和哈伯瑞聊天时，屋里不时有人出出进进。亚伦觉得他们是在进行毒品交易。亚伦起身离去之际，哈伯瑞告诉他周六晚上有个派对，希望他能参加。
亚伦接受了邀请。这是一次少有的社交机会，阿瑟鼓励亚伦参加。
亚伦依约去了，却不喜欢看到的一切，因为那儿有许多人在饮酒、吸大麻，还嗑药。他认为那些人都是在虚度人生，因此打算喝杯啤酒就离开。几分钟后，他感觉很不舒服，于是退去了。
阿瑟环视四周，对于眼前的情景很不以为然。不过，他决定在一旁观察底层社会的生活状况。观察这些人在不同药物作用下的丑态是相当有趣的事。有些人喝醉了会斗殴，有些人在吸食大麻后会无缘无故地傻笑，还有些人吃了安非他命后会昏睡，有些人服用了迷幻药之后胡言乱语……这里就像是一个毒品试验所。
阿瑟发现有两个人也像他一样躲得远远的。一个身材高挑、留着乌黑的长发、嘴唇丰满但眼神迷茫的女孩不断地望着他。他觉得她可能会走过来和自己打招呼。这个念头令他不舒服。
就在这时，坐在那个女孩旁边的男子开口问阿瑟：“你常参加哈伯瑞的派对吗？”
阿瑟让亚伦出来应付。亚伦看了一眼周围。“你刚才说什么？”
“我朋友说，她曾在派对里见过你，”年轻人说道，“我也觉得你很眼熟。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都叫我威廉·米利根。”
“查拉的哥哥？嘿！我是史坦利，我见过你妹妹！”
那女孩走了过来，史坦利说道：“玛琳娜，这位是比利。”
史坦利说完便走开了。玛琳娜和亚伦聊了大约1小时，议论着屋里的人。亚伦觉得她可爱、温柔、充满了魅力，一双黑色的眼睛好像会说话。她令亚伦倾倒。但是他知道阿瑟的规定，知道他和眼前的这个女孩不会有什么结果。
“嘿！玛琳娜！”刚才的那个男子从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叫她，“过来一下！”
她没有理睬。
“你男朋友在叫你。”亚伦说道。
“哦！”她微笑着，“他不是我男朋友。”
她令他不知所措。他刚因被控强奸罪从少年感化院假释出来，现在又有女孩来招惹他了。
“对不起，玛琳娜，”亚伦说，“我该走了。”
她一脸惊讶：“我们以后可能还会见面。”
亚伦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是星期日，亚伦认为这是打高尔夫球的理想日子。他把球具放进车里，驱车来到兰开斯特俱乐部。他在那儿租了一辆电动车，打了几洞，但成绩不理想。他第三次将球击进沙坑时，对自己的表现非常不满意，于是退下了。
马丁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自己手里握着一根高尔夫球杆。他需要将沙堆里的球打出去。他挥动球杆，打完了那洞球。他不知道前几洞挥了几杆，索性记下“3杆”。
他看到下一洞前挤了很多人，于是大声抱怨那些人破坏了他这个高手的兴致。
“我是纽约来的，”他对前面一个四人组里的一个中年人说，“我经常到私人俱乐部打球，那儿会限制打球的人数。”
趁那个人不知所措之际，马丁插了进去，“你不介意我先打吧？”未等对方回答，他已经挥杆上阵了，击球后又开着高尔夫球车奔向前面。
他用同样的办法插到了另外一个三人组的前面，但是把球打进了水塘。他将电动车停在水塘边去找球，但是没有找到。于是，他挥动球杆击打另一个球。球越过了池塘。就在他跳上车准备去捡球的时候，不慎扭伤了膝盖。
又是戴维出来承受痛苦。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辆电动车里，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疼痛稍微减轻后，戴维开始玩弄电动车的方向盘，嘴里还模仿着发动机的声音。他用脚蹬了一下踏板，刹车闸立刻打开了，车子开始下滑，直到前轮陷在池塘里才停止。受到惊吓的戴维退了回去，马丁再度出现。马丁不知道车出了什么问题，只好用了半个多小时前前后后地推动车子，好不容易才将前轮推出泥潭。他推车时看到一拨拨去打球的人经过，心里无比气愤。
电动车终于回到干燥的路面后，阿瑟出现了。他告诉里根，决定将马丁列入“不受欢迎的人”。
“不就是把车开进了池塘嘛，惩罚太重了吧？”
“不是因为这个，”阿瑟说，“马丁是个自大狂，就想穿名牌、开豪车，整天做白日梦。他从不想完善自己或发挥创造力，他是个骗子。更为严重的是，他是个势利鬼！”
里根笑道：“我才知道‘势利鬼’也得被列入‘不受欢迎的人’。”
“我亲爱的伙伴，”阿瑟的口气冷峻，他知道里根的话是什么意思，“除非你很聪明，否则没有资格看不起别人。我有这个资格，但马丁没有。”
阿瑟以标准杆数打完了最后四洞球。
1973年10月27日，大约是在多萝西和卡尔莫结婚10年后，她与第四任丈夫摩尔结婚了。
摩尔想做一个好父亲，但孩子们并不领情。阿瑟对摩尔定下的规矩很不以为然。
多萝西禁止小儿子骑摩托车，汤姆知道这是因为斯图尔特的缘故，但他不认为因此就可剥夺其他人的权利。
一天，他向朋友借了一辆雅马哈350摩托车。快要骑到自己家的时候，他低头发现车的排气管快要掉下来了。他心想，如果排气管撞到地面，肯定车毁人亡。就在这个危急时刻，里根把他扔下了车。他站起身来，掸掸磨破的牛仔裤，慢慢地将车推进了前院，然后回到屋里清洗额头上的血迹。
他刚走出浴室，就听到多萝西冲着自己尖叫：“我说过不准骑摩托车，你是要折磨我吗？”
摩尔这时正好从花园回来，也大声吼道：“你是故意的！你知道我痛恨摩托车，居然……”
里根摇摇头退下了，让汤姆出来解释排气管的事。
汤姆抬起头，发现妈妈和摩尔正在怒视着自己。
“你是故意的，”摩尔问，“对吗？”
“你们疯了，”汤姆看了一眼身上留下的瘀伤，“只不过是排气管掉下来了，我……”
“又撒谎！”摩尔说，“我查过了，排气管根本没断，连痕迹都没有！”
“你再说一遍试试！”汤姆大吼着回应道。
“你就是个骗子！”摩尔喊道。
汤姆气冲冲地跑出屋。他觉得再怎么解释也是白费口舌，要不是里根及时出现，摩托车早就毁了。不管他说什么，他们都会叫他骗子的。
汤姆已经无法承受不断累积的怒火，于是退了下去……
看见儿子气愤地冲出屋跑进车库，多萝西也跟了过去。她站在车库外向里张望，看见比利恶狠狠地走向柴堆，捡起一根木柴一下子劈成两半，接着又连续劈断了好几根，算是出了气。
阿瑟决定搬出这个家。
几天后，亚伦找到了一套便宜的公寓房，在布罗德大街808号的一座白色木结构住宅内。公寓有两间半房子，离多萝西的住处不远，虽然不够舒适，但是有电冰箱和壁炉。他自己添置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多萝西用自己的名义给他买了一辆庞蒂亚克汽车，但是钱要由比利支付。
里根买了1把.30口径的卡宾枪、1把.25口径的半自动手枪和九发装的弹匣。
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公寓真是令人兴奋，只要高兴，随时可以画画，不会有人与他争吵。
阿瑟买的阿司匹林和其他药品全部是瓶装，为的是不让年纪小的孩子们随便拿药。他甚至告诉里根必须买密封的伏特加酒，还提醒里根，枪支必须放在上锁的柜子里。
阿达拉娜和阿普里尔在厨房里争吵起来，阿瑟虽然听到，但决定暂时不予理会。他专注于学习、研究和规划未来，时间很紧，所以尽量不去管那些婆婆妈妈的事。如果她们吵得太凶，他就让阿达拉娜去做饭，让阿普里尔去缝衣服、洗碗，把二人分开。
阿瑟原本对阿普里尔的印象不错。她身材瘦小、黑头发、棕色眼睛，比平淡无奇的阿达拉娜漂亮，而且也比较聪明。她的智力可与汤姆或亚伦相比，有时候甚至比自己还聪明。起初，阿瑟对她的波士顿口音颇有好感，但是在得知她的计划后，便对她失去了兴趣。
阿普里尔一直在谋划如何折磨、杀死卡尔莫。她想把卡尔莫骗到公寓，把他绑在椅子上，然后用焊枪一寸一寸地烧他。她还想给他吃安非他命，让他保持清醒。焊枪足可切断他的手指和脚趾，慢慢地烧，不会流出血来。她希望他在下地狱之前尝尽苦头。
阿普里尔开始与里根讨论这个计划。
她对他耳语道：“你必须杀死卡尔莫，只需要一把枪，你就可以干掉他！”
“我不是杀手。”
“这不是杀人，这是他罪有应得！”
“我不是法律，判决是法院的事。我只有在保护妇女和儿童时才能使用暴力。”
“我是个女人。”
“你是个疯女人。”
“你只要带上枪，藏在他们家对面的山丘上就可以干掉他。不会有人知道是谁干的。”
“距离太远了。卡宾枪上没有狙击镜，我们没钱买。”
“里根，你又不笨，”她轻声说，“我们有望远镜，你可以将望远镜架在枪上，再用两根头发交叉成十字当准星用。”
里根想躲开她。
但阿普里尔仍不死心，她提醒里根，卡尔莫曾经折磨过孩子们。她知道里根很关心克丽丝汀，因此特别提到卡尔莫是如何虐待克丽丝汀的。
“我去干掉他！”里根说道。
他从头上拔下两根头发，用水小心地将两根头发粘在望远镜上，然后爬上屋顶，用自己的望远镜瞄准前方。他试射后觉得有几分把握，便用胶水将头发粘好，把望远镜架在卡宾枪上，到树林里去测试。他应当可以从卡尔莫新居对面的山丘上击中他。
第二天早上，在卡尔莫上班前1个小时，里根把车开到卡尔莫家附近。停好车后，他溜到屋子对面的树林里，躲在树后等待卡尔莫出现。他瞄准了卡尔莫家的大门，他知道卡尔莫会从那里出来取车。
“不能这么干！”阿瑟大声叫道。
“他必须死！”里根回答。
“这违反了我们的规定！”
“但符合保护妇女和儿童的规定。他伤害了孩子们，就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阿瑟知道难以说服里根，于是把克丽丝汀叫到“聚光灯”旁，让克丽丝汀看看里根要干什么。克丽丝汀一面放声大哭，一面跺着双脚求里根别做傻事。
里根紧咬牙关。卡尔莫就要走出大门了。里根伸手卸下装有9发子弹的弹匣，退空枪膛，将枪举起，用望远镜瞄准卡尔莫，轻轻地扣动了扳机。然后，他将卡宾枪扛在肩上走回停车处，开车打道回府。
当天，阿瑟以“阿普里尔精神错乱，对大家构成威胁”为由，将她列为“不受欢迎的人”。
3
凯文正独自一人待在公寓里，突然响起了门铃。他打开门，看见一位漂亮的小姐正对着自己微笑。
“我给哈伯瑞打了电话，”玛琳娜说，“他说你自己租了房子。那天晚上我们谈得很愉快，所以我想来看看你。”
凯文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还是请她进了屋。“刚才我情绪不好，”他说，“直到打开这扇门为止。”
那天晚上，玛琳娜观赏了他们的画作，还和凯文谈起了几个熟人。她很高兴自己主动过来看他，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她起身离去时，凯文问她什么时候还会再来。她表示只要他愿意，她一定会再来。
1973年11月16日，是比利正式离开少年感化院的日子。凯文坐在附近的一家酒吧里，想起戈迪在感化院时说过的话：“如果想要毒品，”戈迪说，“可以来找我。”
对！就这么做！
当天傍晚，他开车前往哥伦布市东面的雷诺斯堡郊区。戈迪的家是远处一栋看起来造价不菲的农舍。
戈迪和他的母亲茱莉亚见到他非常高兴。茱莉亚还用性感的声音说随时欢迎他光临。
茱莉亚忙着倒茶时，凯文问戈迪能否借给他一些钱买药做生意。他现在没钱，但日后一定会还给他。
戈迪把他带到附近的一栋房子，在那里向一个朋友买了价值350美元的大麻。
“这些大麻能卖1000多美元，”戈迪说，“卖掉之后再还我钱吧。”
凯文双手发抖，神情茫然。
“你卖什么？”凯文问。
“吗啡，如果能搞到的话。”
不到一个星期，凯文就将大麻卖给了玛琳娜在兰开斯特的朋友，净赚了700美元。凯文回到公寓后，吸了口大麻，然后打电话给玛琳娜。
过了一会儿，玛琳娜来到凯文的住处。她从哈伯瑞那得知凯文卖大麻的事，告诉凯文她很担心他。
“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凯文边说边吻她。他关上灯，把她带到床上。可是，他们刚刚抱在一起，阿达拉娜就让凯文退下去了，因为她渴望拥抱和温存。
阿达拉娜知道阿瑟的有关规定，也听见阿瑟告诉男孩子们，如果违反规定，就会被列为“不受欢迎的人”。但是，颇具英国绅士风度的阿瑟从来没有和阿达拉娜谈及过性。她不赞同这个荒谬的规定，阿瑟也从未对她起过疑心。
第二天早晨亚伦清醒过来，看到了抽屉里的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十分担心，但是又无法找汤姆、阿瑟或里根问清楚。
下午，哈伯瑞的几个朋友过来买大麻，但亚伦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那几个人态度恶劣，将钞票在亚伦的眼前挥来挥去。亚伦怀疑家里有人贩毒。
于是，他去了哈伯瑞的住处。在那里，一个男子拿了一把.38口径的史密斯·韦森左轮手枪给他看。亚伦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需要枪，但还是用50美元买下了。对方还送了几颗子弹。
亚伦把枪藏在汽车座椅下。
里根出来了，不断地把玩着枪。枪是他让亚伦买的，尽管那并不是他最喜欢的型号。他想要的是9毫米口径的枪，但觉得这把作为收藏也不错。
亚伦决定搬出这栋环境恶劣的公寓。他四处寻找出租广告，浏览报纸上的出租广告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号码。他从脏兮兮的电话簿上找到了地址和该电话所有者的姓名。他发现这个叫凯尔纳的人，就是上次帮助他打官司的那位律师。他求多萝西替他打电话租房，结果凯尔纳同意以每月80美元的价格出租。
出租的公寓位于罗斯福大道后的白色大楼内。亚伦租的是二楼的一间卧房。一个星期后，亚伦搬了进去，将房子收拾得十分舒适。他决定不再做毒品买卖，也不再与那帮人来往。
玛琳娜前来拜访令他十分惊讶，因为自从哈伯瑞家的派对后，亚伦再没有见过她。然而，她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熟悉。他不清楚究竟是谁在和她约会，不过他知道她不是自己的意中人，也不想和她发展任何关系。
玛琳娜下班后常过来为他准备晚饭，待一会儿才回父母家，不过偶尔也会住下来。整个事情因此而变得非常复杂，亚伦不喜欢这样。
每当玛琳娜想亲热时，亚伦便会退下去。他不知道谁会出现，也不想知道。
玛琳娜对这个新住所很满意。比利有时会说脏话或者大发脾气。她起初颇为惊讶，但后来慢慢习惯了他多变的性格——刚才还温柔体贴，转眼间就大发脾气；一会儿聪明、幽默，一会儿又突然变得异常笨拙，连小孩都不如。她知道他需要有人照料。她认为是毒品和他接触的那帮人在作怪。她想让比利明白哈伯瑞那伙人是在利用他，这样他就会发现他根本就不需要那些人。
有时，他的言行令她害怕。他说要是有人看见她来了，一定会来找麻烦。从他的口气可以听出，他所谓的“有人”指的是一家人。她觉得他和黑手党一定有关系。她每次来，他都会在窗前摆一幅画，说这是“暗号”，目的是告诉其他人不要进来，因为她在屋里。她坚信他口中的那些人是黑手党。
他们开始做爱时他会说一些粗俗下流的话，而后总是会变成温柔的爱抚。他的做爱方式也令她困惑。虽然他很强壮、男人气十足，但她却觉得他总是在压抑自己，从来没有尽兴。尽管如此，她知道自己爱他，觉得只要能谅解他，相处时间长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一天晚上，阿达拉娜溜走了。戴维发现自己站在“聚光灯”下，心里非常害怕，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大男人哭，”玛琳娜轻声问，“你怎么了？”
戴维蜷着身体，放声痛哭，如同一个无助的婴儿。当他看起来如此脆弱时，玛琳娜也很受触动，她靠近他，紧紧地抱着他。
“比利，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不告诉我，我就无法帮助你。”
戴维不知该如何回答，退了下去。汤姆出现了，看见自己正被一位美丽的小姐抱着，也赶紧溜走了。
“如果你还哭，我可要走了。”她觉得他是在耍自己，非常气愤。
汤姆看着她走进浴室。
“搞什么鬼！”他低声骂道，紧张地四处张望，“阿瑟会杀了我！”
他从床上跳起来穿上裤子，在屋里踱来踱去，想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究竟是谁？”
他看见客厅的椅子上放着一个女皮包，便走过去迅速地翻看，发现她驾驶执照上的名字是“玛琳娜”，于是赶紧把执照放回包里。
“阿瑟？”他低声唤道，“能听见吗，告诉你，我和这件事没有关系。我没碰过她，相信我，我不会违反规定。”
他走向画架，拿起笔开始画风景画，心想：阿瑟会知道我在努力提高绘画水平，这正是他希望我做的。
“比起我，你更关心你的画。”
汤姆转过身，看见玛琳娜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梳头发。他什么也没说，继续画画。
“画，除了画，还是画，比利，和我说话呀！”玛琳娜在一旁说。
他记得阿瑟说过对女人要有礼貌。汤姆放下画笔，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她非常漂亮，尽管穿着衣服，但仍然能看出她身材丰满、凸凹有致、线条优美。他从未画过裸体女人，但是他很愿意为她画一幅。可这并非自己的专长，得亚伦才行。
他与她聊了一会儿，为她深色的眼睛、噘起的嘴唇和细长的脖子所吸引。他知道不论她是谁，为什么来到这里，他都会疯狂地爱上她。
4
没人知道比利为什么开始旷工，而且变得如此笨拙。有一次，他爬到箱子上去修理锁链，结果掉到溶液池里，害得他们不得不把他送回家。有一天他又旷工了，于是在1973年12月21日，比利被公司解雇了。于是，他就待在家里画画。有一天，里根拿起枪，开车到树林里去练习射击。
里根现在已拥有了好几支枪，除了. 38口径史密斯·韦森、. 25口径自动手枪和. 30口径卡宾枪外，还有. 375口径的连发手枪、m-14步枪，. 44口径大型连发手枪和m-16步枪。他特别钟爱以色列手枪，因为它不但小巧而且声音小。另外，他也买了武器收藏家喜欢收藏的. 45口径汤普森圆型弹匣。
在极度“混乱时期”，凯文让戈迪给自己介绍一个销售网，准备全力投入毒品交易。一个小时后，戈迪打来电话，告诉他去往黑森林的路线。这个地方在哥伦布市东面，离雷诺斯堡不远。
“他叫布莱恩（brian foley），我已经把你介绍给他了。他希望和你单独见见，好观察你。如果他喜欢你，那你就成功了。”
凯文按照戈迪说的路线小心翼翼地开车前往。他从未去过那个地方，但还是提前10分钟到达了约定地点。他将车停好，坐在车里等候。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辆奔驰汽车开了过来，从车里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麻子身穿棕色皮衣，另外一个身材中等、留着八字胡，身穿细条纹西装。车里面还坐着一个人从后座向外监视着。凯文讨厌这样的情景。他坐在方向盘后，浑身冒汗，不知道自己怎会落到这个地步，是不是应当离开？
大个子走过来，弯下身靠在车窗旁盯着凯文。从紧身外套可以看出，他的腋下夹着东西。“威廉·米利根？”
凯文点点头。
“布莱恩先生想和你谈谈。”
凯文刚下车，就看见布莱恩从奔驰车后座走出来，斜靠在车门上。布莱恩看起来并不比凯文大，约莫18岁，棕色的头发披在肩上，很难与他的驼毛大衣区分开来，喉结很明显。
凯文刚要走过去，突然有人拽住他，把他摁到车上。那个大个子用枪顶着他的头，中等身材的男子则走过来搜查他的身体。于是，凯文退了下去……
里根抓住中等身材男子的手，猛地一拉将他甩到持枪的大个子面前。随后，里根敏捷地跳起来夺下了大个子手上的枪，把他当作人质躲他身后瞄准布莱恩。一直站在车旁的布莱恩目睹了发生的一切。
“别动！否则我就不客气了！”里根冷静地说，“你一动，立刻会有两颗子弹击中你的脑门！”
布莱恩举起双手。
“你！”里根朝留着八字胡的男子说，“把枪掏出来放在地上！”
“照他的话做！”布莱恩命令道。
那个男子慢吞吞地伸出手，里根又喊道：“快点，否则让你脑袋开花！”
那个男子解开夹克，取出手枪放在地上。
“把枪踢过来！”
那个男子把枪踢过来，里根才放开人质，捡起地上的枪，分别瞄准这三个人。“你们就是这么迎接客人的吗？”
他把所有的子弹都退下来，转了转枪，将两支枪归还给他们，然后走向布莱恩。
“你得找个好点的保镖。”
“把枪收起来，”布莱恩说道，“到他的车旁去等着，我要和米利根先生谈谈。”
布莱恩示意里根坐进奔驰车后座，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他按下开关，打开小酒吧。
“喝点什么？”
“伏特加。”
“听你的口音我就知道，名字虽然像，但你一定不是爱尔兰人。”
“我是南斯拉夫人，名字说明不了什么。”
“你用枪也像用手一样利落？”
“能借用一下枪吗？”
布莱恩从车座下取出一把.45口径的手枪。
“好家伙！”里根说道，掂量了一下，“我比较喜欢9毫米的枪，但这把也不赖。你挑个目标！”
布莱恩按下车窗电动开关。“马路对面的啤酒罐，靠近……”
话音还没落，里根瞬间开了几枪，啤酒罐应声滚到地上，滚动中又被击中几枪。
布莱恩笑道：“有了你，我什么都不怕了。威廉·米利根先生？还是其他名字？”
里根说道：“我需要钱，只要有活儿我就干。”
“违法的事干不干？”
里根摇摇头：“除非生命受到威胁，否则我不伤人，另外，我也不攻击女人。”
“很好。现在你上车跟着我们走，到我那儿坐坐，咱们好好聊聊。”
两名保镖瞪着里根，看着他走向自己的车。
“下次再这样，”大个儿说，“我杀了你！”
里根立刻扭住他的胳膊顶向车门，只要再稍稍用点力就会扭断他的胳膊。“你的动作太慢了，最好小心点儿，我可不那么容易对付。”
布莱恩在车里大吼：“莫瑞！他妈的，快给我滚回来！别惹比利，他现在为我工作了！”
里根开车跟着他们，但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以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出现。
开了许久，车子远离雷诺斯堡之后驶进了一片宽阔的私人宅邸。眼前的景象令里根十分惊讶，宅邸四周竖着高耸的围墙，3条大狼狗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那是一栋维多利亚式的巨型建筑，地板上铺着长毛地毯，是简约的现代设计风格，有很多画和艺术品。布莱恩领着里根参观房子，显然对自己的财富颇为得意。然后，他把里根带进酒吧，给他倒了一杯伏特加。
“现在，米利根先生……”
“大家都叫我比利，”里根说，“我不喜欢威廉·米利根这个名字。”
“我知道那不是你的真名。好吧，比利，我雇用你。你敏捷、聪明、强壮，还是神枪手，我很需要像你这样善用短枪的人。”
“你什么意思？”
“我从事的是运输业，运输人员必须受到严密的保护。”
里根点点头，伏特加已经在体内产生了效果。“我是守护神。”他说。
“很好，把你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每次出货前一两天，你必须住在这里，这儿有很多房间。你无须知道货物情况和送货地点，这样可以把走漏风声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听起来不错！”里根边说边打哈欠。在返回兰开斯特的路上，里根睡着了，由亚伦开车，他纳闷刚才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根根据约定负责护送货物，穿梭于哥伦布市的中间商与客户之间。他喜欢护送大麻和可卡因，因为可以亲眼见到报纸上经常曝光的黑道名人。
有一次，他们把m-1来福枪运往西弗吉尼亚黑人区。里根不知道他们要这些枪干什么。
里根曾几次三番想找阿瑟，但当时正处于“混乱时期”，要不就是阿瑟拒绝见他，总之，他没有如愿。他知道菲利普和凯文窃取了时间，因为他发现藏在公寓里的镇静剂和安非他命的瓶子被打开过。有一次，他还发现衣柜里藏了一把枪。他非常生气，因为如此粗心大意可能会伤害到其他人。
他想好了，那几个“不受欢迎的人”下次如果再出现，他一定要把他们推到墙边狠狠教训一顿。毒品会严重危害身体，伏特加和大麻含有天然成分，适量的话危害较轻。他不希望家里的任何人沾上毒品。他对有前科的凯文和菲利普产生了怀疑。
一周后，里根完成了从印第安纳将大麻送给一个汽车商的任务，准备在哥伦布市用晚餐。他刚走下车，便看到一对上了年纪的男女在分发共产党的宣传册，有几个人正围在身旁刁难他们。里根上前询问这对男女是否需要帮忙。
“你也相信共产主义？”那个妇女问道。
“是的，”里根回答，“我是共产党员，我在工厂里亲眼目睹过工人如何被奴役。”
那位老人送给他一些有关共产党，以及攻击美国政府和独裁政权的宣传册。里根向布罗德街走去，将这些宣传册硬塞到过往行人的手里。
他手中还剩下最后一册，决定自己留下来。他回去找那两位老人，但他们已经离开了。他走过几条街道继续寻找，心想要是能找到聚会地点，就去参加共产党组织的活动。他曾观察过汤姆和亚伦在兰开斯特电镀厂的工作情况。他认为要想改变劳工的生活状况，人民必须起来革命。
后来，他在汽车保险杆上看到了一幅标语：“全世界劳工团结起来！”心想一定是那两位老人贴的。他蹲下来，看到标语右下方印着哥伦布市制版公司的字样，认为那儿一定有人能告诉他共产党的聚会地点。
他查了电话簿，发现那家公司并不远，于是开车前往。他先坐在车里观察这家公司，然后把车开到旁边街角的公共电话亭，下车用钳子将电话线剪断，接着又剪断了另一个街角电话亭的电话线。完成后，里根走进了那家公司。
公司负责人大约60岁，头发花白、戴着一副很厚的眼镜。他否认那个共产党标语是他们公司制作的。“那是一家位于北哥伦布的印刷厂制作的。”他说道。
里根握紧拳头敲敲柜台：“给我地址！”
老人紧张得愣住了：“你有身份证吗？”
“没有！”里根叫道。
“那我怎么知道你不是fbi派来的？”
里根揪起老人的衣领，靠过去说道：“老头，我要知道那些标语送到哪儿去了！”
“为什么？”
里根拔出枪来。“我在寻找我的同志，但没找到。他们在哪儿？快告诉我，否则子弹是不长眼睛的！”
那老人害怕地透过镜片盯着他，“好吧！”他取出笔在纸上写下了地址。
“我要查查你的账本确定一下。”里根说。
老人指着桌上的账簿：“在那里，但是……但是……”
“我知道，”里根说，“共产党客户的地址不在里面。”
然后再次用枪指着他：“打开保险柜。”
“你要抢劫？”
“我只要地址！”
老人打开保险柜，拿出一张纸放在柜台上。里根看了一下，很满意找到了地址。他顺手扯断了电话线。
“你要是想在我到达之前打电话通知他们，得用这两条街以外的公用电话。”
里根回到车里，估算出印刷厂距离这家公司大约4公里，心想在那老头找到能用的电话前，他早就到了。
地址注明的地方是一栋住宅，一楼的玻璃窗上贴着一块小招牌“印刷”。印刷间就在客厅里，摆着长桌子、小型印刷机和油印机。里根很惊讶，因为这里并没有什么印着镰刀锤子的海报，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型家庭印刷厂。但是，从脚下感觉到的震动判断，他知道地下室也有印刷机。
出来开门的是一位大约45岁的中年男子。“我是波卡尔，有什么事能为您效劳？”
“我要为革命事业工作。”
“为什么？”
“因为我认为美国政府就是黑手党，他们压榨劳工，用大笔金钱支持那些独裁者。我相信人生而平等。”
“进来吧，年轻人，我们谈谈。”
里根随他走进厨房，在桌旁坐下。
“你从哪里来？”波卡尔问道。
“南斯拉夫。”
“我刚才就觉得你是南斯拉夫人。我们得调查一下，不过我们没有理由不让你加入。”
“我希望有一天能到古巴去，”里根说，“我很尊敬卡斯特罗，他带领蔗糖工人上山闹革命。现在，古巴人人平等。”
谈了一会儿，波卡尔邀请里根参加当天下午召开的地区会议。
“在这儿？”里根问。
“不，在威斯特维尔附近，你可以开车和我一起去。”
里根开车跟着他们来到一个看起来颇为富有的小区，不禁有些失望，他以为会议地点在贫民区。
里根是以南斯拉夫人的身份被邀请参加会议的。与会的人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他坐在后排倾听着。可是，当演说者高谈阔论之时，他开始遐想。他努力保持清醒，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他只想睡一会儿，然后就能重新变精神。这些人是他找到的，他一直想加入这个团体，他们反对压榨工人的资本主义。他睡着了……
阿瑟挺直身体，保持着警惕。他观察了里根的最后一段行程，看见里根开车跟着另外一辆车。他不明白，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这样做，这是共产党的会议啊。他想站起来告诉在座的人：苏联才是最大的独裁国家，那儿的政权从来就不属于人民。
阿瑟站起来看了一眼在座的听众，冷漠地说了句：“胡言乱语！”然后径自离开了。在场的人无不感到惊讶。那个南斯拉夫家伙完全自我矛盾，靠抢银行、押运毒品为生，却扬言要解放人民！
阿瑟找到了车，在里面坐了一会儿。他讨厌车辆右行的交通规则，但无法找到其他人开车。他骂了一句“该死的混乱时期！”，然后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他坐在驾驶座上，伸长脖子注视着马路中央的分隔线，尽量远离人行道，以每小时20公里的速度行驶着。
阿瑟一边开车一边留意着路标，突然发现眼前的森伯里路可能离胡佛水坝不远。他将车停到一旁，取出地图，找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没错，他的确就在自己一直想去看看的水坝附近。
他听那些修建这座水坝的士兵说过，水坝旁有很多堆积的淤泥。他曾反复想过，这些淤泥会不会成为孳生蚊蝇的温床？若情况确实如此，他得请环保局来消灭这些害虫。重要的是，他必须采些标本回去，放在显微镜下观察。虽然这不是什么大事，但必须有人去做。
因为他在考虑这件事，所以车开得很慢。突然，一辆卡车从后面驶来，超过他的车后又回到原来的车道上。就在此时，前方的一辆车为了闪躲，猛地冲到了沟里。阿瑟见状立即刹车，冷静地下了车。一位女士被卡在车里，正努力往外爬。
“嘿！不要动！我来帮你！”
看到她的伤口不停地流血，阿瑟便用按压的方法为她止血。她的牙齿被撞断了，开始不停地呕吐、咳嗽，显然喉咙里有异物阻塞。他决定帮助她呼吸，于是从自己的口袋找出一根圆珠笔。他抽出笔管，用打火机将笔管烧软，然后插入她的喉咙。他将她的头移向另一边，让血从口中流出。
阿瑟做了简单的检查，发现她的下巴和手腕都有撕伤，肋骨可能也被压断了几根，一定是撞到了方向盘。
救护车到达后，他说明了事故发生的经过，以及他采取的急救措施，然后走进围观的人群。
他放弃了去看水坝的念头。天色已晚，他必须在天黑前回家，因为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