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金伴花的心情如同坐上云霄飞车般上大起大落。
    他以为白玉美人保不住了,但荆无命用手中的剑告诉他,可以。他以为这把稳了,刚松一口气,荆无命又告诉他,不一定。
    谁能想到,一个冷漠无情的杀手在跟人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一听见自家夫人醒了居然掉头就走。
    这是人干事?
    楚留香是个君子,就算他把金伴花扒拉到一边去,堂而皇之的抢劫的时候,也堪称气质潇洒,风度翩翩。左一句失礼,右一句得罪,气得金伴花眼花耳鸣,以头抢地。
    一肚子邪火发不出去,他大骂楚留香,人家轻功一流,早就听不见了,想找荆无命算账,在他卧房跟前转悠了一圈,没敢进去。
    说起来挺可笑的,金伴花作为荆无命的雇佣者,其实很怕他,怕得要死。
    这家伙肯定是天生做杀手的,往那一站,什么都不用说,活脱脱就是一勾魂使者,他的眼睛是死的,整个人都泛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死气,好像时时刻刻都在准备送人下地狱。
    跟他说一句话,金伴花都觉得要减寿十年,也是气得狠了,听屋里头温言短语,那煞星说话的调调都跟平时不一样了,这才敢在外头不轻不重地刺他一句。
    里面安静了一瞬,金伴花忽然好奇起来,他倒要进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把这位杀神迷得失了智。
    一推门,金伴花险些闭过气去。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散着一头长发,巴掌大的小脸雪白生光,仿佛水晶雕刻而成,烛火跳动,暖红色的光映在脸上,平添了几分血色,双眼乌黑透亮,隐隐带着几分奇异的色彩,简直要把漫天的星空都装进去。
    现在这个仙人般的少女正坐在荆无命的腿上,依偎在他怀里,见金伴花进来,好奇道:“你是这家的主人?”这么说着,又往荆无命身上贴紧了几分,看上去有些胆怯。
    那声音就像夏日的雨水滴落在草叶上,清亮温婉,每说一个字,金伴花的心就紧了一分,哪还记得什么白玉美人,一肚子兴师问罪的话都溜到爪洼国去了。
    见过她闭眼昏睡的模样,本也有了心理准备,谁知她清醒的样子比昏睡更加迷人,一时呆愣,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星河戳了戳荆无命道:“他是来找你的,还有点生气,怎么回事?”
    荆无命一五一十说了,星河脸一皱,不悦道:“小荆,你怎么能这样呢?”她虽是万事不想管的性子,但答应别人的事,从没干到一半就撂挑子不干的。
    金伴花登时为了少女捏了把汗,因为荆无命说过,他从不受人恩惠,更不听人教训。他至今还记得听到这句话时,自己被吓得汗透了的衣裳。
    谁知荆无命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垂下头,慢慢地说 :“是我的错。”
    “所以你得帮他把宝贝讨回来才行。”
    “嗯。”
    星河这才满意地点头,捏着他的脸颊,笑道:“我家小荆最可爱了。刚好我也躺烦了,我们一起去吧,只要你时刻陪着我,我也能恢复得快些。”
    金伴花是捂着心脏回去的,他想不明白,好好的绝世美人,怎么偏偏眼睛出了毛病?
    楚留香的船停在津渡港口上,离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太近,他携带白玉美人像走走停停,用了很长时间才回到大船上。
    在海上,五月的风是凉与热的结合,楚留香躺在甲板上,让温暖的阳光尽情地照耀他每一寸皮肤,那件他费心盗来的白玉美人被他随手丢在一旁,随着大船一起一伏,它也在甲板上还会轱辘。
    京城四宝之一,价值连城的白玉美人与一个瓷酒杯滚到了一起,发出轻轻的碰撞之声。
    这世上任何一个喜爱珠宝玉器之人,若见到如此惨烈的一幕,必定要心痛如
    绞,痛不欲生了。
    所幸有一只手将这件宝物拾起,在它晶莹剔透的表面上轻轻擦拭,然后随手放在一只木匣子里。
    木匣子依旧放在甲板上,楚留香的手边。
    拾起白玉美人的是个比它更美的姑娘,穿着一身鲜红明亮的衣裳,发髻松松,笑容又甜又美。
    “楚留香少爷,你预备在这里躺多久?自从京城回来后,你就一直在这里躺着,多少起来动一动吧。”
    楚留香翻了个身,阳光就从他眼睛溜走,落在他的脸颊上,看上去红彤彤的,他也笑道:“再等一等,要不了多久,我想不动都不行了。”
    李红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朝后面嚷道:“甜儿,甜儿,你听到了没有,他果然要这么说,连一个字都没差。”
    又一个妙龄少女走了出来,笑声如银铃般,比她的名字更甜,比笑声更甜的是她手中端着的大盘子,有烤得焦黄喷香的乳鸽,切好的满是酱色汁水的牛肉,还有一碗浓浓的番茄汤,几只柠檬,腊饭,以及一壶装在琉璃瓶中的葡萄酒。
    琉璃瓶上还凝结着小小的水珠,显然是冰过的。
    她把这些吃食一样一样摆在桌子上,嘴里嘟嘟哝咛道:“在半个时辰前,我叫他帮我拎一条鱼过来,他也是这么说。我说少爷,吃饭你总要过来亲自吃下去吧?”
    “若是甜儿过来喂我,我也是不介意的。”
    “啐!你想得倒美!”话是这么说,宋甜儿竟真的扯下一只鸽子腿,走过去在楚留香的眼前晃啊晃的,笑道:“楚少爷能不能给我们讲一讲,你去了一趟京城,遇上了谁,此时此刻,又是在等谁?”
    “我遇到了一个剑客。”楚留香捉住那只拿着鸽子腿在他眼前乱晃的手,张口将整只腿都放在嘴里嚼,咽下一口肉才接着道:“他是京城富户请来的保镖,但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保镖。”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那样的剑法了,招招诡秘辛辣,直击要害,毫不留情,老实说,我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宋甜儿敛起笑意,李红袖也走了过来,惊道:“连你也不是他的对手?莫非是薛家庄的血衣人?”
    薛衣人,号称血衣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剑客。
    楚留香极慢极慢的摇摇头道:“不,他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宋甜儿道:“莫非是搜神剑无影,中原一点红?”
    “原本我也以为是他,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何处不对?”
    “他的剑不对。”
    “剑如何不对?”
    “他的剑很奇特。”楚留香道:“剑身是透明的蓝色,简直就像一块冰打造而成,寒气逼人,每出一剑,都能凝结出片片霜花。”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剑?”李红袖道。
    “是啊,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剑呢?若他是中原一点红,他就不会是搜神剑无影了,该叫寒冰剑无影才对。”
    宋甜儿道:“等下我去问蓉蓉姐,她什么都知道,江湖上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她。”
    李红袖道:“可是,这样的人守着宝物,你又是如何窃来的?”
    楚留香忽然坐了起来,露出一个很莫名,很奇特的笑容,缓缓道:“他是为了一个女人。原本他几乎要将我逼至绝境,后来他听到丫鬟跑过来说,姑娘醒了,他就立刻收剑,头也不回地走了,而且走得很快,生怕那位姑娘久等似的。”
    李红袖托腮道:“好一对有情人,好一个痴心的剑客。”
    宋甜儿道:“所以,你趁机拿走了白玉美人,就是为了让他追上你?”
    楚留香道:“我虽不用剑,可也看得出,他走的是无情剑道,一旦有了情,剑势必定软弱,他不会不知道,可即便如此,仍心甘情愿的入了一个女人的温柔乡。这样的人,我怎会不好奇呢?”
    几只海鸥原本停落在船桅间小憩,不知怎的,哗啦一下,竟似受惊般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无形地杀气悄然蔓延,那一瞬间让人忍不住汗毛倒竖。
    楚留香翻身而起,却见那晚的剑客站在海面之上,他的身边,跟着一位容貌惊人白衣绿裙的少女。
    海面还算平静,海浪一波波涌起,在他二人的脚下,竟完全不动了,比镜面还要平,他二人站得,比站在任何土地上都要稳。
    人怎能站在海水之上呢?楚留香细看之下才发现,在这五月天,海面竟然结了一层冰!
    两人就站在冰层之上!
    这得是多么深厚的阴寒内力才能在初夏时分让海水结冰?
    宋甜儿李红袖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背一阵阵发凉。
    楚留香丝毫不慌,甚至还有心情笑,他亮出那尊白玉美人,道:“阁下若为此物而来,楚某定然要双手奉上,不知阁下肯否赏脸上来浅酌一杯?”
    荆无命瞧了楚留香一眼,拉着星河的手飞身上船。
    第一句话却不是跟楚留香说的,而是对着星河道:“你身体还没好,怎么再为我耗费心神?”
    星河嫣然一笑,道:“我会注意的。”风吹起她的白衣绿裙,看起来就像一朵迎风摇曳的盛世白莲花。
    楚留香忽然明白了他为何会对那位少女如此痴情,这样的剑客若爱一个人,决不会贪恋她的容貌,而是心与心的贴合。
    这人是个杀手,身上无意识散发的无形杀气叫人不寒而栗,而他身边的少女却无知无觉,在他身边,连杀气都能叫她影响成一股奇异的,暧昧的氛围。
    楚留香举杯笑道:“酒菜已备好,来喝一杯?”
    江湖上,不论男女,很少有谁能拒绝楚留香的邀请。
    荆无命淡淡扫了一眼,一眼就瞄中桌子上的乳鸽。
    少了一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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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懈怠了懈怠了,最近沉迷看文都不太有劲头产粮了!明明以前可以日六千的,现在三千都懒得写了啊啊啊不行不行,不能这样,我要好好日更,准时准点的写,写不出来我就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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