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君有白玉美人,妙手雕成,极尽妍态,不胜心向往之。今夜子正,当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
    金伴花死死盯着手中这种淡蓝色的短笺,几乎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
    他是北京城数一数二的豪富公子,住的是宽敞阔气豪宅,吃的是珍馐美馔,穿着最珍贵的锦衣华服,但看到这张浸染这浅淡郁金香味的短笺时,他就穷酸得像是街头最潦倒的乞丐。
    “荆先生,不是在下信不过您,只是您初涉江湖,还不知道此人的手段,但凡是他想要的东西,无论防护得多严密,从来都没有失手的时候。就在上个月,丘小侯爷家传的九龙杯……”
    “我在这里不是听你说废话的。”荆无命站在精致的花厅门口,仰头望着天上的圆月,说话时背对着金伴花,连头都没回。
    金伴花欲言又止,踌躇了半晌,嗫嚅道:“您一个人……是不是有点……唉!我早说要将万老爷子和秃鹰请来,可你……”
    荆无命忽然回头,冷冷地瞥他一眼,他剩下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半个音都发不出来了。
    子时越来越近,这位金公子开始坐立难安,他摩挲着手在花厅里踱来踱去,眼睛一会看门,一会盯着窗,无数次往花厅的墙角处瞧。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这个年轻人如此桀骜,说什么都不肯与别人共事,当初就不该收留他!
    被指名要取的白玉美人可是京城四宝之一!看中此宝的是成名已久的盗帅,这人怎么一点也不急?还有心情站在门口赏月?
    更鼓之声隐隐从外头传来,亥时已到,离信笺上说好的子时只剩下一个时辰。
    荆无命忽然开口道:“她醒了吗?”
    金伴花愣了一下,随即便想起荆无命初来时怀中抱着的绝色美人,面容苍白,肌肤如玉,不见半分血色,她闭着双眼,眉宇间似有化不开的愁意。饶是见惯了美色的豪富公子,在那一刹那也不禁屏住了呼吸。
    那面容绝非凡人,而是九天之上误入凡间的仙子,金伴花甚至觉得在她面前连喘气都是种亵渎。
    一想到这位天姿国色的佳人正躺在自己府中,他简直连宝物即将被偷都快要忘记了。
    “方才遣人去瞧过了,若是尊夫人醒了,一定立刻过来告诉荆先生。”
    嘴上称“尊夫人”,但金伴花可不认为那位美人会嫁给他眼前这个貌若修罗的年轻人,且不说他脸上那三道又长又深的刀疤,光是那双眼睛,他连看一眼都觉得胸闷心慌喘不过气,再加上这人脾气又冷又硬,声音嘶哑难听,美人就算是个瞎子也不至于嫁给他啊!
    肯定是被强迫的!不然什么病能昏睡这么久还不见醒?还不许叫大夫来看?
    他倒是勤勉,除非替自己做事,否则便寸步不离的守在床前。不过若换成金伴花自己,若能得到那样姿色的美人,也不愿离她半步了。
    邦邦邦——更鼓声再一次传来,红烛一阵摇曳,金伴花再也忍不住了,冲到墙角的仕女图便,掀开图画,打开藏在后面的暗门,见那个紫檀木雕花的木匣子还好端端的放着,身子一软,长舒一口气,笑道:“看来传说中的盗帅也没……”
    “你不该打开的。”荆无命仍站在门口,寒冰剑缓缓出鞘,子夜骤然冷了三分。
    “他来了。”
    金伴花手一抖,只听窗外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带着含蓄笑道:“戌时盗宝,子时才来拜谢,礼数欠周,恕罪恕罪。”
    金伴花的脸色瞬间成了紫檀木雕花盒子色,手抖得好似下一秒就要中风偏瘫。
    荆无命却从门口走到屋子的窗前来,一面走,一面冷笑道:“阁下莫非是得了癔症不成,更鼓响时你才后院绕过来,白玉美人像就放在这间屋子里,你又是从何处盗来的赝品?”
    话音未落,荆无命一剑破开窗户,只见外头立着个高大的人影,手中托着三尺长的东西,在月光下晶莹玉润。才一个照面,对方便如鬼魅般消失了。
    金伴花眼睛都要凸出来了,失声道:“白玉美人!他手中是我的白玉美人!你快追,快!”
    荆无命的瞳孔几乎缩到针尖大小,他冷声道:“绝无可能。”
    金伴花上前一把捉住荆无命的衣领,暴怒道:“我养你有什么用!你……你。”
    他说不出话了,因为荆无命的剑已经对准了他,不,是对准了他的身后。
    蓝色的锋刃席卷,生生将一道鬼魅的影子逼开,落下一地霜华。
    “好剑,好剑法。”
    那道人影站定,露出他的脸来。
    那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古铜色的皮肤,双眉浓长,鼻子挺直,嘴唇薄薄的,微微向上翘,这使得他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像是在笑。
    金伴花整个人都挡在盒子前,漱漱发抖,那人却笑道:“是我失策了,未曾料到京城竟还藏着这样一位高手。”
    他说这话时声音充满了愉悦,就好像白玉美人已经到手了似的,丝毫不在意自己可能要空手而归。
    “你就是楚留香?”荆无命冷冷说道:“轻功似乎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好。”
    他虽听不到此人的脚步声,但能感觉到他在某处停留时,空气有异样的波动。
    这是往日跟星河练剑时顺便教他的,凡事习武之人,哪怕轻功再好,也不能避免这种空气波动。
    她自己除外,西门吹雪也除外,楚留香尚不在除外的范畴。
    楚留香还在笑,只不过在笑时摸着自己的鼻子,“的确没有。”他的目光从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脸移到他的剑上,很奇特的剑,哪怕是最一流的铸剑师也没法把一柄剑的剑身铸成寒冰般通透的颜色,且离剑锋六七尺的距离,就能感受到这把剑散发的阵阵冷气。
    他确信,在今天之前,从未在江湖上听说过这个人,这把剑。
    寒冰剑既已出鞘,就没有轻易收回去的道理,冰霜席卷,快不霞接,楚留香一时竟不敢正面掠其锋芒,身子倒飞出去,赤手空拳,靠着自己绝世轻功接下了一招。
    紧接着是第二招,第三招……楚留香越打越惊讶,他实在想不到,面前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竟身负如此犀利的剑法。
    就算是天下第一剑客薛衣人,恐怕也不能在这个年轻人手下讨到便宜。
    话说回来,这样的剑客,为何会甘愿给一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看门护院?
    就这一个分心,剑锋几乎要刺破他的胸膛,忙将内力灌入掌中推开剑锋,被未见血,却被剑上的寒气生生冻到麻木。
    所以说……这把剑究竟是怎么锻造出来的?
    楚留香也知道跟荆无命对招不能分心,但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东想西想。
    眼看打斗进入僵局,金伴花早看傻了,他知道荆无命的剑很厉害,但没想到厉害到玄幻的程度,他也知道楚留香轻功冠绝天下,谁知他动起来,连残影都看不清?
    作为白玉美人的主人,他不是不想加入战局,而是他连旁观都费眼睛。
    打破僵局的是府里的丫鬟,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急匆匆跑过来,在外面喊:“老爷,荆先生,姑娘醒了。”
    荆无命的剑猛地停下了,收剑入鞘,转身就走,片刻都没耽误。
    金伴花目瞪口呆,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仿佛刚才打了个寂寞。
    金丝楠木雕花拔步床上,挂着的床幔是千金一匹的织金蜀锦,被褥是捻银线真丝锦缎,内里用着最好的江南蚕丝。
    星河穿着柔软的白色中衣从这张床上醒来,她的身体还在痛,眼睛里久睡后的迷茫还未散去。
    荆无命急匆匆地赶回来,在床前站定,紧张道:“你还好吗?”
    “这里是哪?”星河坐起身,揉了揉眼睛,顺手将散落的长发别到耳后。她的眼睛已经不是蓝色的了,而是与正常人一样的黑色,眼尾处的妖异花纹也消失了,红艳的嘴唇几乎和脸一样苍白。
    荆无命道:“这里是北京城,我们现在住在城里一户很有钱的人家。”
    星河大大的眼睛泛出小小的疑惑:“为什么会在这里?”
    荆无命低下头,抿唇道:“我需要钱。”
    星河垂下眼睛,长若鸦翅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我一定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荆无命道:“是我在给你添麻烦。”
    星河第一次用功德和香火修炼,她哪知道,这样的法力来得虽快,但就像空中楼阁一样都是虚的,破碎虚空到一半就把五成法力耗得一干二净,没了法力护持,在跨越虚空时就很要命了。
    她是仙体,尚能承受得住空间撕扯带来的巨大压力,可荆无命不行,所以她化作原形,将他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这直接导致她仙体受损,不得不休眠养伤。
    幸亏这个世界天地灵气充裕,是个绝好的养伤之所。
    若要吸纳灵气,必须得将意识沉入识海,所以在外界看来,她就像睡着了一样。
    她带荆无命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小半年了,清醒的时间屈指可数。
    荆无命不敢上前,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口轻嘬,灰色的眼睛往床上瞟,“你恢复的如何?”
    “还好。”星河笑着下床,往荆无命腿上一坐,脸贴脸道:“我睡这么久,你不会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荆无命放下杯子,把脸转向别处,眼睛乱瞟,“没有。”
    星河把他的脸扳回来,捧着他的脑袋,在他唇上一口一口地亲,像一只吃虫的啄木鸟。
    “你在骗我。”
    “真的没有。”
    “你心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烛火透过粉红色的灯罩,将房间染上一层暧昧的颜色,荆无命的手犹犹豫豫,最终还是抱着星河,贴得紧紧的。
    他落寞道: “若非为了我,你也不会变成这样。”
    星河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荆无命吞了口唾沫,腰腹处动了动,沉着声道:“你说呢?”
    门外突然一声咳嗽,金伴花在外面咬牙切齿道:“荆先生真是好兴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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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当所有人都觉得星河是个弱不禁风的病美人时,她当着众人的面,一拳锤爆了沙漠里呼啸的龙卷风。
    再当所有人觉得星河是天下第一高手时,她柔柔弱弱的靠在荆无命怀里,眼中泛着盈盈水光:小荆,他们好凶,我好害怕嘤嘤嘤
    这个世界,不扮猪吃虎就一点意思都没了。
    让我好好顺顺受害者名单(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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