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天寒地冻,但也是心怀期盼的日子,因为,新年就快到了。
    各家各户都在为过年做准备,宫里自然也是繁忙热闹,为除夕夜、新年初一日的宫宴做准备。
    各宫各殿装饰得喜气洋洋,周贵妃的漪兰殿更是红艳铺张、喜气连天。
    这日,长空阴霾,风雪依然漫天飘飞,一个系着雪氅的男子踏进漪兰殿的朱红殿门。
    大殿燃着火盆,用着熏笼,驱散了外头的寒气。周贵妃歪坐着,披着深青羽缎斗篷,姿态慵然,似笑非笑地睨着殿内寒雪般清冽慑人的男子。
    “什么风把宁王吹来了?”她冷艳的眉眼漾开一抹春泉般的微笑,算算日子,宁王已有四年没有进宫了,他这次进宫,不是去万寿宫,却来漪兰殿,可真是稀奇。
    “不久前,温柔郡主进宫,与娘娘见过一面。”拓跋涵的肩头落满了冰雪,与他的俊脸倒是相得益彰。
    “原来是为了那丫头。王爷有话不妨直言。”
    “薇儿吃了大亏,臣不能放过花婕妤。臣亦知晓,娘娘容不下花婕妤。”
    “是吗?”周贵妃来了兴致,起身走到熏笼前,两只玉手放在熏笼上取暖,“王爷有什么打算?”
    “臣有一计,可让花婕妤死无葬身之地!”拓跋涵的语声冰冽如隆冬时节的寒水。
    周贵妃抬起冷艳的美眸看他,他的容色如雪堆砌,五官冷峻如削,尤其是那双俊眸,深邃如万丈深渊,淡远如山水墨画,冰寒如极地冰川,那种孤冷,那种深寒,只有冻结千年的极地玄冰才可媲美。只要看他一眼,好像就会被他冰寒的目光冻住,身心,灵魂,都被冰冻在千年玄冰里,寒意瘆人。
    宁王早年丧父,在宁王妃的教导下成长,十五岁便独撑宁王府,今年不过二十三岁。
    虽然四大王府从不参政,与皇室、朝廷几乎断了联络,不过,宁王冰雪般的姿容、贤明的美誉与超凡的才智,早已为大周臣民所知晓。
    她心下诧异,今日他进宫见自己,只是为了温柔郡主那丫头?
    宁王与温柔郡主青梅竹马,谁人不知?为了温柔郡主,他杀害另一个女子,并不出奇。
    “不知王爷打算如何让花婕妤死无葬身之地?”周贵妃的云髻两边镶着的紫红绒毛球轻轻地拂动,为她艳媚的妆容添几许可爱。
    “如若,冷宫夷为平地,娘娘可有法子压下此事?”拓跋涵眼里的光芒冷如冰水。
    “王爷肯出手,本宫再没本事,也要担待一点儿。”
    她莞尔轻笑,看着熏笼的目光又寒又毒。
    花婕妤,再过一阵子,你与本宫便天人永隔了!
    他忽然道:“日前薇儿进宫觐见娘娘,娘娘是否对薇儿说了一番话?”
    周贵妃点点头,“温柔郡主活泼可爱,本宫很是喜欢。”
    “薇儿骄纵蛮横,是有点儿凶残,不过杀害花婕妤侍婢这件事,她说她并没有想到要虐杀那侍婢,是有人提醒她。”
    “哦?”她眸心微转。
    “薇儿鲁莽冲动,行事从不考虑后果,很容易被一些心怀不轨的人煽动,被人当枪使。”拓跋涵淡声道,“日后臣会好好教导薇儿,不让她再做愚蠢之事。”
    “王爷这般疼惜温柔郡主,不知她如何修来的福气呢。”她徐徐道,的确是她煽动温柔郡主向花婕妤的侍婢下手,她要让花婕妤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
    “娘娘放心,臣会安排好一切,不会让娘娘失望。”
    说完这句,他便告退了。
    周贵妃目送他离去,他身姿轩举,气质清绝,寒雪般的冷分外逼人。
    可是,就是这个深居简出、玄冰寒雪般的宁王,一出现在洛阳街头,便会虏获万千女子的芳心。无论是名门闺秀,还是勾栏瓦舍的清倌花魁,或者是百姓家的平民女子,都追着他的马车狂奔几条街。
    那阵仗,当真吓人。
    周贵妃想起一个人,一张俊脸,一双水波潋滟的桃花眸。
    快了,鸢夜来,只要那贱人一死,就没人缠着你了,你便是本宫的人!
    除夕夜的宫宴,是宫禁内上至皇上太后、下至妃嫔公主的团圆宴,新年初一夜的宫宴,则是皇家与文武大臣同席,君臣同乐。
    花腰的年夜饭是和轻云、蔽月一起吃的,血豹和黑鹰都送来精致可口的膳食。
    周扬本是要来的,不过临时有事,来不了。鸢夜来更不会来了,反正他已经好些日子不来锦绣宫,她早已死心,也没希望他会来。不过,年夜饭还是挺开心的,三个女人一台戏,喝酒猜拳,笑闹不止,次日睡到快午时了才起身。
    午后,昏君身边的公公小路子来传话,还带了一顶软轿来。
    花腰思忖,昏君传自己去乾元殿做什么?这么久不见,又是天寒地冻的,想必他闷坏了吧。
    坐上软轿来到乾元殿,一路畅通无阻。她一进大殿,殿门便关上了。
    殿内光线不佳,她找了一圈,看不见一个人影。忽然,大殿亮起来,有人点燃了六盏茜纱莲花宫灯,灯火将大殿照得恍如瑶台仙宫。
    殿内放着几个燃烧正旺的火盆,低矮的长案摆满了山珍海错、美酒瓜果,她暗暗思忖,昏君搞什么飞机啊?
    听闻脚步声,她转过头,看见昏君从寝殿走出来。他身穿一袭藕色金线绣祥云龙纹的锦袍,俊脸洋溢着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精致如玉的五官将那妖孽般的俊美挥洒得淋漓尽致。
    妖孽啊妖孽!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是妖孽的气息!
    不过,花腰觉得他今日怪怪的,哪里怪了呢?
    对了!他正经了,稳重了,不再是昏君没下限、没节操的样儿了!
    但是,也许是第一印象使然,她就是觉得气质翩然、公子如玉的形象并不适合昏君。昏君就该有昏君的样儿嘛不是?
    “几日不见,婕妤更美了。”拓跋彧笑眯眯地看她。
    “拜见皇上。”花腰这么说着,但并不行礼。
    咳,他这么一笑,沉稳的公子气度统统消失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木有?不过,他就这副昏君的样儿,比较顺眼一些。
    拓跋彧笑道:“今日是新年初一,婕妤与朕一起进膳吧。”
    她为难道:“我刚吃过午膳,还撑着呢。”
    他眯眼道:“无妨,随便吃点儿,就当婕妤陪朕,可好?”
    花腰答应了,坐在他身侧。小路子伺候他,他伺候她,把膳食都放在她的碗里。她劝他多吃点,自己则随便吃了两口。
    其实深入一想,昏君还是挺可怜的,都二十五岁了还不能主政,被臣民议论,甚至被骂作“昏君”。不知他怎么养成“昏君”的?是智商有问题,还是情商要充值?
    “皇上,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婕妤想知道什么,朕都回答。”拓跋彧欢笑如花,俊眼眯成一条缝儿。
    “小明的爹爹生了三个儿子,长子叫一明,次子叫二明,三子叫什么?”花腰说得很慢,让他听清楚。
    “这个问题……”
    他眉头紧蹙,冥思苦想,半瞬便开心道:“朕知道了,叫小明。”
    她点点头,这么看来,他的智商并无多大问题。她问道:“皇上喜欢当昏君吗?”
    拓跋彧一愣,然后摇头,“朕想当一个英明睿智、受万民敬仰的好皇帝!”
    花腰鼓励道:“那皇上加油哦。”
    他郑重地点头,继续进食,眉眼布满了欢喜。
    再陪昏君一盏茶的时间,她想告退回锦绣宫更衣,却觉得脸腮和手足热热的,身上也热起来……怎么会这样?
    拓跋彧的俊脸也染了朝霞,红艳艳的,嫣红粉嫩。他凑过来,“婕妤,你是不是觉得很热……朕好热啊……”
    她用力地推开他,脑筋急转……这种感觉有点熟悉,跟那两次的身体反应有点像……自内而外的热,挠不到实处的痒,烟花般绽放的空虚……难耐,不安,想把身上的衣袍都脱光了……
    一定是被人下药了!
    花腰的眼里冷芒刺人,目光一扫,看见一旁的案上有一只鎏金麒麟香兽,青烟从兽口袅袅升腾。
    这青天大白日的燃什么香!
    她把茶水倒进香兽,响起吱吱吱的声音。
    拓跋彧又挨过来,索性抱住她,水晶般的眸子染了异样的血丝,“婕妤,去寝殿好不好?”
    她推开他,站起身,“皇上,我先走了。”
    “不许走!”
    他从身后抱住她,双臂死死地抱着,双唇含住她莹白精致的耳珠,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侧脸。
    花腰大怒,猛一发力,把他整个人提起来,一招过肩摔,将他摔在宫砖上。
    拓跋彧痛得龇牙咧嘴,在小路子的搀扶下站起来,委屈道:“婕妤,你为什么摔朕?”
    她冷着脸不理会,径自离去。
    “狼独,拦住她!”
    他含有薄怒的话音刚刚落地,便有一人像一只飞鹰似的不知从何处飞出来,落在她面前,拦住去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花腰盯着他,目光冷如冰雪。这男人身形高大,相貌平凡,左脸有一道淡红色的长伤疤,多了几分凶残、狰狞。
    “婕妤打不过小的,无须白费力气,请回。”叫做狼独的男人冷冷道。
    “是吗?”
    她冷然一笑,转过身往回走,“皇上,他是你的暗卫?”
    倒是没料到,昏君也有暗卫!
    昏君真的是昏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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