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据儿带着嫌疑最大的几个人出去了一趟,回来以后就宣布案子破了,说道:“下午我带着他们去了一趟廷尉大牢,廷尉正在审案,我就让他们在一旁看着,看了不到一个时辰,阿福就招供了,说是他推弟弟下水的!”
    “嗯,孺子可教也!”我揉着他的脑袋道。
    据儿却有些为难,说道:“可是阿母,阿福说是李姬指使他这么干的,李姬是庶母,我不便盘问,此事还得阿母出面才行!”
    我拉着他坐下吃饭,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李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阿福说不知道”,据儿摇头:“阿母已经知道是李姬干的是么?”
    我点头道:“我是猜的,所以让你帮着找证据!”
    “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据儿满脸疑问。
    “先吃饭,你边吃我边跟你说”,我给他布菜,看他吃的香,又继续道:“李姬这么做,是不想让你的三弟四弟这么早就去封地,三弟四弟还那么小,就要离开父母和兄弟姐妹,她舍不得,所以就想给你制造一点儿麻烦,好让你阿翁再多考察考察你,这样她就可以劝说你阿翁把三弟四弟留下来了!”
    据儿扁嘴,低声道:“阿母,我也不想让弟弟走!”
    “你阿翁已经下诏给弟弟们封王了,封王就国这是祖制啊,咱们也不能违背!”
    据儿有些失望,手上的玉著也不动了。
    我夹了菜到他碗里,哄他道:“那这样好不好,案子的事儿咱们先放一放,让李姬去劝一劝你阿翁看能不能让弟弟留下来,不过这样的话,你就的承受外面那些人对你的言语攻讦,你愿不愿意?”
    “我不怕他们说!”据儿看着我道。
    我笑了笑道:“行,那咱们就静观其变!”
    据儿点点头,又去吃饭。
    刘彻来上林苑已经是两日后的事,处理完政务,专程过来陪几个孩子待几天,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流言没传进他的耳朵里,一连几天,都没有任何表示,搞得我都有点坐不住了。
    一日傍晚,刘彻带着诸邑,据儿和闳儿在院子里蹴鞠,我则在亭子里乘凉,看着这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场面,我觉得一定要问一问才行,待等到刘彻玩累了,到亭子里来歇脚时,我跟他提起了传言之事。
    刘彻哂笑,指着两个孩子道:“就他们俩这样,你觉得我信吗?”
    “你不信么?”我给他递了一杯水。
    他白了我一眼,说道:“我不信你还有意见是怎么着?”
    “哪敢啊,我就是问问,你不相信就好!”我笑了笑。
    刘彻喝了口水,目光跟着两个孩子到处晃:“难怪外头都说你偏心呢,据儿都被传成那样了,你也不说辟个谣,我看你都快忘了谁是你亲生的了!”
    “都是我亲生的呀”,我笑道:“再说了,我们什么流长蜚短的没听过,还会在意这个?”
    “你是百炼成钢了,可难为你儿子了”,刘彻瞅了一眼一旁的侍者,说道:“传朕口谕,齐王落水与太子无关,谁要再敢传那些乱七八糟的闲话,朕割了他的舌头!”
    我早就知道刘彻不会相信那些话,但真正看见了他的态度以后,我心里还是会觉得很温暖,趁大家不注意,借着添水的间隙,我偷偷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道:“妾替据儿谢过陛下!”
    刘彻先是一愣,而后一把揽过我的肩,也伺机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回头多去看看李姬吧,两个孩子都要走了,她心里肯定很难过,你好好安慰安慰她!”我说道。
    “行!”刘彻点头道。
    靠在刘彻的肩上,看着孩子们嬉笑玩乐的场面,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只是这样的日子过不了几日,他们就要分开了。
    此后的日子,除了我这儿,刘彻去的最多的就是李姬那儿,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想是李姬也不敢再跟他乱吹枕头风,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一直到回未央宫,李姬也没能让刘彻改变主意。
    八月仲秋,落叶萧萧的日子总是透漏着无法言说的伤感和悲凉,七岁的闳儿在据儿的带领下,结结实实的给我磕了三个头: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1儿臣今当远离,拜别母后,愿母后身体康健,珍重勿念,待儿臣长大以后,再回来报答母后的养育之恩!”
    我扶起他,将他抱在怀里哭了起来。五年了,他刚到我身边来的时候还在咿呀学语,现在已经是汉家藩王了,心中有感慨,有欣慰,但更多的还是不舍:“好孩子,母后会想你的!”
    据儿也过来抱住我们,又对闳儿道:“弟弟,你到了齐地,记得要听乳母和太傅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用功,照顾好自己,等我再大一点就去看你!”
    闳儿乖乖的点头,又将头埋进了我的怀里。
    齐王太傅卜式,原是河南的一个牧羊富户,曾经几次主动将家财的一半捐给国家资助边事,因而受到刘彻赏识,忠厚老实的牧羊人,对治民也很有一套,从政以来,深受百姓推崇,政绩颇佳。有这样的人在闳儿身边照料,我自然是放心的。
    不多时,李姬也带着刘旦和刘胥过来向我拜别,看着李姬红肿的双眼,我知道,这两日她肯定没少哭。
    我擦了眼泪,又安慰李姬道:“燕雀总是要离巢的,咱们就开开心心的送他们走吧,以后要是想他们了,再让主上召他们入朝就是!”
    李姬点点头,又拉着两个孩子给我磕头,照例说了一番勉励上进的话,待到吉时,又带着他们去了未央前殿,一起向刘彻拜别。
    目送着孩子们的华毂车渐渐远行,我双手紧紧的握在据儿的肩膀上,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据儿回过头来安慰我:“阿母,你别难过,弟弟走了,还有我呢,以后我会天天陪着阿母的。”
    我摸了摸他的头,心中稍稍有些慰藉,虽说分隔两地,但只要各自安好,总还会有再见的时候。
    目送车马离去,我又带着李姬去了城楼,说道:“咱们的赌约也结束了,你可看明白了?”
    李姬擦了眼泪,说道:“皇后说的对,长安是一个是非之地,远离长安对他们来说也许并不是坏事!”
    “上书请立三子为王的确实是骠骑将军不假,但咱们这位主上是不会受他人左右的,除非是他自己想这么干,否则他可以有很多种方式拒绝,根本不需要你再给他创造一个理由”,我转过头看着她,继续道:“心若清明,到哪里都是净土,孩子们可以有其他归宿,可咱们的归宿只有未央宫,别让你我的家成了决斗场,在阴谋算计里活着是会折寿的!”
    李姬捻衽下拜:“妾谢中宫包容和体恤,日后必当谨记中宫教诲,绝不再做有愧于心的事!”
    我扶她起身,又握紧了她的手,极目远眺,和我们的孩子做最后的道别。
    注释:
    1凯自南风,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出自《诗经邶风凯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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