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愁绪逐渐被岁末的忙碌所取代,一面是藩王来朝,岁末各项典礼的筹备,一面是对新一年的规划与安排,忙了一年内政的刘彻,再一次把来年的目标放在了与匈奴的对战上。
    宣室殿内,刘彻又在地图上写写画画,一边画,嘴里还一边嘟囔:“等过了年,朕就让去病到朔方去巡边,他伊稚邪不是不肯向汉朝称臣嘛,这一次朕非得打到他彻底向朕屈服不可,哼!”言罢,把朱笔往案上一扔。
    朱笔顺着几案一直滚到地上,在落地的那一刻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引起了一声炸雷,“咔嚓”一声将我和刘彻都吓了一跳,都不由自主的朝那支朱笔看去。
    我捡起那只笔放回了原处,说道:“先吃饭吧!”又忙去关窗,瞥见外头狂风呼啸,电闪雷鸣的,深秋之际,这样的天气实不多见,不禁暗自称奇!
    刘彻丝毫没有受天气影响,又把伊稚邪从头到脚都骂了一遍,才肯老老实实的去吃饭,为了不让他吃饭吃到一半把几案掀了,所以我决定一个字都不说,先让他安安静静的把饭吃完。
    酒足饭饱之后,刘彻的心情也好了,习惯性的往靠垫上一靠,悠哉悠哉的闭目养神。
    我亦在他身旁坐下,问道:“这一仗,陛下准备怎么打?”
    刘彻哂笑:“伊稚邪那个怂包,躲在漠北不敢出来,朕准备这一战直接打他的大本营,先让去病去探探路!”
    “那这一次还派卫青去吗?”我又问道。
    “不用”,刘彻睁眼道:“伊稚邪那现在都是些老弱病残,有去病足够了,卫青在家歇着吧,他那个身子,也经不起这么大老远的折腾了!”
    如此便好,如果卫青还像年轻的时候身子骨健朗,我也不拦着,可现在他年纪大了,身子骨也比不得从前,再这么折腾下去,估计也撑不了几年,我实在不想再让他去了。
    “陛下……”守门的黄门突然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跪下来道:“陛下,骠骑将军薨……薨世了!”
    他说的有些快,我和刘彻正在说话,都没注意,一时也没听清他说什么,反倒是见他这么没规矩,刘彻有些生气,不耐烦的道:“你说什么?”
    “从骠侯说,骠骑将军在军中整军收编时,突发心疾,军医抢救无效,已经薨世了!”他哭丧着脸,又细说了一遍。
    刘彻一听就怒了,起身上前,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呵斥道:“敢诅咒朕的骠骑将军,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朕拉出去砍了!”
    那黄门慌了,跪在地上猛地扣头,说道:“陛下,陛下,从骠侯还在外面,陛下不信可以问从骠侯!”
    刘彻面色一滞,二话没说就往殿外走,我亦跟着跑了出去,在看到赵破奴哭红的双睛后,我和刘彻都怔住了,根本不用再问,也不敢再问。
    “来人,备车!”刘彻的反应总是比我快一些的,吩咐了人备车以后,他又觉得不合适,说道:“不行,车太慢了,马,快备马!”
    赵破奴很识趣的将手里的马鞭奉上,刘彻一把抢了过去,才走两步,又回来拉我:“别磨蹭了,快走!”
    我像木偶一样的被刘彻扶上马,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一点一点的从我的领口,袖口,嗖嗖的灌进我的身体里,直逼我的心脏,即便被刘彻紧紧拥着,我依旧全身哆嗦,冷的不行。
    天边云幕低垂,阴沉的好像快入要夜了一样,有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我不知道我们跑了多了,直到耳边传来呜咽的哭声,马蹄声才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了霍府门口,刘彻扶我下马,我连站都站不稳,最后还是大姐和平阳公主将我搀扶进去。
    一进屋,就见九儿虚脱一般的躺在卫长公主怀里,二姐抱着两个孩子哭的声嘶力竭,霍光跪在一旁暗自落泪,而卫青则在一旁呆呆的坐着,阿步阿广也都到了,都在一旁站着抹泪。
    去病则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面色安详,像睡着了一般,我坐在他身边,轻轻摇着他道:“去病,你醒醒,你别吓姨母好不好?”
    “你说你出来立了府,要接姨母来你们家做客的,姨母现在来了,可哪有你这么躺着待客的,你快起来啊,你再不起来姨母就走了哦~”我去拉他的手,他的手冷的像冰一样,我尝试着拉他坐起来,可他就像一滩泥水一样,根本就坐不住,我一遍一遍的扶,他一遍一遍的倒,最后我终于崩溃,趴在他身上大哭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啊,为什么不跟姨母说一声再走啊……”
    他才只有二十四岁啊,他还那么年轻,这么好的年纪怎么就这样走了呢?他小的时候是有心疾,一哭就容易背过气去,可这二十年来,我们一直都宠着他,纵着他,他从没犯过病,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病啊……
    我实在想不通,抱着去病哭的撕心裂肺,死去活来,平阳公主忙过来拉我,我哪里肯听,挣脱她,直奔卫青去,可才一起身,我便觉得头晕目眩,随即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那日以后,我便大病了一场,连着烧了三天人才清醒过来,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卫青。
    “你说过让我放心的把去病交给你,你就是这样让我放心的?”我忍不住要指责他,又道:“他二十年了都没发过病,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发病,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卫青的双眼布满血丝,显然是几天没有休息好了,面对我的指责,他也没有任何辩解,只是低下头,说道:“去病发病的时候,正带着破奴和几个校尉在整编军队,预备去朔方巡边的事,破奴说是打雷的时候去病受了惊吓,这才引发的心疾,立刻就去找了军医过来,可还没开始施救,去病就已经没气了!”
    “荒唐!”我不可置否,说道:“堂堂一个骠骑将军,面对敌军的千军万马,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你现在告诉我他被雷声吓到了,你哄谁呢?!”
    “我问了那几个校尉和在场的将士,他们也都是这么说的!”卫青又道。
    我有片刻的震惊,缓过神来只觉得不可思议,隐约记得二姐也是受了雷声的惊吓才生下的他,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意,我只觉得老天这么对他实在太过残忍,又忍不住伤心落泪。
    “还有个事跟你说一下”,卫青又道:“九儿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提起九儿,我愈发心痛,这孩子当真命苦,自幼便失去双亲,如今成婚不过三年,竟又没了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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