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决裂
简墨刚回到办公室，透过半透明的玻璃墙就看见于娜娜摇曳生姿地走来。
“简助理，我能和你聊聊吗？”
随着敲门声响起，于娜娜已经巧笑嫣然地立在门口处。
“于经理，有什么事吗？”简墨抬头问了一句。
于娜娜收住了脸上的笑容，皱着眉头嗔怪着：“怎么，没事儿就不能找你聊聊吗？”
“当然可以。”
“再说了，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难不成公司连这点自由时间也要剥夺吗？”
这一阵子，于娜娜非常热情，简墨虽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意图，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笑了笑，一边整理着资料一边说：“你现在就是自由人，完全可以自由支配时间，比如休息、吃饭、约会……”
“你不要胡说八道，人家哪里有男朋友嘛！”于娜娜的脸色红了一下，她打断了简墨的话，接着用温柔的语调关切地问，“你每天都这么加班，累不累？”
“工作哪有不辛苦的道理。”
于娜娜没有接话，而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你有心事？”简墨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自从安总出差回来，总觉得她看我很不顺眼……”于娜娜犹豫了一会儿，又叹了一口气，哀怨地说，“也不知道是我哪里做的不对，还是谁在背后嚼舌根了，我就觉得她处处都在针对我。”
“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是不是你想多了？”
“不可能！”于娜娜肯定地说，“女人的直觉一直都很准的！”
“有什么事实依据吗？”简墨追问一句。
“当然有啊！”于娜娜翻了个白眼儿，神色不屑地说，“开会之前，我把会议通知函拿给她看，她挑了我一大堆的问题，什么会议主题不正确、会议目标没有罗列清楚、会议议程的时间节点不精准……问题是我每次的会议通知函都是这么写的，以前怎么没有问题，偏偏现在就有了？”
简墨沉思片刻，解释说：“领导的职责就是查漏补缺，不然为什么是领导呢？”
“难道鸡蛋里面挑骨头才能体现出来所谓的‘领导价值’吗？”于娜娜明显不服气，她冷嗤一声反驳说，“光这些也就算了！会议结束之后我把会议纪要拿给她，她又说会议内容不详尽、下周工作部署不明确、会议决议有漏项……我以前都是按照这个模板记录的，你说说，这不是找事是什么？”
简墨说：“我们是下属，领导指正一些问题是正常的，我们应该去接受去理解，这样才能成长，不是吗？”
于娜娜冷哼一声，满脸气愤地说：“她在会议上那么说，明显就是在排挤你，我都看不下去了，你居然还维护她？”
简墨怔了一下，说道：“我没有维护她啊，她现在是我们的领导，领导的威信是不能挑战的。”
“什么是领导？简助理，我来给你普及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领导！”于娜娜一脸正义凛然的表情，她掏出手机一边翻看一边念了起来，“领导就是领导者为实现组织的目标而运用权利向其下属施加影响力的一种行为或行为过程！”
简墨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是怎么影响的？难道就是在会议上公然反对大家的意见？还是利用自己的职权打压下属？”于娜娜说着，眼圈红了一下，她目光哀怨地看向简墨，“我一个刚进入社会的小姑娘，正是需要人帮助和鼓励的时候，却屡次受挫，这对我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简墨抽出一张纸巾递了过去，面无表情地说：“工作就是这样，咱们大家是一个新团队，很多人、很多事都需要沟通和磨合。既然大家的最终目标都是一致的，过程中出现一点分歧和摩擦也是正常的，学会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就好了！”
于娜娜擦了一下眼角，她思索片刻，直视着简墨认真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对她有点儿意思？”
简墨惯常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此时却满是惊讶：“开什么玩笑？她是我的领导！”
“是啊！我就知道别人是在胡说八道，你怎么可能会喜欢那个女魔头呢。”于娜娜的雾霾脸瞬间晴朗起来，她轻轻撩拨了一下耳边的短发，笑着说，“简助理，你有没有想过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简墨的表情微微一僵，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笑着说：“相比而言，我可能更适合工作。”
于娜娜脸上的桃花色微微地晕染开来，她笑意盈盈地说：“我听说你是汽车技术方面的专业人才，而且你和高董事长……”
简墨心里略为惊诧，脸上却是如常的不动声色。
但是，说到一半的于娜娜却及时刹住了车，并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
“反正，我觉得你挺好的！”于娜娜话锋一转，笑着说，“不如，今天晚上我请你吃东西吧！”
“谢谢。不过，我的工作还没有做完。现在旺季到了，客流也跟着增加了不少，前几天是我的疏忽，忘记统计前台的潜客数和留档率了。”简墨指着电脑，解释说，“安总让我明天给她一份销售部截止到今天的所有数据，我可能要加班到比较晚。”
于娜娜的神色立即落寞起来，沉默一会儿，她抬头望着简墨，郑重地再次问道：“我想再确定一下，你对那个‘女魔头’真的没有半点儿意思吗？”
简墨却不再看向于娜娜，他一边查看电脑一边沉声说：“现在工作的事就够我忙的了，你觉得我还有多余的时间想别的事情吗？”
于娜娜听了这话，脸上立马就绽放了笑容，她笑着说：“那我帮你一起整理，整理完之后咱们再一起去吃晚饭。”
“等整理完就不是晚饭，应该是夜宵了。”简墨补充一句。
“我说吃晚饭就吃晚饭！”于娜娜说着从包里抽出一张纸推到简墨的面前，笑着解释说，“这些数据是我让前台整理出来的，原以为‘女魔头’今天开会的时候会要，没想到却在你这里却派上了用场！”
看着几乎囊括销售部所有的过程数据和结果性数据，简墨皱起双眉，满眼惊讶，也只是一瞬，他抬起头冲于娜娜笑道：“多谢你了。”
凌晨的酒吧，劲爆的dj串烧如海浪一般掩盖住所有的声音。灯光璀璨交汇，一群红男绿女在烟雾缭绕中疯狂放纵着自己的灵魂和身体。舞台之上，一个表情冷艳装束大胆的钢管女郎做出一个高难度的舞蹈动作，引得阵阵喝彩，将纸醉金迷的气氛推向高潮。
坐在舞池边角落里的高景琰一杯接一杯地灌着啤酒，几杯啤酒下肚，不胜酒力的他就已经晕乎起来。他望着眼前热闹而嘈杂的一切，心中却满是孤独与彷徨。
舞池里，一个美女舞姿夸张，前俯后仰的动作把她的醉态暴露的一览无遗。美女旁边一个戴着粗金链子的男人，色眯眯的眼神在她火辣的身体上来回游荡。
“美女，喝杯酒交个朋友啊！”“项链男”凑过去大声喊了一嗓子。
“你有病啊，你是谁啊？”美女回敬对方一个白眼儿。
“可不就是嘛，一见你就得相思病！”男子更近一步地凑到美女的面前。
这时，音乐戛然而止。
“滚！”见男子逐渐得寸进尺，美女愤怒地骂一句，在突然安静的空间里显得特别突兀。
“哟！妹子很辣啊！”男子故意转过头提高嗓门喊道。
另一位穿着花衬衫的男子听到声音，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这妹子很厉害啊！”“花衬衫”说着用手在美女丰满的臀部上拍了一下。
“啪！”“花衬衫”还未反应，一声响亮的掌掴声已经传入耳膜。
“这小蹄子居然打人？”“花衬衫”捂着左脸张着嘴巴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他用手搓了搓火辣辣的脸部，似笑非笑地看美女说，“可以！我喜欢你这样的，看我不把你给……”
“啪！”“花衬衫”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哈哈哈……”身旁的“项链男”大笑了起来，对着旁边的“花衬衫”嘲讽道，“哥们儿你今天倒霉啊！出门就被一个小娘们儿给撸了……哈哈……”
高景琰端着酒杯，晕乎乎地跟着众人一起上去围观。
“嘭”的一声响，“花衬衫”把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摔到地上。他凶狠地朝着美女凑过去：“现在当着大家的面脱光自己，说不定我还能看在你胸前二两肉的面子上饶了你！”
高景琰稳了稳脚跟，他隐约觉得那女孩子的声音似曾相识，不由得扒开人群朝中间走去，模糊不清的目光落到那女人的脸上，一瞬间，他酒醒了。
这人群中央的女人赫然就是许久不见的夏葵！
“你要是现在跪在我脚下，自扇耳光三十下，说不定我还能大发慈悲！”夏葵双眼冷冽地直视着面前的“花衬衫”。
“花衬衫”和“项链男”同时不屑地笑了笑，两人一起朝着夏葵逼了过去。
紧接着“扑通”一声，“花衬衫”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身边的“项链男”在夏葵的面前直直地跪了下去。他正要回头看，突然一个重重的力道袭来，双膝一软的他也跟着跪在地上。
夏葵一脸诧异地看过去，只见满脸通红，端着酒杯的高景琰重心不稳地走了过来。
“花衬衫”和“项链男”刚要挣扎着站起来，腿上又被重力再次袭击，他们惨叫一声，再次瘫坐在地上。
“高董事长，您坐！”
一名身穿深色西装的小伙子在两人的正对面放了一把椅子。随即，现场便被十几名西装革履的人团团围住。
高景琰甩甩脑袋，摇摇晃晃地落了座，他翘起二郎腿，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这才轻蔑地说了句：“扇！”
急转的剧情使得那两个人根本反应不过来，见高景琰冷眼俯视着自己，两人先是一脸惊恐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然后面面相视一番之后边数数边扇了起来：“一、二、三……”
“夏姑娘，你看还满意吗？”高景琰一脸笑意地转头看向夏葵。
光影交错之下，夏葵迷离的眼神显得落寞彷徨，如同空中飘忽不定的魅影，毫无方寸，脆弱又迷茫。
听了高景琰的话，夏葵才反应过来，她冷傲地笑了笑，说：“交给你们处理了。”
说完，夏葵头也不回地转身出去。
高景琰见状，把手上的酒杯塞进旁边人的手里，冲着面前的一群人喊了一嗓子就追了出去。
凌晨的秋夜夹杂着散落的雨点，空气中有了深深的冷意。
凉风一吹，高景琰似乎清醒了不少，他的脚跟还没有站稳，就看见一辆红色轿跑从自己的面前疾驰而过。
高景琰揉了揉眼睛，环视了一下被霓虹和夜幕包围的四周，想起那辆模糊的车影，突然惊出一身的冷汗来。根本来不及多想，他转身看见跟着自己走出来的酒吧管理人员，急声问了一句：“你没喝酒吧？”
小伙子以为领导检查，微微一怔，立即摇头。
高景琰点点头，他迅速摸出车钥匙朝着对方扔过去，一边疾步朝车子走去一边说：“你来开车，跟上前面那辆车！”
小伙子很快反应过来，跟着快速跳进车里，立即启动车，一个急转掉头之后，便朝着夏葵行驶的方向极速追去。
车窗没有关严，路灯和树影伴随着呼啸的风声急速后移，高景琰的大脑乱成一团，尘封许久的往事鬼魅般浮现，那是一种不敢触碰的血淋淋的恐惧。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夏葵的电话，几次三番之后依然是冰冷又无情的语音提醒：您好，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额前有汗珠不断滴下，手心里不断渗出的汗渍有一种让人心烦的滑腻感。正当高景琰在恐惧的边缘挣扎的时候，那辆红色的轿跑隐约在远处出现。或许是看到了高景琰的车子，红色轿跑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
雨点胡乱地敲打在车窗玻璃上，高景琰的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雷鸣闪电。这一刻，他的大脑再无其他，只剩眼前的那抹红色。
手机再次拨了过去，在最后的时刻夏葵接了电话，风声呼啸中，夏葵冰凉又绝望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过来：“你有病啊！跟着我干吗？”
“夏葵，你快停车，你现在属于酒驾！你冷静下来听我说……”高景琰有些语无伦次地劝慰着，“那两个欺负你的小混混已经有人在收拾他们了，你不要生气，更不要飙车……”
“还有别的要说的吗？如果没有，请你……”
夏葵的说话声突然中断，与此同时，随着“嘭”的一声巨响，高景琰看到眼前的那抹红色失控般朝着一侧的山体冲去，受到大力冲撞后又突然一个反弹，朝着另一侧的护栏冲去，而护栏之外便是激流的江面。
看到这一幕的高景琰大脑再次空白一片，所幸一声急刹之后，车子稳稳地在护栏旁停了下来。
来不及思考，高景琰打开车门几乎是连滚带爬朝着夏葵的车子跑去。司机小伙子也立即打开双闪灯警示，跳下车之后在不远处设置了反光的三角架警示牌。
冷风夹杂着雨水拍打在高景琰的脸上，他跑到车边发现，被安全气囊冲撞过的夏葵已经昏了过去，额上的伤口冒出殷红的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高景琰的心陡然一沉，脑袋里更是空白一片，他靠在被撞花的车头前，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好半天，他才颤抖着双手拨通了急救电话。
当夏葵在医院的病床上醒过来时，首先看见的就是顶着一双熊猫眼坐在一旁打盹的高景琰。
“喂，我想喝点儿水。”夏葵轻声说了一句，她嗓音干哑，声音更是微弱无比。
就是这样微弱的声音却也让高景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他发现夏葵正睁眼看着自己，激动地问：“姑奶奶，你醒了？”
夏葵眨巴眨巴眼睛算是答应，清醒过来之后她也明白自己这次是闯了祸，不但受了伤，还连累了高景琰。
“我这就给你倒水去！”高景琰开心地说。
“等一下……”夏葵试图起身拉住高景琰，可是刚一动，就觉得浑身上下都散架了一样疼，她皱着眉，问，“我……伤势不严重吧？”
“万幸，没什么大碍。”高景琰解释说，“不过，你额头有撞伤，腿也受了伤，缝了几针。”
听到他这么一说，夏葵才轻吁一口气，继续问：“你没有跟我家人说吧？”
高景琰多少了解夏葵的性格，赶紧说：“没有你的允许，我哪敢啊。”
夏葵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她接过高景琰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然后盯着高景琰突然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救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是在为自己积德。”高景琰挠着头笑咧咧地开着玩笑。
夏葵才不会让他这样搪塞过去，车祸发生那会儿，她确实昏过去了，可是迷迷糊糊之中，她能听见有人在不断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那声音听起来恐惧又急切，仿佛她如果不回答，他就会这样一直呼喊下去。
那样慌张甚至是歇斯底里的声音，才不会是这么一个轻飘飘的答案能够解答的。她直勾勾地盯着高景琰问：“为什么？”
看着夏葵一脸严肃，高景琰知道自己是糊弄不过去了。他望着面前这双黑黑的眼睛，犹豫了片刻，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女朋友吗？是因为我的初恋……”
“初恋？”夏葵不解。
高景琰的神色间充满了哀伤，他搓了搓面颊，将脸埋进双手，好半天才抬起头看着夏葵，一双眼睛却已经红了。“十年前的今天，是她的十八岁生日，派对结束之后，我和她一起飙车……那夜也是狂风暴雨的天气，后来，她出了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夜晚，还有她当时浑身是血的模样……”
夏葵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纨绔子弟还有过这么一段揪心的过往，原来他所有的逗比属性都是在掩盖他内心痛苦的假象！
“对不起，我不知道……”夏葵突然心怀愧疚起来。
“十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煎熬中度过，父母不理解我，一直逼着我不停地相亲……朋友们也觉得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人！”高景琰的声音有点儿颤抖，“只有简墨理解我……”
“对不起。”夏葵不敢再看向面前这个痛苦的男人，她突然能够理解了，理解为什么在她昏迷时，高景琰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的恐惧又无助。他在害怕，害怕十年前的一幕重演。夏葵心中的愧疚更多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说：“都过去了，你也该放下了，她在天之灵绝不想看到你这样。”
高景琰自嘲地笑了笑，他看向低着头的夏葵。这女人再不是一副小辣椒的火爆模样，她安静地坐在那儿，别在耳后的头发滑落下去，遮住了半张脸。高景琰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女孩，他眼眶一热，望着面前的女人轻声道：“你知道吗？十年了，我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责中。直到你在我面前同样出了车祸，十年前的那一幕重现，你知道我心里多害怕吗？害怕又无助。我怕我同样救不回你，就像十年前救不回她。夏葵，还好你还活着。”
高景琰的声音已经哽咽，这声音听的夏葵心尖颤动。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向他，眼睁睁看着两行泪从他眼中滑落。
“今天是她的生日，而你此刻正鲜活地出现在我眼前。夏葵，我很高兴。”
高景琰说着说着，却笑了。
夏葵心中震动，她张开嘴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要答应我，以后绝不要再飙车了。”高景琰认真地看着她，郑重道。
“我答应你！”夏葵急急地回答，却立马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声重复：“我答应你。”
方正汽车公司，总经理办公室里，安一诺看着计划经理发来的销售部的日报表，眉头越蹙越紧。
几分钟后，丁辉敲响了虚掩的门，安一诺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丁辉，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丁辉意会，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安总，您找我？”丁辉似乎察觉到了气氛不太对劲。
安一诺眼皮都没有抬，直接把桌上的纸张推到丁辉的面前：“这是上周的日报表，我想你每天也都在看吧，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丁辉有些紧张地看了安一诺一眼，他低头认真地看了一遍报表，这才红着脸说：“这个报表我已经看过了，上周我们公司的二次进店率、潜客转化率和订单成交率都有所下降。”
安一诺点了点头，她思索片刻，看着丁辉说：“你有没有发现公司新增的潜客量、首次到店数、首次来电建卡数和潜客的留档率都在增加状态，这些数据的增加对应的应该是二次进店率、潜客转化率和订单成交率的上升而不是下降。现在，你觉得哪个问题最严重？”
“最严重的就是潜客数量和最终的成交量不成正比。”丁辉郑重地回答一句。
安一诺笑了笑，她转脸看向窗外的秋雨，说了一句：“你说的只是一个表象，最可怕的根源问题在这个报表上并没有体现出来，所以，你现在还没有发现。”
丁辉怔住了，他再次认真地看向桌上的报表，想结合安一诺的话从字里行间看出一些问题。
“你不用看了。”安一诺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看向丁辉，“我前一阵出差了几天，销售部的数据基本都是你和简墨在关注，我想知道，你们发现问题之后有没有立即制订有效的整改措施？”
丁辉看着神色严肃的安一诺，犹豫了片刻，有些为难地说：“安总，其实这个问题我和简助理的确已经发现，当时……当时我说要立即查证，然后要立即制订整改措施，他……他让我别急，先缓一缓再说。所以，我一直在等他的消息。”
“嘭”的一声响起，安一诺站起来，右手重重地落在桌面上。
“你是销售总监，他只是总经理助理！公司管理层的职位除了总经理就是总监，其次是经理，再次是主管和组长。你在汽车圈也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连职位的高低都分不清楚吗？”
丁辉惊了一大跳，抬眼看见安一诺怒火中烧地盯着自己。
“安总，我觉得……”
“你是销售部的掌舵人，现在已经进入了传统的旺季，销售部的业绩不上反下，作为销售总监的你是不是要首先反思一下？”丁辉刚要试图解释，就被安一诺愤怒地打断，“我有任命过简墨为副总吗？”
丁辉摇了摇头。
“你记住，销售是你的练兵场。作为销售总监，你的兵打了败仗却是因为别人没有及时帮你解决问题，你觉得这话说出去合适吗？到底是你这个销售总监不合格，还是敌人太强大？”
丁辉低着头不再说话。
安一诺见状，意识到自己有点莫名地情绪失控，她犹豫了一下，慢慢坐了下来，换一种平静温和的语气说：“丁总监，从我面试你的那天我就觉得你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销售总监，因为你现在的状态跟我刚来海市的状态是一样的！不是没有自信，而是缺乏管理的磨炼！沟通技巧和数据管理是一个管理者的必修课，当你双管齐下地修炼几年之后，你会发现自己早已经有了质的改变。你就是前期的我，我就是未来的你！”
听完这番话，丁辉刚刚被无情碾压过的自信再次被点燃。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管理能力，我希望你能够借助这个平台得到快速的成长，而不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安一诺看着丁辉的神色恢复了不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轻声说，“你以后要学会从数据里面分析根源问题。危机来了不要怕，要冷静地找到造成危机的根源，理清危机的脉络之后先除根后斩草，只有这样才能最快地扭转局面！”
安一诺的一番话说得丁辉连连点头，他抬头看向安一诺，郑重地说：“安总，这次是我疏忽大意了，以后做事情绝对不再拖拉。您今天说的话，我都记住了！”
见丁辉重拾信心，安一诺暗自吁了一口气，她笑着说：“我相信你的，加油！”
丁辉笑着点头起身：“安总，要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去制订整改措施表，一会拿上来找您签字。”
“不用了，你毕竟和简助理商量过对策，我还是要听一下他的意见。”安一诺笑着说，“你先把简助理叫过来，我问一下情况再及时告诉你解决方案。”
“好的。”丁辉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简墨便敲门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如同往常一样严肃冷淡。
“我想丁辉应该跟你说过是什么事情了吧？”简墨还未落座就听到安一诺凉冰冰地说了一句。
“他提了一下，”简墨看着桌上的报表说，“这个报表我已经看过了……”
“那你告诉我，这个报表说明了什么？”安一诺打断了简墨的话。
“公司的新增潜客量、首次到店数、首次来店建卡数和潜客的留档率都在增加，但是，潜客转化率和订单成交率却在下降。”
“哈哈……”安一诺嘲讽般地笑了起来，“你最近的表现的确挺好的，在会议上的提议也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但是，在这个报表上你却只看到了表象的东西，并没有挖掘到根源问题。”
安一诺的话，简墨没有感到意外，他知道这个女人是极其聪明的。但是，这一番话再加上她脸上的神情，或多或少地暴露对方强悍外表下的小女生心理。这点发现，不但没有让简墨生气，反而让他发现了这个女人的可爱之处。
“请安总指正。”简墨平静如水地说了一句。
安一诺看了简墨一眼，神色严肃而郑重：“这个报表最可怕的体现并不是表面上的数字，而是我们极速上升的战败率。”
在简墨的脸上一点也没有看到意外和惊讶的表情，这让安一诺再次确信是简墨的疏忽大意造成了这个后果。
“简助理，公司的业务刚刚起步，我安一诺在汽车圈的名声也来之不易，我愿意用我的所有努力换取公司的提升和团队的进步。”安一诺说着直了直身子，用一种更加严肃的语气说：“你可以谈恋爱，但是，你不能因为谈恋爱而影响公司的业务发展！何况，公司规定员工之间禁止恋爱，要是两人恋爱的话，只能留下一个人，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安一诺的这番主观认识让简墨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诧异地看向安一诺，犹豫了一下，这才问道：“安总，关于报表和谈恋爱的这两个问题，我能解释一下吗？”
“可以。”安一诺冷眼看过去，凉冰冰地丢了一句。
“关于报表的问题，战败率的急剧上升应该是您最关注的，我觉得我应该明白您想表达的是什么。”
安一诺有点不相信地看向简墨，她觉得就算这个人再聪明，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能从数据上举一反三。她笑着说：“简助理不妨说说看！”
“战败率的急剧上升要么说明销售团队的能力急剧下滑，或者个别销售顾问的状态出现了问题……”
“这就是你对数据的理解？”安一诺笑着反问。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也有可能是公司的潜客信息遭到了剽窃。”
这句话让安一诺颇感意外，她原本以为简墨看不懂数据背后的东西，没想到他却如此轻松地就说出了答案。
“我来解释第二点，首先我没有和员工谈恋爱，更没有和于娜娜谈恋爱！”简墨斩钉截铁地说，“我和丁辉是发现了数据的问题，经过反复思考和推敲我也觉得有可能是公司的潜客信息遭到了剽窃。但是，我只是不想打草惊蛇，见您最近比较繁忙，我想进一步观察之后再给您答案。”
安一诺的表情略显尴尬起来，刚刚斥责丁辉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现在她却以同样的心态和语气斥责了简墨。
“潜客被剽窃的渠道有两个，第一个就是前台接待张燕燕那里，另外就是通过销售顾问个人流出去的。目前，这两种情况还没有完全排查干净，所以，我不能给您一个确切的答复……”简墨犹豫了一下，说，“但是，我基本已经锁定相关的目标，所以，请您再等待一下，我想水落石出之后斩草除根，而不是虚晃一枪打草惊蛇。”
安一诺被简墨毫不留情的话语激得面色一红，她避开简墨的目光，问道：“你的意思是……”
简墨看她这副心虚的神色，心里不免觉得好笑。这女人一贯雷厉风行，脸上鲜少会有这样的表情出现。简墨在心里笑了笑，他思索片刻，沉声道：“很早之前我就怀疑过一个人，这一阵子也一直在试探她的底细。大概正是这样，安总您才会怀疑我在和她谈恋爱吧。”
安一诺听完，目光急速转回来，望着他问：“你是说于娜娜？”
“不错，正是于娜娜。前台接待张燕燕属于行政经理于娜娜管理，如果没有于娜娜的放水，获得客户信息并且外泄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简墨说完，望着安一诺认真的神情，本是没有表情的脸上，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安一诺却没有察觉到他的笑容，她追问道：“那么，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简墨神色笃定地开口：“这件事我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后收尾。到时候，只要安总配合我就好。”
简墨刚回到办公室，透过半透明的玻璃墙就看见于娜娜摇曳生姿地走来。
“简助理，我能和你聊聊吗？”
随着敲门声响起，于娜娜已经巧笑嫣然地立在门口处。
“于经理，有什么事吗？”简墨抬头问了一句。
于娜娜收住了脸上的笑容，皱着眉头嗔怪着：“怎么，没事儿就不能找你聊聊吗？”
“当然可以。”
“再说了，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难不成公司连这点自由时间也要剥夺吗？”
这一阵子，于娜娜非常热情，简墨虽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意图，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笑了笑，一边整理着资料一边说：“你现在就是自由人，完全可以自由支配时间，比如休息、吃饭、约会……”
“你不要胡说八道，人家哪里有男朋友嘛！”于娜娜的脸色红了一下，她打断了简墨的话，接着用温柔的语调关切地问，“你每天都这么加班，累不累？”
“工作哪有不辛苦的道理。”
于娜娜没有接话，而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你有心事？”简墨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自从安总出差回来，总觉得她看我很不顺眼……”于娜娜犹豫了一会儿，又叹了一口气，哀怨地说，“也不知道是我哪里做的不对，还是谁在背后嚼舌根了，我就觉得她处处都在针对我。”
“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是不是你想多了？”
“不可能！”于娜娜肯定地说，“女人的直觉一直都很准的！”
“有什么事实依据吗？”简墨追问一句。
“当然有啊！”于娜娜翻了个白眼儿，神色不屑地说，“开会之前，我把会议通知函拿给她看，她挑了我一大堆的问题，什么会议主题不正确、会议目标没有罗列清楚、会议议程的时间节点不精准……问题是我每次的会议通知函都是这么写的，以前怎么没有问题，偏偏现在就有了？”
简墨沉思片刻，解释说：“领导的职责就是查漏补缺，不然为什么是领导呢？”
“难道鸡蛋里面挑骨头才能体现出来所谓的‘领导价值’吗？”于娜娜明显不服气，她冷嗤一声反驳说，“光这些也就算了！会议结束之后我把会议纪要拿给她，她又说会议内容不详尽、下周工作部署不明确、会议决议有漏项……我以前都是按照这个模板记录的，你说说，这不是找事是什么？”
简墨说：“我们是下属，领导指正一些问题是正常的，我们应该去接受去理解，这样才能成长，不是吗？”
于娜娜冷哼一声，满脸气愤地说：“她在会议上那么说，明显就是在排挤你，我都看不下去了，你居然还维护她？”
简墨怔了一下，说道：“我没有维护她啊，她现在是我们的领导，领导的威信是不能挑战的。”
“什么是领导？简助理，我来给你普及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领导！”于娜娜一脸正义凛然的表情，她掏出手机一边翻看一边念了起来，“领导就是领导者为实现组织的目标而运用权利向其下属施加影响力的一种行为或行为过程！”
简墨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是怎么影响的？难道就是在会议上公然反对大家的意见？还是利用自己的职权打压下属？”于娜娜说着，眼圈红了一下，她目光哀怨地看向简墨，“我一个刚进入社会的小姑娘，正是需要人帮助和鼓励的时候，却屡次受挫，这对我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简墨抽出一张纸巾递了过去，面无表情地说：“工作就是这样，咱们大家是一个新团队，很多人、很多事都需要沟通和磨合。既然大家的最终目标都是一致的，过程中出现一点分歧和摩擦也是正常的，学会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就好了！”
于娜娜擦了一下眼角，她思索片刻，直视着简墨认真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对她有点儿意思？”
简墨惯常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此时却满是惊讶：“开什么玩笑？她是我的领导！”
“是啊！我就知道别人是在胡说八道，你怎么可能会喜欢那个女魔头呢。”于娜娜的雾霾脸瞬间晴朗起来，她轻轻撩拨了一下耳边的短发，笑着说，“简助理，你有没有想过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简墨的表情微微一僵，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笑着说：“相比而言，我可能更适合工作。”
于娜娜脸上的桃花色微微地晕染开来，她笑意盈盈地说：“我听说你是汽车技术方面的专业人才，而且你和高董事长……”
简墨心里略为惊诧，脸上却是如常的不动声色。
但是，说到一半的于娜娜却及时刹住了车，并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
“反正，我觉得你挺好的！”于娜娜话锋一转，笑着说，“不如，今天晚上我请你吃东西吧！”
“谢谢。不过，我的工作还没有做完。现在旺季到了，客流也跟着增加了不少，前几天是我的疏忽，忘记统计前台的潜客数和留档率了。”简墨指着电脑，解释说，“安总让我明天给她一份销售部截止到今天的所有数据，我可能要加班到比较晚。”
于娜娜的神色立即落寞起来，沉默一会儿，她抬头望着简墨，郑重地再次问道：“我想再确定一下，你对那个‘女魔头’真的没有半点儿意思吗？”
简墨却不再看向于娜娜，他一边查看电脑一边沉声说：“现在工作的事就够我忙的了，你觉得我还有多余的时间想别的事情吗？”
于娜娜听了这话，脸上立马就绽放了笑容，她笑着说：“那我帮你一起整理，整理完之后咱们再一起去吃晚饭。”
“等整理完就不是晚饭，应该是夜宵了。”简墨补充一句。
“我说吃晚饭就吃晚饭！”于娜娜说着从包里抽出一张纸推到简墨的面前，笑着解释说，“这些数据是我让前台整理出来的，原以为‘女魔头’今天开会的时候会要，没想到却在你这里却派上了用场！”
看着几乎囊括销售部所有的过程数据和结果性数据，简墨皱起双眉，满眼惊讶，也只是一瞬，他抬起头冲于娜娜笑道：“多谢你了。”
凌晨的酒吧，劲爆的dj串烧如海浪一般掩盖住所有的声音。灯光璀璨交汇，一群红男绿女在烟雾缭绕中疯狂放纵着自己的灵魂和身体。舞台之上，一个表情冷艳装束大胆的钢管女郎做出一个高难度的舞蹈动作，引得阵阵喝彩，将纸醉金迷的气氛推向高潮。
坐在舞池边角落里的高景琰一杯接一杯地灌着啤酒，几杯啤酒下肚，不胜酒力的他就已经晕乎起来。他望着眼前热闹而嘈杂的一切，心中却满是孤独与彷徨。
舞池里，一个美女舞姿夸张，前俯后仰的动作把她的醉态暴露的一览无遗。美女旁边一个戴着粗金链子的男人，色眯眯的眼神在她火辣的身体上来回游荡。
“美女，喝杯酒交个朋友啊！”“项链男”凑过去大声喊了一嗓子。
“你有病啊，你是谁啊？”美女回敬对方一个白眼儿。
“可不就是嘛，一见你就得相思病！”男子更近一步地凑到美女的面前。
这时，音乐戛然而止。
“滚！”见男子逐渐得寸进尺，美女愤怒地骂一句，在突然安静的空间里显得特别突兀。
“哟！妹子很辣啊！”男子故意转过头提高嗓门喊道。
另一位穿着花衬衫的男子听到声音，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这妹子很厉害啊！”“花衬衫”说着用手在美女丰满的臀部上拍了一下。
“啪！”“花衬衫”还未反应，一声响亮的掌掴声已经传入耳膜。
“这小蹄子居然打人？”“花衬衫”捂着左脸张着嘴巴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他用手搓了搓火辣辣的脸部，似笑非笑地看美女说，“可以！我喜欢你这样的，看我不把你给……”
“啪！”“花衬衫”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哈哈哈……”身旁的“项链男”大笑了起来，对着旁边的“花衬衫”嘲讽道，“哥们儿你今天倒霉啊！出门就被一个小娘们儿给撸了……哈哈……”
高景琰端着酒杯，晕乎乎地跟着众人一起上去围观。
“嘭”的一声响，“花衬衫”把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摔到地上。他凶狠地朝着美女凑过去：“现在当着大家的面脱光自己，说不定我还能看在你胸前二两肉的面子上饶了你！”
高景琰稳了稳脚跟，他隐约觉得那女孩子的声音似曾相识，不由得扒开人群朝中间走去，模糊不清的目光落到那女人的脸上，一瞬间，他酒醒了。
这人群中央的女人赫然就是许久不见的夏葵！
“你要是现在跪在我脚下，自扇耳光三十下，说不定我还能大发慈悲！”夏葵双眼冷冽地直视着面前的“花衬衫”。
“花衬衫”和“项链男”同时不屑地笑了笑，两人一起朝着夏葵逼了过去。
紧接着“扑通”一声，“花衬衫”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身边的“项链男”在夏葵的面前直直地跪了下去。他正要回头看，突然一个重重的力道袭来，双膝一软的他也跟着跪在地上。
夏葵一脸诧异地看过去，只见满脸通红，端着酒杯的高景琰重心不稳地走了过来。
“花衬衫”和“项链男”刚要挣扎着站起来，腿上又被重力再次袭击，他们惨叫一声，再次瘫坐在地上。
“高董事长，您坐！”
一名身穿深色西装的小伙子在两人的正对面放了一把椅子。随即，现场便被十几名西装革履的人团团围住。
高景琰甩甩脑袋，摇摇晃晃地落了座，他翘起二郎腿，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这才轻蔑地说了句：“扇！”
急转的剧情使得那两个人根本反应不过来，见高景琰冷眼俯视着自己，两人先是一脸惊恐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然后面面相视一番之后边数数边扇了起来：“一、二、三……”
“夏姑娘，你看还满意吗？”高景琰一脸笑意地转头看向夏葵。
光影交错之下，夏葵迷离的眼神显得落寞彷徨，如同空中飘忽不定的魅影，毫无方寸，脆弱又迷茫。
听了高景琰的话，夏葵才反应过来，她冷傲地笑了笑，说：“交给你们处理了。”
说完，夏葵头也不回地转身出去。
高景琰见状，把手上的酒杯塞进旁边人的手里，冲着面前的一群人喊了一嗓子就追了出去。
凌晨的秋夜夹杂着散落的雨点，空气中有了深深的冷意。
凉风一吹，高景琰似乎清醒了不少，他的脚跟还没有站稳，就看见一辆红色轿跑从自己的面前疾驰而过。
高景琰揉了揉眼睛，环视了一下被霓虹和夜幕包围的四周，想起那辆模糊的车影，突然惊出一身的冷汗来。根本来不及多想，他转身看见跟着自己走出来的酒吧管理人员，急声问了一句：“你没喝酒吧？”
小伙子以为领导检查，微微一怔，立即摇头。
高景琰点点头，他迅速摸出车钥匙朝着对方扔过去，一边疾步朝车子走去一边说：“你来开车，跟上前面那辆车！”
小伙子很快反应过来，跟着快速跳进车里，立即启动车，一个急转掉头之后，便朝着夏葵行驶的方向极速追去。
车窗没有关严，路灯和树影伴随着呼啸的风声急速后移，高景琰的大脑乱成一团，尘封许久的往事鬼魅般浮现，那是一种不敢触碰的血淋淋的恐惧。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夏葵的电话，几次三番之后依然是冰冷又无情的语音提醒：您好，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额前有汗珠不断滴下，手心里不断渗出的汗渍有一种让人心烦的滑腻感。正当高景琰在恐惧的边缘挣扎的时候，那辆红色的轿跑隐约在远处出现。或许是看到了高景琰的车子，红色轿跑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
雨点胡乱地敲打在车窗玻璃上，高景琰的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雷鸣闪电。这一刻，他的大脑再无其他，只剩眼前的那抹红色。
手机再次拨了过去，在最后的时刻夏葵接了电话，风声呼啸中，夏葵冰凉又绝望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过来：“你有病啊！跟着我干吗？”
“夏葵，你快停车，你现在属于酒驾！你冷静下来听我说……”高景琰有些语无伦次地劝慰着，“那两个欺负你的小混混已经有人在收拾他们了，你不要生气，更不要飙车……”
“还有别的要说的吗？如果没有，请你……”
夏葵的说话声突然中断，与此同时，随着“嘭”的一声巨响，高景琰看到眼前的那抹红色失控般朝着一侧的山体冲去，受到大力冲撞后又突然一个反弹，朝着另一侧的护栏冲去，而护栏之外便是激流的江面。
看到这一幕的高景琰大脑再次空白一片，所幸一声急刹之后，车子稳稳地在护栏旁停了下来。
来不及思考，高景琰打开车门几乎是连滚带爬朝着夏葵的车子跑去。司机小伙子也立即打开双闪灯警示，跳下车之后在不远处设置了反光的三角架警示牌。
冷风夹杂着雨水拍打在高景琰的脸上，他跑到车边发现，被安全气囊冲撞过的夏葵已经昏了过去，额上的伤口冒出殷红的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高景琰的心陡然一沉，脑袋里更是空白一片，他靠在被撞花的车头前，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好半天，他才颤抖着双手拨通了急救电话。
当夏葵在医院的病床上醒过来时，首先看见的就是顶着一双熊猫眼坐在一旁打盹的高景琰。
“喂，我想喝点儿水。”夏葵轻声说了一句，她嗓音干哑，声音更是微弱无比。
就是这样微弱的声音却也让高景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他发现夏葵正睁眼看着自己，激动地问：“姑奶奶，你醒了？”
夏葵眨巴眨巴眼睛算是答应，清醒过来之后她也明白自己这次是闯了祸，不但受了伤，还连累了高景琰。
“我这就给你倒水去！”高景琰开心地说。
“等一下……”夏葵试图起身拉住高景琰，可是刚一动，就觉得浑身上下都散架了一样疼，她皱着眉，问，“我……伤势不严重吧？”
“万幸，没什么大碍。”高景琰解释说，“不过，你额头有撞伤，腿也受了伤，缝了几针。”
听到他这么一说，夏葵才轻吁一口气，继续问：“你没有跟我家人说吧？”
高景琰多少了解夏葵的性格，赶紧说：“没有你的允许，我哪敢啊。”
夏葵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她接过高景琰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然后盯着高景琰突然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救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是在为自己积德。”高景琰挠着头笑咧咧地开着玩笑。
夏葵才不会让他这样搪塞过去，车祸发生那会儿，她确实昏过去了，可是迷迷糊糊之中，她能听见有人在不断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那声音听起来恐惧又急切，仿佛她如果不回答，他就会这样一直呼喊下去。
那样慌张甚至是歇斯底里的声音，才不会是这么一个轻飘飘的答案能够解答的。她直勾勾地盯着高景琰问：“为什么？”
看着夏葵一脸严肃，高景琰知道自己是糊弄不过去了。他望着面前这双黑黑的眼睛，犹豫了片刻，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女朋友吗？是因为我的初恋……”
“初恋？”夏葵不解。
高景琰的神色间充满了哀伤，他搓了搓面颊，将脸埋进双手，好半天才抬起头看着夏葵，一双眼睛却已经红了。“十年前的今天，是她的十八岁生日，派对结束之后，我和她一起飙车……那夜也是狂风暴雨的天气，后来，她出了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夜晚，还有她当时浑身是血的模样……”
夏葵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纨绔子弟还有过这么一段揪心的过往，原来他所有的逗比属性都是在掩盖他内心痛苦的假象！
“对不起，我不知道……”夏葵突然心怀愧疚起来。
“十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煎熬中度过，父母不理解我，一直逼着我不停地相亲……朋友们也觉得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人！”高景琰的声音有点儿颤抖，“只有简墨理解我……”
“对不起。”夏葵不敢再看向面前这个痛苦的男人，她突然能够理解了，理解为什么在她昏迷时，高景琰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的恐惧又无助。他在害怕，害怕十年前的一幕重演。夏葵心中的愧疚更多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说：“都过去了，你也该放下了，她在天之灵绝不想看到你这样。”
高景琰自嘲地笑了笑，他看向低着头的夏葵。这女人再不是一副小辣椒的火爆模样，她安静地坐在那儿，别在耳后的头发滑落下去，遮住了半张脸。高景琰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女孩，他眼眶一热，望着面前的女人轻声道：“你知道吗？十年了，我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责中。直到你在我面前同样出了车祸，十年前的那一幕重现，你知道我心里多害怕吗？害怕又无助。我怕我同样救不回你，就像十年前救不回她。夏葵，还好你还活着。”
高景琰的声音已经哽咽，这声音听的夏葵心尖颤动。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向他，眼睁睁看着两行泪从他眼中滑落。
“今天是她的生日，而你此刻正鲜活地出现在我眼前。夏葵，我很高兴。”
高景琰说着说着，却笑了。
夏葵心中震动，她张开嘴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要答应我，以后绝不要再飙车了。”高景琰认真地看着她，郑重道。
“我答应你！”夏葵急急地回答，却立马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声重复：“我答应你。”
方正汽车公司，总经理办公室里，安一诺看着计划经理发来的销售部的日报表，眉头越蹙越紧。
几分钟后，丁辉敲响了虚掩的门，安一诺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丁辉，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丁辉意会，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安总，您找我？”丁辉似乎察觉到了气氛不太对劲。
安一诺眼皮都没有抬，直接把桌上的纸张推到丁辉的面前：“这是上周的日报表，我想你每天也都在看吧，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丁辉有些紧张地看了安一诺一眼，他低头认真地看了一遍报表，这才红着脸说：“这个报表我已经看过了，上周我们公司的二次进店率、潜客转化率和订单成交率都有所下降。”
安一诺点了点头，她思索片刻，看着丁辉说：“你有没有发现公司新增的潜客量、首次到店数、首次来电建卡数和潜客的留档率都在增加状态，这些数据的增加对应的应该是二次进店率、潜客转化率和订单成交率的上升而不是下降。现在，你觉得哪个问题最严重？”
“最严重的就是潜客数量和最终的成交量不成正比。”丁辉郑重地回答一句。
安一诺笑了笑，她转脸看向窗外的秋雨，说了一句：“你说的只是一个表象，最可怕的根源问题在这个报表上并没有体现出来，所以，你现在还没有发现。”
丁辉怔住了，他再次认真地看向桌上的报表，想结合安一诺的话从字里行间看出一些问题。
“你不用看了。”安一诺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看向丁辉，“我前一阵出差了几天，销售部的数据基本都是你和简墨在关注，我想知道，你们发现问题之后有没有立即制订有效的整改措施？”
丁辉看着神色严肃的安一诺，犹豫了片刻，有些为难地说：“安总，其实这个问题我和简助理的确已经发现，当时……当时我说要立即查证，然后要立即制订整改措施，他……他让我别急，先缓一缓再说。所以，我一直在等他的消息。”
“嘭”的一声响起，安一诺站起来，右手重重地落在桌面上。
“你是销售总监，他只是总经理助理！公司管理层的职位除了总经理就是总监，其次是经理，再次是主管和组长。你在汽车圈也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连职位的高低都分不清楚吗？”
丁辉惊了一大跳，抬眼看见安一诺怒火中烧地盯着自己。
“安总，我觉得……”
“你是销售部的掌舵人，现在已经进入了传统的旺季，销售部的业绩不上反下，作为销售总监的你是不是要首先反思一下？”丁辉刚要试图解释，就被安一诺愤怒地打断，“我有任命过简墨为副总吗？”
丁辉摇了摇头。
“你记住，销售是你的练兵场。作为销售总监，你的兵打了败仗却是因为别人没有及时帮你解决问题，你觉得这话说出去合适吗？到底是你这个销售总监不合格，还是敌人太强大？”
丁辉低着头不再说话。
安一诺见状，意识到自己有点莫名地情绪失控，她犹豫了一下，慢慢坐了下来，换一种平静温和的语气说：“丁总监，从我面试你的那天我就觉得你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销售总监，因为你现在的状态跟我刚来海市的状态是一样的！不是没有自信，而是缺乏管理的磨炼！沟通技巧和数据管理是一个管理者的必修课，当你双管齐下地修炼几年之后，你会发现自己早已经有了质的改变。你就是前期的我，我就是未来的你！”
听完这番话，丁辉刚刚被无情碾压过的自信再次被点燃。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管理能力，我希望你能够借助这个平台得到快速的成长，而不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安一诺看着丁辉的神色恢复了不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轻声说，“你以后要学会从数据里面分析根源问题。危机来了不要怕，要冷静地找到造成危机的根源，理清危机的脉络之后先除根后斩草，只有这样才能最快地扭转局面！”
安一诺的一番话说得丁辉连连点头，他抬头看向安一诺，郑重地说：“安总，这次是我疏忽大意了，以后做事情绝对不再拖拉。您今天说的话，我都记住了！”
见丁辉重拾信心，安一诺暗自吁了一口气，她笑着说：“我相信你的，加油！”
丁辉笑着点头起身：“安总，要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去制订整改措施表，一会拿上来找您签字。”
“不用了，你毕竟和简助理商量过对策，我还是要听一下他的意见。”安一诺笑着说，“你先把简助理叫过来，我问一下情况再及时告诉你解决方案。”
“好的。”丁辉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简墨便敲门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如同往常一样严肃冷淡。
“我想丁辉应该跟你说过是什么事情了吧？”简墨还未落座就听到安一诺凉冰冰地说了一句。
“他提了一下，”简墨看着桌上的报表说，“这个报表我已经看过了……”
“那你告诉我，这个报表说明了什么？”安一诺打断了简墨的话。
“公司的新增潜客量、首次到店数、首次来店建卡数和潜客的留档率都在增加，但是，潜客转化率和订单成交率却在下降。”
“哈哈……”安一诺嘲讽般地笑了起来，“你最近的表现的确挺好的，在会议上的提议也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但是，在这个报表上你却只看到了表象的东西，并没有挖掘到根源问题。”
安一诺的话，简墨没有感到意外，他知道这个女人是极其聪明的。但是，这一番话再加上她脸上的神情，或多或少地暴露对方强悍外表下的小女生心理。这点发现，不但没有让简墨生气，反而让他发现了这个女人的可爱之处。
“请安总指正。”简墨平静如水地说了一句。
安一诺看了简墨一眼，神色严肃而郑重：“这个报表最可怕的体现并不是表面上的数字，而是我们极速上升的战败率。”
在简墨的脸上一点也没有看到意外和惊讶的表情，这让安一诺再次确信是简墨的疏忽大意造成了这个后果。
“简助理，公司的业务刚刚起步，我安一诺在汽车圈的名声也来之不易，我愿意用我的所有努力换取公司的提升和团队的进步。”安一诺说着直了直身子，用一种更加严肃的语气说：“你可以谈恋爱，但是，你不能因为谈恋爱而影响公司的业务发展！何况，公司规定员工之间禁止恋爱，要是两人恋爱的话，只能留下一个人，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安一诺的这番主观认识让简墨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诧异地看向安一诺，犹豫了一下，这才问道：“安总，关于报表和谈恋爱的这两个问题，我能解释一下吗？”
“可以。”安一诺冷眼看过去，凉冰冰地丢了一句。
“关于报表的问题，战败率的急剧上升应该是您最关注的，我觉得我应该明白您想表达的是什么。”
安一诺有点不相信地看向简墨，她觉得就算这个人再聪明，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能从数据上举一反三。她笑着说：“简助理不妨说说看！”
“战败率的急剧上升要么说明销售团队的能力急剧下滑，或者个别销售顾问的状态出现了问题……”
“这就是你对数据的理解？”安一诺笑着反问。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也有可能是公司的潜客信息遭到了剽窃。”
这句话让安一诺颇感意外，她原本以为简墨看不懂数据背后的东西，没想到他却如此轻松地就说出了答案。
“我来解释第二点，首先我没有和员工谈恋爱，更没有和于娜娜谈恋爱！”简墨斩钉截铁地说，“我和丁辉是发现了数据的问题，经过反复思考和推敲我也觉得有可能是公司的潜客信息遭到了剽窃。但是，我只是不想打草惊蛇，见您最近比较繁忙，我想进一步观察之后再给您答案。”
安一诺的表情略显尴尬起来，刚刚斥责丁辉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现在她却以同样的心态和语气斥责了简墨。
“潜客被剽窃的渠道有两个，第一个就是前台接待张燕燕那里，另外就是通过销售顾问个人流出去的。目前，这两种情况还没有完全排查干净，所以，我不能给您一个确切的答复……”简墨犹豫了一下，说，“但是，我基本已经锁定相关的目标，所以，请您再等待一下，我想水落石出之后斩草除根，而不是虚晃一枪打草惊蛇。”
安一诺被简墨毫不留情的话语激得面色一红，她避开简墨的目光，问道：“你的意思是……”
简墨看她这副心虚的神色，心里不免觉得好笑。这女人一贯雷厉风行，脸上鲜少会有这样的表情出现。简墨在心里笑了笑，他思索片刻，沉声道：“很早之前我就怀疑过一个人，这一阵子也一直在试探她的底细。大概正是这样，安总您才会怀疑我在和她谈恋爱吧。”
安一诺听完，目光急速转回来，望着他问：“你是说于娜娜？”
“不错，正是于娜娜。前台接待张燕燕属于行政经理于娜娜管理，如果没有于娜娜的放水，获得客户信息并且外泄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简墨说完，望着安一诺认真的神情，本是没有表情的脸上，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安一诺却没有察觉到他的笑容，她追问道：“那么，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简墨神色笃定地开口：“这件事我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后收尾。到时候，只要安总配合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