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没有可鬼子出动的消息,邹峄县城的鬼子也消停下来。骤起的风云似乎要慢慢飘散了。
    “鬼子不打了?这决不可能。”团部里,边鹏对张大缸说:“那狗日的平林盛人在玩什么把戏?”
    张大缸也猜不透。他看着地图,说:“是啊,鬼子想什么呢?是不是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说是去打抱犊崮,不会绕道去打苏鲁战区司令部?”
    “呵呵,同样的伎俩连用两次,平林盛人没那么幼稚吧?再说,他把咱们当成肉里的刺,当成了头号敌人。”
    张大缸点点头,指着地图,说:“根据二缸还有屈参谋提供的消息,苏鲁战区已收缩防线,主力全摆在沂水东北乡周围,且据险而守,鬼子不会轻易冒险去攻,他也担心咱八路抄他的后路。可他进攻抱犊崮,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这些国军,难道不懂的唇亡齿寒的道理?”边鹏挥手说道。
    张大缸笑了笑:“唇亡齿寒?他们肯定知道。可他们想的比这多,现在就连我那老长官,屈参谋都在劝我,情况紧急时,拉着队伍向113师靠拢。他说,他很不看好这次鬼子的扫荡。”
    “你那位屈长官说很不看好此次扫荡?”边鹏很不解,瞪着张大缸看:“为啥?”
    “我也知不道,”张大缸俏皮地说着:“我那神乎其神的老长官呀,话只说了一半。”
    “莫非他得到什么情报了?”
    “应该没有吧。”张大缸诡秘地笑笑:“但这次不像上次联合作战喽,他们将躲在山里,作壁上观喽。”
    边鹏看了看张大缸,没再说话。他想说,就连亲兄弟也躲开?但他怕伤着张大缸。
    等待中,鬼子终于出动了。侦察员回到团部报告:“西面大路上,发现大批鬼子皇协军向南开进,光鬼子就有五千多,各种火炮,数都数不清,还有坦克、装甲车。”
    边鹏赶紧让通信员向旅部、师部发报。旅部、师部很快回电:现已确定,此次参与进攻的鬼子兵力为两个师团,师部驻地已被鬼子包围,令你部严密监视周边敌情,并伺机行动。
    “两个师团?”边鹏瞪大了眼睛。
    张大缸却在苦笑:“我们打了几次胜仗,有了山炮迫击炮,就还以为自己多了不得了。娘的,现在才明白什么叫路漫漫其修远兮了。”
    “哎呦,我的大团长,您就别在这卖弄风骚了,想想该怎么办吧?”
    “怎么办?执行命令呗。”
    “那你不想趁这个机会捞一把了?”
    张大缸摇了摇头:“先不打,还是让侦察排先摸清情况吧。”
    边鹏点点头,说:“是啊,我也突然觉得这是个天大的阴谋,还是先静观其变。”
    不动则已,一动惊人。鬼子的行动的确超乎了想象。一一五师侦察员发现鬼子的时候,已距离师部不足十公里。那批鬼子好像从天上掉下来一般。而他们身后,有大批鬼子从四面八方迅疾向抱犊崮聚拢而来。
    面对鬼子出其不意的伎俩,罗政委想出了一个具有创造性的战术。师部慢慢想东南转移,而将师部附近的主力部队转移并隐藏到鬼子包围圈的外围。这是一步险棋。师部在转移的时候,几次与鬼子擦肩而过,最短距离只有两百米。两百米的距离,只要有一名战士不小心走火,或一匹骡马惊了,就将带来灭顶之灾。
    十多天过去了,独立团的电台始终安静着。师部、旅部的电台均保失去了联系。张大缸和边鹏正等的有些着急,屈沛杰来了。
    屈沛杰十分担心地告诉张大缸:“仅围攻抱犊崮的鬼子就有五万之众,一一五师师部已经联系不上了,苏鲁战区司令长官十分着急,深感情势不妙,李师长希望独立团迅速向沂水靠拢。”
    “屈副连长,你们事先是不是得到信了?”二蛋瞪着屈沛杰,问道。
    屈沛杰回答说:“这个,司令部也只是猜测,没有得到确切情报。从现在看,鬼子的确做足了准备——”
    二蛋打断了他:“那你们就在山上观望?”
    屈沛杰尴尬地笑笑:“李师长说,司令部已接到最高统帅部指示,要避其锋芒,伺机作战。”
    张大缸笑着说:“恐怕最高统帅部的指示还不止这些吧?”
    “兴华,你是聪明人。”屈沛杰脸上挂上了寒霜:“司令部接到的命令是,与八路协同作战,必须上报最高统帅部。可我们上报了,最高统帅部却没批准。他们知道,鬼子此次行动的目标只是八路军。李师长本来想让光华来,可光华不来。我实在担心你们,就只好来了。”
    “光华为何不来?”张大缸一脸阴沉地问道。
    “哎,可能是觉得劝不动你吧。光华让我带口信给你,他随时做好了接应你们的准备。”
    “那就让他等着吧。”张大刚生气地说。
    “兴华,不可意气用事呀!”屈沛杰着急地说道:“光华也有自己的难处。”
    “不会的,请屈副连长放心。”张大缸笑了笑。他脸上依然布满阴云。
    屈沛杰带着失望走后,独立团坐不住了,就连陈中也说:“团长,咱们不能干坐着吧?”
    张大缸点上了烟,伸出手指,敲着面前的桌子。他也快按捺不住了。他盯了上峄山据点。哪里有一个小队鬼子和一个连的皇协军,而最让张大缸想的原因,是那个据点突然多了两门山炮,还经常从据点内向山上打上几发炮弹。
    可张大缸还在犹豫。
    边鹏说话了:“咱们总不能像国军一样,躲在山里看热闹吧?咱们得出击,咱们邹峄的鬼子打痛了,鬼子势必后撤,这样就能给师部减轻些压力。”
    张大缸还在沉思。大部鬼子被抽调到了抱犊崮,剩下的鬼子人数不多,但增强了火力。张大缸想抓住这个时机,将送到嘴边的两门炮给拉回来。此时的确是个好机会。
    二蛋、陈中也说:“打吧,团长!”
    张大缸站了起来,下令加强对峄山据点的侦察。
    但侦察员并没有发现峄山东面的两处山上,隐藏着一个大队的鬼子。哪里山高林密,不到近前,根本发现不了鬼子。平林盛人也确实过于狡猾。他知道独立团会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他留下了一个大队的鬼子,并以峄山据点和两门山炮为诱饵,钓独立团出来。
    侦察员返回报告说:“据点里的鬼子伪军很有意思,他们夜里戒备强度很高,但白天很放松。”
    赵宇杰问:“周围鬼子皇协军情况有变吗?”
    “没有,一切正常。”
    二蛋笑着说:“哈哈,这群鬼子,是怕咱们夜袭。”
    赵宇杰点点头:“那咱们就在白天打。”
    “好,那明天就打。我带一营进攻,你俩二营扶着掩护。”张大缸下了决心。
    “嗨,这点小活,你就不用去了。我和副团长俩人就干了。”陈中笑着说。
    “不行——”
    “干嘛?怕我俩给你抢功?”二蛋歪着头说。
    “哈哈,说啥呢?”张大缸笑了起来:“我是你们的团长,还怕你们跟我抢功?我只是想,要亲眼看着那两门炮被拉出据点。”
    “哈,我看啊,以后你也别娶亲了,就搂着炮过日子吧。”二蛋笑着说道。
    “哈哈,我看行。但等打完了仗,老子就把鬼子的炮给融了,浇灌成铁犁。”张大缸也笑着说。
    赵宇杰没有笑,而是严肃地说:“现在还不行。团长,咱们必须速战速决,我建议,咱们携带八门迫击炮,先对据点进行猛烈轰炸,争取半小时内拿下据点。打下据点,八门迫击炮还可以阻击增援的敌人,掩护部队迅疾撤回山里。”
    “行,我也这么想。”
    一营二营连夜做好战斗准备。第二天早上四点,张大缸却先行带着贞擦员离开小黑山,骑马赶往峄山据点外围。
    天气已经冷了。山上枯草上盖上了苦霜。天刚蒙蒙亮,张大缸便趴在峄山据点东面三里的山坡上,举着望远镜看着。
    一个小时后,初升的阳光照耀着炮楼,洒下一片金光。三五个鬼子皇协军正懒洋洋地站在阳光里,一点也没觉察到危险正慢慢降临。
    张大缸举着望远镜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身后隐藏着的危险。昨天夜里,他睡不着,心里隐隐地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于是他一大早便来到这里。现在他放心了。
    他有些惬意地举着望远镜向山坡下看着。距峄山据点最近的王鲁据点有六里地,哪里也不过一个连的皇协军,没有鬼子。这里响起枪声,他们即便敢来增援,也不过前来送死的货,不足担心。张大缸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城里还有一个中队鬼子,他们若是乘汽车赶来,只用一个小时。张大缸必须选好撤退路线。
    突然,他发现山路上有清晰的车辙,还有凌乱的脚印。张大缸开始没有太注意。突然,他带着侦察员跑下山坡,来到山路边。
    好久没下过雨了,山路上的土干成了粉末。张大缸低头仔细地看着车辙。那是马车过后留下的。从中间的马蹄和两边的脚印来看,还不止两辆、三辆,至少得有五辆。而且马蹄印有向东进山的,也有向西出山的。但进山的在前,因为向东的马蹄印有很多被覆盖住了。
    张大缸扭头向东看了看。东面八里外,那两座叫南北小巫山的山坡之上,密密匝匝地树木隐约地显现在阳光下的晨雾里,让人看不透猜不出是否隐藏着玄机。
    但直觉告诉张大缸,南北小巫山正往外冒着黑色妖气。那股妖气就像吞噬他低头冲侦察员说道:“上马,赶紧回去!”
    侦察员也感到了不妙。他和张大缸立即返身上马,向东面跑去。
    他们往回跑出去四里多路,就远远地看见二蛋、陈中带着一营战士拐过了南北小巫山之间的山口,向东急急而来。原来他们见张大缸早早地走了,也提前了行动。
    张大缸急得恨不得让战马飞起来。他掏出了盒子炮,冲天开了两枪。二蛋、边鹏正带着队伍奔跑着,耳边轰轰的脚步声挡住了枪声。山上的鬼子却听到了。
    骑在马上的张大缸看到了鬼子奔向山口奔跑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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