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没有伏击一营二营。他们也没有打算伏击。南北两巫山山坡平缓,中间的山口很窄,东西长不过百米,算不上好的伏击地点。他们有更大的阴谋。独立团走过山口,他们很快尾随追赶而来,并用电台呼叫其他鬼子皇协军,包抄独立团。
    看着匆匆跑来,脸色都变得煞白的二蛋和李中,张大缸突然回头望着东南面的峄山,下令:“通知部队,迅速占领峄山,再派人回小黑山,让政委带三营天黑后前来接应。”
    二蛋还在回望南北小巫山,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听到张大缸的命令,他惊讶地跳了起来:“团长,这里待不下去呀,咱们得赶紧撤回山里。”
    “白天是撤不回去了。”张大缸举着望远镜,对二蛋说:“山上的鬼子已经追了过来,他们肯定会拦截咱们,到时咱们不但回撤不了,反而会被阻击包围,这里的地形只有峄山能守住。快走!”
    张大缸的声音再不容商量。一营、二营拔腿向峄山跑去。后面的鬼子开始并不急着追赶。他们正监视着独立团的动向。他们以为独立团会向北或者向南绕过小巫山,再回山里。可出乎他们的意料,独立团向峄山跑去。他们加快了追赶的步伐。峄山北面据点的皇协军也发现独立团正向峄山跑去,赶紧包抄过来,企图拦住独立团。
    来到峄山下,独立团一顿猛冲,将据点冲出来的鬼子皇协军打散。随后,二营接替掩护,边打边撤,登上了峄山顶。
    刚来到山顶上,赵宇杰又感到一阵阵后怕。只见峄山下通往抱犊崮的大路上,从南北汇集过来两股鬼子。他们竟然还有两辆装甲车。张大缸说的没错,若不是及时登上峄山,他们将会被鬼子堵截到一处山坡上,甚至山沟里。如果是那样的话,独立团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鬼子指挥官眼睁睁地看着独立团登上了峄山顶,也傻了。他迅疾向平林盛人发报。平林盛人却十分高兴。他觉得这是将独立团一网打尽的好机会。他回电布置了一番。
    峄山是附近最高的山脉,绵延十多里长,不仅山势险峻,嶙峋的奇石成了天然的掩体。一阵枪声过后,鬼子皇协军停止进攻。他们在半山腰上构筑工事,将山顶围了起来。
    “娘的,还想夺炮呢,却差点被鬼子干掉。”二蛋、赵宇杰懊恼之后,山顶安静了。一种不祥的气息在蔓延。两千鬼子加上两千皇协军将山围得水泄不通,山下的装甲车停在进山路口。看来他们上山容易,下山却难了。
    山坡上传来皇协军的喊声:“山上的八路兄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插上翅膀也飞不下去啦,赶紧投降吧,皇军大大地优待你们。”
    “放你娘的屁!”赵宇杰从战士手中拿过一把三八大盖,瞄准露头的皇协军,砰一枪,皇协军的尸体向山下滚去。
    鬼子皇协军吓得立即趴在岩石后面,不敢露头。皇协军还在大喊:“八路兄弟,别在硬撑了,硬撑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放心,爷爷们不会死的,倒是你们这群狗日的,帮着鬼子干坏事,早晚被打死喂狗——”二蛋骂了起来。
    从中午对骂到傍晚,二蛋不骂了。他嗓子渴的冒烟。吃的也不多,早上出来时,只带了一顿干粮,张大缸还不让吃。二蛋知道,干粮留在突围之前再吃。二蛋期盼着天快黑下来。
    张大缸却抽着烟陷入了沉思。鬼子已经熟悉了自己的打法,相信自己迟早来进攻峄山据点,所以他们在山上呆了那么长时间。因此他们也能猜出,自己将在夜里突围——这将是一场恶战。张大缸脸上依然平静,但心里时分着急,同时他又万分懊悔,是他将一营二营带入了绝境。
    西面的夕阳正慢慢落入地平线,十里外的地方,一列火车吐着比火车长出几倍的烟,向南行驶着。张大缸仿佛听到它呼哧呼哧地喘气声。再往西四十里地,那辽阔的平原上,就是泗河,就是他的家了。以前天气好的时候,他站在河堤上能看到峄山,此时站在峄山上,却看不到他的家。
    张大缸却笑了。山是大山,家是小家,如此辽阔的地方,只能看到巍峨的大山,怎能看到自己的小家?他平静了下来。他在等着边鹏带三营的到来。有所牺牲是在所难免了。但一个冲锋打出去,再趁天黑钻进山林,那鬼子也只能无可奈何了。
    天黑后,张大缸下令战士们吃干粮,并随时做好突围的准备。战士拿着新粮做的饼子,狼吞虎咽过后,双手便渐渐握住了手里的枪。
    起风了。山顶上的风刮得呼呼作响,穿着单衣的战士冻的瑟瑟发抖,挤在一起。看心中的紧张很盖过寒冷。他们还没被鬼子伪军如此这般的包围过。道观里响起了磬声,道士们念起了《早晚功课经》,那抑扬顿挫的声音透过风声传来,让人倍有虔诚之心。
    “应该让皇协军听听。”一名战士在黑暗中说。
    “他们听不到了。他们死了,道长们都不会超度他们。”另一名战士说。
    “是啊,他们辱没先人,道长们觉得他们还不如一条狗。”
    “哈哈,他们竟然还敢呆在山上,道长可说了,这是一座神山,自从秦始皇开始,刘邦、李世民、赵匡胤、朱元璋、乾隆都来过这里,沾着仙气呢。”
    “哈哈,今天咱们八路军也来了,还在山顶上。”
    “是呀,是呀,今天那道长说什么山门洞开处,大军——怎么的?”
    “啥啊,道长是这么说的,山门洞开处,喜迎大军至,大雁正南飞,日寇归西去。道长还说了,大军到此,必能逢凶化吉,击溃日寇。”
    赵宇杰低声冲张大缸笑道:“这道长看着颇有仙骨,也会宽慰人,咱都被包围到山顶了,逢凶化吉还有点道理,可咱们拿什么击溃鬼子啊,除非有天兵天将。”
    二蛋拨楞着脑袋,说:“哎呦,你这个同志啊,道士的老祖是谁,那是太上老君,人家心中有佛,才这么说的。”
    “你懂很多啊,可小心道长出来揍你。”张大缸捅捅二蛋。
    “他们为什么打我?”二蛋不解地问。
    “为什么打你?”赵宇杰小声说:“你说人家道长心里有佛,这话让太上老君听到了,不把你收走当徒弟才怪。”
    “呸呸呸!”二蛋骂道:“你净在这儿瞎扯,佛道本是一家。”
    “闭嘴!”张大缸呵斥道。
    “无量富尊,皇军、皇协军都不敢在这里造次,你们怎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一声道号响过之后,吓得二蛋浑身一个机灵。他扭头,看从山下走下两个道士来。
    道士的声音裹着风声,但张大缸听的还是有些耳熟。“没有熟人在这山上啊?”张大缸想了一遍。除了二舅爷爷曾在这里修行过,可他老人家早还俗了。再说,二舅爷爷的家就在这峄山旁边的一个村子里,自己都不曾见过他的面。
    正想着,一位道士向另一位道士说声谢谢,来到张大缸近前,摘下帽子,俏皮地问:“当了团长,就不认识俺啦?”
    “邓博伟!”张大缸仔细一看,差点没喊出来。来人正是邓博伟,现在为侦查科科长。张大缸上前紧紧握住邓博伟的手,惊喜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哈,居旅长掐指一算,你们团今天要遭难,所以全旅都来了。”邓博伟仍俏皮地说道。
    “啊,全旅都来了?”二蛋凑了过来。
    “怎么,听你口气,好像不欢迎啊?”
    “胡说。现在你们就是天兵天将!”
    “小点声。旅长有什么指示?”张大缸问。
    “旅长决定佯攻邹峄县城,只要鬼子后撤,咱们立即下山尾追鬼子。”
    “太好了。”张大缸高兴地直搓手:“最好在半道上再伏击鬼子。”
    “这个旅长已经想好了。一团攻城,二团、三团设伏。”
    “对了,小邓子,咱们旅到底为啥都来了?”二蛋拉住邓博伟的手问。
    “嘿嘿,居旅长奉师部命令,在外围转了半个多月了,可鬼子仍闹腾的厉害,就决定带全旅赶到你们这里,并准备找机会揍鬼子一回。”
    “哦,那边待不下去了,嘿嘿,来这儿就对了,有吃有喝还有仗打。”二蛋笑嘻嘻地说道。
    “你就别得意了。听说你们被围,居旅长气得脸色铁青,连问边政委,仗到底怎么打的,为什么不事先侦察清楚?”
    张大缸叹口气,说:“唉,大意了呗。谁能想到鬼子还会唱这一出啊,一个鬼子大队在山上猫了快二十天了。”
    赵宇杰说:“这不怪团长,都是我们的错。”
    “呵呵,”张大缸苦笑道:“老赵,如果现在你是团长,你可以这么说。”
    赵宇杰笑道:“如果我是团长,我就不这么说了。”
    “就是,不管俺们怎么说,挨熊的都是你。”二蛋幸灾乐祸地说道。
    “挨熊就挨熊吧,反正天塌下来,我得先扛着,嘿嘿。”
    “呵呵,谁让你个高呢。”突见援兵到来,二蛋也高兴了:“等打完仗,俺一定会来拜拜那位道长,他都是半仙——”
    张大缸看着二蛋,又瞪眼睛骂道:“行了,别胡咧咧了,先准备打仗吧。再出现纰漏,旅长怎么骂我,我就怎么骂你!”
    一个小时后,北面县城传来火光。站在山顶,张大缸看的真真切切,是居旅长带人攻打县城了。他兴奋地下令:“密切监视鬼子动静,他们撤退,咱们立即下山。”
    可半小时过去了。县城方向的火光越来越亮,而山坡上的鬼子皇协军没有任何动静。二蛋提出要打下山去。张大缸没有同意:“先等等。”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鬼子皇协军仍没有动静。二蛋沉不住气了:“是不是山下的鬼子皇协军赶去增援,山上的没撤,在牵制俺们?”
    张大缸摇摇头:“他们不会那么傻,留下山上的鬼子皇协军根本拦不住咱们。我觉得他们已经吃透了咱们的战法,知道了旅长围魏救赵的计谋。”
    二蛋歪着脑袋问:“那该怎么办?”
    “等!”张大缸不假思索得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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