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子奇回来了。齐慧前面看到的正是尹子奇的亲兵卫队。最近几天他总是心口不时突突跳的厉害,似乎将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今天早上他不顾右眼的伤势还没完全好利索,就带着亲兵还有安庆绪新近拨派的一千名骑兵出了汴州。
    在半道上,尹子奇遇到了报丧的兵士,得知都尔汗战死,也得知张巡运粮入城、李怀忠又反叛回唐军的消息,气得他差点伤口崩裂。他狠狠地骂了一句都尔汗:“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死有余辜的王八蛋!”
    随即,他下令连夜赶回大营。他担心倘若睢阳军知道都尔汗战死,又会在夜间偷袭。
    当他看到前方有火把出现时,心中先是咯噔了一下,急急下令全速行军。不一会,走在最前面的兵士回报说:“元帅,我听到前面兵士高喊有唐军冲出营寨,要我们拦截他!”
    “那肯定是乞援的信使!”尹子奇当即下令亲将带领百名兵士前去帮着追赶,自己则赶往营寨。
    急急赶往后,尹子奇才放下心来。除了他个在追赶的唐军之外,营寨并无其他异样。原来龚珊青得知都尔汗战死之后,立即手捧天子剑来到阵前,他看唐军已经入城,也无可奈何。但随即,他走遍四寨,召集各营寨将领说道:“大元帅将要回到睢阳,我们据守不出,且在营寨前布置弓弩手,一旦唐军来袭,就用弓箭将他们击退。”叛军军心随之稳定下来。
    傍晚时分有兵士来报,尹子奇果真在来睢阳的路上。于是龚珊青派兵士通知四寨将领,并严防死守,严禁任何人出入营寨。
    但后半夜,一直未眠的龚珊青得知有唐军兵士冲出营寨,更是睡不着了。
    张巡也没有休息。他站在西城头看到叛军军营一片混乱,还隐隐地听到了叛军兵士的喊声,知道齐慧已冲出叛军营寨,但也看到叛军追了出去,心中不免一阵焦虑。他在城头直看到叛军举着火把从西面走进了营寨,心中却又怀疑起来:叛军兵士怎么回来这么多人?
    第二天早上,正在府衙与众将议事的张巡得到南城兵士的报告:城南叛军阵营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现象,先是欢声雷动,现在却又响起哀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众人也赶到了奇妙。张巡当即带领众将来到南城城头,向叛军营寨望去。之间叛军营寨中间已挂起了招魂蟠,有不少兵士还穿起了孝衣。
    张巡扭头问李怀忠:“怀中,看此情形,叛军是在祭奠都尔汗吧?”
    李怀忠点头:“应该是,他昨日被我军所杀,今天下葬属于正常,不过为何叛军还要欢呼呢?这是什么礼节?”
    张巡想了片刻,扭头向西看了一眼。重重雾霾之下,西边的天空一片迷离苍茫。张巡的心猛然沉了一下,说道:“你不是说过叛军副帅都尔汗凶残至极,连他的亲兵都恨之入骨吗,莫不是他死了,尹子奇回来了?”
    李怀忠点头说道:“大人所言极是啊。”
    张巡收起了脸上的严峻,笑着对将领们说:“传令下去,让兵士们好好休息,尹子奇来了,我们又要准备守城了。”
    将缝好的都尔汗的尸体装进棺材,运回都城洛阳之后,尹子奇又召集众将商议攻城之事。尹子奇坐在中间帅椅上,右眼缠着绷带,瞪着左眼,连问三遍:“众位将军,可有破城之策?”
    底下站立着的上百位将军都低头不语。
    尹子奇地无奈闭上了右眼。一人站了出来:“禀大帅,待本将明日去城下羞辱唐军,招降张巡。”
    尹子奇睁开眼,看到刚跟随自己来到睢阳城下的将军査世明。査世明与尹子奇一样曾是安庆绪的亲将。跟随他来的一千骑兵是由安庆绪原来的亲兵卫队发展起来的。他们不仅训练有素,还装备精良,手中的刀枪剑戟都经过精心锻造,锋利无比。不仅如此,就连他们坐骑也装备有灰色的护甲,一般的刀枪砍不断刺不透。
    安庆绪将这一千最精锐的骑兵派给了尹子奇,并且给尹子奇附了一封信,信上说:“将跟随朕的一千骑兵加派与你,但愿你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接到信后,尹子奇觉得后背如芒刺背,比箭射在右眼时还疼。安庆绪没有责怪的语气,但这让尹子奇觉得比责骂还让人难受。
    尹子奇有些疑虑。这毕竟曾是皇上的亲兵卫队,万一有什么闪失,自己无法向安庆绪交代。但看到査世明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只好答应。
    次日早上日出三竿之际,査世明率领一千骑兵,浩浩荡荡地开出了城南营寨。他在城下搦战一番,见唐军无动于衷。于是率领一千骑兵,沿着城郭环绕而行。
    叛军边行边冲城上大喊:“唐军兵士听着,速报知于你家主帅张巡,命他速速投降,不然,破城之后,鸡犬不留!”
    张巡接到禀报后,迅疾来到城头向下探望。只见叛军骑兵每十名一排,浩浩荡荡地从城下走过。张巡又仔细看了一眼,这些骑兵头盔铮亮,身上的铠甲也比一般兵士厚实,就连他们的坐骑也身披铠甲,直护到小腿。
    査世明带领着骑兵绕城一圈,又回到南城。可城上的兵士对他们熟视无睹,根本就不搭理他们。
    但査世明更加心高气傲,以为城上唐军害怕了,胆怯了。一连五日的早上,他带领着自己的一千骑兵环绕城郭一圈。其耀武扬威的模样,气煞了城上的唐军兵士。他们的牙咬的格格直响,恨不得搬起脚下的礌石狠狠地砸向他们。可他们接到了张巡的将令,只要他们不攻城,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到了第六日早上,査世明依然带着一千骑兵来到城下。他们依然冲城上喊骂:“城上的唐军听着,你们与其做缩头乌龟,不如出城投降,我们保证不杀!”
    城上依旧没有回音,并且唐军兵士都躲在垛口之下,连头不伸。査世明更加得意了。他带领众人策马扬鞭,开始向东前行。
    叛军仍然一边得意洋洋地向前走着,一边得意洋洋地向城上骂着。他们的队伍有些散乱,每个人脸上豆露出了漫不经心的表情,如同赶大集一般。
    不多时,他们绕过东南的城角,逐渐接近了城东门的门洞。
    正仰脸向上喊话,让张巡出城投降的査世明突然听到自己的战马哧溜一声交换,随着叫声自己身不由己地一头向前栽了下去,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他还没反应过来,两把明晃晃的钢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原来,张巡在昨夜已布置下去,令南霁云、雷万春带领三十名身体强健,武功高强的兵士,在黎明前,悄悄顺着绳子,爬下城墙,埋伏在干涸地护城河的蒿草之中。
    张巡料定,査世明还会绕城转圈。
    果不其然,査世明按照以前的路线,大摇大摆地来到埋伏护城河旁。
    草丛里的南霁云早已等得不耐烦。他看到査世明的战马已来到眼前,便悄然向前一扑,手中的钢刀挥向了査世明战马的马蹄。只听“擦、擦”两声响,两只马蹄被砍断。査世明随着战马一起摔倒在地。
    雷万春猛然跃起,站在査世明的身旁,和另一名兵士将刀架在了査世明的脖子上。
    査世明身后的叛军见状,立即手握钢刀向前围了过来。草丛里的三十名唐军兵士也跃出护城河,张弓搭箭,挡住了叛军骑兵。
    南霁云冲叛军兵士一声断喝:“都靠后,不然,爷爷一刀宰了他!”
    査世明虽然武功高强,但初临战场,哪见过这种阵仗,何况他的脖子左右都有一口钢刀,凉飕飕地刀刃已经陷阱了皮肤。如果刀的主人再稍微一用力,鲜血就会流出来。他吓傻了,大气都不敢喘。
    他手下的兵士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唐军兵士押着自己的主将,慢慢地向城门洞退去。
    吊桥放下,城门打开,南霁云和雷万春带着兵士,押着査世明退入城内。接着,吊桥拉起,城门关闭,将一群目瞪口呆的叛军骑兵留在了城外。
    成东面的叛军没有出动。不仅没有出动,有不少叛军兵士还在栅栏内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嘴里还骂着:“就他娘地活该,看他们不可一世的样子,不灭灭他们气焰,就不知道爷爷们和张巡打得有多痛苦!”
    尹子奇不顾伤痛,带着兵马赶来。他只看到了那一千垂头丧气的骑兵散乱作一团,不由破口大骂:“你们是一群猪啊——”随着骂声,他右眼的绷带渗出了猩红的鲜血。
    南霁云和雷万春将査世明押入城内后,即刻将他五花大绑起来,送至府衙,张巡和许远面前。
    査世明缓过劲来了。他又变得高傲起来,仰着头站在府衙中间,连正眼都不看张巡和许远。
    南霁云怒火中烧,他抬起右腿,猛然一脚踢在査世明的腿弯上。就听噗通一声,査世明跪在了地上。他咧着嘴,挣扎着还要站起了,两名兵士死死地摁住了他。
    将椅上的张巡摆了摆手,让两名兵士退下。査世明一下站了起来,继续昂首挺胸。
    张巡微微一笑:“你叫什么?”
    査世明将头扭到一边,不肯答话。
    许远问道:“你已经被我们捉住,竟然还敢如此心高气傲?”
    “哈哈——”査世明大笑道:“本将军乃大燕圣上亲将,被你等虾兵蟹将以龌蹉伎俩捉住,难道还要本将军低头不成?”
    “嘟,住嘴!”张巡一拍桌子,大声喝道:“安禄山本是朝廷命官,却冒天下之大不韪,逆乱谋反,没得善终,而你们更是乱臣贼子,还敢说自己什么狗屁大燕圣上?来人,将这厮推到南城城头,砍了!”
    査世明浑身一震颤抖。可事已至此,他也无奈何,只好任由唐军兵士将他推出府衙,推到南城城头。
    南城下的叛军兵士看到了,立即禀告给尹子奇。尹子奇立即赶往城下,他想,如果能将査世明换回,只要张巡的条件不过分,他都会答应。
    但当他来到城下,却看到已身首异处的査世明被城上唐军扔至城下。査世明脸上已经没有血色,可尹子奇仍能看出他临死的惊恐。
    尹子奇顿觉一阵晕眩。还未攻城,就折损了安庆绪身边的大将,真能不叫尹子奇心寒。他紧要牙关,左眼瞪的突兀出来,右眼渗出血迹,脸上露出骇人的狰狞。他当即下令:全面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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