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钰道:“我不是,她是。这位是舒家之女,舒念儿。”
    这当儿念儿被佟钰拖住胳膊不能上前,只一个劲地叫道:“你让我杀了这个奸贼!你让我杀了这个奸贼!”
    佟钰劝止道:“先别着急,这是在咱们家里,还怕他跑了不成?即便要杀,也要让他死个明白。”转对王黼道:“王大人,当年舒家被你所害,一门三条人命,你说该怎么偿还吧?”
    王黼慌张道:“哪里呀,舒家的命案不关我事,那都是刘豫使的奸计。而且只是刘家妹子一条命,哪有三条人命?”
    佟钰道:“念儿,把你家的冤情跟他说说清楚,好教他死而无怨。”
    但念儿只张了几下嘴巴,为难地望着佟钰道:“说??????说什么?”
    佟钰奇道:“冤情啊!这姓王的是如何害你舒家的,奶奶不是跟你讲清楚了吗?现下当着奸贼的面,你再如实讲述一遍。”
    念儿道:“奶奶说,这姓王的奸贼害死了我娘,要我为娘报仇。”
    佟钰急切道:“奶奶没告诉你,姓王的奸贼是如何害死你娘的?”
    念儿一时怔住,不知如何回答。
    那边王黼见状反倒来了劲头,厉声道:“喂,你这小子,怎么调唆小姑娘胡赖人?她娘是自杀的,不关我事。”
    佟钰正恼怒念儿奶奶只告给孙女仇家,却不告诉冤仇情形,这叫念儿报起仇来缺少了一件令人信服的依据。这当儿听了王黼辩解,忽然心下一动:兴许念儿奶奶也并不知情,她只是依据当时情形推断谁是仇家,而具体实情如何,她却无法得知。王黼与刘豫暗地里害人,自是不肯将奸谋告诉旁人,其中真相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眼前这王黼急欲脱身拼命想辩白自己,何不就此引诱他说出实情,这样对舒家也是一个交待。
    想着,佟钰将念儿拉到身后道:“我们找你报仇,可也并不胡乱杀人。现下给你个老实说清楚的机会,你和刘豫是怎么合谋陷害舒家的?其中若有半字虚假,休怪我们剑下无情。”
    “不对,这件事根本就是刘豫一人所为,本官从未与他合谋过!”王黼气急败坏地连跳了两下脚,显得理直气壮。
    佟钰听出他话里隐情,乘机道:“那你说吧,说得详细些,要有根有梢。我倒想瞧瞧,你是如何把自己撇清的。”
    王黼道:“这事我记得清楚,那还是在重和年间,有一天刘豫到洛阳来拜访我,那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节级,官职卑微。我看在他送我好大一笔金银的份上,才与他见了一面。这家伙,初次见面极尽谦恭,哪像现下这个样子,哼!”
    佟钰眉毛轻扬,心里有了底数:就冲这句话,可以肯定他现下在为刘豫做事。
    王黼接着道:“那时我将刘豫延至书房说话,他见我桌案上放了一幅古画,好生夸赞,并说他妹夫家中也有一幅古画,名叫《十眉图》。我闻听心下一动,徽宗皇上酷好古画是出了名的,若是献上去,我也有了一份举荐之功。是以便极力劝说刘豫将古画呈献给当今圣上。
    “但刘豫听后却露出几分难色,推说他妹夫为人刻板,并不想将古画呈献出来。我道这件事不成就此算了,与他闲谈几句,便送他离去。谁知,过了几个月的一天夜里,刘豫突然来到我府上,说他想好准备将那幅《十眉图》献给皇上,只是要我帮他做一件事。起初,我以为他自认官小,不识上层高官,便一口答应愿与他代为引荐给圣上,这样我也可以从中得些好处。但刘豫婉言拒绝,随后附在我耳边说出一件事来。我听后大吃一惊,这刘豫竟是要我抓他妹夫投入大牢!
    “原来那幅古画属刘豫妹夫所有,乃祖上所传。他妹夫对这件传家至宝看得极重,不愿拿出来换取好处。本来这件事到此也就了结了,东西是人家的,人家不愿意也只能算了。可这刘豫也真是的,偏想出这等害人的奸谋来!瞧啊,我说清楚了吧,奸谋都是刘豫一人所为,我可没有参与。”
    佟钰冷笑道:“奸谋是刘豫提出来的,但说你没有参与,鬼都不信!你最终不是将人关进大牢了吗?还在人家脸上刻了金印,那可是被处死的大罪!你是洛阳官长,没有你的鼎力相助,凭刘豫一个小小芝麻官,如何办得了这般大事?说,你是怎么与刘豫合谋害人的?”
    王黼道:“那是因为刘豫同时拿出了蔡京的一封秘信,信中要我依计而行。蔡京是当朝太师,既有信来,我焉敢不依?”
    佟钰厉声道:“秘信本就是见不得人的东西,要你害人你也干?这不是合谋是什么?快说,你是怎样害人的?”
    王黼道:“刘豫妹夫姓舒名洛,他舒家在洛阳也算是大户,如此害人我也不敢。都是见到蔡京的信函后,知道刘豫已经另外寻觅了比我更高的引荐渠道,便依着蔡京秘信,将刘豫妹夫以私通梁山盗匪名义押进大牢。不过,人虽押进了大牢,我可没碰他,连杀威棒也不曾打,更别说害他了。”
    佟钰喝道:“尽是假撇清,人都被你押进大牢了,还说没害人?说,后来呢?”
    王黼道:“刘豫的妹夫虽然进了大牢,但这人却十分硬气。他将《十眉图》藏在了一个不为人知得地方,坚不吐露,弄得刘豫也没了办法。后来刘豫想出了一个计策,骗得他妹夫在牢里写了一封信,由刘豫拿去给他妹夫的娘子——也就是刘豫的妹妹看。刘豫的妹妹当时年仅十八岁,小模样长得十分可人,只可惜她这般年纪如何经得住刘豫哄骗,立时就将古画拿出来交给了刘豫。
    “刘豫见古画到手,担心他妹夫过后不肯饶他,便下决心要将他妹夫害死在牢里,以绝后患。不料,他妹夫不知如何察觉了这件事,一天半夜,被他打伤狱卒逃出了大牢。为这事官府曾张贴海捕文告四处缉拿,但始终没有找到人。”
    佟钰道:“嗯,说到这里还算老实,基本上是这么回事。不过,其中有一处老大的罅隙,你帮了刘豫这么大的忙,他就没给你什么好处吗?这可有点不合常理。”
    “好处么??????”王黼目光闪烁,犹豫道:“他事先给过我不少金银。”
    “就一点金银?没别的?”佟钰可不相信,逼问道:“刘豫在你管辖的大牢里害人,一旦事发蔡京也保不了你。你替人担这么大的干系就为了一点金银,这话可说不过去。念儿,奶奶告给你是谁害死了你娘?”
    念儿怒道:“就是这叫王黼的狗官。”
    王黼道:“她奶奶?就是那个成天到我府门前吵嚷的疯婆子?她那是胡乱猜疑。”
    “不是!”念儿坚定道:“奶奶说我娘是被刘豫那奸贼叫去到你家里的,奶奶亲眼所见。”
    王黼道:“到了我家那是不假,可随后她就自杀了啊。那,这么长的刀子,一下就扎了进去,当时就没气了。”
    “等等!”佟钰喝道:“到了你家拿刀自杀,你逼迫她做什么了?”
    王黼满脸委屈,道:“哪有逼迫?这是事先刘豫与我说好了的,事成之后他的妹妹与我做小,不然我还不应下这件事呢。勾结梁山匪盗,那可是全家灭门的大罪。编造这等大罪,刘豫送的那点金银可不够。”
    佟钰恨恨地道:“这便确凿无疑了,果是你逼死了念儿亲娘。”
    念儿大叫一声,挺剑又扑了上去。佟钰待剑尖离着王黼脖颈寸许处才将念儿手臂带住,但剑尖始终不离王黼颈下。
    王黼吓得惊叫一声,浑身颤抖不已,兀自辩解道:“不是我逼的,我见她拿出刀来,以为是要杀我,吓得转身就逃,哪有逼迫她。当时刘豫就站在旁边,他还帮着劝说呢,不信你们可以去问刘豫,看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佟钰鄙夷道:“只怕到时刘豫自身难保,不承认你说的是事实。”
    王黼一怔,道:“嗯,刘豫这人没什么信誉,很可能就像你说的这样。当初为这事我出了那么大力,结果什么也没捞到,他还欠我老大人情呢。没想到去年我投奔他,他推脱重要官职都是金人说了算,只给我安排了一个官职低微的闲差,竟一点不讲过去情面。”
    佟钰听他露出口风,暗运劲力将念儿拖后一些,但仍让剑尖对着王黼脸孔。顺着王黼口风道:“刘豫能派你过江来探听大宋消息,可说十分看重你,官职也不能说小了。”
    王黼似乎猛然醒悟,立时瞪圆了眼睛问道:“你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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