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钰点头道:“那是当然,你道我们在江北就没有眼线吗?这回咱们老帐新帐一齐算。说吧,刘豫派你来江南是何目的?除了在徽州探听到我们结盟的消息,还探听到了什么?”
    这时王黼神色忽然起了变化,已不再畏惧眼前晃动的剑尖,瞧瞧佟钰,又瞧瞧念儿,道:“原来你们盘诘我当年舒家命案是假,其实是想打探江北消息。”
    佟钰道:“你这家伙自作聪明,我们从不做假事,都是真的。盘诘当年舒家命案是真,打探江北消息也真。快老实交待,大金要打江南,刘豫充当先锋,他们是怎么布置的?”
    佟钰连问数声,王黼却将头一低,再不理睬。
    佟钰觉着奇怪,这人贪财怕死,怎的忽然硬气起来了?道:“怎么不说话?你连当伪齐的官都说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念儿,他再不交待,你就一剑刺穿他的喉咙。”
    念儿这时已明白了佟钰用意,将长剑直递过去,手腕轻抖,在王黼脖子上划破一道浅口,鲜血立时流了下来。娇声斥道:“再不说,我就将口子划深些,一剑将你这肥猪腔子割断了。”
    然而,王黼却闭起了眼睛,摆出一副不怕死的架势。
    佟钰心念一动,道:“念儿,他要还是不说,你就当真将他脑袋斩下来,然后拿到你娘坟上祭拜。这人逼死你娘,正是凶手之一,不会杀错。另外,咱们还要放风到江北,告诉刘豫我们已通过王黼知道了他如何部署使派兵力,他要打大宋,必定大败而归。”
    王黼倏地睁开了眼睛,嘶声叫道:“不行,你不能这么做,那样刘豫会杀我全家。”
    佟钰冷冷道:“刘豫杀你全家关我什么事?杀就杀好了。你为刘豫卖命,与大宋为敌,正是该杀!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与刘豫同为丘貉,他还欠你一个老大人情,未必就会杀你全家。”
    “不!”王黼现出绝望神情:“你不了解刘豫,这人心黑手狠,连亲妹夫都设计陷害,杀我全家必定眼睛眨也不眨。”
    见他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佟钰反而满脸堆欢,笑道:“这很好啊,他杀你全家倒省了我们力气。”
    “你这是借刀杀人!”王黼跳了一个高。
    佟钰道:“你一家投靠伪齐,反正该死,我们杀还嫌脏手,正好借刀。”
    王黼两眼瞪视着佟钰嘴中“咻,咻”直喷粗气,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佟钰道:“你还不交待吗?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楚大哥,你们捉住这家伙,没从他身上搜出什么来吗?”
    楚雄飞道:“只简单搜了搜,除了几两散碎银子,倒是没搜出什么?”
    “是么?”佟钰上下打量王黼,忽道:“把这家伙的鞋脱下来。”
    楚雄飞拿眼示意两名帮众上前,从王黼脚上脱下鞋子交到佟钰手上。王黼立时像泄了气的皮囊,颓然坐倒在地,额头上涔涔冒出冷汗。
    佟钰拎着两只鞋掂了掂,打趣道:“到底是谁的物事随谁,你长得胖,你的鞋也跟你长的一样胖,只是胖的有点古怪。”随手一扯,将两只鞋的鞋帮从鞋底上撕了下来,伸指从布缝夹层中取出两张油纸包裹的纸张。
    佟钰将纸张展开,见其中一张是一幅图,上面写着“建康江防图”几字。图上详尽标明大宋官军沿江布防情形,甚至连各处屯兵防地,官长姓名,也标注的清清楚楚。
    佟钰吓了一跳,这等机密若是落在大金手里那还得了!可问题是,这等绝大机密,如何被王黼窃取到了?再展开另一张纸,上面记载的都是大宋皇宫、朝廷官员、尤其军事官长的日常行事。其中,江南武林于徽州结盟的消息也赫然在上。
    佟钰笑道:“呵呵,你把我也写上了,承你看得起,这消息兀朮倒是欢喜知道。真是难为你了,这么多消息你是怎么搜罗来的?你的同伙是谁?你原来当过大宋的高官,有不少旧相识,是不是他们为你帮忙来着?”
    他连发数问,但王黼低垂着脑袋,就是不说一句话。
    佟钰威严喝问:“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不想活命了?包括你的家人也跟你一齐死?是不是?”
    王黼道:“我不想死,也不想我家人死。”
    佟钰道:“这可由不得你,你这人过去做过不少坏事,现下又充当大金密探,直是罪无可赦!若再不老实交待,我将让你死得很惨,也决计不放过你的家人。别忘了,我有借刀之计。”
    王黼想讨价还价,乞求道:“那我说了,你能放过我吗?”
    佟钰明确道:“不能,你死定了。但你的家人我们可以网开一面,不向刘豫借刀。”
    王黼还想争得一丝希望,道:“反正我说不说都是死,那我还说什么?”
    佟钰毫不让步,不屑道:“随你便,其实你也知道,有了这两样东西,你不说我们也查得到,只不过费些周折而已。”说着,将手中那两页纸扬了扬,道:“尤其这张建康江防图,画得如此详尽,知情的人可不多,一查就能查出来。”
    王黼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转而试探道:“那??????那你能饶过我家人吗?”
    佟钰喝道:“你跟我讨价还价,那可打错了算盘。实话告给你,你说不说,或说不说实话,我都不在乎。楚大哥,派几个兄弟将这奸贼押起来。就凭他为大金搜集军情,死一千次也不多。等过几天咱们进兵江北,拿他的头来祭旗。”
    楚雄飞一声令下,上来几名大汉将王黼从地上拎起来。王黼杀猪般地大叫:“啊——等等,等等,我说,我说。”
    佟钰示意将王黼放下,道:“那你就先说这张图,是谁帮你画的?平常人可画不来,能画这张图的人就那么一两个,而且还是建康一段的江防图。说,是不是刘延庆给你画的?”
    王黼微微点了下头,道:“是刘延庆,我俩是旧相识。”
    佟钰气愤道:“这就对了,这家伙可也没干什么好事。”忽然心下又打了个沉,道:“不对呀,这里面有个老大的不对?”
    王黼信誓旦旦道:“我说的可是实话,决无虚假。”
    佟钰道:“不是你说的不对,而是这张图有问题。你们瞧,这是建康江防图对吧,建康前面还有两淮,为何大金越过两淮,直接获取建康江防?”
    王黼有些惊讶,道:“原来你们还不知道哇,大宋已于上月决定撤防两淮边备,现下大宋在两淮已没有驻军了。”
    “该死!”佟钰恼怒得脸孔都扭曲了:“撤消两淮边备,大金岂不一步就跨过江来了?这消息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佟钰望向楚雄飞,楚雄飞也是一脸迷惘,道:“咱们的眼睛光关注大金方面,自家窝里反倒很少关注。况且这类事朝廷从不向百姓公开,是以我们也没有得着消息。”
    佟钰道:“这不奇怪,赵构早就想让出两淮,好与大金讲和,当真是一厢情愿了。如今大金再要得着这图,大宋江南半壁将岌岌可危!这可怎么办?赵构拒不见我,即便见了他也不肯听我的话,大金这奸谋岂不就得逞了?”
    佟钰还从未像今天这样束手无策过呢,一时急得连连搓手。但稍一冷静,便即沉声道:“楚大哥,请你即刻组织手下办这样几件事:第一,派一名得力之人赶往临安去见临安府尹李光李大人,将咱们截获的这两封秘信转交给他,让他去想办法看怎么解决。官府的事咱们管不了,只好求助于他了。第二,传令下去加强江岸巡查,对两岸往来人等严加盘问,特别对官渡那边的情形要密切关注。咱们在江边逮到王黼,很可能官军已经得着了消息,这刘延庆既已投靠了大金,保不齐他还会另派别人偷渡过江给大金报讯。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建康江防驻军与大金相互勾结,一旦咱们渡江去了江北,很可能就陷入腹背受敌、前后夹击的局面。这可是最致命的,尤其背后这把暗刀子,不可不防。大宋的事,往往就坏在这帮奸贼手里,使咱们不能直面敌人,而必须横着站,一只眼关注金兵动向,另一只眼则时刻提防背后有人放冷箭。第三,多调动人手骑快马传檄大江南北各个帮派,召集大家赶往两淮。官军既已退出,须严防大金乘虚而入,我们要尽快堵上这个口子。另外,漕帮还须多准备船只,以便巡回摆渡。”
    楚雄飞当即调拨人手,分赴各处传达盟主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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