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钰欣喜地拿起“盟主令”来把玩,见这令色彩斑斓,形状是由数种不同颜色的野兽皮毛绞成的纽襻。阿骨打身上,就这件物事抢眼。
    阿骨打道:“你知道这‘盟主令’是做什么用的吗?”
    佟钰嘻笑着道:“不知道,它能做什么用?”
    阿骨打道:“这‘盟主令’是我们女真七部落联盟的信物,上面七种颜色的兽皮,分别代表女真耶悔部、讫石烈部、唐括部、完颜部、铁俪部、五国部、白山部等七个部落。其中白色的羊皮,代表我们完颜部。”
    佟钰翻转“盟主令”细瞧,白色的果然是羊皮。而黑黄相间的是老虎皮,赤色的是狐狸皮,紫色的是貂皮,另外两种颜色却叫不出是什么野兽的皮毛。
    阿骨打道:“七部落联盟后,我的父亲便被大家推举为第一任联盟的盟主。其后,我的叔叔、兄长,都做过盟主,传到我这里已是第五任。你脖子上挂的便是盟主的信物,叫‘七彩符’,也叫‘盟主令’。持着它,如我亲至,可以号令女真各部,调用牛羊马匹以及各种财物,还可以调动猛安谋克。”
    佟钰闻听心中一凛,赶忙从脖子上摘下“盟主令”递给阿骨打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物事嘿,原来是调兵的符信。这便还给你吧。要不然辽兵来了,你调动不了猛安谋克,岂不糟糕?”
    阿骨打按住佟钰的手,让他把“盟主令”挂回自己脖颈,道:“调动不了么?辽兵来了我便将你往上一举,大呼杀敌。”
    佟钰立马来了兴头,道:“对,对,这样子威风得紧。我起在半空,拿着你这令学戏文里的武将大喝:呔,众儿郎听者,大家杀辽兵哪!辽兵听了,还不吓得赶紧逃跑,再也不敢到这里来抢东西了。”
    阿骨打极表赞成:“对极,对极。”
    “哈哈哈哈??????”一老一少畅怀大笑。
    众人见他俩笑得酣畅,也随之大笑不已。此时,令人烦恼的粮食问题已然解决,忧愁皆去,阴霾尽扫,大家伙的脑筋也顿时变得灵光起来。吴乞买建议:松籽油重,易于板结,若掺些米粉麦粉既可使其松软。作为干粮,也方便贮存,还可以食用得长久。骨舍献计:坚壁清野应再彻底些,将房屋都拆了,土窨子里都注满水冻成冰窖,连山坡上的草根也要铲除干净。舒洛则力谏:即刻传檄四海,号召民众揭竿反辽,从而动摇大辽根基。
    阿骨打听着频频点头,但对骨舍的计策纠正道:“我们做事不可过度,连草根都铲了,日后我们自己的牛羊马匹吃什么?没听说五万大军要靠草根活命的!舒先生的计策只是表述其意,不可曲解。另外拆房子也要跟族人解释清楚,还要答应日后恢复重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单指战场上的拼杀,财力、物力上的损耗尤甚。涞流水是我们族人世居之地,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摇动根本,伤了元气。”
    众人凛然称是。其他人见献计能够得到阿骨打青睐,便不甘落于人后,纷纷献计献策,一时智计层出不穷。恰似山涧出泉,源头一动,一渠水都活了。
    阿骨打摆摆手,不再听他们说话。大方略已定,其他诸事尽可以由着他们去自行商议。俯身凑近佟钰耳边,悄声问道:“是不是有点害怕白毛老妖?”
    佟钰点头老实承认:“嗯,这恶人厉害得紧,他要吃我嘿。”自打知道白毛老妖没有摔死,他睡觉都不安稳,半夜里总要惊醒几次。
    阿骨打道:“对付恶人有两种办法,一种是远远避开,让他找不到你。不过那样的话,你就得天天提心吊胆,一辈子不得安生。这样做人可没什么味道。还有一种,就是比恶人还要恶,狠狠地整治他。叫他见了你就怕,再也不敢作恶。不光是白毛老妖,连红毛老妖、绿毛老妖也不敢作恶。”
    佟钰想了想道:“我现下还小,还整治不了白毛老妖。等我长大些,有了力气,再整治他。”
    阿骨打摸摸他的头,叫过合喇,对两人道:“你们要做兄弟,要做很好的兄弟,做合扎兄弟。”合扎是亲的意思,合扎兄弟,就是亲兄弟。
    佟钰与合喇都郑重地点了点头。合喇知道佟钰和宛霓不走了,早已破涕为笑,眼角却还挂着泪珠,此时冻结成几粒冰点,亮晶晶的。
    然而,尽管已经和好如初,但是郁结在合喇心中的那个疑团并没有去除,这为日后他与佟钰、宛霓交往埋下了一颗风波的种子,时不时便掀起一阵波澜。
    其实,这个疑团缘自宛霓说的一则笑话。
    原来,自打佟钰被救下四姑娘山,因为恐惧白毛老妖,便打定主意,要即刻离开辽北回大宋去。宛霓在佟钰病好后,一直劝说他回大宋。是以佟钰一提要走,宛霓立马表示赞同。这几天两人嘀嘀咕咕,商量怎么个走法。谁知,他二人这一萌去意,脸上便挂出相来,却是惹恼了旁边一人。
    合喇见他俩常常背地里说悄悄话,好像在故意冷落自己,这让他心里极不舒服。仔细想想,自己没什么地方得罪过他们呀?那宛霓姐差不多还和以往一样。只这佟钰,一俟自己走近,便楞起眼睛盯着看,像防贼似的。
    这天大清早,合喇练了一会儿射箭,感觉恹恹的打不起精神,一个人骑着枣骝马四处溜达。不知不觉来到宛霓住的土窨子前,却又打不定主意,该不该进去找她?正在这时,四叔兀术从此路过,看见了他便走到近前。
    那兀术现下是猛安谋克的一名千夫长,每日都在山坡脚下操练兵丁,他见合喇站在山坡上发怔,奇怪道:“合喇,你呆在这里做什么?”
    合喇正自沉思,冷丁儿被人一问,呜呜哝哝地说不出话。
    兀术瞧他眼神始终盯着宛霓门口,便打趣道:“是不是喜欢上那个汉人小妞了?哎唷哎唷,还不好意思。喜欢她,就进去找她啊!”
    合喇心烦意乱,随口道:“不是宛霓姐,是佟钰。”
    兀术怒道:“原来是这小子,关他什么事了?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也敢跟你抢小妞,瞧我不教训他!你听我说,咱们完颜家的人做事用不着这么畏手畏脚的。你要是当真喜欢这美貌小妞,就进屋将她抢了带回自己房里去。胆子大点,去啊!”
    合喇嫌他说话粗鲁,烦气道:“你说的什么话呀,让人听见可有多无礼?”
    兀术嘲笑他道:“嗬,嗬,还无礼呢?说话酸叽叽的。你呀,跟着舒洛尽学些假斯文,一点我们完颜家族的样也没了。将来你是要接父王的班当都勃极烈的,现下做事就没有胆量怎么行?要不要我帮你进去将那美貌小妞抢出来呀?”
    合喇急了:“谁用你呀?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回事。你走开,我不理你。”
    兀术道:“哎哟,还真的急了。好,好,我走,我走,我走了可就没人帮你啦?”
    合喇气恼已极,道:“你快走吧,我的事不用你管。”
    兀术打马悻悻地走了,合喇却依旧怔立在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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