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完饭时安说了自己和林鹤要去戏园的事,时爸爸尽管面露不悦,却没有出言阻拦。
    林鹤穿上了时安给他找的黑色风衣,此时的他比平时少了分旧式的儒雅,多了分意气风发。
    “你这样穿出去,不知道又有多少富家小姐要打听你了。”时安啧啧感叹。
    “那我去换下来。”林鹤说。
    “不用不用,就这样,我很喜欢。”时安阻止。
    两人坐上车往戏园去,林鹤因为他的话全程都有些忐忑局促,时安却以为他是穿风衣不习惯。
    时安的这位朋友叫孙志,是时安留洋前的同窗,两人在一起读书时因调皮捣乱交好。后来时安出国,孙志则回家继承家业,听说时安回来,孙志多次约了时安出门相聚,这次终于成行。
    到了戏园,孙志早已包好厢房等在那里。
    “时安,你可算出来了。没见过你这么难请的。”孙志说着,示意时安和林鹤落座。
    “这位是?”孙志看了林鹤一眼。
    “林鹤。”时安说。
    “这位是林鹤林先生啊?”孙志哈哈一笑,“以前也和你们家打交道,只是林先生素爱穿长袍,今天这种打扮,倒是很令人耳目一新,一时没有认出来了。”
    三人落了座,戏台上还没有开场,三人在闲聊,其实主要是时安和孙志闲聊。
    “时安,林鹤就是那个你爸妈从小给你养在家里,等你成年,就让你们结婚的那个童养夫?”孙志打量着林鹤,凑到时安耳边道。
    “嗯。”
    “人倒是很标致,”孙志玩味地点点头,“从前你还说不喜欢家里的包办婚姻呢,若是不喜欢,我倒可以为你分忧。”
    孙志好男色,学生时代就勾搭小男生和他谈恋爱。现如今,见到合自己口味的男人都会想办法染指。
    或许是自己曾经对孙志说过一些轻视林鹤的话,才让孙志此时说出如此轻浮的话。
    “孙志,这是我未来要成亲的人,你若还把我当同窗,烦请你自重。”时安道。
    孙志挑眉看时安,对方眉头微蹙,浓密的睫毛挤成一排,就像他见过的礼品店里的洋娃娃。双颊白皙细腻,在这么昏暗的场子里似乎发着光。淡粉的唇微抿,显出主人的不悦。留洋两年,时安气质似乎也变了,从前顽劣放浪的人,如今竟有几分君子的淡雅和祥和,比起两年前,似乎更撩人心弦了。
    从学生时代起,孙志对时安就有那样的心思。时安长的漂亮精致,两人又臭味相投。两人相交多年,孙志对时安一直怀着初恋一样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恋慕。他知道时安对他无意,甚至时安对男人都无意,所以这么多年他就没有捅破两人之间的窗户纸,免得朋友也做不成。
    可现如今看,时安和两年前似乎大不相同了。他竟然出言维护这个童养夫了,难道真是留洋两年开窍了?
    “哈哈,自然是你的人,我刚才唐突了。自罚一杯。”孙志看着时安,笑眯眯道。
    时安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舒服,淡淡一笑。
    有新角儿要上场了,台下的人都在喝彩。孙志靠近时安道:“等一下好戏开场,给你看看我捧的那个角儿白慕风,当真是一妙人。”
    “如何妙?”
    “貌若西施啊。”孙志咧嘴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美事,色眯眯道,“在台上还就爱端着,这到了私底下嘛,各中滋味却只有自己知晓了。”
    “这么说,你是知道咯?”时安哂笑。
    “唔……那还没有,清高的很呢,花钱碰不得,不花钱更碰不得。”孙志话锋一转,“不过,我现在还有耐心和他玩,希望他知道见好就收。”
    “白先生倒是有几分心性啊。”时安道。
    “呵,这种年代,心气有什么用?心气再高,也不过是供人取乐的戏子。”孙志嗤笑。
    时安瞥他一眼,略带嘲讽道:“这些人坐在这里,为了一个戏子丑态百出,倒是不知道谁供谁取乐呢。”
    戏台上,自从白慕风上台后,观众里就有人因为给白慕风赏银争的面红耳赤,还有人则毫不遮掩对白慕风美色的垂涎,痴态毕露。
    “时安,你这留洋两年,我怎么就听不懂你的话了,你在替那白慕风说话?”孙志奇道。
    “看戏吧。”时安说。
    见时安确实在认真看戏,孙志也没有再打扰他。
    时安看着戏台上的白慕风,忽而笑,忽而气,忽而抚掌叹息,一情一思皆随白慕风而动。
    林鹤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看一看戏台上的白慕风,又看看旁边目不转睛盯着白慕风的时安,心里有种奇怪的别扭。
    一场完毕,时安和其他观众一样情不自禁从观众席站起来给白慕风鼓掌叫好。
    “好!”
    “再来一个!”
    “林鹤,给我钱。”时安伸手跟林鹤要赏钱,连头也没转。
    林鹤有点不情愿地把钱递给时安,他又看了眼台上的白慕风,也没有发现对方有什么独特。
    “白慕风果然名不虚传啊,难怪是如今数一数二的名角儿。”时安由衷感慨。
    “那是自然,不光是他这戏腔,还有他这神态动作。啧,看他唱戏简直是人生一大享受,他的场子没有不爆满的。”孙志附和道,又和时安讲了一些白慕风擅长的戏和坊间流传的一些关于白慕风的逸闻趣事。
    时安听的直乐,感慨道:“白先生是个有风骨的,自然不会屈从于世俗。”毫不遮掩目光中的欣赏之情。
    林鹤在一旁看的很不是滋味。
    “既然你对他如此赞赏,一会结束后跟我去认识认识他怎么样。”孙志建议道。
    “行。”时安没有推辞。
    林鹤看了眼笑容满面的时安,又看了眼讨好之意明显的孙志,心里的别扭更甚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林鹤出声。
    “啊?很晚了吗,几点了。”时安收回目光。
    “九点。”林鹤底气不是很足。
    “林先生,这不才八点半多点吗,你这约的可有点狠呐。”孙志说。
    “林鹤晚上很少出门,所以不太习惯吧。”时安问林鹤,“你想等一等和白先生认识一下吗?还是说现在就走?”
    “我……”我想现在就走,林鹤在心里说,但是他想到时安方才谈起白慕风时眼里的光彩,又不忍心弗了他的意,“我们等一等白先生吧。”
    “好。”时安点点头,嬉笑,“那委屈我们林鹤陪我多等一会了。”
    “时安,你什么时候和那小子这么亲近,你不是不喜欢他吗?”孙志很不是滋味了。
    “他是我兄弟,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他了?”时安反驳。
    “你以前可是说他死脑筋天天跟着你,你嫌他烦,像监视你。”孙志不满道,“可就是两年前你说的,你说你去留洋,就是不想天天对着他呢。”
    闻言,林鹤的身体微微一僵,五指慢慢收拢。
    “孙志我警告你,你别乱说挑拨我和林鹤之间的感情。我以前那是不懂事说的胡话,我宣布作废。”时安说。
    “你这是说出去话的泼出去的水咯?耍无赖这点倒是和以前挺像。”孙志哈哈大笑。
    那边两人逗着嘴,这边林鹤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时安原来是这样和别人说他的啊,嫌他烦。不过这种话时安以前也当面对他说过,那时候他并不往心里去。但是现在,因为孙志的话,他不知怎么地又想起以前时安对自己的态度,惴惴不安的同时又有些挥之不去的烦躁。
    终于定好的演出都结束了,孙志带着两人到后台找白慕风。
    白慕风刚卸完妆,和台上的浓妆艳抹、风华绝代不同,现在的白慕风眉目清秀,鼻梁挺翘,唇角的笑意很淡却让人感到很亲切。许是扮多了王公贵族的关系,白慕风举手投足间自有股浑然天成的贵气。
    林鹤不禁多看了两眼,心里也道这白慕风确实不俗。
    孙志跟白慕风早就认识,时安也算是健谈的人,三个人碰到一起话倒也不少。而林鹤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受到冷落似地。
    时安和白慕风没聊多久就出言道别,但尽管没认识多久,两人却像一见如故般。时安又跟林鹤要了点钱给白慕风,而且保证下次一定也来捧白慕风的场。
    林鹤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索性转移视线,但是耳边的声音却仍不断绝啊。
    “白先生,那么下次再见了,如果再有您的戏,请务必差人到时家告知我。”时安叮嘱。
    “白某在此谢先生捧场了。”白慕风道。
    三人告别白慕风离开了戏园。
    “时安,你什么时候喜欢听戏了,以前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还是个戏痴呢?”孙志问。
    “其实我也不是很迷,我遇到喜欢的角儿才这样。”时安说。
    “啧,我就说吧,这白慕风确实与别人有些不一样,你今天给了白慕风那么多钱,都够他两三个月的包银了。我看他要是对你没点表示,可就说不过去咯。”孙志意有所指地看着时安。
    “我对白先生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想多了。”时安皱眉,“白先生没有你想的那么世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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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鹤:我好酸
    时安:原来是我家的醋坛子打翻了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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