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不忍心这么漂亮的一个美人死在我的手上,但我也想要活着离开。
    我从一旁的武器架上取过了一把唐刀,刀柄上面裹着一层崭新的白色绷带。
    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房间的屋顶向着两边移动开来,我握着唐刀,不由得快速地退后了几步,待我看清头顶上方的景象的时候,不由得大吃一惊。
    楼层上方有一群的黑衣人,他们全身裹着黑色的袍子,只露出那些一双双渗人的眼睛,苍老而精明,让我不寒而栗,在中间的阴影之处,坐着一个人,我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看到他那黑色的衣袍上用金丝线绣制的祥云图案。
    我将唐刀抵在面前,摆好了进攻的姿势。
    紫衣女子脚步轻盈,翩翩舞动了起来,向着我靠近。
    冲着她这漂亮的舞姿,我也想给她一个果断的死法。
    我持着唐刀冲了上去,刀刀刺向她的要害。而这紫衣女子却像是个滑不溜秋的蛇一般,即便是我抓住了她的手臂,她却仍然能够轻松地摆脱我的桎梏,动作也没有丝毫的凝滞,就像是计算好了舞步,只等着我与她共舞一番。
    你来我往之间,我竟然愈发地吃力,像是一拳打在了水面上,水面虽然激起了波澜,但是只消片刻,那湖水又恢复了平静,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一般。
    我的攻击,显得是那么地脆弱而没用。
    冰冷的汗水顺着我的脸颊流淌了下来,心跳如雷,恐惧,害怕。
    耳边传来忽近忽远,忽大忽小的铃铛声,忽然间紫衣女子停下了舞步,最后一声铃铛声落下。
    还没来得及让我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身体已经不听由我的使唤,顿在了原地。
    我的意识依然清晰,我可以察觉到我的鼻子在流血,后来是我的耳朵,最后是我的嘴巴。
    血腥味弥漫了开来,我感觉身体的力量在流逝。
    恍惚间眼前的景象变成了一片雪白的景象,远方的天际线和地面融为一体,一片白茫茫,珍珠颗粒般的大雪哗啦啦地落下。
    我的周围围上了一只只半人高的巨大雪狼,皮毛紫的发黑,黑的发紫。它们金色的狼眼锁定了猎物,那就是我。
    我手里握着唐刀,一招招蛮横的横劈,屠宰了一个个袭击而来的雪狼。
    我知道,自己已经被带到了这紫衣女子的幻境中,这是她的武功的节奏,每一声铃铛的响动,没一个步伐的变化,就是为了将我带到这里,又她掌控的世界。
    但她的能力毕竟有限,并不能控制群狼共同进攻。
    与那紫衣女子相比,我的武功不如她,她的武功是步步精准的暗杀计划,与她相比,我的武功则像是醉酒的人,只会莽撞地进攻和防御,漏洞百出。
    最后一只狼在雪地之中,等着给我最后一击,它从头开始,掩藏直至此时,但它终究还是棋差一招,在狼的前爪跃起之时,我的刀没入了雪地之中,刺入了它的腹中,直直地击中了它的心脏。
    血红色的狼血在苍茫的雪地蔓延开来,血色弥漫,幻境破灭。
    眼前闪过诸多奇异的景象。
    庄严的寺庙,庙里有一株高大而繁茂的祈福树,树上挂着红色的祈福带,一身戎装的我后面站着一个带着戏谑笑容的人。
    在喧闹的街头,我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狐狸傩面,笑着比划在他的脸上,说这狐狸真像你。
    是他。
    正当我下定了决心伸出手,要摘下了他的面具时,周围的景象突然改变。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的眼前是一片白色,后来那片白色之间出现了一些其他的颜色,我看到一个人影,那个人影动了动,靠近了我。
    我的脑袋像是雨天泥泞的土地,粘稠,混乱,动也动不了,无法思考。
    他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说道:“你终于醒过来了。”他的声音是那样的好听,那样的可靠,手掌是那样的宽厚,温暖,像是很值得依靠。
    我竭尽全力,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公子……”
    他摩挲着我的手,“千帆。好好活下去。”
    公子,我也想,好好地活下去。我在心里轻轻地说道。
    接着是细碎的脚步声,他靠近桌子的声音,他倒水的声音,他逐渐靠近我,扶住我的身体,给我喂了一杯水。
    喝完了这杯水之后,我就继续睡下了。我能察觉到他为我掖了掖被子,然后走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我太累了,意识渐渐变得昏沉,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温暖的被窝反倒成了唯一的慰藉。
    不想再想什么了,就这样吧,无忧无虑地,一直睡觉,在平静的梦境之中。
    这一切陌生又熟悉,像是许久之前,我也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把这当做是自欺欺人,毕竟我的脑海里并没有这样的记忆。
    晚上的时候,他又回来了,尽管房间里一片漆黑,尽管我看不清来人,但是我知道来的人就是他。
    他的声音中带着疲惫,他握着我的手,柔声说道:“千帆,我该带你离开吗,还是看着你,再回到这人间地狱里。”
    他执起了我的手,贴在了他的脸上,“千帆,让你离开,是不是我做错了。”
    我那颗找不到调子的心脏,突然间就安稳了下来。
    在未见到他之前,我想了许多次见面的情景,我要穿得漂漂亮亮的,要穿兰芳阁的裙子,戴上月华阁的簪子,即便我长得那么平凡又寻常,是个舞刀弄枪的粗人,也要用最好的一面去面对他。
    公子。
    我从春暖花开的江北,一直到了京城的这座死楼。
    为了得知一个真相,为了复仇,我离开了他。
    但是现实却是,我这么地狼狈,脸上裹着一层层的纱布,病恹恹的,那么虚弱,甚至连和他多说几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在离开之后,我并没有变得更好,而是一地狼藉,惨淡收场。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荷花香,须臾之间就消散了,我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但真正让我害怕的,并不是他的消失,而是这一切,都是我的一场梦境。
    到底是梦,还是现实,是生,还是死,我已然不能明了。
    我身上穿着宽松的中衣,里面裹着一层层的布条,勒得我很难受,但却好像也因此,伤口并没有那么疼了。
    我并不知道,那场战斗的胜负,如果紫衣女子在幻境之中,化身就是那群狼的话,那我兴许是赢了,但若是那场大雪,那我兴许已经在那场大雪之中,被冻地半死不活了。
    房门吱呀的一声,被人推开了。
    那人身上裹挟着冷意,还有玉兰花的香气。
    他卷起了我的中衣,手指摸了摸那里的疤痕,那里是一个人的名字,姑苏铮,也是因为那个伤疤,我才明白,该如何找回我散落的记忆。
    他的手指温暖而熨帖,上面有着冰冰凉凉的药膏,轻柔地在伤口上打转,继而是一个薄凉的吻,轻而淡,我被这凉意刺激到了,陡然间缩了缩手臂,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向了眼前的人。
    他皮肤白皙,眼睛细长而柔和,唇角带着恰到好处,既不靠近,也不疏离的客套笑容,脖颈细长,喉结突出,像是一只天鹅般骄矜地垂下了头,看向了我。
    他的头发很长,乌黑而柔顺,一直垂落到了我的手心。
    我犹豫着开口,问道:“你是谁?这样无礼。”而其实,我再清楚不过他的身份,那就是姑苏铮。
    但正如我不明白公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样,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死楼会出现姑苏铮。
    在死楼的这段日子,向来戒备严密地一只小麻雀都飞不进来,但是只不过是今晚,却让我看到了好几个“意外”。
    他的动作顿了顿,强颜欢笑道:“我知道。我会找到方法让你想起来的,容儿,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的,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的。”
    天色暗沉,月光也不甚明亮,我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我想,一定是比哭泣还难看的笑容。
    毋庸置疑,这样的姑苏铮让我觉得有些失望,他每一个神情都让我觉得虚伪,没一句话都像是精心计算过一样,我这种头脑简单的,显然是斗不过这种心机深沉的家伙。
    都是心思缜密之人,公子就比这人表里如一的多。
    从前的我,莫不是个眼瞎的,才会心悦于这样一个粉饰过度的家伙。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要想起来,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什么。
    我曾以为最糟糕的事情是夜晚做噩梦,现在才明白,更糟糕的是如同噩梦一般的现实。
    我摇了摇头,说道:“这位不速之客,你认错人了,我叫千帆,不是什么容儿。”此时可顾不住要我那可怜又病重的小身板,还是早些和姑苏铮撇清楚关系。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死他,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闻言,他果真脸陡然间冷了下来,但还勉强着维持笑容,因而这笑容在我眼中又古怪又叫人害怕。
    “我知道,你就是蓉儿。即便是你忘记了,但我还记得。”
    我后背一冷,面不改色地说道:“你真认错了,你这个**,眼瞎吗?还是脑子有问题?还是早点治治的好,长得跟个好人似的。”
    不知道他被我哪一句话刺激到了,气得转身拂袖而去,离开了房间,可怜的门咯吱叫了几声,这一晚,我便躺在床上,半睡半醒间,听着那门咯吱咯吱地响了一晚上,全靠我意志坚定,这才熬过了这一夜。
    死街是建在一座山上的背阳处,也因此常常整日见不到阳光,总是漆黑一片。
    我还是成为了死街,也就是峥嵘阁的首领,这是在第二日,有人给我送了一套雪白的跟丧服一样的云锦衣服的时候,我才知晓的。
    但我却隐约有所感觉,那紫衣女子,未必是在比试中输给我了。习武之人譬如看山,居高临下,自然能一览众山小,然而实力不济,则是山色空蒙雨亦奇,全看对手秀操作。
    但他们这阁主还是个卧病在床的伤患,便留着那件华服在衣架子上挂着了。
    我的白天多了一个漂亮姑娘,明说是照顾,实则是监控,他们这担忧着实是多余,我那两万两银子还在峥嵘阁,还有一个愿望没有达成呢,这时候跑了,岂不是吃大亏,再者说了,我这一病患,又能跑到什么地方去。
    她是黑街的成员,也是第三十层的层主,名唤宛然,自从知道我是因为喝了忘俗酒而失忆,对这个世界的事情知之甚少,就同我讲了许多事情,飞禽走兽,乡野传闻,许多奇妙而古怪的事情,我很喜欢这姑娘。
    她老是爱吃糖,嗜糖如命,在我房间里更是肆无忌惮地一直吃,已经长了五颗黑乎乎的虫牙了,还是一边忍着牙疼,一边吃糖。
    偏生还是个爱说话的,因而老是喷的我一脸甜兮兮的口水。
    我虽心生无奈,却又奈何这小丫头不得。
    每日给我例行把脉的大夫是黑街的圣手,仰舟,他生得十分清瘦,身上时常带着一股子浓重的药味,像是刚从苦瓜堆里爬出来。
    初见之时本以为是个脾气好的,后来才知道是个嘴巴毒的。表里如一果然是一种难得的品质,思及此事,我愈发想念表里如一好看又好看的公子了。
    这一日他过来的时候,将我脸上包裹着的层层叠叠的纱布解了下来。还恶狠狠地解开了系在我肩膀上的绷带。
    从一个木乃伊转变成一个大活人,让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像是身体真的死去过了一次。
    接着我就看见了宛然跌掉了手里的药碗,仰舟瞪大了眼睛,像是看见了个女鬼,不,也许比看见女鬼要更加惊悚和不可思议。
    我本就生的平庸,没想到现在要变成丑姑娘了。
    而后仰舟将了药瓶之类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拿起了药箱,摩挲着下巴,挑剔地说道:“没想到人皮面具取下来,丑女人还挺好看的。”
    我闻言随即一脚伸了过去,仰舟被我绊倒在地,疼得嗷嗷地叫了几声,往后跳了几步,指着我吼道:“恶毒的女人,恶毒,早知道老子就不医治你了。”
    我伸手摸了摸,鼻子还是原来的鼻子,眼睛还是原来的眼睛,嘴巴还是原来的嘴巴,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但看到桌子上薄如蝉翼的几个小小的透明的皮,我开始感到有些疑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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