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的阴雨不断,让京师中的人们在不得不忍受这湿冷天气的同时,也有为家中的霉变与金属生锈而烦恼。
    军营也不意外,高士文这些天不但在敦促军士给自己兵器上油,还在组织人手将军火库中的各种兵器做保养。
    高士文算了一笔账,就五军营中的中军来说就有三万人马,那么五军营则有十五万人马;三千营据他估计好像是十万人马;神机营有八万;之前的燕王三卫有三万人马;在京的锦衣卫大概有两万人……
    虽然将近一半的兵力随着升为后军都督的宋晟赶赴了西北,但高士文知道留在京师的皇上嫡系部队至少还有十五万。
    十五万兵马的保养,该耗费多少油脂?由这个问题,高士文又想到长期以往的军费粮饷该有多少……而这些疑问渐渐在高士文心中扎了根。
    高士文这些心事,被他家中的教书先生给敏锐地发现。教书先生直言不讳地对高士文表示这是耗费国帑呀,说什么穷兵黩武,说什么好战必亡呀。
    弄得连向来直来直去的高士威有些担忧了。
    高士文明白自己那些弟兄们对此毫不关心,而张辅自从上次挨了军棍后,心情一直不太好,整天哈着一副脸。高士文也一直没有找到合适之人去聊聊。
    高士文这天得见,张辅在他的大帐与他那海东青嬉戏。在猜到此时张辅的心情应该不错,高士文并上前将这问题抛出。
    张辅今儿个确实心情不错,他笑着说:“去年户部统计到全国现在有一千零六十二万六千七百七十九户,共五千六百三十万一千二十六人”。
    张辅看着高士文,认真地说:“皇上已下决心,让明年增加人口一千万。”
    “而军队这种需求,会在民间形成许多工作机会。老百姓有事做才能生活才会好,生活好才有心情享受夫妻生活,有夫妻生活才会孩子”。张辅一脸理所当然地说。
    高士文听不太懂张辅这套,并将他家里的教书先生说此举将耗费国帑之事也告诉了张辅。他想听听张辅对此有什么看法。
    闻此,张辅嘴角有些讽刺地说:“让教书先生教认字就可以了。明明对经济一无所知,却牵强附会说什么耗费国帑。难道让支子、白银、铜钱放在国库起霉才是好事?流通才是真正的利国利民”。
    高士文不解地问:“什么是流通?”
    张辅想起一个故事,并道:“有个镇上的人以往都债台高筑,靠借贷度日。这天从外地来了一个有钱的客商,他进了一家客栈,拿出一个元宝的放在柜台上,说看有没有合适的房间过夜。
    就在这客商由小二上楼看房间的时候,这掌柜就拿着这个元宝,跑到隔壁的屠户铺子还了肉钱;屠户有了元宝就到农场付了猪钱;而农场主还清了粮店的钱;粮店的老板就把欠妓女的钱还上了;而妓女马上还了这客栈的住店钱。
    当元宝重新回到客栈前台的桌上时,那客商正好也没看中房间,他走了下来就将这元宝拿走了。但是镇上的人却因元宝刚刚走了一圈,而变得无债一身轻。
    张辅说完,见高士文在思索。他就与之前一直似乎在瞪着高士文的海东青,继续嬉戏起来。
    不一会儿,海东青或许是见外面的雨停了,它并展翅向外飞去。听到海东青在外面发出的鹰啸声,张辅也向外走去,他想去徐政那去看看。
    还没有走多远,张辅就一脚踩进烂泥当中……
    高士文被张辅回来后换靴子弄出的声响,而从思索中惊醒。看到高士文被吓一跳,张辅有些诧异。怎么向来直来直去的鬼老四,变得如此神经过敏起来了?
    大概是有了家室后,才让鬼老四变得喜欢思索起来。如实认为的张辅,认为这是件好事。打战,勇气固然重要。但学会去思索,才是取胜的不二法门。
    高士文讪笑地说:“刚刚老大那故事,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见张辅看着他,高士文继续说道:“大哥的意思是说,花钱反而能让多数人受益”。
    张辅将换下的满是污泥的靴子放置营帐角落后,笑着说:“当然是如此。例如我们保养兵器的所用的油,就能让制造这种油之人有事做;他一个人若是忙不过来,就得请人来帮忙。这将形成一种良性循环”。
    高士文明白过来后,叹息地道:“看来我得把家中那个教书先生解雇了。他那些大道理看起来很了不起,但他那些道理若是落到具体的事情上来,却是会误人子弟”。
    张辅”嗯”了一声,他道:“也没有必要解雇,让他教侄儿认字。但做人的道理,你得自己去教,若是你日后想让侄儿袭职的话”。
    高士文点了点头,道:“现在营中正好没事,那我回去去跟那先生说,每教会我儿子一百个字,我就奖他多少钱”。
    张辅微笑地点了点头。
    就在高士文准备出去的时候,倾盆大雨又在帐外下了起来。
    高士文正犹豫是否出去的时候,他看到海东青双爪抓着一只他不认识的大鸟飞了进来。
    当高士文看到那大鸟被体积比它小的海东青啄碎头颅,而海东青又在尽情享受其脑髓。
    不知道为何看到海东青将毫不反抗的大鸟猎食后,高士文觉得若是任凭那教书先生向他儿子灌输那些仁义道德,他儿子日后上战场就会如同今日海东青爪下的大鸟一样束手就擒。
    看到鬼老四不顾大雨冲了出去,张辅发现海东青此时似乎有些诧异地看向自己,张辅不禁揉了揉眼睛。
    永乐元年元月十二日,礼部尚书李至刚奏道:“自古开国皇帝与藩王得以入承大统,都将其龙兴之地改为京,北平也应该遵循常例改为北京”。
    刚将复周王朱橚、齐王朱榑、代王朱桂、岷王朱梗王爵的诏书昭告天下,朱棣又听礼部尚书如是说,他大笑地答应了。
    元宵节朱棣在奉天殿大宴群臣之时,发现不少臣子鼻涕直流,他大笑地道:“前日去南郊祭祀天地,莫非不少卿家因淋雨而被冻”?
    听到不少臣子或说早染风寒,或说昨天晚上受凉,鲜有人承认是祭祀天地而受风寒。
    朱高煦忍不住笑出声,他大咧咧地道:“诸位大臣不承认是祭祀天地时淋雨受冻,莫非是怕人说成因心不诚而天降罪”?说完,朱高煦并大笑起来了。
    朱棣见丘福等人也笑出声来,而那些受寒的臣子一脸尴尬,他脸上顿时就浮现出不悦。他认为元宵节就应该乐呵,哪能如此扫兴。
    这时,有些鼻塞的内阁首辅解缙出列了,他一脸正色地吟道:“春雨贵如油,下得满街流”。看到众人没被自己吸引,解缙稍微犹豫了下,毅然地接着道:“跌倒解学士,笑死一群牛”。
    张辅见到朱高煦带头大笑后,又发现解缙嘴角那似有似无的捉狭。在感叹解缙的急智时,张辅也深刻地发现其有着一颗作死的心。
    不过张辅在听到皇上也随之发出大笑之声时,解缙似乎有松口气。
    张辅脸上浮出笑意,他觉得解缙这是在赌,他在赌皇上会不会因此开心。若是皇上开心,他就是赢得个满堂红。因为张辅之前发现那些生病之人已向解缙投来感激的目光,而世子朱高炽也在其中。
    能来到这个朝堂,自然都不是什么蠢人。丘福等人先是大笑会,会过意来就对解缙怒目相对。虽然朱高煦在奉天殿。一直没悟到解缙是在讽刺他是牛……
    不过张辅也挺欣赏解缙,他向来就喜欢这种自负而又才高之人。特别是解缙吟诗时那特有的喜感,居然让张辅有了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张辅决定日后可以来上朝,他一直认为幽默才是缓解压力的最好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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