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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一个外人,见到街头有人被打,都会上去管一下闲事,这川羌作为陆英的夫君,两年来,天天见自己的妻子被母亲虐打,南星不相信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陆英垂下眼睑,思索了片刻,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苦楚地慢慢启口,说道:
    “刚开始,婆婆也没有这么过分,只是不时地找茬,说我这也没做好,那也不对,让我跪祖宗,或者不给我吃饭,夫君见此无伤大雅,也不再多说什么,总让我不要忤逆婆婆的做法,我猜他心里也有怨愤,这么多年没有生下一男半女,确实伤了川家的脸面。”
    “从去年初开始,婆婆开始给夫君物色妾室,不仅没人愿意,村子里的人还风言风语地说是因为我婆婆造孽太多,所以才让夫君绝后,就是娶多少女人,都无济于事!我婆婆听后大怒,就把气全都洒在我的身上。从那开始,她好像魔怔了一样,她总说自己恍恍惚惚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回过神发现什么都没有,而我的肚子也没有动静,所以就三不五时的动手打我,我不好反抗。夫君呢,从小被婆婆娇养长大,最是孝顺,婆婆说什么就是什么。刚开始时也拦过几回,可每一次婆婆都骂他‘白眼狼’,说他狼心狗肺,‘娶了媳妇忘了娘’……而且夫君一拦,婆婆打骂地更厉害了,夫君也不敢再阻拦了,长此下来,就……就这样了!”
    陆英说完,仍然低垂着娥眉,两行清泪从眼睛里滑落,眼看滑过那有些蜡黄粗糙的脸颊,滴落到颈间,她忙抬手去擦!
    南星见此,忙压下她的手,制止道:
    “别……你的手刚上药了,别碰水!”
    陆英吸吸鼻子,强忍着泪意,嘴角勾勾,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姑娘,真是麻烦你了,我……我说多了!”
    南星递给她一块干净的帕子,示意她擦擦脸,又问道:
    “你婆婆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别人家都不愿意把女儿嫁过来?你不知道吗?”
    南星对此很是疑惑,既然村子里的人都知道,那陆英和她的父母不知道吗?为什么要嫁过来受罪呢?这算……这算自行找虐吗?
    “我婆婆……”
    “该死的丧门星,短命鬼,别以为有人护着,老娘就收拾不了你,还不滚去做饭?生不了孩子的母鸡,要你有什么用……”
    陆英的话刚出口,门外院子里就传来了尖酸刻薄,一声比一声狠毒的叫骂,有些话语十分粗鄙,不堪入耳。
    南星皱着眉头,黑眸微眯,脸色阴沉,白玉般的小脸上上了一层怒气,她没想到,这还有外人在呢,这老妪就夹枪带棒的,如此难听的骂人,也真是太过分了些!
    而陆英听见了这些叫骂,则把头紧紧地低垂着,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但那微微耸动的肩膀,能感觉到她有愤怒,有不堪,也有一些害怕!
    “别怕,我送你过去!”
    南星不忍心陆英过去再被她婆婆打骂,轻轻握着陆英的手,安慰道。
    陆英长吸了一口气,慢慢抬起头,对南星说道:
    “不用了,姑娘,已经给你添麻烦了,我婆婆那个人,不讲道理,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出口,我怕牵连姑娘受罪,你能帮我上药揉伤,还听我絮絮叨叨说这些事,我已经很感激了,怎么好再麻烦姑娘!”
    南星见此,也不再多说,她轻轻地捏捏陆英的手,说道:
    “那好吧,你去吧,你的手……你自己好好保重!”
    “多谢姑娘!”
    陆英弯腰对南星福了一礼,转身开了厢房门,见外面仍然雾雨涟涟,在门口稍微迟疑了一下,低着头就钻进了雨中。
    “丧门星,还不滚过来……”
    院子里的叫骂声还没有结束,骂得越来越粗鄙,也越来越刺耳,南星站在门口,握着拳头,定定地望着垂花门,这些话,她一个外人都听不下去,她不知道,那边和陆英同床共枕十年的川羌为何能这么镇定,能如此无动于衷?
    是真的习惯了吗?
    “这老虔婆骂人也太难听了吧?”
    顾千里从旁边廊下走进屋子,见南星静静地站在门口,望着不远处的院子,神色肃穆,随即开口道。
    “市井妇人,这些难听话,没有你听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
    南星神色有些落寞,淡淡地呢喃。
    顾千里见此,眉头微蹙,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揽着南星的肩膀,说:
    “各人有各人的际遇,那老虔婆厉害,她那媳妇又愿意受着,这样的家事谁也管不了,你也别多伤神了!”
    道理确实如此,她一个外人能干什么呢,只是遇到此事,只觉得义愤填膺,心中无比烦闷而已!
    “爷看这雨呀,应该也快停了,等明天一放晴,我们就上路,眼不见心不烦,任由她们自家人折腾去!”
    南星仿佛没听见似的,不说话,仍然静静地看着屋檐的雨珠连成线的落下,这雨停了,天能放晴,那陆英以后的日子可能放晴呢?
    晚间的饭菜很是丰富,苍术和白术不知道去哪里,换了不少的肉食,栀子和良姜的厨艺彻底得到了发挥,给顾千里和南星做了好几道菜。顾千里大快朵颐,风卷残云般吃得很是欢脱,南星因为心中对陆英的事还未释怀,有一下没一下的满头吃着饭菜,味同嚼蜡,看得顾千里有些不高兴了!
    “别想人家的事儿了,好好吃饭,爷看你都瘦得没几两肉了!”
    顾千里夹起一块鱼肉,放在南星的碗里,没好气地道。
    “嗯!”
    南星微不可闻地低声应道,可吃起饭来,还是有些心不在焉,那敷衍的样子,更让顾千里牙痒痒。
    “爷等会让苍术去把那老虔婆打一顿!”
    顾千里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南星一时没反应过来,嘴里包着一口饭菜,惊诧地抬头看他!
    “咳……你说什么?”
    “吃个饭都心不在焉,爷说让苍术去把那老虔婆打一顿!”
    顾千里瞟了南星一眼,不忿地又说了一次!
    “打她能解决什么事呀,我刚才想陆姐姐这么多年不孕,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下午的时候要是给她把把脉就好了!”
    南星咬着筷子,说道。
    “多大点事,好好吃饭,吃完了,让苍术,让你那倆丫头把人叫过来!”
    顾千里又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南星的碗里,一音定锤!
    “好!”
    南星点点头,埋头开始吃饭,顾千里见此,瘪瘪嘴,嘴里嘀咕:
    “别人的事如此伤心,哪天对爷也这么上心?”
    用过晚饭,栀子收拾好桌子,良姜就去对面东厢房把陆英叫过来。
    南星见陆英进门的时候,是良姜搀扶着,走路一瘸一拐地,好像膝盖受伤了一样,不由地诧异,问道:
    “陆姐姐,你腿怎么了?”
    陆英略带尴尬地笑笑,柔声说道:
    “没事……”
    “哪里没事?我过去的时候,川夫人还跪着的呢!”
    良姜愤愤不平,把人扶到桌旁的凳子上坐下。
    “没事,没事,习惯了!”
    陆英局促不安,尴尬地笑道。
    “陆姐姐,我帮你把把脉,可好?”
    南星不再多问她膝盖的事儿,借着烛光,问陆英。
    一闻此言,陆英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苦涩地说:
    “姑娘,我这身子,那么多大夫都说无事,可就怀不上孩子,我也认命了,看与不看又能如何呢?”
    “川夫人,我们姑娘医术可好了,你就让她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原因呢!”
    旁边的栀子劝道,在她的心目中,南星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陆英踟蹰了一会儿,轻轻地把手放在南星面前,说道:
    “那好吧!”
    南星把衣袖稍微往上拢了拢,三根如葱白的玉指微微完全,轻轻地搭在了陆英的手腕上,凝神静气,神情肃穆!
    “换一只手!”
    过了好半晌,南星才撤回手指,看了看陆英,问道:
    “陆姐姐的身子确实无碍,除了有些气血虚以外,怀孕生孩子应该完全没问题,那些大夫都没有诊错!”
    陆英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收回手,放在自己的腿间紧握,心如死灰般,悲哀地说:
    “是呀,我的身子没问题,但就是怀不了孩子,能有什么法子呢?老天爷,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呀,要如此对我?”
    南星略一思索,随即问道:
    “你身子没事,那川大哥呢?”
    陆英听南星这么一问,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的身子没事,你夫君,川大哥呢?他的身体可好?”
    南星又把话说了一遍,说得更直白一些!
    “我夫君?我夫君的身子一直很好呀,这女人生不了孩子,跟男人有什么关系?”
    陆英一脸茫然的问南星,她还是第一次听大夫问她夫君的身子呢!旁边的栀子和良姜也一脸诧异地看着南星,还有这样的说法?
    南星心底抓狂,男权为上,这样的观念真是害人不浅呀,她有些无力地叹道: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说这想要开花结果,关不关种子的事?”
    陆英盯着南星看了好一会儿,见南星点点头,她才又笑又哭地说道:
    “你说,我生不了孩子,不是我的问题,是我夫君的问题?”
    “也不是说就是你夫君的问题,这要我查看了之后才知道,如果可以,你让川大哥过来,我给他看看!”
    南星说道。
    “好,好,好,我去叫他,我去叫他……”
    陆英激动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就跑向门口,可还没有开门,她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
    “不行,不行,我婆婆知道了会打死我的,不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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