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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英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刚才的激动欣喜全都消散,一脸的惊惶无措。
    南星心思本就玲珑通透,还有什么不明白了呢?在这样男权至上的时代,生不出孩子那绝对就是女人的问题,谁要是敢说是男人的问题,那无疑于“太岁头上动土”,揭了老疮疤,不想好了。以前的那些大夫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有几人敢把事实说不出口呢,男人不育,那可真就是断子绝孙了,有谁大胆地敢说别人家断子绝孙?
    “陆姐姐,陆姐姐,你别着急,你看,今天天也晚了,明天再说好吗?”
    南星劝下焦躁慌乱的陆英,安慰道。
    陆英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夜空无半天星光,淅淅沥沥地雨声萦绕在耳旁,确实天晚了,明天,明天能是新生的一天吗?
    “陆姐姐,不急于一时,明天再说,好吗?”
    南星又轻声劝慰,见陆英慢慢冷静下来,才放下心来。
    “姑娘,男人也会生不出来孩子,你说得是真的吗?”
    这话陆英第一次听到,她不敢相信,所以不确信地又问了一遍。
    南星肯定地点点头,说道:
    “繁衍子嗣是男女共同之事,就如同那竹林旁缠绕的鸳鸯藤一样,根深连筋,相互纠缠,不分彼此,才开出金银二色之花,哪里有人能自行决定是否可以繁衍子嗣呢?”
    南星的一席话还未说完,就见陆英脸上的泪水如汩汩泉水般不断涌现,如溪流般奔腾而下,那是压抑了十年的忍耐不甘,更是承受了十年的冷眼冷语,虐待打骂屈辱生活的彻底宣泄!
    “呜呜……”
    屋子里没有人再说话,只有陆英那痛彻心扉的哭声,在这寂静如斯的雨夜,更让人绝望!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落在竹林上,发出婆娑的沙沙声,远处东厢房早已灭了烛光,青梅竹马的枕边人呀,是什么让多年的情意变成了漠不关心,甚至是怨愤?
    第二日雨仍然未曾停歇,顾千里启程的打算落于一空,看来还得在这院子里借住几天!
    大清早,他就让苍术过去给川羌送了一笔银钱,陌路不识,能提供一席之地遮风挡雨,不纠其他,总是不错的。
    回来时,苍术回禀顾千里,说那川羌倒推辞了好久,不愿接收,但他那母亲一见,则满脸笑意地收下了,还说,后面几天的饭食都让她儿媳准备,我们这些人只管吃喝住就行了!
    泼辣狠毒,见钱眼开,既然全村人都知道这老妪是这号人物,陆英当时脑子抽什么疯,就嫁了过来呢?南星实在想不通。
    用过早饭,南星坐在屋子里,手拿一本医书,可半点儿心思都没有放在书上,看着看着就不停地叹气,一是连日的阴雨绵绵,实在让人心情烦闷,二是有些忧心陆英的境况,如果可以,解了陆英不孕的局,那是不是她以后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唉……”
    不知道多少声叹气了,看得旁边本就阴沉着脸的顾千里,脸色更加难看,这女人就不能心里有事!
    “唉……”
    又一声轻轻地叹气,顾千里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把医书夺了过来,冷斥道:
    “别看了,爷见你那样子眼都疼,多大点儿事呀,别人生不生孩子关你什么事,你唉声叹气地这么上心?也没有见你什么时候对爷这么上心过!”
    后面的这句嘟哝的声音有些小,南星也没注意听,她定定地看着顾千里,问道:
    “你说陆姐姐能不能把川羌大哥带过来,让我给他看看?”
    顾千里气结,感情他刚才说的话等于放屁呀,这女人一句也没听进去,还再想那档子破事!
    “你真要给他瞧,爷叫苍术把人绑过来!”
    顾千里没好气地说,南星听完,则眼前一亮,说: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先等陆姐姐,看她能不能把他夫君带过来,如果不行,你再……哎哟,你敲我头干嘛?”
    顾千里一个脑瓜崩就弹在了南星洁白的额头上,疼得南星连忙捂着额头,眼泪汪汪地瞪着他!
    “爷见你魔怔了,还有想瞧病要把人绑起来的?敲疼你,让你清醒一下!”
    顾千里伸出手指,准备又弹上来。
    “不要,疼……不要……哎哟……”
    又是狠狠地一弹,疼得南星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掉了下来,她揉揉额头,生气地怒道:
    “你有毛病呀?”
    顾千里一见南星怒睁着黑眸,眼泪汪汪地瞪着自己,心情就大好,他揉揉手指,开怀大笑道:
    “哈哈……来,爷看看,看看,是不是破了?”
    “滚,不要你看!”
    “乖,给爷看看……”
    一个要看,一个使劲捂住就是不给看,你来我往纠缠间,到底女子不如男,顾千里拉下南星的小手,看那光洁如玉的白皙额头,被自己敲得已经红了一片,看着确实很疼!
    “你真是豆腐做的,轻轻碰碰怎么就红成这样了呢?”
    南星没好气地嗔道:
    “轻轻?你那叫轻轻?没看到我疼得眼泪就下来了吗?”
    “爷错了,不弹了,真是娇嫩,来,给爷心疼心疼……”
    不容南星拒绝,密密湿湿的亲吻就落在了南星的额头,又发情?大白天的,南星当然不依,忙低头躲避,伸手去推,终于把人给推开了!
    “你就知道欺负人!”
    “好,好,爷不欺负你了,要不……要不我们来玩弹脑瓜崩,你先弹爷十下,爷不怕疼……”
    南星瞠目,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顾千里,道:
    “你……真是无聊至极,疯了吧?”
    “哈哈……反正无事,来,来,给你弹……”
    “滚……”
    “来嘛……”
    “滚……”
    “哈哈……”
    “……”
    “公子,姑娘,那边的川老夫人好像出了事,川夫人让我请姑娘过去瞧瞧!”
    门口传来了良姜的喊声,两个无聊打闹的人才停了下来,不解地互相看着,这……这可没有诅咒她呀!
    南星率先反应过来,奔过去打开门,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
    良姜抬头,见自家姑娘额头红红的一片,发丝有些凌乱,随即小脸一红,移开目光,定神回禀道: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摔倒了还是怎么了!”
    南星点点头,随即就出了房门,也不管雨天路滑,提起裙子就向那边宅院跑去。
    身后的良姜连忙拿起旁边的油纸伞追上去,边追边叫道:
    “姑娘,小心,路滑……慢点……伞……姑娘……”
    顾千里站立在廊下,黑沉着一张脸,看那个纤细的背影在雨中的奔跑,瞬间消失于垂花门外!
    “公子,南星姑娘这着急忙慌地干什么去?”
    不知何时,苍术站立在顾千里的身后,看着南星在雨中奔跑,疑惑地问道。
    苍术不说还好,一说顾千里的火就蹭蹭蹭地上来了,拳头捏得咔咔作响,这女人,一有事准把自己抛乎脑后,忘在九霄云外。
    南星一路小跑,良姜紧追慢赶,好不容易赶上,就领着南星走到了川羌母亲住的厢房。
    一进屋,就见川羌和陆英手作无措地跪在床榻前,尤其是川羌,想去安慰床榻上躺着的母亲,可又不知道怎么做,就那样心急如焚地挠头搔耳。
    “陆姐姐,怎么回事?”
    南星问道。
    陆英一见南星进来了,连忙站起身来,把南星领到床榻前,说道:
    “早上我服侍婆婆用完早饭,婆婆嫌我早饭做得太咸,借此罚我跪在她面前,又开始骂我,骂着骂着,又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丧门星……什么的,我……我想到昨天姑娘说的,生不出来孩子不全都是女人的事,就回了婆婆一句,结果婆婆气极,就又举拐杖来打我,我躲了几下,不知怎的,婆婆突然就摔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怎么也叫不醒了,我和夫君才把她扶到屋子里来了!”
    陆英蜡黄的脸色愈加苍白,眼角还挂着泪痕,双眼惊恐,而她在说这些的时候,旁边一向温婉和煦的川羌宛若变了一个人一样,赤红着一双眼,恶狠狠地盯着陆英,大概他觉得他母亲这样,全都是陆英的错!
    “没事,我看看……”
    南星说着就上前查看。她先查看了川老夫人的眼鼻口舌,发现瞳孔有些涣散,有中风的症状。
    “她摔倒在哪里?碰到什么地方了?”
    南星边查看边问道。
    “我当时只顾着躲避,只听到‘咚’的一声,没看见婆婆碰到了什么地方!”
    陆英连忙答道,旁边的川羌也茫然的摇摇头。
    南星见两人都不清楚,只好仔细检查着川老夫人的后脑勺,果然在右边后脑的位置摸到了一个肿块,心下有了数!
    “良姜,把银针给我!”
    良姜翻出南星的银针,递到她的手上,并从旁边点染一盏烛火,放在了床榻边的高几上!
    “川羌大哥,你出去一下!”
    川羌见南星开始解母亲的衣服,茫然地点点头,从地上爬起来,趔趔趄趄地跑了出去,并把厢房门关好!
    “良姜,陆姐姐,来,帮我扶着……”
    “哦,好……”
    “好……”
    一根根银针在烛火中稍微烧灼一下,南星从川老夫人厚厚的肥腻身躯中摸到穴位,准确麻利地把针扎了进去!
    一刻钟后,见川老夫人“嘤唔”了一声,南星才慢慢地把一根根银针拔出来,放在针袋上!
    “好了,放下,陆姐姐,你给她整理一下衣服!”
    南星收起银针袋,交给良姜,擦擦额头的汗珠,站在床榻边,看着陆英小心翼翼地给川老夫人收拾衣衫,整理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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