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北行约不到三十里,我们就看到了向阳号,还有苏将军的大独木船,船上军士离老远看到了我们,站在甲板上挥手与我们打招呼。
    “王呢?”我问他们。
    他们看到我,显得十分亲热,毕竟我们也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没见了,他们说,“田王不在船上。”
    “去哪里了?”
    他们指指十里开外的海岸,“他带着大队人马,还有两位将军,已经上岸十几天了。”
    两艘船只有十几个看船的军士,田王很放心地把他们留在这里,万一被敌人偷袭了怎么办?可是军士说,这么宽阔的海面,要是上来人,早被我们发现了,还容他偷袭么?
    我们问明了田王上岸的大体方位,我与姬将军领人上岸,然后看他们将船驶回去,同样把凌波号泊在两艘船的旁边。
    我们登上了婆罗洲。
    虽然姬将军已经提醒了我,我们面对的是以往丛未遇到过的对手,要处处小心,但是我寻找田王心切,一直催促着队伍前进。
    偶尔能在有些地方看到战斗过的痕迹,我们就是循着这样的痕迹往前走的。
    地上有杂乱的脚印,森林中阳光很少,十几天前的痕迹还清晰可辨。
    在一株高大的树干前,姬将军蹲了下来,把脸凑到过去。
    一支羽箭钉在树干之中,箭杆已经折断了,旁边密密麻麻地插满了三寸长的尖刺,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姬将军道,“这是当地一种树上的尖刺,我们吃过它的苦头。”
    “这东西,是怎么发射出来的?”这样短,我猜不透。
    “是用吹管发射的,那些人是用竹筒吹射的,你看,”他手里捏着一支对我说,“它质地坚硬,却很轻便,吹射到二十步内,简直轻而易举,发射此物的人躲在树丛中,你不到离他十几步他不发射,但是他发射的时候,我们几乎没处躲。”
    “有毒么?”我问。
    “一是把你射成了刺猬,没有毒又会好到哪里去?也许这上边涂抹了我们不知道的野草汁,中招之后,人会短时间的发晕,根本打不了仗,总要过一会才能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可是我们都知道,在你死我活的搏杀沼,这有多么的致命。”
    他用手中的刀尖插入树干,挖出了那半支箭,铁制的箭头被树干中的汁水浸了多日,已经变了颜色,“这是我们射进去的。”他说。
    这里的战斗仿佛刚刚过去不久,让我立刻担心起田王来,可是,按照船上军士所说,田王已经登岸十多天来算,他们不可能停顿在这里,我们加快步伐,前边负责探路的尖兵不时报告着发现,那些地面野草被踩趴、树枝折断的地方,显然有大队的人马经过。
    人在一眼望不到边的丛林中会有一种紧张感,不论是在战斗时还是旅游观光,扑面而来的潮湿气息、不断飞舞的昆虫、昏暗的光线还有那种不同寻常的寂静都会让人紧张。
    一声尖叫从不远处发出,我和姬将军同时一愣,队伍立刻四下里散开,那些敌人吹射的树刺可不是闹着玩的,尖叫是我们探路的人发出的,但是随后却再无动静。听着前边的动静,忙问怎么回事,一会从前边的树丛中跑过来一位年纪很轻的军士,额头上冒着汗,只有十几岁的样子。
    他不好意思地说,“我太紧张了,只顾低头走路,头碰到了树上吊下来的一根、不,是半根粗藤,吓了一跳,以为是条胳膊呢。”
    我们随他走过去,与他一起的两个人痁在一棵树下,正对他的大惊小怪有些不满。毕竟这有些谎报军情的意思。
    一条胳膊精的野藤,从树顶端挂下来,被人从一人高的地方一刀削断了,断口那里还沾着已经发黑的血迹。
    “它就碰到我的脑袋上了。”那名年轻的军士不好意思地对我说。
    靠!黄岩一脚冲他踹了过去,“你这熊样吧!都像你这样大呼小叫,早就给敌人报了信了!”
    姬将军道,“算了,你的嗓门也不小。下次注意。”他看着半截野藤上的血迹对那名军士道,“这片战场已经是几天前的了,不必过分担心,也不能大意,往后,看准了再发信号,听到了吗?”
    他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像这样年纪小的军士,往常都是田王的保护对象,实战经验不多,黄岩看了看他,把他留在了后边,自己带人往前边去了。
    “在这种地方弓箭不是太好用,还不如那些木刺呢,都把刀抓在手里吧。”姬将军提醒我们。
    对于丛里里面作战,我们都算是外行,姬将军跟随着田王经过的阵仗,首先战场就像个战场,能摆开上万、甚至数十万的人对垒。这样局促的地方,视线超不过十步远,不由人的弦不崩得紧紧的。
    不久,黄岩的叫声就从前边传了过来,我们冲过去,树木稀少的地方是一条山谷,里面横七竖八地扔满了尸体,半掩在荒草丛里,他发现后给我们发出了信号。
    虽然大家脸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心里一定都嘭嘭直跳,姬将军倒是很冷静,他趴在树林的边缘手搭凉棚观察着山谷两边的动静,然后对我说道,“我们去看看。”
    那些尸体像上草地上长着有黑斑,根本看不出是哪一方的,我们走过去,离着很远,一股腐烂的气息就直冲鼻孔,我们捂着口鼻,凑近一个半仰着躺在地上的去看,他说,“死了至少有五六天了,看来田王他们战果不小。”
    正说着,“扑扑”两声,两支尖刺擦着我和姬将军的耳边飞了过去,撞在我们身后的山石上,叮叮落地,黄岩他们立刻在身后叫嚷起来,“有人!”
    两条黑影从离着我们不远的一块山石后边跳出来,敏捷地往右侧的山坡上爬去,黄岩和他手下的箭紧跟着就到了,射在他们的身前身后,而我们的十几名军士已经开始追赶他们。
    姬将军眼睛一亮,“总算逮到他们了,我们追,一定能找到田王他们!”
    跑在后边的一个大个子突然转回身来。黄岩那些人离着他们还有十几步远,他靠在半山的石头上,手中举起了一支竹管儿,“扑”地吹出一支树刺,跑在前边的黄岩一顿,躲在石头后面低头看自己的胳膊。
    另一个体型稍矮的人紧跑几步,长到下一处隐蔽地点,从上对下冲我们又吹出树刺,大个子起身就跑。
    “妈的,还挻有章法!”
    那两个人的身形动作,一看就是有经验的,面对我们这么多人一点也不慌乱,每人一支竹筒,就让我们追击的速度大打折扣。
    “瞧我的!”
    姬将军喊了一声,摘下宝弓,弦上挂上一支铁箭,冲跑在前边的矮个子瞄了瞄,一箭射出。矮个子身子一晃,坐在地上,他们已经到了右侧的山顶,我们见他中箭,一齐往上冲,大个子跳起来,的拽矮个子,两个人从山顶上一滚,消失在一片草丛的后边。
    “靠,现眼了,没把兔崽子干掉。”姬将军道,确实,今天姬将军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箭射空,对他来说,只射中目标的腿,就与射空是一样的。
    我在一片草地上发现了滴滴嗒嗒的血迹,“已经不错了,你从下往上发箭,对方像兔子一样,能射中他的腿已经不错了。”
    我看到他的左耳根处有一道划伤,浸着的血珠已经凝固,“将军,你负伤了。”他抹了一把,“这算什么,连伤都不算。”说着却眼前一阵眩晕,靠着石头坐在地下,“怎么回事。”
    “树刺有毒?”我趴在他的耳朵根上,去吸吮伤口,他摆摆手,“算了,我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要是有厉害的毒,我刚才这么跑,早就毒发攻心了,现在只是有点点晕。”
    我们站在山头,看着那两条黑影已经跑过了一片开阔地,钻入了另一片树林。
    “追,继续咬住他们,别让他们甩下我们,找不到田王,找一群兔崽子,本将军在消消火。”
    我们一声呐喊,从山上冲了下来。
    追进了树林,我们才发现,这片红树林中是一片垮掉了一多半的竹屋,十几间,地上扔着两只不一样款式的鞋子,一团草绳,地上是燃尽的炭灰,人却没有一个。我们追到了敌人的一处驻地,如果不是那两个偷袭我们的人带路,也许我们会一直沿着原来的方向,走到一边去。
    黄岩带着人搜遍了所有的竹屋,没有人,他们回来向我和姬将军汇报,姬将军的眩晕稍稍好了一点,他嘟哝着说,“怪了。”
    有军士正搜索到竹屋外围的灌木丛,猛然发现了动静,是奔跑后急促的呼吸声,三名军士站在那丛灌木五步远的地方,引开了弓瞄准那里,黄岩跑过去,用刀拨开了灌木,他看到那名中箭的矮个子瘫倒在树丛里,手捂着腿上的伤口,咬着嘴唇不吱声,眼睛却冒着火,死死地盯着我们。
    他们把他拽出来,丢在地上,只可惜宋奎不在,他一直与田王在一起,宋奎的爹也不在,他在勾栏山上。不然一定能问出些什么来。
    黄岩正在努力着试图与他沟通的时候,红树林外有纷纷的身影闪动,姬将军喊道,“有埋伏!”几乎就在同时,军士们就近找树干、竹屋做掩护,有的直接趴在了地上,一排铁箭齐刷刷地射出,林外传来一阵惨叫。
    而一片蝗虫似地树刺也带着特殊的响声飞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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