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知道我们弓箭的厉害,也不往里冲,用树刺防止我们站起身来往外冲,同时还有石块从林外投掷进来。我们分散躲藏在树林中间的那片残破的竹屋后边,仓促间摆开了防守的态势。
    正在我们疲于应付的时候,敌人又把一截截点着了的草绳投了进来,草绳的前边系在石头上,后边半截上蘸着不知什么易燃物,后来晓得是树胶,拖着火尾巴的石头投进了我们藏身的竹屋中,十几座竹屋立刻燃烧了起来。
    靠,这是些什么人啊,一上来就是狠招,这绝不是我们以前遇到的土贼,从偷袭我们,引我们来追,到使用火绳,做得有条不紊,而我们却显得极为被动。
    “靠!”姬将军喊了一声,我知道他又中招了,再这样下去,绝不是办法。但是我发现这种树刺并不是致命的,它的麻醉效果也只能维持很短的一段时间。“都有谁中招了?”我大声地问。
    “我,”姬将军喊道。
    “我……中了三次了……每次走个神,想我姥姥还没想完就醒了。”
    再这样下去的话,竹屋就烧光了,到那个时候会更不好办,“我喊一二三,没中招的出来几个,我们一齐走向往左边冲,都看到没有?冲过去不要跑,照着那些拿竹筒的人给我砍,奶奶的,欺负我们到家了。”
    “好,”黄岩和几个声音应道。
    “还有我呢!”这是姬将军的声音,他又缓过劲来了。“大家要步调一致些,造成别离开大队过远,他们可不止是有树刺,我们干脆一起往外冲。也比在这里挨打强。”
    红树林中一片火光,在渐渐暗下来的黄昏中人影暴起,我们挥着手中的兵器往左边冲,一边奔跑,一边把手中的箭一支支地射出去。
    这种鱼死网破的打法也是不得已,一时之间也出乎对方的意料,我们扶着那些脚步不太敏捷的军士,没有丢下一人,缓慢地退却。
    当面之敌在我们冲到时就已经没有踪影,而身后的追兵,被断后的姬将军等人用弓箭阻滞,我们的突围还算顺利。
    一条河流,清澈见底,宽阔的河滩让我们眼前一亮,视野开阔起来,我们在滩头组织好防御,有更多的追兵从红树林那边冲我们聚集。
    “过河吧,将军。”黄岩焦急地冲我们说道。看那条河对岸安安静静的,我对姬将军道,“不过河,就在这里防守。”
    我是怕这样乱跑,会进一步落入对方的圈套,“这样的开阔地并不多见,有利于发挥我们弓箭的优势,傻子才过河。”
    “可是没有掩体呀,那些树刺……”
    “这好办,河滩够宽,树刺吹得再远,也远不过我们的弓箭,我们只需要尽量地往河边退,退出他们树刺的吹射距离,剩下就该我们玩他们了。”姬将军大声地说着。
    我们一直退到了河边,趴在地上,两脚几乎没在河水里。
    果然,那些虚张声势的追兵没有露头,树刺再也没人发射。
    那些不露面的敌人也不急于进攻,偶尔有气不过的军士,弯弓搭箭往人声密集的树丛是射去,总是能有一两个人中箭,惨叫声或者骂骂咧咧的声音从树丛中传出来。
    但是他们仍然不急,看意思是,我们不硬冲,他们就不与我们硬碰硬,姬将军一捅我,让我看对面,果然在河对岸隐隐约约的也出现了人影,“果然让你说着了,”要是我们盲目地过河,脚步未站稳就会受到敌人的迎头痛击。好在河面够宽,河滩也够宽,我们就在这里不动,一时之间对方也耐何不了我们。
    不一会,一股不安份的气氛弥漫过来,从山那边,黑压压地飘过来一片乌云,翻滚着,如千军万马,不一会就覆盖在河道的上空。
    我和姬将军看了看天色,他的脸色也变得很不好看,河的上游,高山峻岭,我们正处在地势最低洼的地段,两个人似乎都明白了,这些人摆明了是不与我们硬斗,而是让即将到来的大雨来冲击我们。
    “再看看,再看看,也许不会下雨呢。”姬将军自言自语,我被他的话逗笑了,这可能吗?
    军士们也都看出门道来了,他们伏在地上,一边警戒着树林中的动静,一边有人回过头来看着我们,在这个时候,我们总得拿出个办法来。
    可是大雨立刻就下了起来。第一颗雨点子落到我的头上的时候,我还能感觉疼,很快地面上就全都湿了,雨水汇成了一道道小溪从我们的身边流入了河中,河面上冒了泡。
    一阵山洪的咆哮声。
    远处有山林为之动荡,树木催折,云雾一样的树冠纷纷向着两边歪斜,声音由远而近,我们就要被山洪一卷而去,这里将剩不下一点痕迹。
    “与其坐在这里等死,不如我们冲回去,看看这些狗娘养的,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弟兄们,冲回去!”
    “这样死了太他妈窝囊,怎么也得拉上两个垫背,走啊,大家一起冲。”
    我们所有人从河滩上跳起,大雨在我们的眼前蒙上了一层幕,几步开外就看不清楚谁是谁了,河面陡然加宽,我们刚刚趴过的地方已经淹没到河面以里了。
    我把阮师刀紧紧握在手里,瓣后都是我们人黑色的影子,不知道谁是谁。往高处跑、跑,谁也不能阻挡我们。
    树丛中已经没有人了,他们不知道何时已经撤退,因为这里也不是安全的地方,从山坡上倾泻下来的雨水出乎我们想像的凶猛,一会就没到了每个人的膝盖,而且还在不停地上涨!
    那些人撤退了。他们知道要下雨,但是雨量似乎出乎他们的意料,早跑得不见了踪影。
    我们扶着树干,谁也动不了,而山头上一片乱石劈头砸了下来,“奶奶的,他们在上边等着我们呢,怎么办。”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谁也不敢放手,放手就被山洪冲走了,水还在上涨,我们只能站在这里挨砸,还不能有意见。谁的叫声大,上边的石头就往谁那里集中砸下。
    “实在不行,我们就撤吧。”我这才发现姬将军就在我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挂着,“你去砍树,我们不再逆潮流而动了。”
    他的话提醒了我,我的阮师刀砍倒一棵小腿粗的树只须一刀,它倒下后别在其它的树干之间,立刻有六名军士腾出手来抱住它,我将树枝削去,对他们说,“顺流而下,然后等我们。”他们慢慢地顺过树干,一眨眼就顺着洪流漂走了。
    然后我又选定了下一棵树,一刀砍倒,又有五名军士漂走了。
    我们冒着头顶上的飞石,就地取材,人们由山坡上一直漂到不远处的河水里,水面上只露着一只只水淋淋的脑袋。没想到我们上岛来的第一次交锋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最后是我和姬将军抱着漂下,我们两个人,所以把一根树干掐头去尾,短了许多,他在水中吹着气,“往下我们去哪里?”
    河面的水流湍急,一只母羊也在其中,身后还带着四只小羊羔,母羊在水中横着身子,极力地控制着漂下的速度,挡住四只羊羔不被水流冲散,它们一声也不叫,很紧张的样子。
    “我想那肯定是一处最洼的地方。”
    正说着,河道一弯,有一阵轰鸣之声从前边传来。我们看到漂流的正前方空荡荡一片,没有树,没有山,就是一片虚空,我们的人都哪里去了。
    只见那只母羊开始拼命地往岸边游去,它也发现了前边五十步就是一处悬崖,轰鸣声就是从那里发出的,水流从悬崖上直泻下去,我们感觉着流速也快了许多。
    “我们的人呢,该不会都冲到崖下去了吧。”
    “先别管这么多了,先顾顾自己,”我俩奋力划水,前边就是一处伸进水面的陆地,如果我们能在漂到那里的时候适时靠岸,抓住上边的灌木,就能得救。
    我们在河面上行了一个大大的斜线,向它靠拢过去。
    “我们的人呢?”看样子,从那里上岸不会有多大的难度。
    “不知道呀,不会是都冲到悬崖下边去了吧,那我们俩爬上来有什么用?不如……”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对他说,“不行不行,不知道悬崖有多深,不能冒险!”
    母羊与我们选择了同一个地点登陆,而我们漂在了它们的前边,与姬将军说话的功夫,我们已经到了近前,两只羊羔脱离了母羊的遮挡,瞬间漂到了姬将军的身边,它们嘴巴下的一撮小胡子高高地露出水面,也忘记了叫,姬将军腾出一只手,在水面下一把抓住了一只羊羔的脚。
    这时另外两只羊羔已经随母羊上了岸,母羊回过头来,寻找另两个孩子,这时姬将军在水中发力,将一只小羊甩到了岸上。
    我的手中采脱了一把灌木的枝条,他刚才奋力往岸上扔小羊的时候,我们抱着的那根短木头一划,我正好抓空。两个人失去了在此处上岸的机会。
    “这下好了,两个大活人,换了一只羊羔。”我抹着脸上的水对他说。
    “我们的人都到下边去了?那我们也得下去,不然没法向田王交待啊。”
    “不下去也不行了啊。”我无奈地对他说。因为我们正快速地接近瀑布的边缘。水流冲下发出的轰鸣在这里却几乎听不到,只是水面宽阔,一股力量让我们不由自主地带往那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听天由命吧。
    拼命大叫,然后自由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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