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城主再次叹道:“三位小友肯定很是疑惑,以我之能,以天南城之能,为何无法镇压寄婴。”
    漱城主掀起袖子,露出一条白皙的手臂,血色的纹路如同织开了的网,盘在她的小臂中央,触目惊心。
    “魔气!”洛焕章惊道。
    这些血色纹路像是诅咒的痕迹,明显是魔气所致。
    漱城主将袖子放下,叹道:“本来此事不应让你们知晓,但我实在无旁人可以寄托了。”
    无人寄托?
    漱城主继续道:“我的灵力几近枯竭,在天南城的权力也被架空,你们的秦宗主是我的故交,无道剑君更是对我恩情深厚。我思来想去,也只能将此事托付给你们。”
    云襄仔细地想了想,原书中漱城主的城主之位一直很稳定的,反倒是漱芳华,在牡丹花会后不久,便伤病而死。按理来说,不应出现这种情况。
    “有些事情应当让你们知晓,我便实话实说了吧。”漱城主道,“我的寿命,大抵只剩月余。”
    云襄深吸一口气,萧逢时的脸也白了一瞬。
    “你们也看到了,我魔气入体,道基已毁,基本上已是个傀儡了。”漱城主道。
    漱城主开始追忆,“自从我的父亲去世,我便接下他的担子,掌管天南城。”
    年轻的漱真与她的夫君琴瑟和鸣,直到两百年前,魔域对仙域发起第一次进攻,二人联手应战,她的夫君死于大战之中,漱真便与她的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重建天南城。
    在天南城重新步入正轨,漱真的小女儿和小儿子相继病死。
    听到这里,云襄心想,哪里是病死的?还不是被你的女儿漱芳华害死的!
    “也许就是在那次大战中,我的体内积下了魔气。”漱城主道,“它愈演愈烈,无法遏制,已经将我的精元耗尽。”
    气氛有些沉重,洛焕章问道:“敢问前辈,为何如此信任我们三人?”
    “你们是秦宗主选出来的人,我自然放心。”漱城主道。
    云襄看了看漱城主,心想:这漱城主未免太过轻信了,难怪被漱芳华骗得团团转。若是她,才不会将自己的命门交到素不相识之人的手中。
    云襄突然想到了些什么,问道:“如此说来,那日操纵玄龟之人……”
    “是我的女儿,下一任的天南城城主,漱芳华。”漱城主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几分骄傲和喜意。
    “既然如此,为何不将此事交付给您的女儿?”云襄发现了不对劲之处,问道。
    “我本不应怀疑华儿。”漱城主面上闪过一丝挣扎,“但正如我方才所说,我的权力已经完全被华儿架空,我……有一些担心。”
    “自打她百年前从魔域历练归来,我便猜不透她的心思。”漱城主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这一辈子都为了天南城而活,寄婴之乱一日不除,我便无法安心地下入九泉,而华儿似乎并非像我一样,将天南城的安危如此放在心上。许多事情交给她,我都无法安心。”
    “但您还是准备将位置传给漱大小姐。”云襄道。
    “不传给华儿,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漱城主叹道,“漱家这一代的后人,也只有她堪得一用,我还有一个侄女……罢了,不提她。”
    云襄知道她指的是漱二小姐漱芳怡,扯出了一个笑容。
    她心知此事无法推脱,道:“前辈,对那寄婴之事,我倒有一法。”
    漱城主喜道:“小友请讲。”
    云襄道:“我是一名画阵师,可以在那片树林中画上一个法阵,若能以朱雀之血为引,便可以招来同类。”
    漱城主闻言,从发上摘下一支发簪,那发簪上镶着一块红玛瑙般的宝石,华美生辉。
    漱城主轻柔地将它插在云襄的发上,忍不住赞叹道:“云小友真是难得的美人。”
    云襄笑道:“和您相比,也只是萤火之辉。”
    萧逢时和洛焕章显然都没想到,她居然会如此谦虚,都忍不住往她的方向瞟。
    看什么看?
    云襄又恼火又好笑,碍于漱真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无法发作。
    “我不过是将死之人。”漱城主摇了摇头,不再提这件事情。
    “此物中含有朱雀之血,我原本只是收来辟邪,却没想到在此时能派上用场。”她弯腰行礼,“此事便拜托三位小友了。”
    云襄三人不敢受她这一礼,连忙避开,待又寒暄了几句,便随着侍女离去。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云襄三人便在城主府住下。
    夜里,云襄躺在床上,想着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原以为在牡丹花会之前,她还可以略作休息,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云襄摆弄着那支簪子,血色的光微微闪着,夜色里,小红的羽毛似是颤动了一下。
    云襄惊喜地看向躺在她身边的小红,小红却又沉寂下来。
    云襄辗转反侧,心忧小红,难以入眠,看着窗外皎洁的一轮明月,她突然心里一动。
    师兄现在在做些什么呢?
    云襄又在床上躺了一会,便按捺不住,起身穿衣,翻出了窗户。
    在她的隔壁,萧逢时正坐在桌前,在微微颤动着的烛火下,与系统进行着简单的磨合。
    这天南城的寄婴之乱,应该是由原书剧情偏离引起的。若想要将剧情修复到原来的轨迹上,萧逢时便要阻止这场祸乱的发生。
    漱城主说她只有月余的寿命,而原书之中,漱芳华正好是在一个月后突然发病死亡,怎会如此巧合?
    萧逢时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心里有了定论。
    这漱芳华凭借着她与漱城主相似的容貌,以及对城中事务的熟悉,在漱城主死后,取而代之。她对外声称死去的是“漱芳华”,以毫不费力地排除外力的阻拦,接手城中事务。
    萧逢时正思考,就听见窗边传来一声响动。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萧逢时忍不住笑道:“怎么偏要走窗户?”
    “你不觉得这样比较有幽会的氛围吗?”云襄坐在窗沿上,笑着看他。
    “找我何事?”萧逢时道。
    “你说何事?”云襄反问。
    “难道是劫色?”萧逢时又忍不住笑了,他眉眼间的冷意尽数褪去,身上披着烛火的柔和暖意。
    “被你猜中啦!”云襄笑着从窗沿上跳下,上前一步,扑到他的怀里。
    第32章 释
    萧逢时将云襄揽在怀里,两人安静地依偎在一起,萧逢时轻轻用手指梳理着云襄的头发。过了一会,云襄突然抬头,在萧逢时脸上“吧唧”了一口,萧逢时好笑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云襄斟酌了一会,开口道:“师兄,你要当心那个漱芳华。此人诡计多端,不得不防。”
    萧逢时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好,你也要当心。”
    云襄抬起头,问道:“你不问我何出此言?”
    萧逢时笑道:“你自然有你的理由,我相信你。”
    云襄的心顿时变得非常柔软,她缩在萧逢时怀里,半天没有说话。萧逢时揉了揉她的头,问道:“怎么了?”
    云襄看着他含笑的眼眸,心里一动,道:“师兄,等到风平浪静,你便与我隐于山水之间,不问世事,好不好?”
    这话一说出口,云襄便先后悔了。这些事情,她平时经常想,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出鹜峰可是萧逢时最牵挂的东西,他怎么可能抛下出鹜峰不管呢?
    云襄想了想,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她心里苦涩,正想要开口将此事揭过,便听萧逢时道:“好。”
    他握着云襄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手背,眼神柔和。
    云襄愣住了,下意识地问道:“那出鹜峰怎么办?”
    “如今峰中上有师父,下有青欢和洛师弟,并非缺我不可。”萧逢时浅笑道,“我欲下山游历,便是想要离开出鹜峰,独自修行。”
    “为什么要独自修行?”云襄闷闷道。
    萧逢时极快地答道:“自然是为了寻找飞升的机缘。”
    “……哦。”
    云襄挣扎着要从萧逢时膝上下来,就听萧逢时轻笑一声,把她拦回自己怀中,道:“因为那时,我还未与你相遇。”
    “以后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隐于山水,或是像你的师兄师姐们那样,在俗世中扎根,都可以。”
    这些话都是萧逢时早就想好的,说出来时很是自然,就像是在说“阿襄,我陪你一起赏月。”一般。
    萧逢时平静道:“你才是最重要的,任何人都不能与你相比。我也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无私。”
    云襄原本背对着他,听了这些话,心中一叹。
    她心想,完了,我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输得心甘情愿。
    她转过身去,揽着萧逢时的脖子,在他额头虔诚地落下一吻。这一吻非常浅淡,萧逢时看着云襄明亮澄澈的眼神,即使他有着极强的自制力,此时也忍不住沉沦。
    “我也一样,无论如何,我都陪着你。”云襄心里极欢喜,眼眶却红了。
    萧逢时闭上眼睛,轻叹道:“是我输了。”
    一败涂地,心甘情愿。
    他收紧揽在云襄腰上的手,两人慢慢靠近,正在他们的唇将贴合在一起的那一瞬——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
    云襄激动地推开萧逢时,道:“小红醒了!是小红醒了吗?”
    萧逢时:“……”
    “我得去看看它!”
    萧逢时撑着额头,无奈地看着云襄在狂喜状态下,下意识地向窗户奔去,提醒道:“门没栓。”
    “哦!”云襄改变方向,朝门口跑去,兴冲冲地推开门,风风火火地走了。
    萧逢时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放心,便拿起松竹剑,跟在她的身后。
    “小红,你终于醒了,我好担心你啊!”云襄推开门,往自己的床上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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