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谁也没想到, 元乐帝这厢刚求完雨,京城周边不见雨水,淮南之地却突发暴雨,山体坍塌引发泥石流,顷刻间冲毁三个村子,且势头不减。
    淮南知府大惊失色, 快马加急往京城送信,求朝廷支援。
    朝堂上诡异的沉默,所有人心虚的低下头。周汖额头浸满细汗却不敢擦, 圣上怎么那么点背,刚求完雨就爆发洪灾。
    偏偏之前求雨的阵仗大,百姓都知道。原是为了让百姓感念天子仁德, 这下好了, 捂都捂不住。
    周同偷偷觑了一眼前面的父亲, 他跟父亲想的不一样, 淮南发生洪灾,肯定需要赈灾,朝廷发放的赈灾银会是一笔可观的数目。
    青阳尘盯着自己的脚尖出神,他是靠着家里蒽荫入仕,但并非他愿。若是他想,他大可以凭着自身所学,堂堂正正从科举中考出来。
    但后来还是算了。
    朝廷,或者说天子,现在并不想看到多么有才干的世家子。
    这种凝滞的气氛不知持续了多久,最后被余首辅打破,官员们才慢慢议论起来。
    “圣上,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派人前往淮南赈灾,安抚百姓。”
    “臣附议…”
    “臣也附议…”
    然后一群官员又就谁去淮南赈灾引发讨论,这事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按淮南知府所言,淮南之地洪水泛滥,稍有不慎小命都得搭进去。
    不过赈灾款却是很让人眼馋。
    众人心里盘算各异,一时间谁都没当出头鸟。周同看着他爹的背影着急不已。
    外面的日头越升越高,日光愈来愈烈,元乐帝的脸色越来越冷凝。
    “太子。”
    太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清明。
    “父皇,儿臣虽愚钝,但也不忍百姓受苦,恳请父皇允许儿臣前往淮南。”
    “太子仁德,实乃大靖之福。”官员呼啦啦跪了一地。
    确定了主要人选,接下来就顺畅多了,只是元乐帝刚提了一句赈灾银,户部尚书倏地跪下,老泪纵横地哭诉国库空虚,户部拿不出钱了。
    金殿之上,户部尚书一条条的列着往年修行宫花费了多少,军饷又是多少,修路又花费了多少等等。
    等到哭诉的差不多了,户部尚书话锋一转:“圣上,边关连连传来捷报,击退外敌,彰显我大靖国威。”
    “臣以为,此番震慑已将宵小喝退,而繁冗的军队反而会拖垮朝廷的财政。”
    “圣上,臣恳请圣上削减军支。挪用一部分军饷救济淮南受灾百姓。”
    话落,顿时又有几名文官出列,“圣上,尚书大人所言极是,恳请圣上允许。”
    “圣上……”
    元乐帝轻轻点着龙案扶手,不发一言。
    “圣上,末将有话要言。”宁侯将军直视户部尚书:“军队是守卫靖朝的盾,若是削减军支,岂不是置国家于危险之地。”
    “宁侯将军此言差矣。”周汖笑盈盈反驳:“户部尚书的意思是,只少少的削减一部分,现在边关太平,削减一点军支并无大碍。反而是淮南灾民处在危急时刻,若无银钱怎么救他们的命。”
    “宁侯将军出面阻拦,难道是想为了一己之私,陷圣上于不义之地吗。”
    “末将不敢。”宁侯将军抱拳跪下:“圣上,末将绝无此意,只是…”
    元乐帝打断他:“行了。”
    “就依户部尚书所言,先解淮南之急。”
    随后在太监尖利的“退朝”之声中,元乐帝离开朝堂。
    户部尚书一众文官斜睨了宁侯将军一眼:“莽夫之为,哼。”
    “你——”另一名武将拽住宁侯将军,轻轻摇了摇头。
    宁侯将军看着龙案后的空位,颓丧的垮了肩膀。那些文官说的好听,可军支一旦削减,再不会复原。
    另一名武将安抚他:“没事,现在太平年间,削减一点也不碍事。”
    “是吗。”宁侯将军垂下眼,总觉得边关并没有表面那般太平。
    从京城到淮南有千里之遥,就算走水路,顺风顺水也要十天半月的功夫。
    太子一行人还没到达淮南,淮南受灾的流民已经涌来了江南。
    本地知府命人守着城门,不准流民进城。
    于是流民在城外徘徊,便有人聚集在慈恩堂周围。若不是邵和他们习了一段时间武,再加上邵和性子暴,恐怕这慈恩堂已经易主。
    但随着周围流民越来越多,慈恩堂也不安全了。
    邵和整个人像把拉紧的弓,拿着一把镰刀警惕周围的流民。
    他知道这些人可怜,可如果只能活一方,他希望活下去的是慈恩堂。
    或许是受淮南暴雨影响,本地也开始下雨了,高温加雨水,又闷又热,这让邵和非常烦躁。
    忽然,一名年轻妇人抱着一个两岁的孩子跑来,邵和立刻把镰刀横在胸前,冷脸喝道:“站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妇人倏地跪下,泪盈于眶,说着蹩脚的官话:“小哥,求求你发发善心,让我们母子去棚里躲躲雨吧,我的孩子还那么小,求你可怜可怜他。”
    臭蛋跟在邵和身后,瞥见了妇人怀里的孩子,小孩儿脸上泛着红,应该是饿的没力气了,只能细细的哭。
    臭蛋于心不忍,小声道:“哥。他们怪可怜的。而且只有两个人。”要不让人进屋吧。
    这雨虽然不大,可小孩子也够呛。
    邵和没动。
    年轻妇人咬咬牙,对着邵和砰砰磕头,片刻额头就见了血:“小哥,我怎么样都没关系,救救我的孩子。”
    “求求你,求求你…”
    “救救我的孩子,求求”
    年轻妇人感觉肩上一阵力道,她模糊的抬起头,血水顺着鼻梁滑落,她眼珠子动了动,气若游丝:“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邵和接过幼儿:“我如果只救他呢?”
    “够了够了。”妇人又哭又笑:“只要他活下来就够了。”她不舍的又看了一眼儿子,最后踉跄着起身,竟是离开。
    那摇摇晃晃的柔弱背影,慢慢跟刘氏的身影重合。
    “等一下。”邵和的嘴巴快于身体:“我不会照顾小孩,你进来。”
    他把孩子还给妇人。
    然而这个举动犹如洪水决堤的堤口,周边的流民慢慢向邵和他们靠拢。
    “小哥,你救救我们吧。”
    “让我们进屋。”一部分人在哭求,而几个高大汉子带着人凶狠的冲向屋子。
    “滚出去!”邵和带着小弟全力抵挡,场面一片混乱。
    “哇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孩子——”
    孩子的痛苦声和着女人的惊叫声,顿时拉回众人的注意力。
    原来一个吊梢眼的高大男人,不知何时抢走了年轻妇人手里的两岁幼儿,高高举在空中,他眸光狠厉:“小子,让我们进屋。不然我摔死这个小杂种。”
    “不要!!”年轻妇人险些晕厥,她对着男人磕头叩拜:“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求你放了他…”
    吊梢眼狞笑:“要看小哥让不让大伙进屋了。”
    臭蛋气的跳脚:“邵和哥怎么办?”
    邵和握紧了镰刀,他讨厌被人威胁。
    但幼儿无辜,他该怎么办?
    可恶,如果坏女人在这里就好了。
    吊梢眼有些急了,手上用力,幼儿顿时哭得更惨:“十个数,不让我们进去,我就摔死他。”
    “十——”
    “九,八…”
    “不要不要,我的孩子,”妇人想去抢,却被吊梢眼身边的男人一脚踹翻。
    臭蛋急得抓耳挠腮,其他流民冷漠围观。他们希望邵和答应。
    至于眼前小小的慈恩堂能不能装下他们这么多人,不管了,先进屋再说。屋里肯定有食物。
    吊梢眼狠声道:“…三!”
    邵和死死盯着被举在空中的孩子。
    吊梢眼:“二…”
    妇人满脸绝望。
    邵和咬紧牙:“我…”
    “嗖——”的一声,锋利的箭矢刺穿胸膛。吊梢眼不敢置信的低下头。
    邵和立刻挥开其他人,接住孩子。
    吊梢眼身边的男人惊怒:“你杀了大哥,我们要给他报仇。”
    又是两箭,不过这次只扎穿了二人的胳膊。
    “还不退下。”一声暴喝将众人吓住。
    他们寻声望去,只见雨帘中,一名身着劲装的女子疾步走来。
    她身后的箭袋里还藏着七八支箭,表明刚才射箭杀人的就是她。
    流民们流露出一些畏怯。但也只是一些。他们对慈恩堂势在必得。
    叶音的到来让臭蛋他们有了主心骨,“音姑娘,您来的太及时了呜呜。”
    叶音:“闭嘴。”
    叶音言简意赅:“现在叫慈恩堂里所有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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