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眉眼冷峻,仿佛笼罩着寒冰,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仿佛只要轻轻一捏,这枚丹药就会立刻粉身碎骨,“回答我的问题!”
    “东南……他们往囵城方向去了,打算绕过昆仑关再北上……”她不要死,她还这么年轻,她还没有享受多久,她不想要死在大颂这个鬼地方,那些人都是自找的!凭什么要自己给他们做靶子,吸引这些人的目光!
    “东南,囵城……”景孤寒喃喃低语了几句,随后收起来丹药,看也没看汗珠儿一眼,径直对属下说道,“将他们的尸首扔到前面那座山头喂野狼!”
    “你不是说要……”汗珠儿气得吐出一口血,不敢置信。
    “真当自己算个什么东西?!”男人一声冷笑,将她抛在了脑后。
    “陛下,你怎么往这边走?”暗卫看着人骑上快马,这明显不是东南往囵城的方向,不由得心生疑惑。
    景孤寒的眼眸却沉了沉,“那群人既然都已经决定放弃汗珠儿了,怎么会让她得知离开的路线?西北栈道小道林立,而且是离匈奴汗国最近的路线,朕猜测他们并不真的会绕开昆仑关,但朕不太放心,你派另一支队伍,顺着那女人所说方向去追,一旦有消息立刻汇报给朕。”
    暗卫闻言,快速点了点头,领着两个人调转方向。
    黑夜幻化成巨兽,无数的阴影被撕裂开来,树木婆娑,一行马车在一个小镇子停歇下来,装作商户的队伍寻了处人迹罕至的农舍居住。
    众人赶路急匆匆,钟延玉这两天极少被灌下迷药,是以在大半夜的时候有了些力气。
    他睁开了眼眸,可旁侧狰狞的人影让他不敢动作,悄悄阖上了眼帘,只掀开一条缝打量起来四周。
    “赫巴,你下去休息吧,到我轮值了。”不久,一个络腮大胡走了进来,拍了拍赫巴的肩膀。
    赫巴也有些困意,点了点头,嘱咐了句,“记得看好人,别让他跑了出去,这钟延玉诡计多端,你记住防备点,一旦发现他醒了,旁侧有碗迷汤,直接给他灌进去。”
    “放心吧,你还不知道我嘛,有我办事,你尽管放心。”络腮大胡笑了笑。
    “景帝那边的人正追捕我们,万事总要小心些。”赫巴说完这句话,没再说些什么,打了个呵欠下去了。
    钟延玉手指微缩,景孤寒追来这边了?这群人现下如此小心谨慎,想来景孤寒的动作不小。
    他抿了抿薄唇,思索了片刻,双手动作轻微且颤抖,将手中的一枚玉佩偷偷放在了床上的某处角落。
    他身体太虚了,甚至连坐起来都很难,更不用说这些匈奴人都是武功高强之辈。
    即使知道匈奴人极大可能不会避开昆仑关,会往西北方向走,但西北道路多条,数十条官道和几百条小道互相交错,大大小小上千个驿站。
    若是官道尚且可以让城镇官员查清禀报,但若是错综复杂的小道,各种来来往往的游子行商,形形色色的各类百姓,便让人目不暇接,更遑论查找个带孩子的人……
    景孤寒提供的线索也十分模糊,国母失踪之事也不可闹大,省得民间百姓人心惶惶,况且这匈奴歹徒还是从皇宫中掳去的人,更不是引他人发笑?
    一个皇帝若是连自己的妻子孩子都保护不了,说出去岂不是让人贻笑大方?而且这宣扬出去,难免匈奴那边的人不会狗急跳墙,做出伤害钟延玉和小皇子之事……
    在综合各种考虑下,景孤寒只派暗卫和锦衣卫大规模寻找,对外称刺客伤了宫中贵人,若寻到匈奴歹徒的半丝痕迹,重赏黄金万两。
    一时之间,民间倒是有不少赏金猎人垂涎不已,只是这半个月来都没有找出什么消息,上一次得到模糊的信息还是破庙处的李老六提供的,他们顺藤摸瓜,却又被那群密探拿捏住,跟丢了人。
    景孤寒拉紧了缰绳,他和这群人先来到了昆仑关脚下的林洛城,若不想绕远路就势必要经过这里,他已经命令了林都城的所有人加强守卫,密切注意任何一个来往的匈奴人,还有行商。
    近几天,他乔装打扮,在林洛城附近的小城镇来回巡逻了好几次,都未发现半点人影,不免有些焦躁不安。
    难不成是他判断错误了?那伙匈奴人真打算绕过昆仑关再回去匈奴汗国?
    他渐渐有些怀疑当初自己的决定,这是不是匈奴再一次迷惑他的伎俩……?
    第一百六十四章 他找到延玉的下落了
    他正焦躁不安,突然暗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禀报道,“陛下,钱塘镇下发现了皇后娘娘的物件。”
    闻言,景孤寒立即拉紧马绳,调转方向往钱塘镇而去,让暗卫一边骑马跟在他身边,一边汇报。
    “可有打探到那群人的下落?”
    暗卫道:“一农户拿着皇后娘娘的物件去了钱塘镇上的当铺发卖,被掌柜的看出来物件上属于皇后娘娘的印记,不敢收下,他们怕那农户是来路不明劫匪,汇报给了官府,官员往上汇报,现下已经控制住了那家农户,农户说可能是前两天借住在他们家的行商落下的。”
    “两天前?那想必他们还没有走远,他们确实是不打算绕过昆仑关这条路了,这几天加强林洛城附近的排查,务必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地方。”景孤寒冷下了眸子。
    一行人在天黑之前,终于来到钱塘镇,景孤寒看到那枚素色玉佩,果然是他家延玉的,上面还有他亲自刻下的小名。
    匈奴那伙人定是来到了此处——
    “寻个借口,以清查户籍人口为名,仔细搜查各处。”他捏紧了手上的玉佩,抿了抿薄唇。
    若是等他抓到那伙匈奴人,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方能泄他心头之恨。
    景孤寒拿着玉佩离开,农户那边是询问不出其他的消息了,他打算从周围城镇下手。
    如今林洛城守备森严,匈奴人进不去也难出来,极大可能会从周边城镇而过,也可能绕过昆仑关。
    这几天钟延玉有了些力气,等那些人来灌他迷汤的时候只轻微挣扎了几下,就喝了下去,但每每等那些人毫无防备地离开之时,他就抠着喉咙吐出来些。
    只是这种方法极大伤身体,他的身形更加消瘦了,更让他担心的是小孩。
    这日,他假寐在马车内,隔着老远都听到了江心月和密探之间的争执不休,只是隔得远,他的神智又不清,只能察觉到两人话语当中的针锋相对,听不清他们具体所说内容。
    江心月和这群密探一连几天都是居住在城镇之外的远郊,这里人迹罕至,仅有两处废弃的草房,多树木和丛林,适合隐藏,但生存条件也十分恶劣。
    “钟延玉是带不回去了,当初我就说应该走囵城的方向,你看看现下,我们若是被困在这里,可离不开你的功劳!”
    江心月冷笑一声,只能说当初的赫尔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现下说这些有何用处?!江心月,你别忘了你的性命还捏在匈奴汗王的手里面,若想要这个月的解药,就必须给我想办法离开此地!只要过了这昆仑关,景孤寒想要追我们就难上加难了,你最好分清孰轻孰重!”
    赫尔的神色极为不耐烦,他绝不承认是自己决策的失误。
    他本来就打算利用汗珠儿为他们铺路,哪知道景孤寒竟然这么变态,跟着他们到了这里,还派人重守昆仑关。
    他们加起来总共就十几人,十几年前匈奴的百万大军都没能踏过昆仑关,他们在重兵防守下如何离开这里?
    但这时,江心月和赫尔的思路都是一样的,如果离不开,那只能选择绕开……
    “我们又要重新回到起点上,若是当初不走囵城的路,实际往西断络城也可绕开昆仑关,而选择藤谷关再北上,现下耽误这么多时间重来,迟则生变,景孤寒那边的人说不定都想到了……”
    江心月抿了抿唇,那双眼眸暗了几分。
    经过一二连三的失策,赫尔也不得不多多询问江心月。
    只能说当初江心月真是当了两年的江妃,比他更知道景孤寒的行动,说不定对方能有更好的打算呢。
    江心月捏紧了手,目光飘远,落在了马车上,沉下了目光。
    她本就没打算让钟延玉活着回去!
    “我当然有办法,只是必须要几个人来安排了。”她低语了几句,让赫尔眼神一亮。
    男人直接承诺道:“若是你将钟延玉和那个孩子送到匈奴汗国,我必定会向汗王求情,到时候你必定是匈奴汗国的大功臣,你身上的毒,汗王也会给你立刻解清。”
    江心月却皮笑肉不笑,“大人客气了,这是小人的本分。”
    她一个外姓大颂人,匈奴汗王哪里会这么慈悲放过她?都是一群茹毛饮血、禽兽不如的东西!还在她面前画什么大饼?!
    她的死局已经是注定的了,等到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匈奴那群狗东西恐怕更会将自己吃得骨头都不剩!
    既然注定是要死,别说钟延玉,他们这些人一个也别想好好活着!
    女人的眸底满是恶毒之色,只是无人窥见。
    月亮西沉,黑色铺满大地,两辆马车再盲肠小道上加快行驶,每当这时,就是这群人难得给钟延玉清醒的时刻,毕竟他们这些探子可不打算伺候这两个人的洗漱用恭。
    马车颠簸,钟延玉抱着昏睡的勾崽,垂下眼帘,阴影在他的眼眸形成了一小片剪影,他突然说话。
    “我要下去。”
    马车内两个看守着人的密探对视了一眼,让马车停下,随后一前一后跟着钟延玉下去了。
    小孩子被放在了马车内部的毯子上,这是这些密探威胁钟延玉的手段,若是钟延玉敢跑,他们就敢让这个小孩遭受折磨。
    江心月看到这内心嗤笑,钟延玉还真把这孩子当成自己的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女人给景孤寒生下来的,指不定去母留子都是钟延玉出的,这种时候却装出一副‘慈母’的样子,真够恶心到她的。
    钟延玉不知道江心月所想,他倒是真想下来方便,也不敢留下标记。
    毕竟这十几个密探不是吃素的,上次他借口如厕在树上留下痕迹,不知怎的让那个女密探看出来了,差点让他和勾勾身处险境,他的身上也夺来好几处瘀伤……
    他真没想到匈奴的手能够伸这么长,连这些隐秘的标记都认识,还有他们到底怎么从守卫森严的皇宫出来的,这一切都格外地耐人寻味。
    这些密探既然知道这些隐秘的标记,说不定这一路上没少用这些来迷惑景孤寒他们,怪不得对方这么久了都没能找到他们……
    在搞清楚情况之前,钟延玉是不会轻举妄动了,他自己倒是不要紧,但不得不顾及勾勾。
    钟延玉解决完就回到了马车上,目光不小心对上了江心月怨毒的视线,不由得一怔,心下泛起疑惑,对方对他的恨意就这般大?
    像是世仇,如可怕又阴沉的毒蛇。
    宫中匈奴女人多少也对他有所怨恨,钟延玉从未在乎过,但这个女密探的恨意却恍如浓烈得化不开一般,格外引他注意。
    “看什么看?!”江心月骂了句。
    钟延玉低垂下脑袋,没有答话,径直坐进了马车内,抱起来勾崽,靠在车内壁上休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眼下没必要得罪眼前女人。
    怪不得先前对方对他下手如此狠,这恨意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刻。
    一行人又开始赶路起来,天空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万物陷入了寂静当中,远山仿佛有野狼叫唤的声音,不过这一切钟延玉都无能为力了。
    “怎么样?查到了吗?”自从拿到玉佩的那刻,景孤寒就加大了在林洛城下各种城镇的搜查,已经过去五天了,却还没有丝毫线索,难免他不急躁。
    只要联想到他的延玉无时无刻不遭受苦难,景孤寒的心就沉了沉,且朝堂不可一日无君。
    他虽借口生病不上朝,但这借口不能用多久,若是一个多月他要是还没有出现,文武百官该有意见了。
    “陛下,清远镇那边传来些消息,说是前几天看见一行商人住在了高山草房那里休整,面容看起来不像是大颂人,我们的人赶到那里的时候,已经人走房空了,不过有些许马车留下的痕迹,看起来是往断洛城方向的。”
    景孤寒皱起眉头,“他们莫不是打算绕过昆仑关了?你留下些人继续盯紧昆仑关和林洛城,说不定他们像上次那样声东击西,朕率人前去追踪他们。”
    暗卫闻言,立即下去安排了。
    另一边,众人风尘仆仆,总算是在断洛城修顿下来,江心月看到这个城池,那双眼眸暗了几分,脸上总算是流露出来几抹笑意。
    这里的风水真不错,是个埋人骨头的好地方,钟延玉和那个孩子就在这里安息吧,景孤寒估计做梦都想不到吧。
    女人面纱之下的脸庞露出了个嗜血的笑容,若是他人看见了,必定是害怕和惶恐。
    狰狞的笑容仿佛能将美人的脸皮撕裂开来。
    一行人寻了处偏僻隐秘的院子暂住下,江心月眼眸闪过一丝暗光,跟旁侧赫尔道:“我出去采办些东西,你们面容和身形不似大颂人,若是出去难免引起他人怀疑,呆在此庭院便好。”
    “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赫尔皱起眉头,有些怀疑地看向她。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去打探消息还采办物资?该不会是想要逃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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