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中发誓。
    我至死绝不让那一刻到来。绝不会。
    但是现在......
    现在,就让我再稍微、稍微短暂的沉溺在这令人安心的气味之中吧。
    作者有话说:
    你的阿幽!突然出现!
    .
    关于女大公菲欧娜的故事,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异世界与人外种田的日常》看看哦
    第49章
    魏丹程总是会偏向弱势的一方, 即便这一方仅仅是表现得弱势无危险,她总是对这样的人更加偏向。这种与这个世界明显相悖的处事方式恐怕也就只有这个人类能如此自然而然的接受了吧。
    厄尼斯特的眼睛与赫德有短暂的接触,他看着魔王, 眼神无辜,收紧了手臂。
    赫德:我感觉我被偷家了,而且我有明确的证据。
    厄尼斯特的眼睛在血月之下更显妖娆, 半眯着, 仗着魏丹程背后没长眼睛看不见他这副看似无辜实则颇有些挑衅的模样,于是在面对赫德的时候相当嚣张——至少在赫德看来是这样的。
    尤其是当他打算自己上手帮助魏丹程脱离桎梏的时候, 他听见厄尼斯特轻轻的说:“再一下就好了......马上就会放开的。”
    赫德:好家伙, 我光知道偶尔那条老龙脾气上来了喜欢茶一茶,没想到你不茶, 你是一朵随风摇曳的小白花啊。
    魔王没有生气, 魔王只是默不作声的重新变成了一只大黑狗,耷拉下耳朵, 用狗狗眼委屈的看着大魔法师魏丹程, 并发出害怕的哼唧声音, 用脑袋去蹭她。
    如果是别人,那不好说,但如果是魏丹程的话......
    谁能拒绝一个害怕的大狗狗呢!毕竟, 狗狗哪有什么坏心眼!
    对于魏丹程有点惊喜的“呀!你不是说以后不会再变成这样了吗!”的声音充耳不闻,赫德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接受魏丹程的摸摸, 偶尔抽空用眼睛向身后的圣子去秀一波。
    呵呵, 偷我的家?
    告诉你!在这种形态下!没有人能偷我的家!
    ......明知道这种大狗狗形态之所以占优势本身并不是因为这是赫德,而是因为这是狗的原因, 但是依然觉得自己扳回了一成, 这一场最多是一比一谁也没有获胜的两个人, 真的不知道这两个笨蛋到底是谁更可怜。
    ·
    无论如何现在勇者小队已经有三个人了。
    根据魏丹程之前幻化成风看到的,以及厄尼斯特自己说的,之前在魏丹程找过来的时候,他正在面对一场遭遇战——一个莫名其妙的铠甲对他突然发起了进攻,后来听到声音赶过来加入战斗还有一些其他人,最麻烦的是还有一个不死族,在这里他没有办法使用大面积的圣光驱散,害得自己陷入了苦战。
    而且最让人恼火的是,本来以为铠甲内是实心的,而且自己已经砍掉了那个骑士的脑袋,没想到铠甲里根本就是空的,砍掉头也只掉出来一些看起来好像是红薯的块状物——而且就算把人家的头都砍掉了,只剩下身体的铠甲依然在继续进攻。
    “这里的居民都非常危险,每一个都比较难打,我觉得在我们有把握彻底摧毁这里之前还是不要分开了。”厄尼斯特得出结论。
    魏丹程:“额,虽然在我来之前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但好像不是这样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人之前经历的事情完全不同,于是这里的居民对待两人的态度也截然不同。
    魏丹程强烈怀疑厄尼斯特遇到的铠甲就是之前给自己红薯的那位游荡巡逻的骑士,而且之前在风里,那位无头骑士显然已经感受到了她的存在,甚至已经打算用另一只手抽出自己的另一把佩剑与她战斗,但手握在剑柄上,那把剑始终没有□□。
    当时她“看见”这场面忍不住吓了一跳,试图上去将两人制止,骑士先生在发现自己并没有攻击意图,甚至希望两个人停手的时候,首先停止了攻击。
    他确实很厉害,能在和厄尼斯特的战斗当中想打就打想撤就撤,并且在对方试图纠缠的时候灵敏躲避,甚至试图在找回自己脑袋之后,向魏丹程告状。
    “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上来就要打我。”骑士平淡的声音当中有一丝难以忽视的委屈,紧接着还告诫魏丹程:“和这种情绪不稳定的人交朋友一定要注意,总会一直在这周围巡逻的。”
    要是他突然发疯,你就大叫,我很快就会赶来。
    虽然这句话没有说出口,但是魏丹程觉得骑士的心中肯定已经把厄尼斯特打上了“潜在危险人员”的标签——可能还要把潜在两个字去掉。
    厄尼斯特现在看起来实在是有点惨。这幅样子甚至叫人有点不忍心对他说重话,但是魏丹程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
    她问厄尼斯特:“你是怎么和骑士打起来的呢?”
    厄尼斯特:这还用问?
    他疑惑地看向魏丹程:“你们一路过来,难道在夜晚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战斗吗?”
    魏丹程:“没有啊。”
    厄尼斯特:?
    他又看赫德,但是这个人(现在是狗),一贯脸皮厚比城墙,就算发生战斗,从脸色上也绝对看不出什么来,更何况现在是个狗脸,那就更看不出来了。
    魏丹程还看着他,她看起来好像既不明白击杀路上遇到的所有生物的必要性,也不理解这些生物的危险性,于是厄尼斯特只能解释:“夜魔女在这里掌管夜晚,夜晚对于我们来说太危险了,我不能让自己的行踪被发现。”
    他们都是已经被夜魔女杀得人都麻了的,自己还好,死的次数还能少点,但这么多回合下来,就算是厄尼斯特也多多少少都有点明白,他们四个究竟为什么被谢司岚邀请进入这个游戏当中的。
    在外面一次打四个太麻烦,可操作性也不太高,所以干脆大家全部纠集到游戏里,一次性把事情都办了。
    但是他总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谢司岚这么生气——或者说,为什么她这么生气,但是在游戏之外,她却没怎么表现过自己的愤怒。谢司岚从来不是怕事的人,曾经为了废除奴隶,别说是不愿意配合的大领主了,就是神都敢冲上去跟人家刚一刚的,不存在他们这边只是因为人多,她就会忍气吞声的情况。
    大家对于魏丹程并没有恶意,如果有恶意的话,就凭这个人类现在的能力,她是绝不可能在这里存活下来的。
    “是的,没有恶意,所以我的处理方式也没有恶意。”
    他还记得谢司岚之前对他说的话。那是游戏重来之前,当时自己已经不行了,谢司岚正一步一步向他缓缓靠近。
    “你没有恶意不假,但是你并不尊重她,厄尼斯特。不用否认,你并不把魏丹程当做一个与你相同的个体来对待,她现在虽然已经不再是小狗的样子,但我想她是什么样子也兴许在你这里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对吗?”
    谢司岚走过来。
    “高高在上习惯了,眼睛永远都是从云顶上往下看,看到新奇的玩意就想上去拨弄两把,紧接着就是宣告所有权,当发现这东西好像没那么容易属于自己的时候就会激起战意,得到之后也许会一直珍惜,也许会很快失去兴趣。”
    “你们几个,都一样。”
    “我的孩子不需要庇护者,也不是什么用来解闷的新奇玩意。在你们这群神经病的面前,她要是想,可以做医生,但谁要是想把她当成是药品,想做她的天,可没没人有那么大的本事。”
    谢司岚平时不太用这样嘲讽又挑衅的声音说话,但现在,这样的声音在夜中真是叫人震耳欲聋。
    其他人去哪里了,厄尼斯特不知道,他推测可能是已经死了,自己这一次跑得相当远,差点都出城了。
    视线完全黑下去之前,他看到最后的东西是谢司岚的剑。
    厄尼斯特觉得他好像理解不了人类的想法。无论是但那个是谢司岚觉得自己没有尊重魏丹程的愤怒,还是现在,魏丹程不能理解自己选择灭口的疑惑。
    更让人无奈的是,这对于自己来说简直就像是用碗盛饭用杯装水一样,完全的常识问题,根本就叫人没办法解释。
    他看着魏丹程,看着对方明显不赞同的目光,还有那声轻轻的叹气。
    “我有点知道,为什么姨妈让我在选择朋友的时候,一定要谨慎一些了。”她小声说。
    因为这样完全不同的思维方式、生长环境,为他们造就了天差地别的行为模式和日常习惯,她经常告诉自己一定要用一个开放的心态来对待这个世界的种种,但是随着与朋友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密切,越来越亲近,她总会忍不住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这个人的。
    这不像是“我不吃香菜但他爱吃”这种无关紧要小事,这是“我不喜欢杀人但是他觉得这很正常”的,难以调和的矛盾。
    更难以调和的是,不仅仅是这些大领主觉得这很正常,就连被伤害的人也已经习以为常,在短暂的悲伤之后又会投入到寻常的生活之中。
    魏丹程第一次对这个世界萌生了退意。
    她感到非常沮丧。这种沮丧有些太汹涌了,甚至比之前与海因茨一起去阻止镜鸟摧毁光辉城还要猛烈。
    那个时候,无论是觉得见证了自己屈辱的城市应当给它陪葬的镜鸟,还是觉得应该从根源上直接解决问题的海因茨,都让魏丹程隐隐的能够感受到这种对于无论是自己还是别人生命的不珍惜的排斥,但可能因为那一次,她成功地阻止了镜鸟,成功的达成了谁也没有受伤的结局,而且过于紧迫的情况始终捶打着神经,让她无暇分出精力去处理这些早就已经被注意到,却在那时被刻意忽略的排斥感。
    姨妈说,无论任何时候,只要她想要离开的时候,她都会带着自己离开。
    魏丹程突然想,会不会现在就是那个时候了呢?
    “不公平。”
    突兀的声音突然想起。是赫德。
    身边的大黑狗不知何时又变成了人形,突然看过去还让魏丹程愣了一下,随后很快便想起来,和赫德是能听见人的心音的。
    “只是自顾自的做出决定,不给别人解释和辩驳的机会,也不愿意说明自己的想法,不管是沮丧也好,讨厌也好,都只是自己憋在心里,这样也太不公平了吧。”
    魔王的眼睛并不看她,他将头扭向一边,身上没有不耐烦或隐忍的愤怒,他只是很平静的说着话。
    魏丹程,呆呆地:“你又听了我的心音......”
    “因为你不愿意说话,又自己做了在我看来非常不公平的决定,我自然要出言阻止了,这种事情我也没办法,就像你在一刻不停地呼吸一样,这些声音一直都环绕在我的身边,我也没办法。”他顿了顿:“当然,向你道歉,以后会尽量不这样做的。”
    “我虽然不太能理解你想要后退的理由,但这种心情我却能明白。反正现在也是在游戏之中,我们都在谢司岚的视野之下,无论想要做什么事情都逃不开她的掌控,既然如此,对于你来说没有比这里更加安全的地方了。”赫德看向她:“既然如此,把你心中所想都告诉我吧。对于这个世界的不满也好,恐惧也罢,就算我能听见心音,你不解释清楚的话我怎么能明白你怎么想什么呢。”
    “只是这样自顾自的讨厌别人,不管怎么说,对我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言语之间并没有往常的肆意,甚至魏丹程海能感觉到赫德心中的一丝委屈。她对于这种心情也很能理解,曾经有小朋友突然之间决定不再和她一起玩的时候,她心中也是这样又委屈又不解的。
    魏丹程心中有点犹豫。
    理智上,她觉得现在离开这里对于自己来说也许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这个世界确实奇妙又瑰丽,完美的嵌合所有童年时候的幻想,满足了自己想常为一个魔法少女和神奇种族成为朋友的梦,但是说到底自己是一个外来者,与这里总是格格不入的。
    朋友们是可爱又友好没错,但是这个世界似乎并不是像自己的朋友们表现出来的这样。偶尔,这种违和感会让人觉得非常......不适和危险。
    沉溺在梦境之中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自己的世界虽然无趣,也会有很多烦恼,但那里对于自己来说才是真实,她应该要回到那里去。
    但私心里,她觉得赫德说的是对的。
    赫德也好,厄尼斯特也好,他们都是她的朋友。她喜欢他们,也相信他们正在用同样的心情回报着自己,只是这份友好和尊重偶尔会因为世界的不同,表现的方式也会有所差异——但他们一定是喜欢自己的。
    无论哪个世界,这种喜爱总是难得,总是珍贵,总是叫人不忍辜负的。魏丹程觉得,就算是决裂,也应该有始有终,有理有据。总不能叫别人在完全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突然一下就结束了。这样也太不尊重别人了。
    “我确实对于你们这里很多的事情都不能理解,也不接受。”她说:“有的时候我总觉得,我是一个外来者,总是对这里指指点点,会叫人讨厌,但是偶尔,我也会有觉得自己非说不可的事情。”
    厄尼斯特:“请说。”
    “我不喜欢随便伤害别人的人,除了正当防卫和紧急避险之外的理由,我都不能接受。”她缓缓说:“虽然我明白世界的差异性,但我们毕竟是朋友,我也想让你们明白我的想法——刚刚我也想过了,朋友嘛,确实是应该彼此坦诚一点的。”
    毕竟,没人能不可能包容他人所有的东西,也没有这个必要,交朋友本来也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轻松愉快,没必要给自己添一堆堵。在事情尚未到不可调和的时候,把话说开,如果大家确实不适合在一起做朋友,到那个时候再散伙也不迟。
    她珍惜的握了握两位朋友的手。
    “好!”魏丹程重新变得元气满满:“那就从明天开始吧,我会把我习以为常的东西告诉你们,也会向你们询问一些我始终无法理解的事情,到时候我们再互相答疑,再看看我和这个世界的相性如何吧!”
    ·
    从明天开始互相坦诚。
    前提是,能看的到明天。
    “嚯,我找了好长时间,原来你们两个家伙躲到这里了啊。”
    这个声音甫一出现,赫德和厄尼斯特便立刻进入了临战状态,甚至两人眼神一对,立刻便有了分工。赫德重新变成大狗,叼起魏丹程将人甩上自己的后背,向前狂奔,厄尼斯特则握紧自己的剑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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