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听利润高就迷了眼,如今卖不出去风险可不得他自己担着。后来自然是来了生意,四千块的椰皂卖的精光不说,客人还催着询问要多买再买。
    得进货。胡老板是喜滋滋的一一应承下来,想到昭州黎老板说要秋日才到唐州,那时间不急,他先回一趟家中歇歇脚。
    胡老板的家在唐州隔壁的府县,不在一个布政司。胡老板是走商发家做起来的,到处跑,倒腾东西,曾戏谑自己是卖货郎。等他回到家里,见了妻子孩子一切安好,说了这次为何回来晚了。
    “……竟有夫郎做买卖?”胡夫人诧异。
    胡老板说:“人家买卖大着呢,手下管十多号人,我瞧着很有本事。”他将买的椰糖和椰蓉拿了给夫人看。
    这是在唐州客栈买的,他吃了一些,有两罐没拆开,带回来给夫人孩子见见世面。
    “这便是椰糖椰蓉,用来熬糖水包点心味道好,回头你试试。”
    胡夫人应是,接了东西交给婆子。知道相公这一路肯定辛苦了,每回便是这样,相公出远门卖货,一日不回来,她在家中也不安定。
    唯恐相公遭了什么歹人,货丢了也算好,就怕伤了人。
    “要是能安顿下来就好了。”胡夫人心里暗暗叹气说。
    胡老板知道妻子担心他,说:“如今我和昭州黎老板搭上了线,以后不倒腾别的不去远地偏僻的地方了,就在中原这片走,越是热闹繁华越好,自然也安全许多。”
    “一块椰皂一百五十文,偏僻穷的地方自然不好卖。”胡夫人笑说。不过听相公这么说,略是放心许多。
    胡老板留了几块椰皂,让夫人使使。胡夫人是嗔怪嫌相公留这个作甚,都卖了才好,她哪里用的了这般贵的,不过说是说,一用就爱不释手,心想,难怪卖这般贵,也是该的。
    因为这次跑商卖货生意好,就等再问黎老板买椰货,心中稳定踏实,没以前在家中时忧愁下一批卖什么好,于是在家中住到了九月底,实在是坐不住了。
    “不成,我还是去唐州看看。”
    胡夫人说:“那位黎老板不是说了秋日才来的?既然那般偏远,再次过来肯定要到十月底了吧?”
    “我怕到时候去的晚了生了变故,黎老板把货卖给别人了。”胡老板这般忧心也不是凭空的,“我先前在宛南州卖椰皂时,不少人向我打听这东西如何来的如何来的,最初卖不出去我急,等生意好了些我开心,嘴上难免说漏了,肯定有商贾是打着跟我一样的心思。”
    “黎老板当时卖货不顺,我买了,这是一层人情关系,但也就是个眼熟,我与黎老板也没签订之后的契书,还是我得上心多跑跑守着才成。”
    胡老板越说越坐不住,胡夫人听了也不敢再拦,当即收拾了行李,胡老板让小厮套车,上路去唐州。等到了唐州,直奔西市街坊的客栈,一问掌柜的,才知道黎老板走时还买了宅子。
    “宅子地址掌柜可知?”
    “知道啊,那黎老板特意留了一两银子给我,说要是遇到来打听椰货的都给说一下。”掌柜的报了地址。
    胡老板记下了地址,顺口问起,“还有人来打听吗?”
    “有,还有一位脸生的,瞧着不像唐州的,说是宛南州来的。”
    胡老板一听当即是知晓,他猜对了,真有人惦记上了这份买卖。幸好幸好来的早了。当即叫小厮套车出去,又给掌柜的十几文钱做了感谢。
    等人一走,小二不解:“掌柜怎么说了?说了地址人家都走了不住咱们客栈了。”
    “咱们在唐州开客栈多少年了,又不是黑店,我今日不说贪墨了黎老板一两银子,让来打听黎老板宅子的老板空住一些时日,坏了人家的事,也是坏了诚信口碑,这纸包不住火,迟早要知晓了,以后谁还来住店?都记恨在我的头上了。”
    话说胡老板套车带人去了掌柜口中地址,找了个离宅子最近的客栈给住下——都跑到城门口几家客栈了,环境差,卫生也不好,胜在便宜。
    一天十来文钱罢了。
    胡老板是一住大半个月,早前是天天去宅子门口晃一晃,后来小厮跑腿去,每天都要问:可是来了?
    自然没。
    一直到十一月初,胡老板正好不舒服去医馆看了看,与昭州的商队错开了,等第二天照旧差小厮去看,小厮说:“老爷都等了这些日子了,还没来,小的先伺候老爷喝了药再去吧。”
    其实胡老板病也是急的怕的,就跟上次宛南州卖椰皂一般,刚开始一块都卖不出去,嘴上长包上火。如今一等等了大半个月,天天不来,胡老板怕昭州黎老板不来了,或是去别的州了。
    也是这段时间没事干闲的,人一闲,心里装着事就爱瞎想多想,越是不好的越想……
    “成吧,先喝了药。”胡老板应了,心里叹气。
    小厮拿着药包去借煎药的炉子,一路嘀咕:“等了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那昭州商队还来不来。”
    “你说商队啊?昨个儿有个商队进了城,不过是大商队光是拉货的马车就有二十多辆……”
    小厮顾不上煎药,忙返回房间去跟老爷禀告。床上的胡老板本来是虚着呢,一听小厮回话,噔的坐起,是精神十足,自己拿了衣衫鞋袜开始穿,嘴上说:“傻愣着干什么,拿了礼,套车快快走。”
    别被旁人抢先一步了。
    客栈的掌柜就看本来面色忧愁身子虚都倒下的胡老板,穿戴整齐喜气洋洋的像一阵风似得,脚步急着出去了,后头跟着小厮拎着好几包的礼。
    嘿看来不用喝药了,这人等到了药到病除啊。
    宅子大门前。
    黎周周让手下押人去了牙行,那些看热闹的便散了,只是多多讨论了些,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传进他耳朵里。
    “瞧着是个夫郎,脾气这般的大,一丁点的情面都没留,手段硬的跟个男人一般。”
    “虽说那俩人活该偷懒不干活,可都认错了,这夫郎还不依不饶的。”
    “听说是偏远地方来的,还是个做买卖的商贾,你没见昨个儿下午乌压压带了一群人进宅子,都是人家手下,能管这么一大群男的,手段能轻的了?”
    “不知羞。”说这话的还是个夫郎。
    “谁可怜那俩,带回去自家用不正好,解了你们的菩萨心肠。”也有人怼回去的,这怼的是位妇人。
    说话的便不乐意了,“说你了?这都急着跳上来。”
    “我跳什么了,夸你俩菩萨心肠还不乐意还要反咬我一口,可见有些人面上说的好听,实则啊毒蝎心肠。”这妇人骂完了一扭就回去了。
    黎周周把这些话都听在耳朵里,多看了眼离开的那位妇人背影,收了目光,叫四哥儿回宅子,别气乎乎的了。
    “我真想撕烂了他们的嘴,还有说不知羞的那个,呸。”四哥儿啐了口,“亏他还是个哥儿。”
    黎周周倒是心平气和的,“你要是以后还想做买卖,这难听的话多着呢,生不完的气。再说那个夫郎,他家里就是这般教的,说完了我,才好在他男人面前显出温顺来,跟咱们东奔西跑不顾家的不同,是个能安稳过日子的。”
    哥儿子嗣艰难,嫁入旁人家的日子就更艰难一些。
    “他娘家要是不富裕,又干不了什么赚钱的买卖,在家中如何说话?在他男人跟前如何立足?不说我背后有家里人支持,这是幸运。就说你,四哥儿你为何能跟我跑着做买卖?”
    四哥儿:“自然是我爹想讨好老板。”
    “还有你不受宠,才放心你跟我吃苦。别急,你不觉得苦,外人多得是觉得咱们这一路折腾辛苦,你爹可是关心问过你,说要是辛苦就不必去了?”黎周周说:“你再看霖哥儿,他是家里嫡子,也是被送过来讨好我的,可出来做买卖我一提路上辛苦,让霖哥儿这次不用去,霖哥儿家就顺坡下接走了。”
    “还是心疼孩子。”
    黎周周这话说的直白,他看着四哥儿,“你和霖哥儿不同,但也未必以后日子过得没他好,他家处处替他周全,四哥儿你只能靠自己。”
    挣了钱有了地位,才有体面有话语权。
    自然没问过他辛不辛苦,只叮嘱他伺候好黎老板好好办差。
    “我知道了老板。”四哥儿心里的气就没了,他能遇上老板已经是幸运了,若是没遇到老板,在家里姨娘不受宠,夫人能给他安排上什么好婚事?
    还不是随便挑一挑妹妹们不要的,到了夫家,他要是生不出孩子,或是生了个哥儿,那等着他的日子还不知道是什么。没准日日被刻薄,他性子也偏了,也刻薄了。
    都说不好的。
    “黎老板!”
    胡老板大老远就高声喊,一边从马车上跳下来,急着一边三步并两步跑到门口台阶上,赶紧拱手行礼,说:“黎老板,不知道还认不认得我。”
    “胡老板啊。”黎周周笑着点头拱手回礼。
    “不急,什么话进去说。”
    “诶好好,可算是让我等到了。”胡老板擦了擦汗,“我十月初就到了,上次的椰皂……”
    四哥儿接了小厮捧的礼,直接拎到正厅去了。
    黎周周:“我们昨个才到,遇到了两个刁的仆人刚送回牙行,如今狼烟地动,胡老板别介意。”
    “介意什么,黎老板一路辛苦了,正好,我带的小厮干活勤快,黎老板有什么只管吩咐就是了。”
    黎周周还真吩咐了,让四哥儿带人下去买了炭火,回来烧水泡茶。
    两人就是这么干聊,胡老板说起在宛南州卖椰皂的经历,说的口若悬河自然是口渴,可口渴没水也高兴,说来说去末了是想买椰货。
    “……不知道黎老板这次货多不多?我想多买一些,旁的也试试。”
    黎周周:“胡老板要多少?价还是不变。”
    胡老板本是想压一压价,但一听黎老板这么说,把话吞了回去,整个大历如今也只有昭州有这椰货,是他巴结上杆子求人黎老板供货的。
    “椰皂要六千块,椰糖椰蓉各三千。”
    “可以。”黎周周答应的痛快,末了跟胡老板说:“若是宛南州的老板要来买货,我也会卖给他。”
    胡老板自然晓得,做买卖的哪有把银子往出推的道理。
    “若是他真来买了我的货,两位老板不如坐下聊聊说明白了,莫要胡乱定价便宜了贵了,如今大历没见过椰货的富饶州城多着,可以岔开了卖,两浙富饶,听说水路还方便,也没见过椰货。”
    “出门做生意,和气生财。再者,我们的契书写了,不论你们卖多少银钱,我不管,但昭州的名头不能去。”
    胡老板点点头,本来是想拉了货就去宛南州抢先一步,如今听了黎老板的话,一下冷静下来,做买卖确实是和气发财的好,又没到大打出手那一步。若是惦记他买卖的人在宛南州本地有势力,交坏得罪了人反倒不好了。
    “多谢黎老板提醒,记下了。”
    黎周周笑谈:“客气了。”
    六千块的椰皂便是六百两,椰糖二百四十两,椰蓉二百一十两,统共一千零五十两。
    黎周周拟定了契书,胡老板问能不能把货先留在此处一些,他现在住的客栈小了些也不安全,等他车马安顿好了,遇到了宛南州来卖货的商量一下再带走。
    “可以,那我便不收胡老板的存储货钱了,不过最多放半月。”
    “多谢,太感谢了。”胡老板是感恩戴德。
    最后胡老板先交了一半的定钱,黎周周重新拟了定钱契书,双方买卖算是完成了。临走前,胡老板说:“若是那位商贾来了,还烦请黎老板托人跑一趟给我带个话。”
    “可以。”黎周周答应下来。
    这些都是小事。
    这次跟过来的一些新人,二十多车的货,这才到唐州第一天,这就卖了这般多?不由瞠目结舌的,难怪回去的那些掌事护卫个个对顾夫人都佩服,改口唤黎老板了。
    “四哥儿你去找个木匠,打一块牌子,挂咱们宅子门口的,就写:昭州商行黎宅。”黎周周想起来了,在纸上写了给四哥儿。
    “我晓得了。”
    “回去要是有时间了,你得学写字识字了。”黎周周说。
    四哥儿更高兴了,应好。老板说让他学字,他爹便不会不答应了。四哥儿拿了纸条出去,门口就有人回话,说有人问是不是昭州商,来求见的。
    黎周周一猜就是胡老板口中的商贾,请人进来了。
    胡老板是回客栈板凳还没焐热,就接到黎老板的口信,又跑了一趟,不过十分痛快,也不嫌累,等见了对方,两人一打照面,胡老板觉得眼熟。
    “你是不是买了我三百多块椰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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