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晴岚故作不知:“什么他?哪个他?”
    孟舟山:“你前夫。”
    孟晴岚:“哦,你说严越昭?”
    孟舟山:“他现在改名了,叫严大壮。你来了就去看看他吧,好歹夫妻一场。”
    “严大壮?真俗。”
    孟晴岚叹了口气。她终于站起身,拎着包走到了隔壁病床,却见严越昭还捂着被子装死,皱眉道:“你再不露头我就走了。”
    严越昭闻言一惊,立刻把被子掀开了:“孟晴岚,我都这样了,你好意思走吗?!你忍心走吗?!”
    孟晴岚施施然落座:“我有什么不忍心的,反正我们已经离婚了,你瘫床上了又不用我养着。”
    她不知道隋月声的腿有问题。
    孟舟山在隔壁听见她的声音,下意识看向隋月声,欲言又止。有心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解释。
    隋月声没什么反应,他低头把手里的半边橘子剔掉白色的筋络,然后递到了孟舟山嘴边。孟舟山下意识吃了,却听他问道:“叔叔,瘫痪在床是不是真的很累赘?”
    孟舟山摇头,思索片刻,像在回答什么学术问题:“对于不爱的人来说是累赘,对于爱的人来说是希望。”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份真挚的爱是轻飘的,世人都惯于用“沉甸”这种字眼去形容。
    爱越重,背负的就越重,爱越轻,背负的就越轻。但假使风雨来袭,前者岿然不动,后者便如浮云一吹就散。轻飘飘的爱可以落在你的手上,也可以落在别人的手上。
    隋月声忽然靠近孟舟山,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叔叔……”
    他问:“那我是累赘吗?”
    那双眼睛承载着太多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孟舟山见少年靠近,不知怎的,下意识捂住了他的眼睛,顿了顿才道:“……当然不是。”
    睫毛扇动,掌心一片细痒。
    隋月声眼前一片漆黑,看不清孟舟山的表情,但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就够了,终于慢慢坐了回去。
    【叮!请宿主注意,反派黑化度已降为63%,请继续努力哟!】
    系统出来刷了个存在感,又消失了。
    于是孟舟山知道了,自己刚才的回答让隋月声很高兴。对方似乎很容易就能知足,一件新衣服,一双鞋,一盆花,一句话,都在促使着黑化度的下降。
    黎娟的案子结束后,警方在凶手失踪的地方展开了大规模排查,在各个路段调取监控,截到了几个属于凶手的画面。只是凶手最后消失的地方监控损毁,目前并不知道逃往何处,只能进行地毯式搜索。
    对方也许逃远了,也许就在暗处静静盯着他们。
    严越昭手机上收到了部下发来的监控画面,然而画质模糊,凶手又戴着口罩,实在难以辨别容貌。
    他坐在病床上,把截取出来的监控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那天凶手举刀朝着孟舟山刺去时,隋月声直接从轮椅上起身扑过去挡在了他面前,其中有短暂的几秒钟时间,他好像有站立能力。
    嘶……
    难道是因为受了刺激,忽然站起来了?
    从心理学和医学的双重角度上来讲也不是没有可能。
    严越昭暂时记下了这个疑虑,继续往后看监控。只见凶手刺伤了隋月声,正准备再刺,结果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只能不甘逃走。
    这段视频乍看没什么问题。但严越昭想辨别凶手容貌,于是放大反复观看,然而看久了又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地方。
    凶手刺伤隋月声的时候,是有余力继续刺第二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隋月声仅仅回头看了他一眼,对方举刀的动作就有了一个明显的停滞,似乎在犹豫什么。
    严越昭按下了暂停键,监控画面被放大,刚好定格在隋月声回头看向凶手时的那一幕。
    哪怕隔着模糊的画质,也依旧不难看出少年眼中浓浓的警告意味,目光阴鸷森寒,带着冰冷的杀意。与隋月声平常静默无害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严越昭盯久了,后背莫名冒出一阵寒意,很难把监控中目光狠戾的人和隋月声联系在一起。对方和凶手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严越昭思及此处,无意识皱起了眉头,忽然感觉事情并不简单。他原本以为孟舟山收养了一只孤苦伶仃的小白兔,现在一看,分明是条藏起了毒牙的蛇。
    孟晴岚洗好水果,刚从门外走进来,结果就见严越昭瘸着腿就要下床,连忙快步上前拦住了他:“哎,你乱动什么,伤还没养好呢。”
    隋月声的伤比较轻,孟舟山前两天就带着他出院了。严越昭一想起隋月声很可能跟凶手有关系,哪里还坐得住,一边套衣服一边急匆匆催道:“快快快,帮我办出院手续,我找孟舟山有点事儿。”
    孟晴岚闻言面色一冷,直接把水果盘搁在了桌上。她以前最讨厌严越昭这种为了工作什么都不顾的性子,没想到隔了几年,对方还是一点没变。
    她从床尾拿起自己的手提包,往胳膊上一垮,看样子竟是准备直接离开了。
    严越昭叫住她:“哎,你干嘛?”
    孟晴岚挽了挽头发:“不干嘛,想办出院手续你自己去办吧,我能来医院照顾你几天都是看在儿子的份上。咱俩早都离婚了,少使唤我。”
    严越昭知道自己肯定又得罪这个姑奶奶了,期期艾艾道:“那……那你开车把我送回家总行了吧。”
    孟晴岚笑了笑:“想坐免费专车啊?你自己去楼下踩辆共享自行车吧。”
    语罢踩着高跟鞋直接离开了。
    严越昭追不上她,只能自己套好衣服,叫来护士帮忙办出院手续。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下了楼,在底下拦了辆出租回家。
    时至晚上,孟舟山正在做晚饭。他刚刚把菜端上桌,就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却见是严越昭,对方拄着拐杖就算了,手里还拎着一袋子白酒。
    孟舟山扶了扶鼻梁上新配的眼镜,上下打量着他:“你怎么出院了?”
    严越昭想让孟晴岚贴身照顾,故意在医院赖了大半个月都不愿意走。今天居然舍得出院了,真是稀奇。
    严越昭拄着拐杖,自来熟的进屋,把白酒往桌上一搁:“我不是说过案子破了就找你喝酒嘛……哟,你还没吃晚饭啊,那刚好带我一起吧。”
    他在餐桌旁落座,环视房间一圈,看见了一旁坐在轮椅上的隋月声,目光落在他的腿上,状似不经意的出声问道:“这小孩的伤应该好点了吧?”
    隋月声察觉到严越昭落在自己腿上的视线,慢慢抬眼看向他,眼眸漆黑,并不说话。
    他们两个在半空中对视,气氛一时凝固了起来。
    孟舟山没察觉到异样,揉了揉隋月声的头:“叫他叔叔就行了。”
    隋月声低头不吭声,往孟舟山身后躲了躲。
    孟舟山只得对严越昭解释道:“他怕生。”
    严越昭啧了一声:“你也没比我早几天认识他吧?”
    “早一天也是早。”
    孟舟山不和他打嘴皮子仗,示意隋月声去餐桌旁边坐着,去厨房盛了三碗饭出来。为免雾气熏腾,把眼镜摘下来放在了一旁:“你伤还没好,从医学角度来讲,不建议饮酒。”
    严越昭一直暗中观察着隋月声,闻言终于收回视线,打开了袋子里的白酒:“少啰啰嗦嗦,跟你姐一样,老爷们儿喝两口怕什么。”
    孟舟山喝不了白酒,太烈了,闻言起身从桌上拿了瓶未开封的红酒。隋月声见状下意识伸手攥住他的衣角:“叔叔,别喝酒……”
    孟舟山闻言脚步一顿,心想陈平川每次喝醉酒都打人,隋月声大概都有心理阴影了。他把红酒瓶搁在桌上,压低声音询问道:“只喝一点,好吗?”
    严越昭戏谑道:“看人家小孩,多关心你。孟舟山,你不打算找个医生给他看看腿?”
    孟舟山把衬衫袖子挽到手肘,用开瓶器打开红酒木塞:“嗯,已经联系了,准备下个星期就带他去医院检查。”
    隋月声低头吃饭,一言不发,安静得出奇,连菜都不夹。孟舟山用勺子给他碗里盛了点玉米虾仁,叮嘱道:“多吃点菜,别挑食。”
    隋月声点点头,给孟舟山也夹了一筷子菜。
    严越昭自己给自己夹。他囫囵垫了点肚子,然后就开始给孟舟山灌酒,白的红的混着灌,最容易上头:“来,喝喝喝,正好我这段时间休息,天天都有时间。”
    孟舟山很克制。他在大脑晕沉的时候及时按住了严越昭的手,皱了皱眉:“你今天好像有点反常?”
    严越昭对上他敏锐的视线,微不可察顿了顿:“废话,无缘无故让你姐给刺了一顿,换谁不生气。”
    孟舟山便以为他是为了孟晴岚不高兴:“你想复婚就和她说,喝酒不是办法。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严越昭还打算趁孟舟山醉倒,找隋月声套个话什么的:“哎,我还没喝够呢。”
    孟舟山站起身,把严越昭从椅子上扶了起来,顺便把他的拐杖递了过去:“没喝够就下次再喝,伤口发炎还得回医院,不划算。”
    严越昭只能回了隔壁。
    孟舟山关上门,闭眼醒了醒神,然而大脑还是晕眩。他抬手松了松领带,走到沙发上落座,对隋月声道:“桌上别管了,放着我明天收拾吧。”
    隋月声见孟舟山倒在沙发上休息,慢慢推着轮椅到了他面前,低声问道:“叔叔,你喝醉了吗?”
    孟舟山用手背覆住眼睛,晕眩一阵强过一阵,勉强打起精神道:“没关系,我躺一会儿就没事了……”
    他酒量其实不算太好,很容易上头。但好在喝醉了也没什么动作,躺在沙发上就像睡着了一样。衣襟沾染着酒气,淡淡的,却并不令人讨厌。
    灯光温暖,倾洒下来,照亮了满室寂静。
    隋月声静静注视着沙发上躺着的男人,忽然缓缓倾身靠了过去。他目光落在孟舟山斯文俊美的脸庞上,然后又落在他宽厚温暖的肩头,似乎有些难以抉择该选哪个。
    “叔叔……”
    他无声动唇,白净纤瘦的指尖轻轻落在了男人的唇上,目光带着病态的痴迷。恍惚间似乎喃喃说了些什么,但听不太清,因为一切言语都淹没在了他们相触的唇齿间。
    温热,柔软,带着淡淡的酒气……
    隋月声俯身,在孟舟山唇上偷偷落下一吻。
    专注,认真,小心翼翼,仿佛世间最虔诚的信徒。
    第119章 试探
    孟舟山睡得很熟, 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唇上微凉湿润的触感。他闭眼躺在沙发上,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酒意微醺。
    隋月声一开始只是轻贴着孟舟山的唇,并没有任何动作。
    但夜深人静的时候,任何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似野草疯长,蠢蠢欲动。在这一刻,心中贪念忽而更甚。
    “叔叔……”
    隋月声无声动唇,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这个称呼似乎对他有着特别的意义, 一遍又一遍, 病态而又痴迷的呢喃着。
    太阳下沉, 一切事物都笼罩在黑暗之下。
    白日的伪装尽数撕裂剥离, 取而代之的则是眼中深藏的欲望和阴暗。唇瓣相贴的感觉就像罂粟般诱惑致命, 却又让人甘愿就此沉沦。
    隋月声到底没忍住, 小心翼翼撬开了孟舟山的唇舌, 探入舌尖, 然后得到了一个带着酒意的吻。
    他怕惊醒男人, 所以只是浅尝辄止,片刻后就轻轻离开了孟舟山的唇瓣。虽然不甘不愿, 但翻腾的欲望终于因此而浇熄了几分灼热。
    就在这时,孟舟山忽然翻了个身。只见他用手背覆住眼皮, 低声呓语了几句听不清的醉话,又继续沉沉睡去了。
    隋月声见状动作一顿, 还以为孟舟山醒了。但静等半天也没动静, 这才发现对方只是做梦翻身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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