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一道红色的符咒轻轻落下,那虎妖周身立时被一阵火光包围。
    “尔立世间三百余载,害过之人岂止其二,凡为恶喧扰凡世之邪祟,死有何辜?”
    虎妖声音渐弱,饶是在场驭妖卒们,鲜少见掌权使亲自动手,都不由得为眼前景象震撼到无言。
    金炉吸纳了内丹的灵气,金光大作,鲛妖望着金炉好似终于恍然,金炉乃死物,真正能令符水起炼化妖物内丹效用的该是炉内那颗能吸纳灵气的金珠。
    金珠便是母皇欲寻之法器!
    作者有话说:
    第十五章
    鲛妖深知金珠乃驭妖府最为重要的炼药法宝,要从她们手上夺走十分困难。况且自从水神庙被山猫精大闹以后,那陆春禾便也日夜守在庙中看护金炉,他就连踏出那个猎物圈的机会都不曾有。
    幸而一日夜里,水神庙外乌云压顶,来了个颇有牌面的大妖怪。
    那妖怪亦是虎族,真身乃吊睛白额雌虎,以妖气而论道行该是奔着千年而去。妖与妖之间鲜少有什么真情实感,这雌虎会找上门来实在叫人意外。
    陆春禾原本在水神庙里打坐休憩,待那妖气顷刻间压制得驭妖卒们哀嚎阵阵时,终于睁开了双眸,嘴唇紧抿二话不说就飞身迎了出去。
    她神色与往日无异,是以鲛妖只当这回对上白虎妖她也有着十成把握。
    熟料,没过多久,水神庙大门被“砰”得一声自外向内砸了个稀烂。一道劲风裹挟一个红色身影,重重摔了进来,仰面倒在地上,又“哇”得一声鲜血吐了一地。
    待看清那吐血之人是陆春禾,鲛妖有些坐不住了,不是术法出神入化、深不可测么,原来她也有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
    白虎妖存心要她性命,自然不会给她喘息的机会,下一掌已至面门,就听陆春禾忽的轻笑一声,冷冷地说道,“虎妖的内丹就在炉里,再迟些可就什么都没了。”
    鲛妖知道那虎妖的bbzl内丹早就没了,只不过眼前这白虎妖不知,是以当她猛地调转方向朝金炉而去时,果见陆春禾在后取出一张金色符咒缓缓抹过剑身,而后毫不迟疑地往白虎妖身后刺去。
    当那白虎妖掀开炉盖,被符水灼痛双目后知后觉中了她的圈套之时,一柄施了咒术的长剑破胸而出早就将她刺了个透心凉。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陆春禾击中要害欲拔剑而出时,白虎妖仰天嘶吼一声,拼却最后的力气狠狠还了她一掌,鲛妖只见那女人在半空中痛得弓起身子而后重重摔落在地没了声响。
    陆春禾就这么死、死了?
    那白虎妖挥出一掌也妖力再也支撑不住人形,变回了真身大白虎,身子往下一沉将整个炼丹炉撞翻了去,炉体内的符水哗哗流淌了一地,触到火焰霎时燃作一片火海吞噬了整个水神庙。
    饶是火属如山猫精面对这场迅猛大火都无能为力,只得将目光转向鲛妖。鲛乃水属,他立即凝神施法欲扑灭大火,然而此火乃符水而起,霸道的符水遇到妖力反倒激起更大的反噬,顷刻间庙内被火光烧得亮如白昼。
    白虎妖匍匐在地奄奄一息,下场只能是同此庙一道化作灰烬。驭妖卒们仅有几个没被火烧着的都逃出了水神庙,鲛妖拾起自己的长剑对着那囚住山猫精的铁笼狠狠地砍了几下,好不容易砍断了铁杆山猫精却不肯随他离开水神庙。
    鲛妖无法只得转过头去寻那陆春禾,却见那原本已几乎没了气息的女子不知何时又爬了起来,头发披散、唇角噙血,如地狱中归来的冷面罗刹,拖着手中的剑走到白虎妖面前,“唰”得一声就砍去了那硕大的虎头。
    鲛妖望着这一幕,骇得不自觉微张开嘴,实在不知该怎么形容这女人。
    将白虎妖杀透了的陆春禾反手抹了抹溅在脸上的鲜血,隔着火光望向鲛妖,饶是知道她身受重伤那一眼还是能令鲛妖遍体发寒。原本以为下一瞬她就要冲过来杀了自己,可陆春禾却身形一晃,朝后仰倒在了虎妖失去头颅的尸体上。
    身后的山猫精集聚了周身力量,死死地撑住神庙的屋梁,可嘴里却在叫嚷着让鲛妖赶紧离开此处。
    鲛妖亦知晓此刻若丢下陆春禾,自己便能获得自由。
    只是在理智来不及阻拦之际,他已经飞快地跃到那女人身边,将失去意识的她一道带出了水神庙。
    山林间,夜幕低垂。
    鲛妖带着女子飞快地在山林间穿梭,最后来到了女子在村中居住的茅屋。茅屋中的地铺还未收起,屋内摆设熟悉得令他心生恍然。
    他将女人轻轻地置于榻上,而后上了床榻以鲛族独有的治愈法术为她疗愈内伤。
    昏迷之后的女人便是再寻常不过的凡胎一具,面色苍白、身子绵软,鲛妖替她疗伤时,她的身子一次又一次东倒西歪,不得已他只好将她靠在自己胸前,固定住她的bbzl身形。
    如是过了后半夜,陆春禾体内的气息终于稳定下来,经历了这一夜的变故,鲛妖也累得神思恍惚起来。
    先前为了疗伤倒还不觉得古怪,此时松懈下心神低头见陆春禾衣衫散乱地倚在他怀里,鲛妖立刻如被符水烫到一半浑身燥热起来。
    偏偏神志不清的陆春禾还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仿佛畏寒似的浑身发颤,嘴里还不住地低声呢喃着:“爹、娘……”
    这不是陆春禾第一回 梦魇,事实上在茅屋睡地铺时鲛妖就听过她梦呓,她在睡梦中与清醒时一样话极少,翻来覆去也不过是喊爹娘罢了。
    鲛妖任由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腰,忽而觉得腰间一凉,这女人竟是咬着嘴唇安安静静地淌了一脸的眼泪。
    知晓陆春禾清醒时有多可怕,见到她此刻落泪时便有多诧异。鲛妖不知他一念而起的恻隐之心会酿成她二人一段刻骨铭心却终究无果的羁绊。
    他本有许多机会可以逃脱这段命运,却一次次地顺应内心选择了了留下。
    ~
    故事的后半段山猫精说得很是含糊,受缚妖咒所累她不得离开水神庙,自然知道的也就有限,但想也知道这故事复杂不到哪儿去。
    “鲛族没有得到金珠法器,反倒是凡人陆春禾得了鲛妖内丹长生不死,在此庙中以金身塑鲛妖像年年祭拜。”璘琅平铺直叙道,“一种是陆春禾伤愈之后恩将仇报手刃了鲛妖,一种是鲛妖爱上陆春禾后心甘情愿自剖了妖丹给她。”
    山猫精闻言立刻竖起浑身毛发,冲着璘琅低吼道:“自然是那凡人恩将仇报,鲛妖怎么会爱上她?”
    见阿苗愤怒得要喷火,璘琅连忙转口道,“我说的只是猜测,倒是你这山猫精对此事耿耿于怀五百年,莫非是真对那鲛妖动了情。”
    山猫精咬牙不语,璘琅淡淡与她分析道,“依你方才所言被诛于此庙的妖怪众多,也不见你回回都出手阻挠,独独为救这鲛妖几趟抛却生死,这不是动情又是什么呢?”
    说到她对鲛妖的心思,山猫精神色躲闪,熟不知越是欲盖弥彰越是能说明问题,她心下着恼索性反问璘琅道,“我的故事说完了,现在该轮到你了。”
    璘琅抿唇一笑道,“我的故事就比较简单了,比你好上一些,算是两情相悦吧。”
    山猫精更恼了,恨不能将她脸上那似笑非笑的揶揄神色挠花了去。
    “为鲛妖所救之后我在一处崖洞醒来,救我的鲛妖供我吃喝还答应送我回凡间。”说到此处,仿佛为了印证她先前说的“两情相悦”,特意冲山猫精撇上一眼,复又接着道,“只不过鲛族的首领因着从前那上岸的鲛妖被驭妖之人杀害便对凡人戒心很重,我同驭妖府人没有干系,那些好心的鲛妖便将我送回来了。”
    闻得此言,方才还暴躁易怒的山猫精忽而严肃了起来,“数百年来,驭妖府的人从未放弃过bbzl寻找鲛族的踪迹,纵使那女人得了鲛妖的内丹却也不知鲛妖来自何处。”
    知晓她心有顾虑,璘琅亦跟着压低声音道,“都说了我和驭妖府的不是一路,况且我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去妖界的。”
    “不是我不肯信你,你说鲛妖爱上那陆春禾也就罢了,好歹人家有些真本事。”说着,山猫精上下打量了她一遍,“那妖界的鲛妖难道还能看上你?”
    璘琅又笑了,笑意挂在嘴角有些牵强,要透过她平凡的皮囊看到那高贵的元神的确是有点难度。
    依山猫精所言,水神庙曾被一场大火毁去,那过往的踪迹定然不会留下。
    璘琅思忖一番后,又开口道,“我还有两个问题……”
    山猫精轻抬下巴,神色倨傲。
    璘琅识时务地伏低做小道,“想问问山猫精大人。”
    “既然掌权使陆春禾已经得了妖丹,驭妖府中人还要找鲛族作甚?”她顿了顿又问道,“那驭妖府从前用来炼化妖丹的金珠后来又去向如何?”
    闻言,山猫精长叹一声道:“金珠叫鲛妖夺去了,驭妖府中人寻鲛族就是为了找回金珠。”
    作者有话说:
    男女主很快又要见面了~
    第十六章
    离开水神庙,已经过了晌午,璘琅本也没料到会在庙中耽搁那么许久,只是山猫精的一番话令她心中比来时还要怅然。
    行至山林,忽觉此地奇诡,仿佛与来时很不一样。停下脚步,听见身后传来悉索声音,起初以为是山猫精阿苗偷偷跟来,后一想她不得离开神庙,脊背后顿时嗖嗖发凉。
    此山林幽深偏僻,有妖出没也不足为奇,何况神庙怨气冲天,难免会招引些在凡间盘桓不去的鬼魅。
    以凡胎行于世间,也不比在妖界快活多少,璘琅低下头加快脚下的步子,穿过山林就能见到村庄,好歹有些烟火气。
    冷不防地足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顿时向前一个踉跄,勉强稳住身形就见一团瘴气飘至眼前瞬间幻化成了没有口鼻的人脸模样。
    凡人本不会看见这些邪祟阴物,奈何璘琅体质特殊,算是开了天眼,甫一与这么个鬼东西贴了脸,顿时骇得心跳骤停,那一声惊恐尖啸生生噎了下去变成了一记冷嗝。
    “嗝——”
    阴瘴见了竟还咯咯直笑,绕着她身子转悠了一圈,还用那张口鼻俱缺的脸冲她挤眉弄眼道:“趣味了,你这凡人竟看得见奴家,看来阳气俱散已是将死之身了。”
    日你仙人板板!
    璘琅生平最恨人使阴招,这瘴精也不凝个水洼自己照照,长成这样还出来吓人,她气得直抖指着那瘴精张口就骂:“瞧你年纪轻轻的,心肠怎么这么歹毒!”
    瘴精给她骂懵了,那脸缩进瘴气里又变成了灰蒙蒙一团,完了后知后觉,不对啊,自己被个凡人教训了,以后在这片林子还怎么混,须得教她重新做人。于是顷刻间又胀得老高老大,顶天立地一大团朝bbzl璘琅压了下来。
    这时候璘琅腰间的罔器动了,好久没除过这么大一阵瘴,它激动得在她腰间直哆嗦。
    那瘴精哪里料得到凡人身上有专门克他的法器,待扑到了她近前发现不对劲时就是长了腿也逃不脱了,那罔器破空而出将瘴精自下而上吸了个干干净净。
    午后的阳光穿透树叶的间隙,失去瘴气的遮挡,璘琅一眼就能瞧见下山的方向。反观那瘴精被扒光了“衣裳”,变成了个可怜兮兮的空气泡,璘琅伸出拇指与食指揉捏一番,觉得颇有韧性,遂弹指一挥将他彻底挥别了去。
    吸饱了瘴气的珠子一反先前黯淡的色泽变得光彩熠熠。
    璘琅觉得新奇,她也没想到这法器如此灵性,忍不住对其刮目相看,正欲伸手将它取回就闻得一道厉声大喝:“住手!”
    换做旁人听到这句多少会迟疑片刻,只不过龙祖血脉里没有半点服从的属性,是以她毫不理睬那声音直直将珠子握在了掌心。
    “啪”的一声,一道长鞭抽来,璘琅只觉手腕一麻,接着腕骨便传来一阵钻心地疼。就在麻痹那会儿,珠子已经不受控制地滚落出去,她眼睁睁地看着它落在了沉泥里。
    璘琅于是笑了,笑意不达眼底,掀起眼皮望向来人,却发现面前聚集之人越来越多,乌泱泱的一片俱是身着绣着赤纹或金纹黑袍之人。
    不巧,这才是真正的传闻中的驭妖卒。
    为首那人便是先前出声喝止她之人,只见她蹲下身子拾起珠子道:“这便是那瘴妖的内丹吗?”
    璘琅见状皱眉,一瞬间脑海里已经转过几个念头。这驭妖卒不识得罔器,但不知为何罔器却对他不起作用。难道是因为刚刚吸纳了浊气,所以变得迟钝了吗?倘若罔器被她们当做妖丹带回去,只怕对鲛族十分难交代啊。
    念及此,离驭妖卒最近的璘琅顾不得手腕还肿胀疼痛着,猛地朝她扑了过去趁其不备将珠子夺回来,想也不想张嘴就吞了下去。
    “咕嘟”一声,那驭妖卒想拦下已经迟了,只得与她大眼瞪着小眼,而后气急败坏地冲着她心口就是重重一踹。
    “你个不要命的凡人,连妖丹也敢胡乱吞!”说着对身后的驭妖卒吩咐道,“给我揍到她把妖丹吐出来为止。”
    日你仙……
    唔!这凡人黑心起来比妖还狠!
    璘琅蜷缩在地上,一拳一拳砸在身上直砸得她眼冒金星。凡胎肯定没有真身耐揍,要是真给揍挂了她肯定这帮黑心肝的家伙会给她当场剖了将那珠子掏出来。
    嘴里满是血腥味,璘琅勉强睁开眼,打量了下四周,荒山野岭的也不可能会有人来救她。靠自己吧,双拳难敌四手,费那老大劲儿也只会让力气流失得更快。
    难道她今日就真得命丧此地了?
    早知结局一样,挨揍时她也就不必为了顾忌着真把那珠子吐出来,几次把血都咽了回去。
    眼看她不配合,那bbzl驭妖卒也着恼了,终于拔出了腰间的剑打算动真格的。
    那剑浸过妖气,剑身闪过森冷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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