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啊!!!!!!”后颈传来零度以下的寒冷,我差点一跃而起,“好冰!”
    比这道寒意更冷的声音从我左边传来,“睡醒了?”
    “……睡?”
    展示电影制作名单的幕布映入眼帘,记忆奔涌回脑海,我想起来在睡着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是看电影。
    很无聊的限制级电影。
    被迫陪着看的。
    以约会之名。
    面对如此渣渣的现实,我真想多睡一会。
    我的约会对象(笑)飞坦拿着一罐可乐,看来这就是刚才攻击我后颈的凉意来源。
    快餐店也是,可乐也是,我觉得这人是不是特别中意垃圾食品啊。
    ……难怪长不高。
    【选吧:1.“多大的人了还喜欢喝可乐,难怪长不高。”  2.抢走飞坦的可乐,一饮而尽  】
    太简单了。
    想都不用想。
    选哪个他都会想揍我的。
    让我试探一下,他对哪种侮辱的容忍度高一点,“咳,你这个矮……”
    “你想说什么?!”他对我怒目而视。
    唔!
    打住!
    才说了一个字,就被他的眼神杀死了一次。
    说时迟那时快,我迅速做出决定,夺走他手中的可乐,仰头喝下。
    里面就剩一小半,一口气喝完很轻松。
    喝一整罐我可受不了,真是太幸运了。
    把空罐子交回陷入无语的飞坦手中,我诚挚地说,“不好意思,我突然很口渴,谢谢款待。待会赔你一罐新的,不用跟我客气。”
    他举起空罐头,看势头,是想直接砸我脸上。
    不就是一罐可乐吗?
    劳资喝了又怎的?!
    我无畏地看着他。
    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被负责清场的工作人员搅乱,“电影已经散场了,那边两位也请离场。”
    “好的。”我挡住飞坦的手,应道。
    出了放映厅,以两罐可乐作为赔礼,总算令飞坦浑身那股恼怒的气焰消退了一些。
    “说吧,你想看哪部电影。”他大发慈悲一般地问我。
    已经往电影院出口方向迈出步子的我停住了,“啊?”
    他追问道,“哪部?!”
    “我……”
    问得太突然,我完全没心理准备,茫然地看向墙壁上琳琅满目的电影宣传海报,试图找出一个自己可能感兴趣的。
    “不过……”我看了眼挂钟,“已经过了八点,再晚一点,我就赶不上今天的飞艇,得留下来住一晚才能回去。我要走了。”
    “你还不能走。”飞坦斩钉截铁地说,“一定要过了零点,才能算是一整天。”
    “究竟赌的什么啊,这么执着?”我咂舌道。
    “不关你事。”他甩了我一个白眼,“别废话,快点决定,票钱我出。”
    用电影来耗时间,虽然很难说是聪明的方法,却最有效。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我选了一个八点半开场的电影。
    “两小时吗?”飞坦流露出一丝不满,“喂,换个时间长点的。”
    “不换,我就看这个。”我也是有脾气的,“其他的我都没兴趣,不是你让我选的吗?我已经忍你一天了,大不了,我就直接回去了。”
    他愤懑地盯着我,我同样毫不退让地回瞪他。
    “嘁。”他终于让步了。
    我选的电影开场后,他就靠在座椅上开始闭目养神,“电影放完了再叫醒我。”
    卧槽!
    礼尚往来你懂吗?!
    我好歹陪你看了你要看的电影至少五分钟,你特么一来就直接睡啊?!
    算了,不让他睡觉反而麻烦。
    自己看得津津有味的电影,旁边有人在呼呼大睡,虽然不会造成妨碍,但是很影响观影体验,比如说正被电影剧情感动泪流的我,就像个傻瓜。
    啊,心情变得好微妙。
    这就是飞坦看上一场电影时的感受吗?
    不过我看的是正经八百的全年龄向爱情电影,他那个限制级电影才是应该一个人默默看的东西吧?!
    没关系,甭管这个不解风情的不良,周围的人不都在认真看吗?
    抱紧手中的毛绒玩具,将注意力又放回了电影上面。
    舒畅的时间总是很快的。
    两小时一晃而过。
    十点半,还剩一个半小时,就能和这混蛋说拜拜了。
    今天真是度日如年。
    我想着,正要叫醒飞坦,他却先睁开了眼睛,“完了?走。”
    跟着他走的结果是出了电影院。
    “等等!”我叫住他,“不看电影了吗?”
    “不看了。”
    “那,那那那那……”我认为没有比电影院更好的地方了,轮流各看各的,不会起冲突多好啊,“还有一个半小时怎么办?再看一个电影不就可以了吗?”
    飞坦把脸转向我这边,“那样太无聊了。”
    “今天有哪件事情不无聊吗?”我无力地说,“继续用电影过完剩下的时间,好吗?随便你想看哪个都行……”
    “没有想看的。”他半途打断我的话,“你成年了是吧?陪我去喝酒。”
    “呃?”我很惊讶,十分的惊讶。
    “有意见就快说。”
    “你……”我欣慰道,“你身为不良居然还遵守着未成年不能喝酒的法律法规?!”
    “只是嫌麻烦。”飞坦横了我一眼,扭过头,往前走去,“还有,我是强盗。”
    “哦,跟那个叫‘侠客’的是同一职业啊。难不成是一个组织的同伙?”
    “恩。”他闷闷地答了一声,便不再讲话。
    说到喝酒的地方,自然是酒吧。
    为了获得进入许可,我照例是需要证件表明年龄的。
    飞坦没有人拦,估计曾经来过这里,毕竟他这个身高的成年人不多见,给人印象深刻。
    好惨啊,身为男的,身高一米五五算是几级伤残来着?
    也许这正是他成天摆出个凶巴巴的脸,做着危害公众安全,报复社会的职业的根本原因。
    今天消费由我负担的诺言还在继续,我很庆幸飞坦点的是普通的啤酒,不是什么XX年的名酒,不然我可消受不起。
    飞坦把两杯加了冰的啤酒往我跟前推了一杯,“喂,你也喝。”
    “哦。”
    我端起玻璃杯,听他语带嫌恶地说,“怎么还带着那玩意?”
    他视线所及处是我抱着的毛绒玩具。
    看什么看?!
    公寓里的床比学校宿舍大多了。
    如果不多放点娃娃在上面,就太空旷了好吗?
    享受个人世界,和它们相拥而眠什么的……呼……哈……
    “又没妨碍你。”我喝下一小口啤酒,搂紧了怀里的毛绒玩具,“我喜欢,你管不着。”
    飞坦哼了一声,“看不出来你喝酒倒是挺干脆。”
    “这个……”
    之前为了庆祝考上驾照的事情,闲得无聊,就买了一堆啤酒回来喝。
    因为是第一次喝,没想到喝的时候感觉不强烈,后劲却很足。
    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不小心喝得烂醉。
    而且发酒疯,在大半夜跟一周前终于买了手机的小杰通了长达一小时的电话。
    关键是打电话这件事情,是事后清醒,看了通讯记录才发现的。
    当时讲了什么,完全想不起来了。
    “没讲什么,大部分都含含糊糊的,我没听清楚。”小杰后来向我转述当时情形,“不过感觉你确实有很多话想说,我就没挂电话,一直等你说完……”
    所以接受了我一小时的单方面骚扰吗?
    要是一般人早挂电话了。
    这孩子简直是天使!
    虽然在电话里道歉,并且得到谅解,但好像对于我个人形象的重建于事无补。
    本来从猎人考试开始,我的风评就差到别人见我会绕道走。
    再加上酗酒,我的生活在小杰眼中得有多么的糜烂。
    不!我不想思考这一点!请不要对我灰心失望,我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
    “没关系,反正接电话又不收电话费。”小杰如此说。
    “唔呜……”
    居然给一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孩子添麻烦,还被反过来安慰,真是丢脸丢到了极致。
    “其实你可以给我打电话……”第二日过来替我打扫公寓的沃尔特说道。
    “唉,别说了。”我捡起脚边的空啤酒瓶,扔进垃圾桶,“这次昏了头,我以后会注意,不会再喝醉了。”
    沃尔特很随意地说,“偶尔醉一两次也没问题吧。”
    我分外诧异地望着他。
    “怎么了?”他笑了笑。
    “真难想象这会是你说出来的话。”
    “我会说什么呢?”
    “你会说喝太多了对身体不好之类的,唠唠叨叨一大段话,劝我不要喝酒才对啊。”
    “对不起,那是以前的我太失职,竟然做出僭越的事情,宴想做什么,我不会再过问了。”沃尔特恭敬地说,“请不要有任何顾忌,尽管做你想做的事情。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的。”
    他说话的神情,和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种,非常相像。
    可是,此时回想起来,似乎又有点不一样。
    是哪里不一样呢?
    “喂,会划拳吗?”
    飞坦的话语将我拉离回忆,我定了定神,问他,“你说的是哪种?”
    见他气焰嚣张,我不敢怠慢,严阵以待。
    没想到他和人划拳的技术并不怎么样。
    每输一次,更是心浮气躁。
    我才喝了五六杯,他就输得十一二杯下了肚。
    像是赌红了眼想要翻本的赌徒,他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喂,说真的,哥们。
    我认为以你的性格,不太适合这项活动。
    本来是挺轻松的互动游戏,被你玩得杀气腾腾,很没意思的。
    当他喝到二十杯,我阻止了他,“别喝了,宿醉以后,第二天会头痛的。”
    “瞧不起我?!”飞坦语带怒意,说话声比最开始含糊了一些,“还早得很!”
    由于醉过一次,我知道快醉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而喝醉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每个人情况不一样。
    我很担心他会到处滋事,惹出难收拾的麻烦。
    强盗这个职业,我只知道是违法乱纪的危险犯罪份子。
    见过的两人,光看面相,很难将他们和“强盗”联系在一起。
    说起来,其实我对这个职业并没有具体的概念,不如说这和自由职业一样,似乎可以随时转职,充满着不确定感。
    “不要喝了,再喝你真的会醉的。”我伸手挡住他的杯口,“那我就把你扔在这里,一人走掉。你和侠客打的赌就输了。”
    “不让我喝?”飞坦挑起眉毛,握着酒杯的手往上送了一段,“那你喝。”
    之前喝的酒,只让脸上起了热度,头脑还很清醒,尚处于初期状态,离喝醉远得很,多喝一杯不打紧。
    我接过来,全部喝下,把杯子放回桌上,“好了,我喝了。”
    然后起身,“你好,我要买单……”
    确认完找零的钱,看向飞坦,他伏在桌上,很是不甘地嘟哝着什么。
    做着不正当的职业,在酒吧买醉什么的,这个人未来的人生令人堪忧。
    ……不过我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走吧。”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量劝他别继续喝酒了。
    我试图把他从座椅上拉起来。
    尽管我可以直接来硬的,但我不想和他干架,便使用柔和的方式,手上力道并不大。
    他赖着不起来,“……你很烦人。”
    “烦人的是你。”我吸了一口气,“十一点已经过了,零点以后,我就走人。”
    僵持了两叁分钟,飞坦甩给我一张房卡,不耐地说,“回去了。帮我叫车。”
    一副“我是大爷”的口气让我很不爽。
    想到和他剩余相处时间不足一小时。
    我忍下这口气,出去叫出租车。
    在外打点完毕,一回来,看到飞坦跟前又多出了五六杯空掉的玻璃杯,我头都大了。
    “怎么?”他撑着头,挑衅地看着我,“不错,我又喝了几杯。”
    “请您喝吧,我不管了。”
    唉。
    跟我怄气吗?
    未免太小肚鸡肠了。
    飞坦后来喝下了多少杯?
    我不知道,因为我要跟出租车司机说要取消行程,中途出去了一次。
    他喝到不慎把啤酒打翻到身上穿的斗篷,这才罢手。
    我敢打赌,他明天醒了八成会头痛欲裂,活该。
    给新添的酒水付完账,终于得以送他回去。
    明明走路不稳,气势比平时更强,挥开我的手,“别扶我!”
    用他给的房卡开了门,他撇开我,怒气冲冲地走进去,躺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大呼小叫道,“给我倒水喝!”
    低头看了眼手机,距离零点还有二十分钟。
    坚持一下,胜利在望了。
    喝醉的飞坦更加喜欢闹腾,把他带回来的路上,头发都被他弄乱了。
    我把包和毛绒玩具放到茶几上,暂时性地无视掉茶几下面疑似鞭子的物体,稍微整理了下头发,就去找喝水的杯子。
    结果仍然是忍不住想,难道他的业余爱好是玩陀螺?
    倒好水,往回走的时候,我又想,哪家玩陀螺的鞭子是会有倒刺的那种啊?
    呃,倒刺,我为什么偏偏看得那么清楚啊?
    不由得感到一丝惶然。
    “喏。”我把杯子塞到斜倚在沙发上的飞坦手里。
    他喝了一半,洒了一半。
    喝完以后,杯子扔到地上。
    因为有地毯,杯子没有碎。
    我背好包,抱着毛绒玩具,站在一边,与他保持着一米以上的距离。
    “时间到了没有?”他似乎清醒了很多,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少许。
    “还有十分钟。”
    沉默了一会,他说,“你怎么不讲话了?”
    “为什么?”手掌感受着毛绒玩具的柔软,我不卑不亢地说,“你不是讨厌听我讲话吗?”
    他低声说了句我听不懂的话,把湿了大块的斗篷脱掉,随手丢到地上。
    我想过他穿这么多会不会热,原来斗篷下面只穿了条裤子。
    他似乎有些累了,说话声不如刚刚严厉,“帮我擦一下。”
    重新放下随身的物品,离零点还有八分钟。
    “哦。”我走到浴室,随便拿了条毛巾,用热水泡了,再拧到刚好不滴水的地步。
    恩,七分钟。
    抬起手,用毛巾擦他的脸。
    “怎么变得听话了?”
    “因为马上就要走了。”
    剩余六分钟,擦着他的脖颈和肩膀。
    “你经常做这事?”
    “是啊,以前我还帮人洗澡穿衣服呢。”我看都不看他,“……和洗尿布。”
    “……”他绝对被我的断句模式给噎着了。
    下一秒,他抢走了我手上的毛巾。
    “你愿意自己来就好。”我弯腰拿起放在一边的毛绒玩具。
    正要提起包,胳膊被抓住了。
    “放心,我会呆到零点的。”无奈地转过身,我问,“还有什么事?”
    飞坦举着毛巾,“放回去。”
    剩余四分钟。
    把毛巾物归原位,来到客厅,飞坦已经坐起来,单手抓着我的毛绒玩具,看似在端详着。
    走到他跟前,我摊开手,有点不高兴地说,“还给我。”
    “你很喜欢这个?”
    “不关你事。”
    叁分钟倒计时。
    一天中积累的不快缓缓发酵,我的态度也随之变得恶劣起来,“这不是你的东西,还给我。”
    飞坦沉着脸,拿着毛绒玩具的手朝我抬起,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打算给我。
    【选吧:1.一分钟之内离开  2.零点后离开】
    选1的话,飞坦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必定会记恨我。
    选2……
    来不及多想,这次的选项是速答型。
    算了!
    这毛绒玩具我不要了!
    伸到一半的手缩了回去。
    手心感到刺痛,定睛一看,又细又长的利剑刺穿了玩具,进而戳破了我的手。
    “还给你。”飞坦冷笑了一声,剑尖一挑,挂在上面的玩具便飞到我身前。
    里面填充的一部分棉花从破洞漏出,掉到了地上。
    根据选项,必须在一分钟内离开不可。
    我咬牙接住,抓起包,二话不说,就往门口快步走去。
    飞坦没有拦我。
    即使他想拦,我想他也未必拦得住。
    走到酒店的大厅,吊钟才发出沉重的报时声。
    零点了。
    飞坦的赌约,输了。
    这是当然的,因为他……根本就不会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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