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看了看太常寺卿刘介,又看了看御膳房少监瞿扬,再看了看身后的一大帮太常寺与御膳房系统的官员,他看得出来,刘介与瞿扬应当是没有参与此事,但朱厚照也不能笃定这两人有没有参与此事。
    一时间朱厚照还真无法确定是谁在供应宫廷食物中动了手脚。
    这时候,内阁首辅王华站了出来:“陛下!臣敢问,到底是因为何事,竟惹得陛下龙颜大怒,令西厂将太常寺与御膳房的官宦都押了来。”
    王华的确不清楚此事,但他也能从朱厚照盛怒的神色中瞧出了些端倪,他不是焦芳那样只愿做皇帝鹰犬的文官,他所希望的是尽量不要因为一些触怒龙颜的事又牵连进许多无辜的人,因而便问了一句,以此好思索到可以将大事化小的方法。
    朱厚照自然也明白王华这么问是为何意,他只是淡淡一笑,只说道:“首辅既然有兴趣,朕便让你亲自看看,朝中的一些君子们到底在背地里做的是些什么事。”
    说着,朱厚照便吩咐道:“将今早的早膳给在场的每位御膳房与太常寺的官员各赐一碗粥。”
    朱厚照说后,西厂的谷大用便照办,给御膳房与太常寺的官员各赐了一碗粥。
    “都吃下这碗粥!”
    朱厚照说了一句。
    内阁首辅王华、内阁次辅张彩、内阁大学士张彩、司礼监掌印刘瑾等皆不明白朱厚照这是何意。
    而御膳房与太常寺的大部分官员也不知道朱厚照这是何意,但因为是皇帝陛下赐粥,因而也都还谢了恩,忙吃起了粥。
    御膳房的少监倒是没什么,毕竟都是没有雄性能力的人。
    而太常寺的文官们吃了粥后没多久就一个个面色潮红起来,两眼喷火地看着朱厚照。
    “太常寺卿刘介,刚才朕给你的一碗粥乃是御膳房做的白粥,用的是你太常寺供应的贡米,你现在可看出了什么问题”。
    朱厚照问了一句,现在受到饥色折磨的是这些太常寺的文官而不是他这个皇帝,朱厚照自然也不着急,他要让在场的官员们知道一下,朝中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到底在使什么下作手段。
    太常寺卿刘介现在只恨不得立即回家找自己妾室来一次周公之礼,但他也因此,明白过来,明白皇帝陛下为何要把自己太常寺与御膳房的官员押到宫禁里来。
    “臣万万没想到竟有人敢对陛下使如此手段,竟有意让陛下成为昏君,臣想此事必是御膳房之宦官所为,陛下自即位以来,励精图治,北收河套,南定江南,以至于国富民足,然也因此,内臣更被削权,司礼监不过执笔而已!是故,臣以为,陛下当下旨整饬内廷!”
    太常寺卿刘介明显很想把这个锅甩给御膳房。
    而御膳房少监瞿扬这时候也站了出来,他也不明白刘介所说的手段是为何手段,但他在听见太常寺卿刘介把锅甩到自己御膳房时,自然也不甘愿就此认罪,也忙辩解道:
    “皇爷明鉴!内臣不知刘太常所言之手段是为何手段,但内臣绝不敢有加害皇爷之心!如若御膳房之膳食有不妥之处,那皇爷身边之宫女内臣当亦先有事,而如今,臣等并未听闻哪位公公姐姐有事,内臣想不出,若御膳房有内贼,此内贼还有何手段加害陛下。”
    “瞿公公何必装傻充愣,您虽已不知男女之事,但也当知晓有些药是只对男人有效的,能在陛下的膳食中下药,除了你们御膳房以外,谁还能有此便宜!”
    太常寺卿刘介急促地呼吸着,他现在恨不得把手伸进自己袍子里,但还是不得不忍住,紧握住拳头,与御马监少监瞿扬争辩起来。
    其他文官也一个个都脸红得厉害,有甚至直接哆嗦着忍不住咬牙把身体往前耸动了一两下,有的则忍不住把手放到袍子前面戳了几下,有的则忍不住跳起脚来额头上还直冒汗,此刻,他们谁都意识到这里面的问题,但现在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在心里骂道:
    “是谁这么缺德,用这种手段谋害陛下!”
    瞿扬现在也差不多明白了太常寺卿刘介所说的手段是什么手段,一时也再次辩解起来:“皇爷!内臣冤枉,内臣发誓,内臣绝没有令皇爷做昏君之心,内臣若有此心,便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啊!皇爷!”
    内阁首辅王华现在也看出了这里面的猫腻,也明白陛下为何要把御膳房与太常寺的官员都押到这里来,还让这些官员吃了御赐的粥。
    但是,王华也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判定此事。
    王华首先也不得不承认朝中的人的确依旧有这样无耻的人,竟然不惜以这种手段让陛下变成一个荒淫无道的昏君。
    再一联想到现在朝野间关于陛下好色且时常不朝的议论如今愈演愈烈,王华不禁暗想,这里面或许也有这些背后不安好心的奸臣贼子在推波助澜。
    王华不禁看了坐在上面的朱厚照一眼,他开始有些心疼这位帝王,他不得不承认朝廷上一直都不可能会风平浪静,即便陛下之前已经采取了许多极端到让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太残忍的手段。
    有时候,王华也很不理解,为什么作为朝中的官员竟要用这种手段让陛下成为一个昏君。
    “你们,你们这是置天下黎民百姓于何地,置大明江山社稷于何地!陛下为明君不利于天下乎,陛下为昏君利于天下乎,既欲让陛下做昏君,又何必竟用如此龌龊手段,又何必于人前叹陛下好色耶!”
    内阁首辅王华大声责问起眼前的官员来,他虽然不能判定此事到底是宦官所为还是文官亦或是宦官文官相互勾结所为。
    但他最为愤慨的是,朝臣们竟然会用这样的手段谋害陛下,而且还虚伪的每日同他一样为陛下荒淫的行为表现出叹息的样子来。
    司礼监掌印刘瑾暗自冷冷一笑,他不得不承认如今这位首辅王华的确要单纯一些,见到这样的行为居然还表现这么激动。
    不过,刘瑾也没多说什么,他知道自己现在要想不牵连此事中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他现在庆幸的是御膳房的少监瞿扬是罗祥的人,而不是自己的人,这样一来,无论是瞿扬被治罪还是不被治罪,和自己都不会有太大关系。
    当然,刘瑾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去帮瞿扬得罪文官,也没必要去帮文官得罪瞿扬背后的采办大太监罗祥,如今皇后娘娘身边的大红人。
    而吏部尚书兼内阁次辅张彩此时也同刘瑾一样保持了沉默,而没有像王华一样激动,他冷眼旁观了这么多年的朝堂,他能看得出来,虽说从儒家伦理从大明江山社稷的角度出发,家族需要有严父而朝廷则需要有明君,可事实上作为子侄辈与臣子都是希望父亲纵容自己君王昏聩一点,这样才能让自己更加自由,更好地为自己捞好处。
    如今朝堂上君明臣勤,考成法加定期进行的清丈田亩之政以及开海等新政,让大部分官绅少了许多利益,甚至以往还可以靠皇帝心慈不严而可以讨要盐引讨要皇庄官田的好处也没有,自然许多人都想着换一个皇帝。
    尤其是在皇后诞生皇子以后,大部分官绅都有让大明出现一代幼主掌天下的想法,毕竟那样必然造成皇权下移,大家也都能安安心心做一个闲散轻松又多金的官。
    可张彩知道眼前的这位陛下不是不懂这个道理,而是陛下真的在想做一番事业,因而他没有自作多余的去提醒陛下朱厚照。
    张彩只知道如果陛下是知人善用的明君,那他就做一个国之干臣,如果陛下是昏聩无能的君王,那他就做一个国之巨贪。
    内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刘宇也看出了这里面的端倪,他是许多皇家产业的股东,同王华一样是大明新型资本家,因而他也同王华一样本能地厌恶这种想让皇帝陛下做昏君的行为,不过他没有王华那么愤慨,只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看着这些脸被憋得通红的文官们。
    朱厚照这时候见这些太常寺的文官们一个个都呼呲呼呲地喘着粗气,有的甚至已经忍不住要伸手进袍衣里,不由得把椅背一拍,大声喝道:“把手给朕收回来!皇宫重地,不准做任何不雅之事!否则,朕必以亵渎皇家尊严为由格杀之!”
    朱厚照这么一喝令,在场的太常寺文官们都只能再次憋着,他们只能尽可能地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去想此事,但却又控制不住地总是在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不雅的画面来。
    太常寺少卿叶贽实在是受不了了,但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是不能承认的,因为自己一旦承认只会使自己一世清誉毁于一旦,但他又不能让这样局面一直这么持续下去,因为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暗中施加给皇帝朱厚照的手段如今自己尝试起来若得不到发泄的确能让人难受到想要自杀。
    因而,太常寺少卿叶贽此时直接大喊了起来:“诸位!你们是谁要如此坑害陛下!且请站出来吧,为何不敢承认要连累我们!”
    “就是!御膳房的宦官们,你们就承认了吧,此事若不是你们所做,我们太常寺的官员如何能陷害到皇上,而且只怕你们也早已料到陛下会像今日一样让我们知道这里面的秘辛而自己是宦官不会受这份罪而只会让我们这些文官受罪!”
    太仆寺丞杨元仪也跟着附和起来。
    御膳房少监瞿扬被说的面红耳赤,可却也不能像这些文官一样巧言令色地把自己摘个一干二净,也只能赌咒发誓起来,不肯承认这事是自己所为。
    “传旨,今日中午继续赐宴于太常寺的官员,依旧由御膳房的人掌勺,各自还家去吧,中午午时到乾清门外赴宴,不准推脱,违者以抗旨不遵罪之!”
    朱厚照说着就让西厂的人把这些官员都带了出去,他知道自己现在一时只怕也查不出幕后使这种下作手段的人是谁,还不如先把游戏继续玩下去,让这幕后的人自己站出来,朱厚照不相信这幕后的人会愿意天天这样玩下去。
    太常寺少卿叶贽从自己家的马圈里走了出来,他实在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会饥色到把自己这已家的马给强暴了,虽说公卿之家肮脏龌龊之事常有,但他叶贽自己都没办法接受和一个畜生做这样的事。
    叶贽很怕自己中午去宫中赴宴后还会做什么更荒诞的事,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何做下这样的事来,但他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做什么,因为只要他一采取行动,肯定会被西厂的人发现。
    因而,叶贽与太常寺的文官们只能再次去入宫赴宴。
    而且,接下来几天,这些太常寺的文官们都会被皇帝的赐宴,甚至还每天赐宴三次。
    本来,能被皇帝赐宴是一件很荣耀的事,但此刻,这些太常寺的文官们都觉得比去刑场还难受。
    “叶少卿,恭喜啊,你们太常寺的官员真受陛下青睐,又被陛下赐宴,我们这些科道官员都没这个福分”,都给事中唐仁在见到叶贽后很是讥讽地说了一句,在知道御膳房与太常寺可能有官员牟图让陛下做一个好色昏君而被陛下频繁赐宴后,作为科道言官的唐仁对此也是很觉得愤怒,因而在奚落起太常寺的官员时也是毫不留情。
    叶贽尽管很愤怒,但也不能说什么。
    朱厚照看着瘦了许多的太常寺官员们后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诸位爱卿还是节制一些,朕亲自看着御膳房的人做了饭菜,的确没加什么,因而这些日子当不至于让诸位爱卿再有巫山之瘾,而诸位爱卿却依旧比往日消瘦不少,而着实让朕觉得不对啊!”
    “朕还听闻,最近你们当中有人直接把家都安在了教坊司,每日在宫中就宴后就必去一次教坊司,以至于不少人得了花柳之症,朕对此实在是惋惜的很,文人虽自古爱风流,但也要注意一些才好,哪能只做了色中恶魔,我大明朝的官员难道只知风流而已?岂不也成了荒淫无度之人?”
    朱厚照继续问道。
    叶贽忍受着下处因为经常去外面窑子解决而产生的花柳病疼痛,很是无奈地扶了扶额头,没有回答什么。
    而这时候,朱厚照则再次喊道:“赐宴!”
    于是,许多菜肴再次被端了上来,叶贽见此实在是忍不住了,本能地喊了一句:“朱厚照!你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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