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生生的见色忘友,真实,非常真实。
    “所以我说去酒吧,你不去,之前白大小姐把我们都轰出来了。”
    陆知州耸耸肩,有几分看好戏的调侃:“她要和裴兄过二人世界,嫌我们碍事,都给我们轰出来。”
    林然早知道白珠珠和裴周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白珠珠一直喜欢裴周,陆知州他们几乎都是雍州一起玩大的小伙伴,这不是秘密。
    林然想了想,说:“我听说过在你们雍州,白裴都是世族大姓,两家这么安排,也该是乐于把他们凑成一对吧。”
    “你说得没错,他们家族都乐意的,事实上,白家裴家早早就有给他们订婚的打算。”
    陆知舟说:“珠珠喜欢裴兄,从小就喜欢,谁都看得出来,我们也都乐意看他们凑对,但你也看出来了,裴兄把珠珠当妹妹,连当时的订婚都被他推了,正好我们几个家族联和决定派人出来调查凡人界的异变、完善家族史料,裴兄借此脱身,珠珠之后就跟着跑出来,裴兄拗不过她,只好带着她一起。”
    林然沉默了一下,看着捧脸眼睛亮晶晶的白珠珠:“珠珠知道吗?”
    陆知州说:“应该知道,白家不会不告诉她,但她还是跟着出来。”
    “珠珠就是这样嘛,她倔强得很。”林然却笑:“其实这样也挺好,不到黄河心不死,让她去试一试,说不定就成了呢,就算不成她也努力过,心底总是没有遗憾了。”
    陆知州看了看她,眼神有点奇异:“我还想叫你劝劝她,她难得挺听你的话。”
    白珠珠出身高、天资好,性格自然被养得骄纵,想奉承的小姐妹一堆,但真正的天之骄女们当然是不乐意捧着她玩,她不和那些大小姐玩,却也不和那些小姐妹混,就一心追着裴周跑。
    林然大概是唯一一个意外。
    虽然白珠珠总是对林然横挑鼻子竖挑眼,和她凑一起就吵架,但陆知州可是头一次见白珠珠追着除了裴周之外的第二个人跑。
    “我不管。”
    林然断然:“珠珠这么可爱,追个人怎么了,初恋多重要,得有始有终将来才好谈新的,要不然留下创伤将来再喜欢人有阴影怎么办。”
    陆知州:“…??”
    “拆人姻缘天打雷劈,你也不要老偏心你们裴兄,他一个男人还是被追的总比珠珠一个女孩子更占便宜,他有什么好计较的。”
    林然语重心长:“有这工夫你多操心点正事,多收集点情报多搞点章程,要不然一头黑进了幽冥你勤等着后悔吧。”
    然后林然三下两下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完,把饮料一饮而尽,拿起打包好的明天早餐走了。
    陆知州对着盘子琢磨,好半响捋过来,好家伙,你图珠珠得谈个圆满的初恋将来再谈新欢,那你怎么不说裴周被追出心理阴影来将来娶不上新媳妇?!
    陆知州反应过来,差点掀了盘子——林然你丫个道貌岸然的,还说他偏心,你才是双标狗到了极致!
    林然拎着新打包的汉堡套餐美滋滋回到自己的屋前,手抵在门板正要推开,忽然顿住。
    太静了。
    远处主船舱的喧嚣、甲板的鸣笛声,甚至连不远处船舷外连绵的海浪声,都一瞬消失了,整片空间安静的只剩下她的呼吸。
    颈侧忽然剧痛,那种她已经熟悉了的热度像是浇了油的火爆着油星沸腾,林然毫不怀疑这种温度可以在几分钟内将她熔成一滩血水。
    林然果断收回手,毫不犹豫转过身,看见不知何时浮现,已经在脚边蜿蜒的血河。
    天一:“找上门了,你咋办?”
    林然捂着脖子,快步沿着血河往楼梯走:“还能咋办,亲自上门送菜去呗。”
    北冥海昼短夜长,这个时辰天已经黑透,船板不知怎的没有人,只有高悬挂灯的光照在连绵血河上,倒映出猩浓幽冷的暗光,血色浓得像化不开,让人很难不与粘腻的血、尸体和死亡这些字眼联系在一起,不免心头发寒。
    林然发不了寒,她已经快被烫死了。
    上短短几个台阶,她浑身已经大汗淋漓,深红粘稠的血顺着捂住脖子的指缝渗出来,渗得很慢,因为血管里血液的水分都快被烤干了。
    这可真是,有必要吗?这样喝起来那血还能好喝吗?
    林然心头咯噔,她当初从妖主手上苟一条命就是因为血,她有理由相信如果她的血不再足以满足妖主,他能立刻活撕了她。
    想到这儿,林然也管不了会不会被看见,撩开袍角撒丫子就往上跑,一口气连过几道结界冲到顶层。
    顶层非常空旷,只有一座宫殿似的大船舱,能遥遥望见船头扬起的海旗。
    林然粗略望一眼,顾不得多看,直接冲到往最中间的船舱冲。
    大门无风自开,林然跑进去,迎面就是一个气派的正厅,门边摆着几支收口高颈大花瓶,瓶子里花枝新鲜得分明还沾着水,却已经枯萎成干花,上阶并摆着两把太师椅,但没有坐人,她往旁边挑高的门帘往侧室走,沿着绵延的血河走到尽头,才终于在一个房间看见人影。
    林然看见那个胖小弟站在门边,朝着一个方向卑躬屈膝,那瘦高的人影,背对着他们,站在巨大的阳台上,这个方向能俯瞰遥远无垠的北冥海,海水深黑得像大片浓墨,又被远处船头那根尖耸的船杆尖利地切割成两半,构成诡谲而惊心动魄的风景。
    林然突然撞门而入,那个胖小弟吓了一跳,正嘴就要说什么,林然直接把门板扔他脸上,直直朝着那道高瘦高瘦活像骷髅架子的黑袍人影扑去。
    妖主转过身,面无表情看着扑来的林然,伸出手,尖长的手指正好能洞穿她的心口。
    林然紧急刹车,松开手露出血糊糊的脖子,热情邀请道:“陛下,您要来点血吗?刚流出来的,超级新鲜嗳。”
    快喝吧祖宗,再不喝她他喵的要烤成人干了。
    妖主看着她,连嘲弄的神情都是冷冷的,林然表情都没变一下,一脸真诚厚道地看着他,仿佛自己真是一听说妖主立刻颠颠上赶着来送血,当代女雷锋送温暖不求回报。
    妖主看了看她,林然感觉有什么顺着腿攀上来,殷红的血河像绳索缠住她的腰和手腕,将她缠成一只傀儡娃娃,然后用力一拽,把她拽到妖主面前。
    那血河勒得生疼,林然也不敢挣扎,怕妖主烦了直接给她甩出去,保命要紧,她现在要以苟为主,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想和妖主硬着杠。
    她老实得出奇,妖主耷着眼皮瞥了瞥她,纡尊降贵般的低下头,在她颈边轻轻嗅了下,是熟悉的清冽又甘甜的味道。
    这些年她没有吃脏东西、没有修炼不干净的功法、甚至还没有破瓜,味道一如既往的干净。
    妖主低下头,冰冷的嘴唇在自己留下的妖纹蹭了蹭,含住细白柔软黏着薄汗的皮肉,咬下去。
    第120章
    喜弥勒把门板从脸上扯下来,只想活撕了那个胆大包天的人族小丫头,但他一抬头,就看见已经交颈抱到一起的两人。
    喜弥勒当时就懵了。
    他只记得陛下动了妖咒,这小丫头不老实,一直不乖乖过来献血,他当时就心头冷笑,已经暗搓搓准备了百八十种搓磨的方法能叫她生不如死悔不当初,可谁知道她狡猾如斯,他还一招没使出来,她见事不好变了张脸就先一步颠颠扑到陛下怀里讨宠。
    喜弥勒暗暗咬牙,再一看,险些没气昏过去:哎呦我的陛下,您怎么就这样上嘴了,这小丫头一身血糊糊都快成个血人了,这脏兮兮的哪配您下尊口,脏了您的嘴啊!
    喜弥勒赶紧说:“陛下,这女人脏得很让小的把她洗涮干净——”
    “滚。”
    “嗳小的这就滚!”
    喜弥勒扭头踮着脚尖往后退出门,轻手轻脚把门带上。
    林然听见后面喜弥勒的声音,但她无所谓,她就是故意的,哪有上门送血还自己洗干净的,她还希望能恶心得妖主吃不下饭呢。
    但人妖主胃口比她想得好,生冷不忌,她邋遢成这样自己都下不去嘴,他这咕嘟咕一口口喝的,跟逮着奶茶店免费似的,可着劲儿往肚子里灌。
    不过也是,他还在乎什么呀,林然随手一摸,摸到他胸腹,皮肉紧紧贴着骨骼,肉都快凹进去,清晰摸到骨头的轮廓,这得瘦成什么样?人家是行走的衣架子,他是行走的骷髅架子,高级修士哪个不是被淬炼得容貌体态修长完美,就他这样还能有好?
    林然没摸两下,手腕就被血绳拴住反缚在身后,尖长的手指冰冷掐了掐她脖子,林然悄悄翻了个白眼,然后脑子就渐渐混沌过去。
    失血太多啦,她得晕一会儿……
    林然是被生生冻醒的。
    偌大的温泉池里灌满了冰水,林然给冻得一个激灵,不知道温泉泡冰水是个什么极限操作,她阿切阿切打着喷嚏从池边爬起来,才看见坐在池边的妖主。
    他那身黑袍微微敞着,露出死白的皮肤,和她想象中一样瘦削嶙峋的身体,透出一种可怖的枯败,仿佛雪山压顶逼到眼前,那种一触即轰然覆灭的惊悚感,看得人莫名心头发跳。
    他看向她,唯一有点色泽的就是那张嘴唇,不知道是被血染的,还是因为吸了血气色变好,泛着薄薄的红,幸亏这一点鲜色,衬得他冷漠的眼睛和枯瘦死寂的脸终于不那么像个死人了。
    赤红的东西从他身后延伸进水里,林然乍一下以为是血河,然后才发现是他的狐尾。
    那狐尾游过来,蛇一样缠在她腰上,绒长的细毛隔着衣服搔过她痒肉,林然痒得咧嘴,下意识想去抓尾巴,还没摸到根毛,就被拽到池边。
    林然抬起头,对上妖主面无表情的脸。
    林然:“…”
    面对这样一张脸,她也很有压力啊。
    妖主冷冷的目光在她脸上梭巡,突然一根手指压在她脸颊。
    “…”林然木着脸看他。
    妖主手指慢慢用力,正压出一个酒窝。
    他说:“你是快活。”
    他那个语气,林然乍一下都听成“你不想活”。
    自己生活不幸福,看别人快活都不行。
    而且她哪快活,她压力大着呢,每天一把把掉头发。
    林然肚子里吐槽,但懒得和他解释,和蛇精病讲道理是讲不清的。
    如果她以前时间多,也许还愿意和这种大爷讲讲道理,传递一些正能量让他们多造福一下社会,但现在世界都快毁灭了,她哪有心思和他磨叽,于是只敷衍地摇了摇头。
    妖主自然察觉到她态度的变化,冷眼看着她,半响指腹掐住她下巴,抬起她的头,低头重新咬住她脖子。
    “…”林然心说妖主这真是吃自助呢,没完没了。
    她一时没有说话,估量着自己的身体状况,心里默念倒计时在自己容忍底线之前叫停,那估摸着就得翻脸了,好在妖主没有今天就那她吸干的意思,还没等她叫停,妖主已经重新抬起头。
    他嘴唇都是血,眼睛是猩红,显然并不好克制,仰着头低喘了几声,林然隐约听见他嗓子滚出兽类那种尖而低的咕哝声,这个过程中他一直按着她的脖子,指甲微微伸长,像野兽捕猎时本能按着猎物喉管。
    林然老老实实没有动,做一条又木又硬的老咸鱼。
    妖主缓了一会儿,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低下头,漫不经心舔干残留的血迹,一直溢个不停的伤口这才很快愈合。
    然后林然感觉自己身上的重量越来越重,妖主半阖上眼抱着她,不是抱情人,是树袋熊抱树的那种抱法,尾巴也不客气地搭上来。
    他不是一个人,他是一头妖,一头原型遮天蔽日的大妖。
    林然一个能扛千斤的体魄,直接给他压趴进池底。
    “…”
    林然艰难爬起来,重新呼吸着新鲜空气,颤着手扶住池边:“我得走了,要不然我同伴该找不到我了。”再不走就他喵的要撂在这儿了!
    妖主掀起一点眼皮看她,林然恍若无觉,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是一起来的,都安排好了,不能分开的,而且我在这儿也耽误您的事,反正离得也不远,您有需要我再来就行了,一会儿就能上来。”
    妖主懒得听她扯淡:“你留下。”
    让她留就留,他不觉得她敢反驳。
    但林然说:“我要回去住。”
    妖主眉宇还带着几分慵懒,却慢慢睁开眼,那双冰冷赤浓的兽瞳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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