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掌他已然倾尽全力,无限接近于元婴后期的修为配合雷劫,云家老祖以为慕容老祖就算不死也必然重伤再无反抗之力。
    然而那一掌在拍到慕容老祖身前时却仿佛被一道虚无的结界挡住,生生定住。
    云家老祖露出惊容,他不敢置信望着慕容老祖,不知道他哪儿来这样的本事。
    但是他看见的是慕容老祖同样茫然的表情。
    慕容老祖从狂热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心惊胆战盯着停滞在面前的巨掌虚影,脸上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没来及升起,就化为茫然。
    他望着面前那层不知何时把他包裹起来的血红结界,心中升起疑惑:这是什么?
    阵法里还有这个东西?
    慕容老祖顺着结界低下头,看见了一朵花。
    一朵紫色的花,不知何时浮现在他脚下,缓缓地盛放。
    慕容老祖很茫然。
    但是他突然感觉身体很涨,肚子里吸收的那些红气似乎在翻涌,它们从他身体各处的经脉重新涌出来,刮着他灵气,他的魂魄,他的的血、肉和骨骼。
    那朵紫花终于盛放在他脚下,摇曳,美丽。
    慕容老祖盯着它,几息后终于从久远的记忆中翻出了什么,眼中后知后觉攀出骇然的恐惧。
    “不不不——”
    “…上当了,我们上当了!”
    “他没死!他竟然没死!!”
    云家老祖看见慕容老祖蓦地爆出尖锐凄厉的咆哮:“是幽——”
    “嘭!”
    “吼——”
    “什么?”
    云家老祖没听清,因为下一瞬,慕容老祖和他的元婴如同撑爆的气球炸裂,反震的可怖气浪挟裹着雷霆碎片狠狠拍在他胸口,云家老祖一口血喷出整个人倒飞而出,几乎是同时他的视线被倒灌的血气遮满,耳边响起无数突然狂暴的兽吼。
    “老祖!”
    “快扶老祖!”
    云家主和几位元婴长老骇然,连忙去找自家老祖。
    “怎么…怎么会…”
    解决掉夏侯家的人,一切都按计划进行,慕容洪还没来得及为老祖即将突破元婴后期欣喜若狂,就眼睁睁看着慕容老祖突然爆体而亡。
    慕容洪不敢置信,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三娘,老祖呢?”
    慕容洪猛地抓住旁边罗夫人的手臂,惊怒之下手指毫无顾忌叩进她肉里:“我怎么看见老祖死了,我是在做梦,我是在做梦对不对?!”
    “当然不是。”
    罗夫人轻轻地笑:“他就是死了,爆体而亡,元婴与魂魄一起化为血阵的养料,从今往后再没有他这个人了。”
    她的声音柔和依旧,在这样紧绷的境况下显得尤为诡异,可慕容洪已经无心关注这些,他最后的幻想被轰然击溃,整个人膝盖一软就要跪下,被罗夫人撑着手臂扶住。
    “怎么会这样…三娘,三娘,怎么会这样?!”
    明明都按计划顺利进行的,耗费了百年、举全族之力筹备的计划,却在即将成功的前一刻大功告成,慕容洪崩溃地痛哭:“老祖死了,云家不会放过我们,我们完了,我们死定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罗夫人却说:“不会的,我们不会死在云家手上的。”
    “你还有办法?三娘你还有什么办法?”慕容洪闻言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渴望地看着她:“对,对,三娘你聪明,你一定能想到,我们还能——”
    慕容洪声音戛然而止。
    他心口突然发凉,他僵硬地低下头,看见一片紫色花瓣,贯穿他整个上半身。
    鲜血喷涌,他体内的元婴被花瓣包裹、被蠕动着融化。
    慕容洪眼中缓缓倒映出一朵花,他呆呆望着面前风情万种的紫衣美人,这个他宠爱了上百年的美丽女人,在他眼前,从腹部丹田慢慢伸展出一朵紫色盛放的花。
    高台轰然坍塌,漫天喷薄的血气重新汇入红河,红河猛地倒灌冲破深坑之顶,咆哮着汹涌冲上金都地表。
    在她身后,一头头尚且存活的半妖突然嘶吼着挣断锁链,随着源源不断的红河冲向头顶大地。
    “你知道,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多久吗?”
    金都地表,忽然爆出一声声震天巨响。
    元景烁与云长清站在金都高高的屋顶,眼睁睁望着那些倒灌出来的红河突然如海啸翻涌,咆哮着涌过房屋和街道,所过之处尽数化为一片血海。
    所有人一瞬都失去了语言。
    “…怎么会?”
    好半响,云长清终于沙哑开口:“怎么会这样?”
    元景烁用力握住刀,眉头紧皱:“慕容老祖与夏侯老祖已死,为什么阵法不灭反而更厉害?”
    云长清渐渐露出个苦笑来。
    “我只知道一种可能。”
    云长清嗓音前所未有的发涩:“那就是,真正的阵眼不是他们,另有他人。”
    阵眼是阵法的核心,阵眼的目的、就是大阵存在的目的。
    原以为的阵眼是慕容老祖与夏侯老祖,目的是突破元婴后期;后来以为阵眼只有慕容老祖、夏侯老祖也不过是献祭的祭品;但如今看来,他们都不过是祭品。
    那真正的阵眼是谁呢?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元景烁看见数不清的半妖撕裂开地表,它们冲天而起,一个个庞大的黑影乌压压罩过天空,在众人惊恐的目光和尖叫声中,却争先恐后冲向一个方向。
    那也是红河朝着奔涌的方向。
    元景烁顺着望去,入目是那座高耸入云的黑塔。
    死寂尖耸的黑塔上,一个金色的名字缓缓被染成刺目的红。
    手中的刀突然震了一下,元景烁拔出刀鞘,看见刀面那团魂念在斜阳下折射出莫测的流光。
    元景烁瞳孔微微收缩。
    林然看见有红河漫过她手边,那赤红粘稠、尸骸遍布的河面上,倏然开出了一朵紫花。
    是那尸骸融化,化成了来自幽冥的紫花。
    一朵,又一朵。
    天一感觉到林然突然的沉默,下一刻,核桃里已经没有她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她一直软倒在那里的身体,手指轻微动了一下。
    意识重新掌握住昏沉的身体,刹那间来自四肢百骸的剧痛和失血过多的乏力反馈给大脑,林然呲了下牙,不动声色调整着身体的状态。
    她小心留意着罗夫人那边动静,就听见罗夫人轻轻的声音:“你听说过青州的传说吗?”
    回应她的,是慕容洪被血糊满嗓子的诡异嘶声。
    “传说千年前,青州曾出现过一位强大的化神修士。”
    罗夫人并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轻声说:“他的爱侣死去,他疯了魔,亲手杀掉自己的儿子,与弟子和师门拔刀相向,献祭整座青州,不惜一切只为复生他的妻子。”
    林然闭了闭眼。
    “我其实想忘记他的。”
    “可是我做不到。”
    罗夫人忽然笑了,紫色的花瓣贯穿慕容洪的身体,她笑着后退几步,转身望向那座渐渐被血河围绕、亮起猩红光芒的黑塔。
    可是她忘不了啊。
    忘不了奄奄一息的她被他抠断牙齿生生喂进疗伤的丹药;
    忘不了他一脸阴沉又虚伪地教自己怎么讨好男人;
    忘不了他把虚弱濒死的她扔在地上、背对着她明明毫不犹豫地走远,却又在黄昏落日前沉着脸回来,粗暴地把她扛在肩上,一边用最恶毒的字眼咒骂她赶快去死,一边用瘦弱流血的肩膀扛起她一步一步蹒跚走向远方的余霞。
    她也忘不了,那个凛冽的寒冬,他们在山崖幽暗的洞穴里点着小小的火石取暖,她和他因为买辟谷丹多花的两块灵石吵架,他们喷着唾沫用粗鄙又恶毒的字眼指着对方鼻子骂,他骂她是母狗,她回骂他是条连母狗都不如的贱狗,他瞬间变了脸,“噌”地站起来。
    她以为他要来打她,下意识捂住脸,却半响没有动静。
    她惊讶地放下手,看见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瞪着她,瞪得她心头有些害怕时,他猛地转身跑到山洞边。
    “我不是贱狗。”
    他指着外面连绵焦黑的荒芜大地,那双从来阴冷狡猾的眼睛燃烧出烈火一样的明亮和勃勃野心:“那条卑躬屈膝的狗已经死了,这里是幽冥!是绝境!是天高海阔!是强者为所欲为的乐园!”
    “从今以后没有阿狗,我叫幽冥,这个世上,以后只有幽冥
    ——只有我幽冥,会成为这里唯一的王!!”
    第79章
    罗三娘无比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红河奔涌,淹没这座繁华古老的城池,一头头庞大的半妖如同被火光吸引的鸟义无反顾撞向那座伫立的黑塔,它们撞得血肉模糊、撞得支离破碎,直到它们的妖丹、魂魄与骨血融入黑塔,用它们的命撼动那久远的封印。
    终于,传来一声气泡裂开的轻响,淬心塔猛地震出一道黑光,随即被无数涌来的红河攀附缠绕。
    云家老祖被云家众人搀扶着起来,慕容老祖爆体那一瞬的反震威力可怖,近距离之下他猝不及防被生生震碎了心脉,此时元婴光芒暗淡、气息萎靡,唇角还染着血迹,脸色倏然大变:“不好!淬心塔要复苏了!”
    许多人都知道淬心塔是幽冥曾经的法宝,可是只有他在内的极少数人知道,淬心塔其实是幽冥的本命法宝!
    本命法宝与性命相连,主人死则本命法宝随之同亡,淬心塔能好好地伫立在这里,正是因为当年邪修幽冥根本没有死透!
    一来是邪修幽冥修为强横、淬心塔无法轻易毁灭;二来是淬心塔中极可能蕴着一道化神尊者对大道感悟残念的传言,那时慕容夏侯两家老祖就极力主张留下淬心塔参悟,三氏有两氏要留,他想想反正幽冥已经身死,就算淬心塔里仅剩那么一两分的残魂也不过是死物,连意识都没有,断然成不了气候,留着就留着吧,况且他也有小心思——万一将来得到大尊魂念的就是他云家子弟呢?
    云家老祖现在简直快悔死了。
    他怎么当初就不坚持把淬心塔毁了呢?!
    “老祖!”
    云家老祖心中又悔又恨,又喷出一口血来,云家主慌忙扶住他,他顾不得嘴边的血站起来大吼:“拦住红河,不能让它们靠近淬心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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