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昭将手中的木簪转了一个圈,看着末端凸起的阴刻纹路,这不奇特才怪呢。
    就这会儿功夫,那边厢的信息交易已经完成了。
    公子酒忽然听得身边的人高声道:诸位,你们可以走,但还请这位姑娘留步。
    你什么意思?居然是张戌率先发声。
    谭昭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张良,他可不信这人没看出来,果然搞权谋的人都心脏,啧~
    系统:说得好像你就没搞过权谋似的。
    我呢,在咸阳宫谋了个小职位,此次出来公差,若是把公子的小命看丢了,我这条命也算是到头了,姑娘既是动了手,于情于理,我都该留下姑娘,不是吗?态度友好,非常地讲道理。
    张戌还要开口,却被鲛人少女拦住了:她身上的气息令人讨厌。
    声音虽然轻,但谭昭还是听到了,立刻夸赞道:殷姑娘果然敏锐。
    好大的口气,英娘你别怕,我替
    谭昭手中石子咻地一下射了出去,弹石点穴,声音瞬间消失,这才开口:我看姑娘头上缺了点东西,你瞧瞧是不是此物?
    说着,他便将木簪示于人前,将刻有纹路的一端摆在上面:瞧瞧这阴刻花纹,怪特别的,姑娘肯定不会认错,对不对?
    鲛人眼力好,立刻便瞧明白了,小声对张良两人道:那是一种厌胜之术,中此术者,将血流不止,鲜血将被术法所吸收。
    英娘见事情败露,便不再隐藏,又瞧了瞧生龙活虎的公子酒,双眼皆是厌恶:我倒是未料到居然还真有你这等人效忠那等暴君的!
    客气客气,都是同行衬托得好。
    谭昭这话说完,见无人应答,便自行挽尊:姑娘若是不愿留下,也自可离去,只是在下可不保证破局之后的反噬。
    见有人又要劝,谭昭摆手道:哎,不用同我这种是非不分的小人讲天下大义,你们自己都说我是暴秦走狗了,若我再倒戈相向,那我岂不是连唯一的优点都没有了?
    大佬这张嘴,确认过眼神,是他插不上的神仙对话。
    你找死!
    英娘突然暴起,便是笃定了破厌胜之术需要时间,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但谭某人也算是身经百战,要真阴沟里翻船,恐怕得被以前的朋友笑话死。
    谭昭将木簪抛于空中,英娘原本要下杀手,此刻却立刻返身抢夺,但谭昭的剑,很多时候比他的灵力还要来得快。
    只见寒光一闪,空中的木簪立刻从中间裂成了两半,从中间劈开那种,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突然散发出来,公子酒捂着嘴巴,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模样。
    看来这簪子,害了不少人的命啊。
    没有风,暖阳照耀着,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丁点的温度。当然这本就是冬日,寒冷只是常态罢了。
    厌胜之术已破,英娘立刻被反噬,而最令人惊讶的,是英娘身后那群逃犯,就像是连锁反应,英娘倒地吐血,他们也一个个倒地吐血。
    是伤害转移,一种血术。鲛人少女如是说道。
    张戌已经完全被这神展开惊住了,而更令他惊讶的是,钟焕居然并未乘势追击,反而是朝着虚空连劈了数剑,他也是用剑的,自然惊讶于对方的剑术之高。
    他好厉害,居然可以凭着剑强行斩断血术,不对,他这把剑身上有说到此,鲛人少女立刻收声,有些东西普通人还是不该知道太多。
    噗反噬的转移被人强行斩断,英娘的伤更加重了,但这次吐出来的血却是黑色的,落在地上,响起硫酸腐蚀东西的声音。
    小心!
    鲛人少女的提醒刚落下,谭昭就已提着公子酒后退数十米,英娘居然还有力气以身伏杀两人。
    不过等谭昭落地,他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大大大佬,怎么了?
    谭昭神情厌厌:上当了。
    什么上当?为什么他看不出来,咱们看的是同一个世界吗?!
    谭昭收了剑,当着人的面不好隐藏,只能挂在腰间,他指了指地上满脸血的英娘:她没气了。
    什么?
    你这什么表情,我没杀人,这是傀儡术。
    系统:哈哈哈哈,阴沟里翻船,妥了。
    [你闭嘴。]
    公子酒闻言,立刻大惊:什么?傀儡,没听说过傀儡还会流血的啊?
    你们没事吧?鲛人少女跑过来,脸上带着关切,等走得近了,脸上也有些讶异,咦?傀儡术,人儡!
    英娘一死,那边倒地的逃犯们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看着几人的目光陌生到不行,甚至连身在何处估计都不知道。
    张戌想要伸手捡起被劈成两半的木簪,立刻被鲛人少女喝住:别捡!
    而就在张戌的手伸过去的刹那,木簪在地上风化消失,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同它一块儿消失的,还有地上满脸血的英娘。
    确是人儡没错了,想来这英娘早就死了,是有人隔空操控的她。
    谭昭看着少女湛蓝的眸子,大概离得近了,他居然觉得少女的气质也有些特别:嗯,你说得没错,不过应该离此地不会多远,应该就在附近才是。
    此时,一直沉默的张良终于上线:距离此处不远,有一座茶寮。
    开在这里的茶寮,能挣钱吗?公子酒随口说了一句。
    张良对公子酒这个秦国公子,倒是并未表现出敌意,反而回答了问题:如今这世道,挣钱可不是第一要紧事。
    鲛人少女一直盯着谭昭的剑看,目不转睛那种,看得谭昭终于忍不住开口:这是故友所赠,姑娘可是察觉到上面的气息了?
    鲛人少女点了点头:嗯,你的故友可是
    殷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话音刚落下,再次抬头,对上了三双警惕的眼神,喂,他没有拐卖少女好不好!还有公子酒,忘记是谁救了你的命了吗!居然站在外人那边!
    第161章 世界太疯狂(十五)
    我叫殷娇。
    鲛人的声音,当真是天地的灵赐, 光是听着便让人心情舒畅, 虽然顶着疑似拐卖少女的三道目光, 但谭昭还是成功跟鱼单独说上了话。
    殷姑娘,是鲛人族的吧?
    殷娇生得娇小可爱, 又有一把动人的嗓音,但显然不是真傻白甜,闻言也没有失了方寸:果然没有瞒过先生, 先生的故友, 应也不是此间中人吧?
    这下, 则是轮到谭昭惊诧了:你
    先生不也是吗?虽说先生掩藏得很好,但风狸兽可不会出现在此间, 还有那位秦国公子, 是与不是?
    这侃侃而谈的模样, 哪是什么小白兔啊, 鲛人族果然都是食人鱼啊!
    谭昭非常干脆地卖了队友:你说得一点儿没错。
    果然,深海一族在人间记载甚少, 所有的文书记载不是少而简短, 就是凭空杜撰, 谭昭心里打了个问号, 同时也给徐福东渡点了一排蜡烛。
    还吃鲛人肉呢, 葬身鱼腹还差不多。
    先生能得妖族中人赠剑,必不是那等小人,我相信你。少女一发吹捧, 随后又道,先生可有法子超度此地亡灵?
    按照基本法,谭昭应该是可以看穿所有外来灵魂的伪装的,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看不穿殷娇?要不是对方自己点破,估计他还要有段时间才能发现。
    谭昭将所有理由都过了一遍,排除所有的不可能,那么就只有最后一个可能他曾经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鲛人族是没有魂魄的。
    鲛人族长寿,却不入轮回,本身就是最特殊的存在,他看不穿,只是因为见的世面太少。
    那么问题又来了,鲛人算异世之魂吗?
    果然天道爸爸的时间不好拿,他现在放弃还来得及吗?
    系统:你可以试试,不过事先说明,我可不陪你送死。
    谭昭一叹,随后才回到了少女刚才的问题: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是我,只能一剑劈开这结界,届时亡灵往生,怨念滞留人间,属于治标不治本。
    殷娇沉默片刻,道:听着,像是先生的风格。
    听着不像是什么好话啊,比不上姑娘天赋异禀。
    殷娇一笑,完全是个娇俏的小姑娘啊:先生不去追那个操纵傀儡的人吗?
    谭昭指了指自己的两条腿,非常坦然地开口:这会儿去,估摸着就是跑断这两条腿都找不见人了。
    先生聪慧。
    客气客气。
    这是什么官方的商业互吹啊,谭昭率先败下阵来:冒昧问一句,此间可有鲛人族?
    殷娇立刻反应过来,显然是早就知道始皇派人出海的消息:你也要出海?
    谭昭立刻强调:被迫的。
    你是想卖我个好,让我承你的情?
    非也非也。谭昭在见识到人天真少女的内在后,再无这个想法,想着我若是出海遇上姑娘的同族,报姑娘的名字不知有没有用?
    这个人的脸皮,城墙砌出来的吗,以你的能力,何惧也!
    谭昭摊手,半点高手气质也无:打打杀杀多不好啊。
    两人也谈得差不多了,该讲的讲得差不多,不该讲的半点儿没讲,殷娇指了指结界:里头困着的那些人,是同你们一起的?
    算是吧。
    殷娇双手抱胸:听着不太和睦的样子。
    领头的,叫赵高,不知姑娘认不认得?谭昭试探道。
    殷娇闻言没有半分惊愕:不认得,你们凡间的历史,同我们海族有何干系!
    这话听着,怎么有股怨念呢,有故事啊。
    精明的鲛人少女殷娇,组队张良在长城边超度亡灵,这事情听着就藏着不少猫腻,不过谭昭并没有再深究,毕竟就算深究,人也不会平白告诉他。
    说起来,你就不怕张大哥他们对那位秦国公子下手?
    少女,你现在说这个未免也太迟了吧,谭昭挑了挑眉: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两人一回去,张戌就非常紧张地将殷娇护在身后,还问她有没有事。而公子酒一个人缩在旁边,他不知道两人的身份,只敢一个人猫着,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殷娇甜甜地笑了一下,摇头道:没有,钟大哥是个好人,他身上的气息非常平和,刚才钟大哥只是想找我合力超度里头的亡灵。
    谭昭:女孩子的嘴,骗人的鬼!
    他能有什么法子,还非要私底下同你讲?张戌对钟焕那就有十层的鄙视滤镜,即便摘掉了五层,那还剩下五层呢。
    以我的歌声,配合钟大哥的剑意。少女天真地开口,语气带着雀跃,钟大哥的剑意,是我见过最中正平和的剑意了。
    谭昭:底都要被卖空了。
    系统:哈哈哈哈,你不是刚才开口的时候,就猜到人姑娘会这么说了嘛,明明就很想解决掉这个结界,不是吗?
    某宿主死不承认,随后抬头再次对上了三双带着惊讶的眸子,便是一直都很少讲话的张良,都惊叹于殷娇的用词,这样的人,当真会为始皇所用吗?
    怎么都这么看着我?不像吗?谭昭摸了摸自己的脸,怪不好意思地说道。
    张戌:今天见的鬼,真是比往年见的更多了。
    若只听传闻,张良对钟焕此人自然瞧不上,只能说传言不可信,再想想张戌,他倒是对钟焕更加好奇了:可有把握?
    殷娇再度甜甜一笑:那就要看钟大哥的了。
    试试不就知道了,总归不会再差了。谭昭正经道,倒是有了几分高手的气场。
    背景板公子酒:都是大佬,都是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既是谈妥,谭昭就再度返回结界里将里头赵高一行人捞了出来,受结界的影响,这些人怎么都得晕上个两三天,就先安置在旁边的马车里了。
    公子。
    你不必说,我都懂,都懂。公子酒非常上道,他争取不拖后腿,大佬,加油!
    谭昭忍不住一笑:得嘞,承你吉言!
    说罢,他便转身拔剑,时间刚刚好,正午时分。
    殷娇还是由张良张戌护佑着进去,辅一进去,鲛人动听的歌声就四散开来,却与上次听到的完全不同,这一次的歌声有种令人精神一振的通透感,听得久了,能唤起人心底最深沉的回忆,或许高兴,或许悲伤,又或者二者皆有。
    而谭昭要做的,就是在用剑配合着歌声中的灵力,在恰当的时候,将整座幻境采石场全部击碎。
    既然无法超度,那么就让所有亡灵的意识都清醒过来!
    在痛楚与怨气中迷失的亡灵难以超度,但有意识的灵魂却要容易很多,这一场配合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失误,但事实证明,一人一鲛人的配合还算默契。
    抛开俗世的对与错,这绝对是一场视觉的盛宴。
    或许,张良张戌两人会一辈子记住这一幕,漫天的黑夜像是被人用画笔涂改抹去一样,所有民夫麻木的脸上渐渐出现了神采,而他们的身体也渐渐变得透明。
    就是现在!
    谭昭体内的长生诀疯狂运转,他干脆收了剑,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根竹萧来,和着鲛人的歌声,将里头的灵力扩散开去。
    这一场无声的超度,直到金乌西坠、最后一丝阳光沉入海底为止。
    我的天呢!
    张戌忍不住低呼一声,又看了一眼自家公子,一时有些恍若惊梦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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