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攸在洛阳的秘密皇城司,对云捷军抓来的头头脑脑大肆用刑。
    三天时间,足足弄死了二十多人,居然一点线索都没有!
    刑房里。
    少指挥神色凝重,看着前面的尸体,低声道:“指挥,我们,是不是抓的人不对?”
    蔡攸也早就怀疑了,神情变幻,道:“想要掘堤,不可能没有上面的人参与,既然不在云捷军,那可能就是齐州府,河北两路的人了!”
    少指挥吓了一大跳,道:“指挥,现在是治河的关键时刻,齐州府,河北两路不能轻动。十三殿下,许尚书,杨尚书等人都在,咱们也动不了……”
    蔡攸目光闪烁一阵,道:“你继续审。我亲自去查,这是官家交代的任务,做不好,你我都得人头落地!”
    少指挥脸色微变,欲言又止。要是蔡攸乱来,他们小小皇城司可受不起那些大人物的怒火。
    蔡攸匆匆交代一番,便离开洛阳,沿着黄河东进。
    这时的开封城,随着章惇的发力,渐渐有些冷却。
    章惇以政事堂为核心,对六部七寺,御史台等进行权力重新架构。随着裁撤衙门的增多,‘闲置’的官员也不短累积,粗略估算就高达两千人!
    章惇以各种名义,御史台的九路巡按,六部的差使,巡按地方,查视河道,赈抚灾情,慰问军民等等组成了一个个密集又庞大的队伍,快速的派出京。
    苏颂,章惇,蔡卞三人每日在政事堂举行‘列会’,对眼下的事情,明年的事情,进行梳理,布局,野心勃勃,锐气勃发。
    坐镇垂拱殿的赵煦,耳听八方,眼观六路,要盯着河北两路的治河,要看着章惇不能让他出圈,也要忙着审视章惇等人不断拟定,逐渐有了模样的变法方略。
    临近九月,赵煦才松口气。
    河北两路的水位在消退,没有再下大雨。朝局逐步稳定,宗泽那边抽调的军队已达三万人,每一件事都在向好发展,令赵煦越来越有安心,底气渐增!
    下午。
    风尘仆仆的蔡攸站在殿中,低着头,一脸忐忑。
    赵煦看着他,神情玩味,道:“你是说,云捷军没有参与,怀疑是河北路或者齐州府那边人干的?”
    蔡攸事办的不利索,心底颤栗,闻言连忙道:“回官家,臣去了一趟河北路,发现了一些线索。”
    “说!”赵煦猛的沉声道。
    蔡攸紧绷着脸,道:“掘堤的黄河南岸是一片荒地,山林居多,处于高地,即便掘开也无法泄洪。北面则是众多良田,几乎全部都在达官贵人手中。”
    赵煦心里一动,双眼微睁的盯着蔡攸片刻,道:“说清楚。”
    蔡攸道:“南面被掘开,为了防止洪水在这一段冲垮河堤,出于谨慎,北面也将不会再动,而是另寻地点泄洪。”
    刚刚就想到了一些的赵煦,双目充满了冷冽之色,寒声道:“你是说,有人为了保住良田,所以故意掘开另一边?”
    蔡攸躬身低头,道:“是。”
    陈皮听着头皮发麻,真有人会这么大胆吗?为了几亩田居然做出掘堤的事情来!
    赵煦脸角抽搐了下,深深压着怒气,道:“拿上来吧。”
    蔡攸一怔,连忙从怀里掏出一道厚厚的账簿,道:“这是臣查到的,请官家过目。”
    陈皮上前,转过来递给赵煦。
    赵煦脸上一片冷硬,打开看去,只是匆匆一扫,他瞳孔一缩,抬头看向蔡攸,冷声道:“属实?”
    蔡攸抬着手,道:“不曾有一字虚假。”
    赵煦审视他片刻,再次盯着这本账簿上面一个个白纸黑字,有众多熟悉陌生的名字,脸角绷直,双眼里寒意森森。
    这些名字,终于让他明白,为什么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掘黄河!
    赵煦眼角抽跳了下,心里飞速思索着对策。
    这里面的名字,不止有从英宗朝以来的‘相公’,还有皇室以及外戚,比如就有高太后的娘家高家!
    这些田,在外人看来,都是‘皇田’!
    蔡攸自然看过名录,此刻抬着手,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他拿到名单的时候,心里几经挣要不要划掉一些人的名字,最终‘敬畏’战胜了他的复杂心思,老老实实的将所有名录送了上来。
    赵煦心里还在思索,突然间,章惇从外面急匆匆进来,也不管蔡攸,直接道:“陛下,环庆路八百里加急!”
    赵煦神色一变,道:“呈上来!”
    不等陈皮上前,章惇直接递了上来。
    赵煦接过来,打开急急的看去,脸上再变——西夏要动了!
    赵煦沉着脸,拧着眉,盯着章楶这道奏本,内心飞速计较。
    尽管早就知道西夏要来,但真来了,赵煦还是有些紧张。
    “你去吧。”赵煦瞥了眼蔡攸道。
    蔡攸慌忙应着,快速退出去。
    蔡攸一走,赵煦就看着章惇,道:“枢密院怎么说?”
    兼任枢密院副使的章惇,脸角坚毅,道:“陛下,章楶已经对秦凤路等进行整顿,目前对夏拥兵有十万,可调派作战的有五万,应当足够。”
    “不够!”
    赵煦断然道:“泾原路,鄜延路也归章楶调遣,传许将回京。陈皮,将西边的瓦房收拾一下,挑选枢密院以及兵部得力人手进驻,涉及西夏以及辽,吐蕃等军情,一律汇总到这里,朕要每日查看!”
    “遵旨。”陈皮听着赵煦严肃的声音,立刻应声。
    章惇对于赵煦的安排没有异议,换做其他人,让章楶一下子掌握五路,近二十万人马,非得跳起来不可。
    章惇目中思索一番,道:“陛下,从章楶的奏报来看,夏人征调了近三十万大军,夏人太后,皇帝亲征,一副势在必得模样,不能小视!”
    赵煦点点头,心里左思右想,单单给章楶兵权是不够的,但他要是御驾亲征,依开封城现在这种情况,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变故,可能他前脚走,后脚皇位就没了。
    想了想他身边的人,赵似在河北路,赵佶扶不起来,九弟赵佖还是个盲人。
    “必要的时候,还要请许尚书与章卿家走一趟,以示重视。”赵煦说道。
    他确实没有什么人选了。
    章惇抬手,道:“臣遵旨。”
    赵煦脸角又动了下,继而沉声道:“后勤粮草等供应一定要及时,朕从内库再拨二百万贯。应对夏人入侵,是最优先事项,任何人不得干预,拖后腿!嗯……朕将皇城司划入政事堂,归你调派,凡是敢乱插手,坏我军情大事,可先斩后奏!”
    章惇神色凛然,抬手道:“臣遵旨!”
    “晚些时候,召集六部七寺的人,朕要亲自部署!”赵煦道。
    “是。”章惇道。
    陈皮在一旁看着,暗暗屏气。
    章惇又说了些安排,这才告退离去。
    赵煦坐在椅子上,心里飞速计较。
    西夏是必须要打回去的,而且是狠狠的打回去!一旦失败,大宋军民的信心会受挫,神宗朝五路伐夏失败,已经让宋朝失去了北伐的勇气,再失败,怕是连守的勇气都要折半!
    陈皮站在一旁,又看了眼桌上蔡攸送来的那本账簿,暗自担忧。
    现在开封城里这么多事情,夏人又来,一个不好,真的不会出大事情!
    夏人来攻的消息,迅速传遍朝廷高层,政事堂里六部七寺高官齐聚。
    赵煦亲自坐镇,听着章惇,蔡卞等人的调配。
    在场的众人清晰的感受到了赵煦以及朝廷的坚定意志,纷纷肃色凝神。
    这时,陈皮在收拾着垂拱殿西面的一排瓦房,这里与枢密院正对。
    这里有些老旧,黄门、宫女进进出出,搬弄着各种东西。
    两块竖着的牌匾被挂上两边的门框,分别写着:机要、慎入。
    兵部,枢密院的一些人搬迁过来,迅速开始工作。
    赵煦挥动大宋的各个机构,迅速为环庆路备战做准备。
    章惇,蔡卞等人被赵煦‘解缚’,得到了发挥。
    政事堂的大会刚过,章惇就对原六部七寺御史台等的官员进行清洗,大规模替换为‘新党’,并且以‘巡视’为名,将他们派出京,勒令两天内必须离京。
    同时,着令清查开封府等的府库,一道道政事堂的公文,邸报发向全国,更是对治河的八路各军进行重新整肃,调配。
    六部七寺等机构迅速运转起来,犹如一道道大棒,挥舞在开封城,落向大宋全国各地。
    开封城里,渐渐的一片肃杀。
    ……
    几天之后,许将回到了开封城,第一时间入宫。
    赵煦立刻将他与章惇叫到了垂拱殿的‘机要房’,三人对坐,商讨着具体的对夏策略。
    机要房的会议室,三人坐着,许将不顾疲惫,思索一番便道:“官家,夏人征调三十万大军,太后,皇帝亲征,其心可见。但这么大规模,起码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准备,也就是说,大战可能在十月,还有一个月左右。目前章经略统帅有二十万军队,可调配作战的有十万。现在朝廷要做的,一个是给予章经略足够的支持,清晰的作战方略,不能一昧的守甚至是退。第二,要做环庆路可能落败的预备策略,开封城离环庆路太近了。第三,要盯紧辽人,防止他们乘火打劫,河北两路不能放松……”
    许将的思维十分缜密,考虑的也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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