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等人忙碌着,赵煦来到了庆寿殿。
    朱太妃见到赵煦来,十分高兴,一边吩咐人张罗着,一边拉着赵煦坐下,满脸笑容又窃窃的道:“官家,刚才刘美人来找我了,给我送了不少东西。我跟你说,后宫里,要雨露均沾,你已亲政了,该有子嗣了……”
    听到朱太妃与他讨论这种问题,赵煦多少有些不适应,连忙道:“小娘,十妹呢?”
    朱太妃挥了下手,道:“跟刘美人去玩了。我跟你说,刘美人知书达理,又从小在宫里,知根知底的,不要冷落了……”
    赵煦绕不开,只好道:“小娘,你之前不是喜欢孟美人的吗?”
    朱太妃瞥了眼外面,有些犹豫,低声道:“她是太皇太后的人,我怕她害你。”
    赵煦微微一笑,拉着朱太妃的手,道:“小娘放心,我心里有分寸。”
    朱太妃注视着赵煦,见他不是糊弄,这才放心,又看了眼外面,比刚才更犹豫,道:“前不久,太皇太后来过,虽然没有明说,我感觉她是为了燕王来的。”
    这个赵煦能猜到,从容笑道:“具体说了什么,小娘复述我听听。”
    朱太妃想了下,道:“太皇太后说了半个时辰,断断续续的,我没有记全,我将记得的说给你听……”
    赵煦一边听一边点头,朱太妃对高太后一直十分惧怕,紧张之下能记住的并不多,等朱太妃说完,赵煦道:“嗯,我来处理,小娘不用担心。”
    朱太妃倒是不担心,看着赵煦,轻声道:“官家,燕王是太皇太后最后一个儿子了。”
    赵煦点点头,笑着道:“小娘,待会儿让人去慈宁殿传话,就说朕没有那个意思,请祖母放心。”
    朱太妃听着,一脸大松一口气表情,当即高兴站起来,向着里面喊道:“准备好了没有?快点端上来,官家饿了……”
    赵煦见着,会心一笑。看来,高太后也没有做什么过激的事情。
    很快菜就上来了,赵煦与朱太妃吃着,聊着。
    朱太妃十分担心赵似,提到他都是满脸忧色,欲言又止。
    赵煦尽力安抚,还将赵似写回来的信给朱太妃看。
    而这时,章惇已经部署完毕。
    谢麟等是千恩万谢,感谢赵煦的宽仁,不杀之恩,赌咒发誓的改过自新。一群人抹着泪离开枢密院,庆幸劫后余生。
    黄履则面色凝重的出了青瓦房,带着任务来到了宣德门外,对上了几十个御史台的御史以及其他各品级以及无品级大小官吏。
    黄履是章惇的亲信这是众所周知,一见他出了宣德门,门外立时众怒沸腾。
    “奸贼!”
    有人大喊,撸着袖子就要上前。
    其他人自然人更是如此,蜂涌着向前。
    ‘新党’在‘旧党’眼中就是奸佞,大奸大恶,人人喊打。更何况,现在明摆着要从司马光开始清算,他们怎么能忍!
    宣德门前,上百人疯涌而来,喊打喊杀,吵闹一片,围观人的人更是吃惊不已。
    黄履是御史中丞,当朝重臣、章相公心腹,他要是活活被打死在宣德门前,朝廷决然不会放过的!
    但群情激奋之下,几乎没人有理智,全都向着黄履冲过去。
    黄履立在宣德门下,看着汹涌人潮,面无表情。
    就在一群人要冲到黄履身前时,大队的禁卫冲出来,长枪横起,硬生生的挡在这些愤怒的人前面,并且不断的推着他们后退。
    胡中唯双眼如铜铃,大声喝道:“殴打,谋杀朝廷命官,那是死罪,谁敢乱来,就地正法!”
    胡中唯话语落下,禁卫纷纷拔刀,竖起长枪,环形冲出,将这些人给包围大半。
    愤怒的官员们顿时冷静下来,虽然双眼依旧愤怒,却没人真敢去试一试。
    “黄履,奸贼,不得好死!”有人不忿,站在原地怒声吼道。
    “奸贼,不得好死!”
    “奸贼,不得好死!”
    一群大喝,甚至有人捡起石头什么的砸过去。
    黄履佁然不动,语气一如往常缓慢,坚定,直视众人道:“凡是御史台的人,立刻返回御史台。惰事旷差,一刻钟之内不返回,一律调迁琼州。”
    本来就群情激奋,黄履公然威胁。上百人大怒不已,纷纷要再次涌上前,破口大骂的口水,简直要将黄履淹没。
    胡中唯立刻指挥禁卫,死死的拦住。
    黄履面无表情,擦了擦脸,转身就走。
    胡中唯当即派人护卫,这是御史中丞,要是被打死在宣德门下,他也讨不了好。
    眼见黄履这么施施然走了,上百人愤怒无处发泄,怒吼咆哮,想要冲进宫里,找章惇要个说法。
    他们自然冲不进去,章惇也不会给他们什么说法。
    黄履刚走没多久,愤怒的人群逐渐气氛有些微妙,有两个人,悄悄后退。
    他们一动,更多的人企图离开。
    “叛徒!”有人察觉了,冲着他们厉喝,愤怒至极。
    “即便发配去琼州又如何,大义所在,岂能退缩!”
    “天下即将大乱,社稷动摇,刀斧尚不能改志,岂是小小琼州可以恫吓!”
    “我们一定要阻止奸党乱来,护我大宋江山!”
    他们呐喊,但走的人更多,缩着头,溜的飞快,大部分是御史台的人。
    黄履已经回到御史台,坐在正殿,俯视着殿中站着的以及慢慢赶回来的人。
    御史台经过宋朝的连翻改动,加上元丰改制,几个月来又屡经大案波及,御史台现在从七品上的御史,不足三十人。
    一众人看着黄履的表情,加上他是从政事堂回来,相互对视,神色都很不安。
    黄履见人回来差不多了,便淡淡开口道:“本官说几件事,你们且听一听。能留就留下,想辞官本官也批。”
    众人神情凛然,大气不敢喘。
    他们这里,大部分是‘前朝’官员,‘新党’复来,他们一直忐忑不安。
    黄履也没有什么套路,开门见山的道:“第一,朝廷会对御史台进行大规模的改制,朝廷的改制你们看到了,幅度会非常大。第二,大理寺升品,对御史台的权职等要重新规划,涉及到你们每一个人。第三,朝廷即将重塑朝廷纲纪,御史台作为维护纲纪法度的首屈衙门,理当恪尽职守,不得逾越半步!第四,近期朝廷弊案丛生,你们当中有人涉及或者正在涉入,我以御史中丞给你们机会,提交辞呈,前事不忘,后事不究。第五……”
    黄履说到‘第五’的时候,语气中忽然多了冷冽的煞气,道:“国社大计重于一切,执迷不悟者,斩!”
    黄履的‘斩’字一落,所有人变色!
    不少人脸色涨红怒气勃发,想要抗争。
    他们是御史言官,风闻奏事,不究其过,位卑权重,到哪都高人一等,什么时候被‘斩’过?
    那几个最为‘铁骨铮铮’的人没有出头,其他人更不敢!
    变了,完全的变了!
    这与太皇太后垂帘听政的时候完全不同,官家会杖毙朝臣,会下狱当朝宰执,少宰,各路大臣。他们这些小御史,根本不敢去冒犯!
    黄履见他们不敢反应,语气又恢复淡漠,站起来道:“写好辞官书递到我值房。”
    殿里一众人面面相窥,还在震惊于黄履的‘斩’字,接着一个个对视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内心都很清楚,真的要是不按照黄履说的做,真的会死!
    许许多多的人浑身冰冷,下意识的去摸脖子,脸色发白。
    ……
    赵煦虽然暂时压住了局势,但人心并不在他,或者说,大宋官场最强大的势力集团依旧是保守派的,哪怕大部分人选择沉默,可心思不在变法,甚至是反对的。
    章惇等人忙着梳理朝局,分配权职,同时在对地方权力架构进行布局,还要应对开封城里种种事情,忙的是脚不沾地,夙兴夜寐。
    赵煦同样很忙,要盯着朝局,也要计划着明年的变法,正在不断与朝臣见面,深谈,欲准备一个相对完善的‘变法纲要’。
    三天后,章惇强势的对御史台进行了改革,将原本的御史台彻底打乱,将言官的权职进行了严苛的限制,极力想要压缩他们‘风闻奏事’的特权,逼迫他们‘谨慎务实’。
    章惇对言官的动手,这再次触及了很多人的敏感神经,朝野越发的不安宁。
    河北西路,齐州府。
    又过了几天,大雨停下了,下游不断泄洪,黄河水位一直很稳,虽然没有降低,却也没有增高。
    楚攸带着殿前司一万人来到了齐州府,虽然打的是‘支援’旗号,但许将,杨畏等人心知肚明。
    他们不动声色的将云捷军拆分,并且将一些头头脑脑控制着,悄悄带走,送入开封。
    蔡攸已经到了西京,临时组建的‘西京皇城司’,这是一个普通民宅,但是里面已经有众多皇城司的禁卫,并且还有诸多刑具,也有临时的监牢。
    悄无声息中,有三四十人被送入这里,蔡攸亲自审讯。
    足足一天功夫,威逼利诱,严刑拷打,居然没有问出任何东西来!
    经过改制后的皇城司少指挥,拿着一叠案卷,凝色的看着蔡攸道:“嘴很硬,一个都不开口。”
    蔡攸一直在一旁,神情冷漠道:“这么大的事,招了就是灭族,他们咬死不认不奇怪。给我继续审,将你们的手段都拿出来!官家只给我半个月时间,就算弄死他们几个也无需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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