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医细细一看,“这……还真是如此,会不会是太医令一时手误。”
    月楹浅笑看着他。
    这话刘太医自己都不信,宫里的太医哪一个不是经过了严厉考核,写错医案这种低级错误不可能出现在太医令的身上,就算老太医令人老眼花,当时跟着他的徒弟要负责核查,皇帝的药方与脉象更是要三查三对。
    第39章 木兰围场遇险
    月楹翻看着脉案道, “陛下的风疾似乎在四年前已经控制住了,之后的头疼与那次的受伤无关,乃是阴虚,水不涵木, 阳亢头风而引发, 此二症状相似, 治法却大有不同。”
    刘太医听的一愣一愣,“岳姑娘所言, 可有依据?”虽然听上去很有道理,但他从未在任何一本医术上看到过。
    月楹笑起来, “没有依据。”她所说的都是后世经过不断结合临床表现, 各位医学大拿所做出的全面总结,在这里当然是没有的。
    “这……”
    刘太医古板的老毛病又犯了,月楹问道, “刘太医, 敢问医书是哪里来的?”
    “是先人所传。”
    “那先人的医书又是哪里来的?”
    刘太医道,“自然是看遍了数千百病人, 随后将医治之法记录在册。”
    月楹微笑,“是了。没有医书时,譬如华佗, 扁鹊, 他们遇见没见过的病时也是一头雾水,需要一一尝试,尝试了数十方法,唯有几种流芳百世,是以成就医书。说到底,医书都是人写的。”
    刘太医眼底隐隐有震惊之色, “丫头,你的意思是,你说的这些来源于你自己写的医书?”
    “非是我写的,我只是曾经见过。”她可不敢将后世大佬的成果说成是自己的。
    刘太医半信半疑,“有依据就好。你继续说。”
    月楹轻摇头,得,刚才的话白说。也怪不了刘太医不信,月楹也不强求。
    “近几年陛下的药方都是按照之前的来增减,有时有效有时无效,太医们为何不换一个药方呢?”
    刘太医苦笑道,“丫头,这你就有所不知,陛下用的药需得斟酌再三,宁少一分勿多一点,每每给陛下换要,都要太医院的人讨论上好几天,确定无误后再给陛下送去。”
    月楹了然,皇帝不同于常人,所以太医用药谨慎,即便有人察觉出不对,恐怕也会在一遍一遍的讨论中将耐心消磨,换药方太麻烦,索性大体不变,只增减些东西。
    月楹本还奇怪皇帝这病怎么多年未愈,就这个谨慎治法,在多五年也是一样。
    但脉案上的差错,让她实在不解。
    “当年的太医令告老还乡,那他可还有徒弟留在太医院?”
    刘太医回忆着,“当年跟着老太医令的太医是戚太医,可惜他一年前得罪了明婕妤被赶出宫了。”
    这么不巧?
    “那老太医老家在何处?”事关皇帝,刘太医也想问个清楚。
    “这个得回去问问。”
    沉默了许久的萧沂开口,“不必问了,老太医令去岁便西去了。”
    刘太医惊讶,“这……怎会?老太医令离去时身子骨明明还很硬朗,他怎会……他是生了什么急病吗?”
    “说是风邪入体,没抗住。”
    老年人生什么病都不奇怪,刘太医惋惜了声,“唉,世事难料啊,看来只能从戚太医下手了。”
    萧沂目光微动,没有再说什么。
    剩下的月楹也帮不上太多,脉案看得再多都不如实际上手来得精准,但皇帝不是别人,不可能让月楹一个小丫鬟把脉。
    刘太医也只能试试能不能说服太医院众人,给皇帝换方子,他一脸愁苦地走了。
    “他寻不到戚太医的。”萧沂忽然道。
    月楹回头,瞪大了眼,“难道?”
    “戚太医在老太医令去世一月后,在宫外离奇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您是怎么知道的?”月楹脱口问。
    萧沂伸手遮住半边脸,“你说呢?”
    她怎么忘了,眼前这人还是飞羽卫指挥使,飞羽卫掌管天下情报,皇宫里出来的人自然会多关注一些,萧沂的记性一向不错。
    月楹抬眸,这也是他不在刘太医面前说出戚太医失踪的原因。
    “我之前并未将这两桩事情联系到一起,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如今证明了这脉案有问题,萧沂瞬间想起当年的这些事。
    萧沂欲将此事报告给皇帝知晓,脚都跨到帐外又缩了回来,照他回来时皇帝与明婕妤打得火热的程度,此时皇帝恐怕没时间接见他。
    月楹看见他动作,“世子怎么不去?”
    “我方才过去时,明婕妤在陛下身侧。”萧沂说的隐晦。
    月楹吸了吸鼻子,第二次听见这称呼,她道,“您身上的香味便是来源于她?”
    萧沂低头闻了闻,“我身上的香味?”
    “您可能闻不到,我鼻子灵敏,您与刘太医身上都有这种香味,您身上更重一些。”
    他留在主帐里的时间比刘太医长,味道当然会更重一些。
    “明婕妤身上的确有香囊。”萧沂道。
    “这便有些不对了。”月楹抿抿唇。
    萧沂好整以暇,“哪里不对?”
    “这香味里,有一种安神药材。”她本以为这香味是刘太医身上的,现在刘太医走了萧沂身上还有,她就立刻察觉香味来源另有其人。
    “这药安神效果极好,却会使人上瘾。”若是刘太医身上的,他是太医,用药自有分寸,而明婕妤身为后妃,太医是不会擅自给她开这种药的。
    萧沂眼睛亮了亮,“你确定?”
    月楹偏了偏头,“也不是十分确定,我再闻闻。”说着便欺身而上,侧耳在萧沂肩头轻嗅。
    她闻得认真,全然不觉有何不妥之处。
    低头是雪白细腻的脖颈,萧沂又看见了那颗小红痣,此次它红得更刺目了些,似在叫嚣着。
    他滚了滚喉结,鼻尖的药草香悠悠,沁人心脾。
    忍不住想……再凑近一些。
    淡淡药草香却倏然远离,月楹郑重道,“确定。”
    “用药之人必定用了大剂量,曼陀罗花的香味很淡,能让我闻见的,说明剂量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
    明婕妤是两年前进宫的,正好是老太医令离宫以后,萧沂细思恐极。
    若有人存心不让皇帝的病好,为控制皇帝,收买太医令,太医令离开皇宫之后,又派人进宫让皇帝成瘾,真是好算计!
    萧沂记得送明婕妤进宫的,正是徐国公府,徐国公背后是萧浴,会是萧浴所为吗?这件事与这次的刺杀行动会不会有关联?
    无数问题盘旋,萧沂轻皱起眉。
    一切都得等到明日,待明日一过,事情便会明朗许多。
    月楹自顾自去铺床,仿佛身后滔天都与她无关,她只想睡个好觉。
    “你倒是心大。”
    月楹道,“反正有您在,我一个小丫鬟能做什么。”
    萧沂挑了挑眉,“这么信任我?”
    “那当然,您是我的主子,不信您还能信谁?”月楹恭维话张口就来。
    萧沂微怔,少顷只说了句,“睡吧。”
    —
    翌日清晨,罕见的大雾天气,太阳高悬在天空,浓雾似是个太阳披了一层纱帐,隐隐约约看不清楚。
    擂鼓声起,皇帝在高台上发号施令,“众爱卿各凭本事,所得猎物最多的,朕重重有赏。”
    “是!!”底下人齐声道。
    一队人马接一队的往林子里去。萧浴与萧澈并驾而驱,萧浴含笑道,“五哥这次可要拿个魁首?”
    萧澈假笑道,“为兄骑射怎比得上九弟。”萧澈书画文采好,萧浴骑射武功更出彩,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萧澄骑着马经过,萧浴叫住他,“十一弟怎么还不出发?”实力弱的人一般抢先出去,猎一些简单容易抓捕的动物。
    萧澄抚摸着马鬃,“我等一等不言。”
    萧浴发觉自己这个弟弟近来与睿王府那位走得很近,萧澄从小身子也不好,两个病秧子倒是凑一块了。
    睿王府已无兵权,即使得圣宠也不过是面子上好看,他们二人相交,萧浴与萧澈都没放在心上。
    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弱势之人抱团取暖罢了。
    萧浴暖心道,“十一弟可要注意点身子,听闻你前几日又召太医过府了?”
    萧澄反问道,“九哥的消息可真灵,我传太医过府之事你都知道?”
    萧浴脸色一僵,“恰好听说而已。”
    萧澈冷笑,“是吗?也太巧了?”他不会放过挤兑萧浴的机会,萧澄信他这番鬼话,他可不会信,太医院里有萧浴的眼线。
    萧浴懒得在萧澈面前装了,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就行,他提起马缰,“五哥,十一弟,我先走一步。”
    萧澈哂笑,去吧,林子里还有好东西等着你呢!
    -
    萧沂牵着马出来时,营地已没有什么人了,唯有萧澄独骑在林子前转悠,看模样,是在等人。
    萧沂走过去,“十一殿下怎么还在这里?”
    萧澄淡笑,“这话该问不言才是,今日部署,你怎还在这里?”调动了那么多飞羽卫,萧沂该去坐镇后方才是。
    这事是绝密,皇帝特意不让他告知众皇子,萧沂面沉如水,“殿下安排了人在陛下身边?”
    萧澄坦然道,“近日陛下多次传召你,并不难猜。”
    知道了萧沂的身份,许多以前不理解的事情现在都清晰明了,皇帝虽然爱棋如痴,但一连几日召萧沂入宫也很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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