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头靠在陆则宽阔的肩上,他便抬手,将她抱进怀里,他平日里常用笔,衣服上就沾染了墨的味道,现在又多了些紫檀的香味。她将脸埋在他的衣襟处,静静地待了会儿,感觉安心了许多,才小声道,“其实,我有点怕。”
    陆则低头,看怀里人的发顶,她的头发养得很好,又黑又软,摸上去凉凉的,像是上好的绸缎一样。他轻轻地摸了摸,声音很温和,“嗯,我知道。我在,我会护你和孩子周全的。”
    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护她和孩子周全的,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
    第144章 弄璋
    裴氏是头胎,生得有些艰难,下午发动的,一直到夜里三更,外头更夫敲了梆子,孩子才呱呱坠地。
    因是夜里,陆老夫人也没有派人去各房报喜,江晚芙还是早上起来,用早膳的时候,听惠娘进来说的。
    “因是头胎,生得慢,好在还是顺顺当当的,是个小郎君。听传话的嬷嬷说,足有八斤二两重,难怪瞧着大少太太的肚子那么大……”
    江晚芙也很替裴氏高兴,用过早膳,便叫惠娘带上各色补品,还有她先前得空时亲手做的小孩衣物,朝明思堂去了。刚进院子,就见明思堂忙得热火朝天的,嬷嬷丫鬟来来去去的,裴氏昨夜三更才顺利分娩,现下院里都还没收拾利索,显得有些乱,但众人脸上都洋溢着喜色。夫人顺利分娩,说明她们伺候得好,到时候主子少不了要赏她们一回的,自是个个都高高兴兴的。
    她进门的时候,庄氏和赵氏已经到了,正在屋里坐着,庄氏跟裴氏说话,“你这回可真是吃了苦头了,月子定要好好地坐才是。我这里有个女子补气血的方子,阿琇生团哥儿和圆哥儿那会儿,便是用的这个,恢复得极好。我也拿来了,你叫你身边嬷嬷看着抓药熬了吃吃看。”
    裴氏半坐着,靠着床栏,背后垫了个绛紫绣福字的靠垫,额上戴着水绿抹额,脸色还略显苍白,但面上倒是笑着的,“那我就谢过二婶了。”
    说话间,几人看见被嬷嬷引进来的江晚芙,便叫她过去一起说话。正屋里不大,下人就又搬了个团凳进来,她刚坐下,嬷嬷就从次间里抱了襁褓出来,笑吟吟跟裴氏道,“乳娘已经给小郎君喂过奶,说小郎君有力道得很,都不用哄。”
    在座的长辈里,庄氏带孩子是熟手,裴氏又还在榻上歪着,不好动弹,她便顺理成章接过藏蓝色的襁褓,抱在怀里,低头逗弄起来,笑着道,“瞧这孩子的五官,我看生得像大郎。”
    江晚芙也凑过去看了眼,小小的孩子裹在襁褓里,睡得正香,白嫩嫩的小脸,还戴着个软布的蓝色小帽子,看得她心都要化了。其实她以前看小孩儿的时候,虽也觉得可爱,但并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感觉,但可能是自己也有身孕的缘故,母性就泛滥了似的。但要说五官像陆致,她倒是没怎么看出来,这么点的小孩儿,哪里看得出五官呢,像大嫂也说不定呢。
    庄氏又把孩子抱着给裴氏看,裴氏低头看见孩子小小的鼻子、粉红的小嘴、淡淡的眉毛,还有握着的小拳头,感动得鼻子一酸,昨天的煎熬、挣扎和痛苦,在看见这孩子的这一瞬间,好像一下子全部淡去了。
    庄氏倒是很理解,笑着问,“可取了小名了?”大名自然是要长辈亲自取的,还得记到族谱里,不能随意胡乱来,但小名就没那么要紧了。
    裴氏点头,“嗯,夫君给取了,平哥儿。”
    昨天孩子出生后,陆致过来看她和孩子,她那时累极了,却也还是撑着等他。见他进屋,小心翼翼地从嬷嬷手里接过孩子抱着,一贯温和从容、四平八稳的男人,难得显得有几分手足无措,只抱了一下,便把孩子给嬷嬷了。
    陆致在她床边坐下,她主动靠在他的怀里,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说了句,“辛苦你了。”只一句话,就差点把她的眼泪勾出来,她靠着他的胸膛,隐约间感觉两人的心也贴的很近,“夫君,祖母说孩子的小名,准我们自己取。你说取什么好?”
    陆致沉默了会儿,道,“叫平哥儿吧。只要他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平哥儿……平平安安,顺顺遂遂……”庄氏点点头,道,“是个好名字。”
    几人说过话,话题兜兜转转,又聊到了别的话题。庄氏啜了口茶,道,“……我前几天去看团哥儿兄弟俩,碰着女婿,聊了几句,他倒是说了件新鲜事。明安公主大约也就是这几日要到了……自那事后,皇后娘娘身子一直不大好,如今公主回来,她总算是能得几分宽慰。”
    庄氏倒不是对孙皇后多有好感,她纯粹是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觉得孙皇后也可怜,儿子养得那么大了,忽然就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但说到底,先太子做的那些事,也实在见不得人了些。
    江晚芙一直在养胎,对明安公主回朝的事情,也没怎么关心过。不过明安公主是为了大梁去和亲的,如今能够回家,也是件好事。
    回到立雪堂,江晚芙去看了看姚晗,检查了他最近的课业,小孩儿在这方面着实没什么天赋,他也刻苦学了,但总还是比同龄人学得慢些。原先的夫子这次秋闱取中,已经请辞离府了,现下换的这个夫子有些孤傲,但听陆则说,新夫子是淮安府的案首,还是小三元,给姚晗打基础是绰绰有余的。
    姚晗得了叮嘱,知道婶娘现在有了身孕,不能抱他了,就乖乖地自己搬了杌子来坐,双手托着下巴,仰脸看着江晚芙检查他的课业。
    “晗哥儿进步很大。”江晚芙摸摸小孩儿的头发,夸了他几句,就看见小孩儿脸颊红红的,可爱得不得了,心里忍不住想,可真好哄啊。想起姚晗刚被公公带回来的时候,凶得像小狼崽一样,还把嬷嬷手上咬得出血了。现在就像只乖乖的小狗了。
    她又问他,“夫子来了有些日子了,晗哥儿觉得适应吗?”
    姚晗摇摇头,说话还是很简短,“不喜欢。夫子嫌我笨。”
    “晗哥儿不笨。”江晚芙好好地跟他说道理,“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也有不擅长的东西。就像你身边的红蕖姐姐,她擅长算账,却不会刺绣。晗哥儿也是,你课业虽学得不很好,但武师傅却常常跟我夸你,说你有天赋。人不是必须样样都擅长,我让你跟着夫子念书,也不是想你考状元,不过是让你识字明理,以后跟人打交道,不容易被人算计。”
    “至于你觉得夫子不喜欢你。”江晚芙顿了顿,尽可能通俗易懂地解释,“你现在还小,身边也只有固定的几个人。夫子、武师傅、红蕖……所以有人不喜欢你,你会不高兴。但等你长大了,你会遇见很多人,比现在多很多很多,他们有的喜欢你,有的讨厌你,有的怕你,有的想讨好你,有的人你可以敬而远之,有的你却必须跟他来往。所以,对我们而言,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太在意别人对你的喜恶,做好自己应该做的,就好了。婶娘这么说,你能懂吗?”
    其实小孩儿不喜欢夫子,她确实可以换个人,不过是张个嘴的事情。但她总感觉,姚晗在和人交往、建立良好关系这方面,实在很稚嫩,他的喜欢和厌恶都太直白,小时候不要紧,可长大了还这样嫉恶如仇,却是要吃亏的。
    尤其是他没有父亲长辈护着,以后的路多半要自己走。
    她便觉得,自己能教的,还是要教他,哪怕说得费劲些,多说几回,也没关系,她不怕麻烦。
    姚晗也不知听懂了没有,但也乖乖点了头。
    刑部最近正在复查核准各地上报的死刑案件,各府卷宗一摞摞送进库房,除了皇帝特意下圣旨外,其余死刑犯都是秋后问斩,所以刑部的核准是最后一关,定人生死的那种。所以陆则也很慎重,叫了官员来议事厅,一直到临近下值的时辰,才放众人离去。
    看众人从议事厅出来,常宁才赶忙进去,道,“大人,谢回谢大人来了。”
    陆则便起身去见谢回,谢回正喝茶,看见他便道,“自你从保定回来,我们还未聚过。今日请你喝茶听戏如何?”
    陆则看他一眼,淡淡地答应了。
    云水楼二楼雅座,小二送了茶与糕点上来,雅座正对面下方便是戏台,四角各摆一只圆肚水缸做传音,底下正唱的是“玉镜台记”。唱刘润玉的旦角见表哥温峤后,正咿咿呀呀地唱着,跟丫鬟说着自己那点女儿心思。
    谢回却没心思听戏,喝了口云雾茶,抬眼看陆则,正想找时机开口,就看他不知听了那句戏词,竟是眉眼微松,露出个淡淡的笑,仿佛很惬意地听着。
    一出很快唱完,台上几个角儿下台,人群里有小二脖子上挂着竹篮讨赏钱。陆则侧过头,朝常宁看了一眼,常宁很快便出去给赏钱。
    谢回这才找准机会,适时开了口,“……今日这戏,你倒是爱听。”
    陆则可有可无地点头,低头喝了口茶,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阿芙有孕后,祖母派来的那个白嬷嬷便跟屋里一众丫鬟嬷嬷叮嘱要注意的事宜,其中一条,便是女子有孕,不宜饮茶。但他与阿芙私下独处时,她有时会拿错他的茶盏,以前他便也由着了,可现在却不行,他拦了一两回,后来索性也把茶给戒了,换了白水。大抵是时间久了,好像白水也喝习惯了,倒不习惯喝茶了。他也没说什么,神情淡淡地放下茶盏。
    “我父亲的事,还要多谢你才是。”谢回开口,语气倒是很诚恳。
    陆则倒是不邀功,摇摇头道,“同我关系不大,是张首辅出面,陛下才松了口,不必谢我。”
    这是实话。陆则的身份,决定他不能轻易地站在宣帝的对立面,很多事,他必须置身事外。但谢回也不傻,道,“张首辅高义,我自是感激不尽。但如不是你的关照,我父亲也未必熬得到出狱的那天。”
    他非要谢自己,陆则便也受了,推来推去没意思,他语气淡淡开口,视线却落在谢回的脸上,“你若谢我,日后好好待阿瑜便是。”
    谢回被他说得一怔,莫名有种妹夫见了大舅子的窘迫,片刻后才恢复平日的雅正温儒,咳了声,答应了下来。
    “……我自是真心待阿瑜的。”
    第145章 藩王
    提到未婚妻陆书瑜,外人眼里清风朗月的才子谢大人显然有点不自在,好在陆则也没继续说下去,妹妹还没出嫁,还不是谢家人,他也不过提一句罢了。
    谢回看陆则不提,摸了摸鼻子,继续道,“对了,我今早听说,你府上添丁了?”
    陆则点点头,“嗯,是我兄嫂。”
    “那倒是挺好。”谢回收回手,道,“我记得你兄长年纪也不小了,说起来,我是为了等阿瑜,但你们兄弟俩怎么也成亲这么晚?”
    其实也不算很晚,但像陆则这样的,以后要上战场打仗,家里基本都是早早给娶妻生子的,就怕有个万一,连个后都没来得及留下。且他还是单传,卫国公和永嘉长公主就他这么一个嫡子。仔细一琢磨,便觉得有些不合常理了。
    等问出口了,又觉得打听这些也不好。虽说人成亲得晚,可他是知道的,陆则那夫人是他心尖尖上的人。他还记得第一次见他那夫人,那会儿那江娘子还没嫁给陆则,在宴上吃醉了酒,他还说想过去打个招呼,结果陆则护得跟宝贝似的,生怕让他多看一眼。
    都说女子易妒,照他看,男子也差不多,没好到哪里去。真上了心的,恨不得揣兜里,别人多看一眼都是不行的。
    “听说你夫人也有孕了,还未来得及道一声恭喜。”谢回说完,就发现刚刚还面色冷淡的陆则,神色仿佛柔和了几分,也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什么。他早就感觉到了,现在的陆则,和以前的陆则不一样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可能是胡庸父子倒台前夕,他找他过去,帮他在吏部站稳脚跟开始,也可能是陆则执掌刑部、重整三大营开始,他现在很难像以前那样,和他如友人般交往,内心总有些不安的情绪,有时候,甚至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忌惮,甚至是……畏惧。
    谢回心中一松,盘桓在嗓子眼上上下下的话,便也说出口了,“……说起孩子,我倒是想起一事。你可记得宫中有孕的万嫔娘娘?”
    陆则点头。万氏有孕时,还只是个贵人,但自刘兆没了后,她腹中的孩子便显得格外重要了。皇后多年无子,怕是再难生养,万氏倘诞下皇子,那这孩子日后坐上那位置的可能,就很大了,毕竟宣帝膝下没有别的儿子可选了。所以,前些日子,宣帝给万氏升了位份,但这还只是开始,万氏要是能平安诞下龙子,妃位、贵妃位甚至是更高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谢回盯着陆则的脸,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然后继续道,“我与太医院的冯太医有交情,那日与他喝酒,听他说起,太医院几位圣手去给万嫔娘娘请过平安脉,都说——”
    他顿了顿,才道,“万嫔这一胎,很可能是位公主。”
    陆则面无表情听着,心里没有半点波澜,语气也很平淡,“哦,是么?公主也不错,女儿比儿子省心。”
    谢回被他这话给噎住了,什么叫女儿比儿子省心啊?又不是老百姓家里,那可是皇家,公主再尊贵,也比不过皇子重要,尤其是皇帝无子的情况下。要知道,龙嗣之事,关系重大。
    谢回没试探出自己想看到的结果,心里有点焦灼,端起茶喝了口,才继续道,“但陛下无子,朝臣们都盼着万嫔这一胎是龙子。否则长久不立储君,只怕有人会动心思。”
    他刚说完,就看见坐在他对面的陆则。他虽在京中任的是文官,但实则还是个武将,身形高大,穿着云白圆领锦袍,外头是一件暮云灰的大氅,抬眼看过来的时候,英俊的脸显得很冷漠,有一种迫人的气势,压得他心头沉沉。但很快,那种迫人的气势便淡去了,只是淡去,还不是全然消失,但谢回已经下意识松了口气。就听陆则开了口。
    “陛下尚是春秋鼎盛之岁,有公主就会有皇子,有什么可着急的?”
    谢回一怔,旋即道,“也对,是我想岔了。”
    陆则朝窗外看了眼,入秋后天黑得早,此时已是日暮西斜的时辰了,底下那一台“玉镜台记”也还没唱完,正唱到那温峤娶了美娇娘。咿咿呀呀的,陆则却起了身,朝谢回道,“我府中尚有事,就先回去了。”
    谢回正心不在焉着,闻言也没有留他,颔首道,“替我跟你夫人带句恭喜。”
    陆则点点头,走了出去。谢回却没有走,起身走到窗户边,不多时,便看见陆则从一楼走了出来,一步跨上了马车,车马渐渐远去。谢回注视着这一幕,闭上眼,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希望自己是想多了。
    ……
    陆则回到府里,本来打算直接回立雪堂,半路上却被小厮拦住,说严淮在书房等他,便跟常宁说了句,“去和夫人说一声,我晚些回去,让她先用膳。”才改道去书房。
    严淮正喝茶呢,一见他便放下茶杯,起身拱手道,“世子。”
    陆则随意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直接道,“何事?”
    严淮踟蹰片刻,还是低声道,“与藩王有关。”
    陆则骤然抬眼,开了口,“跟我来内室。”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内室,陆则书房是重重侍卫把守的地方,而这内室,则是专门打造的,用特殊的方法隔音,效果极佳,几乎没人能从外探听到里面人在说什么。
    “……我有一旧友,屡试不第,后去了庆王府做幕僚。今日我得了他的来信,他在信中提起一事,道藩王府曾有秘客数次来访,庆王亲自接待。那秘客进出皆遮掩面容,但我那幕僚曾游历于宣府大同以北,和蒙古人打过交道,一眼认出,那秘客所乘马车的车夫,是蒙古人所扮。”
    陆则没有作声。大梁开国,边关就不太平,但当时百废待兴,前朝的苛税重赋压得百姓喘不过气来,中原大地分裂多年才得以一统,因此朝廷无力再去边关擅动兵戈。但蒙古人虎视眈眈,也不可小觑,一旦铁骑南下,顺天府必定不保,开国高祖便给北边布下两道防线,以保大梁安宁。
    这第一道,便是卫国公府。陆则祖上骁勇善战,是高祖的左臂右膀,数次救高祖于危难之间,高祖秘诏当时的卫国公入宫,托付重担。世人不知二人促膝长谈,说了些什么,只知道第二日,卫国公出宫,自那日起,卫国公府世世代代以镇守九边重镇为己任。
    如果说第一道是为了防御外敌。那这第二道,便是实打实的谋求日后了。
    高祖深谋远虑,将诸子分封于北,积蓄力量,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待国库丰盈之时,大梁可负担得起与蒙古一战,到那时,诸藩王听皇帝号令,合力北上,必可令蒙古灭族。
    高祖自知自己有生之年,不可能等到这一天,但也将希望寄托于后人身上。他的一番苦心,起初还有些成效,直到高祖过世,继位后的新帝深受儒学影响,仁厚有余,却没有继承高祖的铁血强硬。
    各地藩王失了高祖钳制,渐生异心,吃穿用度、祭祀等诸礼,一度逾制。都是皇室血脉,凭什么皇帝可以端坐顺天府,他们却要给皇帝卖命打仗,北地清苦贫瘠,远不如京城繁华。藩王渐渐失控,后来是当时的卫国公镇压住了局面,一直僵持至今。藩王虽未曾再起波澜,却再没有在抗击蒙古一事上,出过一兵一卒。
    高祖苦心设下的“第二道防线”,也就近乎于无。
    “此事我知晓了,我会派人去探查。”陆则垂下眸,冷声道。藩王如果跟蒙古勾结,那边关便必不会太平了。
    严淮微微松了口气,此事事关重大,他不敢有半点耽误,收到信便立即派人去刑部寻人了,只可惜迟了世子一步,世子先与谢大人走了,他不好派人去寻,怕叫旁人看出什么,才一直等到陆则回府。
    “也许是我那友人看错了也不一定,庆王到底与皇室同宗,一脉相承。未必干得出背祖之事……”严淮想了想,谨慎地分析道,“且蒙古人当皇帝,对藩王也没什么好处。皇室亦未提过削藩一事。”
    陆则听了这话,却面无表情,抬起的眸中,透出森森冷意,“勾结与否,查了就知道了。”
    严淮也颔首,忍不住感慨道,“昔日高祖苦心经营,分封诸子,大概也没想到有这一日。”
    二人谈过正事,一前一后从内室出来。天已经黑透了,屋外侍卫把守,屋檐下、庑廊上的绉纱灯笼,散发着幽幽的光,在夜风里轻轻摇晃着。
    走出书房,沿着庑廊朝外走,严淮想起自己先前寻陆则无果一事,便问,“小谢大人寻世子,可是为了他父亲谢大人一事?”
    “叙旧罢了。”陆则负手朝前,随口道。走到拐角处,便停下步子,道,“天色已晚,先生家中如无事,便宿在府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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