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说:“我家要办事儿,去掉吃的再腌上些,你就说能给便宜多少吧。”
    朱兴昌推起车子道:“那不行,你买三条两条我卖,全包了我不卖啦。”
    给大娘气的直跺脚,头回见到这样做买卖的。
    朱兴昌匆匆离开,心想:你全包了啦,我道具该没了。这今早才送来的鱼,我还得坚持两天呢。要不然村里运不过来。
    也不知咋回事儿,今儿鱼卖的格外好。
    你说,江还没冻上呢,就去水泡子网呗,他发现这城里人是真懒。
    朱兴昌是卖鱼。
    朱老二朱兴安是蹲在其中之一的贼人家对面集市上,卖从村里收上来的鸡蛋、鸭蛋、鹅蛋。
    莽子叔是背大包摇波浪鼓卖杂货,什么盖帘子,编的小笼子、草鞋,村里妇人做的鞋垫子,绣的荷包,卖擀面杖、梳头的篦子,嘴上喊着,不仅卖这些,还能修修补补。
    谁家有个修补的活计,他也能挣点儿修补大缸钱,磨剪子嘞戗菜刀,这都行,就没他不会的。
    而水生心细,他是负责跟着梁主簿。
    倒不是想知道地点,梁家哪有县里坐地炮不知道的,那一打听就知晓大门在哪条街。
    他主要是看看梁主簿都几时从县衙出来,几时回家,还常爱去哪里。
    水生挑着的货物是毛皮。
    秀花特意让小豆上的山,寻那些猎户家收的存起来的皮子,靠脸面人情赊账,卖出去自然好,卖不出回头能让送回去。
    而水生挑毛皮行走在富人区,不显得那么打眼,卖别的,他也不合适。
    另外,朱兴德的小兄弟们,还有在勾栏院巷子里,卖野蜂蜜、卖榛子松子的,一边盯人一边卖。
    有走街串巷吆喝:山里红,山葡萄,大秋果的,和左撇子的炊饼一样,非常方便跟踪人,还不显眼,城里到处都有卖这些的。
    有时候大伙还互换一下身份,今儿你卖鱼,明儿他负责去卖果子。
    而左撇子的双重身份是,时而卖炊饼,时而摇身一变,帽子褂子一换,幌子支起来,变成算卦的、代写书信的。
    他现在正盯着的,就是被他家鸡抓脸的那个贼。
    巧的是,那贼的亲娘居然信了左撇子的邪。
    左撇子捋着胡须说:“……你大海水,水命,属木,为死木,死木独出,怕金怕水……”
    先拽一番词,再将这家人的情况说出来,他都盯着呢,他能说错?
    最后再说,他已经看出来你老太太的四儿子不是干正经行当:“你四子有血光之灾啊……”
    如何如何,马上就要死了。
    被他家鸡挠的,能没有血光之灾吗,你等他三位女婿回来的,离死也不远啦。
    即便要不回来银钱,得罪不起梁主簿,也要暗地里揍上一揍,再实在不行,等下一轮峻熙招野猪招啥的,跑你家来。反正这回知晓地址了。
    所以说,他这卦象一句没算错。
    然后惹得这婆子就像中邪一般,一下子舍了四两银钱非要给“大师”,让大师给破破。
    在婆子看来,不给那么多真不行。
    眼前这位大师说了,没看他只傍晚摆这么一会儿摊吗?
    不轻易给人破解,都是随缘看,有缘人才可以给破解。
    而必须要每日出来晃一晃,就是为了寻找有缘人,不是为赚钱。
    你应该有眼力能看出来,穿这一身极为细发的细布衣裳,不是那种差钱的人。
    左撇子这身衣裳,是朝左里正借的。
    这婆子只能一咬牙,再添二两:“六两,凑个六六大顺,大师,这些还不够咱俩有缘吗?”
    左撇子在心里咬牙,合着你知道你四儿子在外面干的全是不好的勾当。
    而这钱,搞不好都是从他家偷的,全是他家的钱。
    “好,我给你破。你摇卦吧。”
    破你奶奶个腿吧,教出那么个败类,连坐就应该给你这个娘也砍头。
    你听到你儿有血光之灾,你急啦。
    你咋不想想,他在外面干那许多缺德带冒烟的损事儿,让别人家里从老人到小孩遭受多大的苦难。
    ……
    当晚,只第一天,跟踪小组就已完成掌握近十位贼的住址。
    才一天时间啊。
    有的那贼,外面有相好的,谁和谁家妇人搞破鞋白天钻进院儿,咱都掌握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去掉这一天住店的花用、吃饭,还有收货的成本:
    “叔,咱咋好像挣钱了呢。”
    水生上前道:“是挣钱了,我还卖出块皮子。”
    第一百九十四章 没事儿,啊?
    水生卖的那块狼皮,被山上猎户姓黄的那家,留了好些年。
    那家以前是逃荒的,老家发大水跑到游寒村。
    游寒村接收了。
    没地方就在山上住,慢慢地,被迫干起来猎户的活计。
    而姓黄的这家人,为猎这只独狼,曾里老汉加两个儿子全受伤了,有一位儿子直到现在还跛脚呢,那老汉和儿子们当年躺在炕上大半年。
    然后本以为会卖个好价。
    可是将狼皮每次拿到山下问收皮子的,对方至多就给六两银钱,说皮子被扎的过于损毁,再多就不收了。
    这家人就觉得六两太亏,仨人躺炕上喝那么多药汤子不算,还有一位儿子会一辈子跛脚,他家想卖十两,一头野猪还三四两呢,这可是狼。
    就这样,狼皮剩下了,被小稻这次赊出来,然后又被水生误打误撞卖给一家大管事。
    那管事的娘风湿挺严重,听人讲睡狼皮褥子好,还最好是公狼。
    水生对左撇子报账道:“我卖了十五两,再多,他就不干了,说是早就和收皮子的打好招呼,让收皮子的给留意。我怕再叫价他缩了不买,就卖了。”
    左撇子傻眼地捧着卖果子、卖鸡蛋、卖花生米、卖鱼、卖蜜等等的银钱,这又收了皮子钱,只粗粗估计,去掉成本,连给五叔家骡车的使用钱都扣除,他今儿一天净剩八两左右的银钱。
    五两是皮子,占大头。
    剩下的三两是乱七八糟那些加一起的。
    就这,还没加上他算卦的额外六两呢。
    朱兴昌说:“我都没敢全卖啊,要不然我鱼就剩不下啦。”
    被朱老二一顿数落,:“大哥,你就都卖了呗,到时候我再匀你点儿鸡蛋。”有毛病是咋的。
    莽子是吃惊的直闭不上嘴,好半响建议道:
    “要我说,撇子,咱都跟完了,全都知晓住哪了,咱也别回去,我看这里挺来钱。多挣一些,你家就能缓过劲儿来了。”
    莽子和撇子挺有话聊,性子也差不多,最了解左撇子为人。
    猜到左撇子其实最上火的,一是岳母丢的那数额巨大且意义不同,二嘛,去除岳母的,还真不是为自家丢的银钱着急,是着急朱家和罗家两位亲家的银两。
    所以他想着,咱大伙帮忙多干些日子,反正地里也没活了,吃吃辛苦多挣一些,哪怕用作给罗母再交看病钱或是给朱家个十两八两的,别让朱家手里那么空也行啊。
    听说那老爷子喝汤药呢,那一大家子,过些日再做做冬衣,再过过冬至过年啥的。一猫冬,各种大节就快来了,更何况还得给人随礼,有好些秋后成亲的。
    莽子这人真挺实在,一点儿没有看你挣钱了,我们不能白帮忙之类的心理,先想的是:眼下,左家多难呢。咱帮忙就费点儿力气呗。
    左撇子却在心里已然想好,真要是买卖一直这么好,真能一边跟踪一边挣不少钱,回头他不能让大伙白忙。
    不敢说将挣的全分了,他家确实医馆还躺一个呢,听水生回来,那头在花钱如流水,但是每人给个两吊、三吊挨冻辛苦银钱,或是回头给点儿粮食抵辛苦钱,这都是应该的。
    且他此时还建议道:“晚上大伙还没吃饭呢,我今儿炊饼还卖没了,那啥,咱大伙今晚吃点儿好的。”
    左撇子站在大车店门口,给指位置:“你朝前走到头一拐,把头那家面汤铺子那面可好吃啦,红是红绿是绿,面汤肉香味儿,你没等进店就能闻到。”
    死活让大伙非去吃完热汤面。
    一碗面比饼子贵不了多少文,咬咬牙,咱这些人拢共也花不了多少。就多花出两顿饼子钱吧。
    这也是左撇子这一生中,第一次所谓的请“哥们”吃饭。
    莽子拽他:“那你咋不去?”
    “老弟,我吃过啦,要不我能知道好吃嘛。那阵我炊饼早卖没了,肚子饿的咕咕叫,手都饿突突的,眼瞅着直打哆嗦,我就进去整了一碗。你快去。你还是长辈,带着那些小子吃饱饱的,这钱快拿着。”
    当莽子带着跟踪小组成员们离开后,左撇子才从担子筐里掏出最后一个炊饼。
    他一边坐在炕沿边啃炊饼,一边看他今天记下的。
    别看他对别人大方,还劝自己一碗面没饼子多几个铜板,但是到了他自己这里,却极为舍不得,恨不得一个铜板掰开花。
    当这饼子三两口被他吃完,噎的直咳嗽,他抹抹嘴边的干粮渣子抹回到嘴里,开始烧炕。
    赁的这大车店的屋子,价钱过于便宜,是后院一个矮趴趴快倒的小草房。
    订房前,店家就说好了,不负责给烧火,咱得自己烧。
    左撇子又翻出存的两筐花生,掏出岳母给配好的盐还有糖。
    一筐花生大概要用多少盐翻炒,岳母都用纸包给包好啦。
    他下锅一炒就行,让明日金子甭管跟踪到哪里还能接着卖。
    这天晚上,左撇子躺在大车店的炕上,一会儿听金子嘱咐大伙:“虽然挣钱挺好,但咱别忘了是干啥的,有时候别为挣钱跟丢人。”
    一会儿听朱老二帮大伙补充细节,咱在追踪的过程中,还应该加强什么。
    一会儿又听到大家说起那面条了,尤其莽子用胳膊碰碰他说:“那面条真像你说的似的,是真好吃啊。”
    左撇子笑:“是吧,我就说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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