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粥,邓绥慢慢地站起身来,用面绢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轻轻地朝着寝房中走去。
    宽大的龙床上,和帝正睡得香甜。
    那粗壮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抱着包裹成团的锦被。
    伸手摸了摸和帝的身体,似乎有些冰凉。
    小心翼翼地拉过锦被,盖在他的身上。
    梦中的和帝忽地发出一声轻笑,又将那锦被搂入怀中。
    邓绥憋住呼吸,想了想,将龙床另一边的腾云凤被拉过,盖在和帝的身上。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俯下身子,在他的额前轻轻一吻。
    拉了拉身上的睡袍,悄然走出寝房。
    坐在外屋的书桌上,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邓绥双手托腮,痴痴地看着宣纸上的字痕。那一笔一画,都是那么的刚劲有力,如同他的眼神一般。温柔中,带着无尽的锋利与霸道。
    有宫女送来热茶,轻声道:“小姐,若是还不休息,恐天便要亮了。”
    邓绥轻轻地摇了摇头,笑道:“吃过东西之后,却是毫无睡意。既已要天亮了,便也不要睡觉了罢。”想了想,朝着宫女道:“我在此静坐一会,你们可以先退下歇息。”
    她心中记挂着阴孝和,因为自己喝酒误事,连累了她受皇上责骂。此时的阴孝和,心中该有多大的委屈啊。那禄公公也说了,自娘娘进宫以来,皇上从未当众责骂过。这所有的一切,皆因自己一时的无知莽撞,才会让如此多的人跟着受罪。
    眼下,只能恳请皇上前往椒淑殿去安慰皇后。否则,自己如何有脸前去请罪?纵是那皇后娘娘责罚打骂自己,恐也消不了无辜受的那冤枉气。
    邓绥担心,若是自己睡了下去,恐天明之时也不会醒来。此时皇上正在熟睡,若是自己上床恐会影响了他。皇上日日处理朝政要事,若是影响了睡眠,必是劳累伤身。不如便在这书房等候,只等天明之时,皇上醒来,便恳请他前往椒淑殿去安慰安慰皇后。
    坐来无事,便慢慢地翻看着那奏折。想来这奏折是州县之地,申报民情之奏。此时她才明白,身为国君之身,所承之能,断非凡人所能承想。
    为正朝纲,彻底清除贿污之臣。和帝掌权之后,事无巨细,远至万里之遥的州县,近至宫城朝政明纲,皆亲自过目。
    那朝纲大事,皆在朝中便与文物大臣商议定夺。故而这些带回寝宫之中细看的州县之奏,多为州府民情农利之讯。和帝虽并非事事亲手定夺,可是时时关心民生之计,查探落实整改之效。
    五更之时,外面天色逐渐朦胧,东方支边,已隐见鱼白。。
    邓绥只感觉头脑昏沉,随着倦意渐弄。便趴在书桌上,睡了过去。
    宫女上前,轻轻地呼了几声,不见邓绥醒来。
    又担心如此伏案而眠,受了冷凉。两名宫女索性左右架着邓绥,将她托起,放到书桌边的卧榻上。寻了披风,盖在她的身上。
    天明之时,和帝醒来。
    那酒劲虽过,可是头脑依然有些昏沉。坐起身子,忽地感觉四肢有些酸痛。猛地想起昨夜柔欢之乐,扭头看了看床边,竟空无一人。
    翻身下床,朝着浴房走去。
    宫女和太监连忙进来,侍扶和帝沐浴更衣。
    常理之下,若非皇上亲留。那侍寝之人在下半夜之后,皆由女史和太监送回后宫寝居之地。
    故而和帝以为因自己沉睡不醒,那邓绥已经回了储秀宫。
    沐浴更衣出来,和帝朝着整理衣袍的禄安道:“那禄公公哪里去了?”
    禄安答道:“禄公公昨晚回去之时,已是四更之时。恐是睡得太晚,故而还未能起来罢。”
    和帝眉头轻皱,忽地想起昨晚邓绥醉酒之事,笑道:“也难为公公了,恐怕一夜未能睡好罢。如此也好,便让他好好休息。午膳之时,也休要打扰他。”
    禄安点了点头,将九旒冕带到和帝头上,轻声道:“公公回去之时,已是累坏了。奴才见他衣袍未脱,便躺下了。”
    和帝微微一笑,道:“昨夜恐是被吓到了罢,朕也是一时心急,你回去之后转告禄公公,朕准他休息三天。”
    那禄公公身经两朝,年岁已高。可是在整个宫中,品性为人正直清廉,也算得上是皇帝最为信任之人。故而诸多宫事,还得由他主持调拨。
    禄安迟疑地道:“公公睡前交代,皇上早朝之后,让奴才唤他起来,说是有事。”
    和帝面色一动,奇怪地道:“你说禄公公回去之时已是四更之时?”
    禄安点头道:“恐已近五更了,奴才已经醒来,准备洗漱之后前往南宫来了。”
    和帝疑惑地道:“纵是送邓绥回去,恐也不至于到五更之时。为何如此之晚?”
    禄安面色一变,轻声道:“皇上,那邓小姐在书房卧榻上呢。”
    “什么?”和帝身子一震,急道:“她未回储秀宫么?”
    禄安见和帝面带焦虑,心中一急,颤声道:“奴才过来之时,见邓小姐在卧榻上睡觉呢。”
    和帝牙齿一咬,起身大步地朝着外面走去。
    禄安暗道,完了,看这皇上的样子,恐是那邓小姐又不懂规矩,惹得皇上生气了。伸手拍了拍胸口,连忙跟了出去。
    和帝走到书房中,看着邓绥身着睡袍,盖着披风正在呼呼大睡。眉头紧锁,大步地走了过去,伸推了推邓绥,沉声道:“邓美人,你该醒醒了。”
    邓绥睁开眼睛,看了和帝一眼,竟伸手摸了摸和帝的脸,道:“别闹,容我再睡一会罢。”说罢,翻过身子,背对着和帝,又呼呼睡去。
    邓绥近五更之时才睡着,此时也只不过两三个时辰。加之和帝年轻力壮,精力旺盛,使得她劳累过度,此时更是困意正浓。
    禄安一见,惊得目瞪口呆。这邓小姐果然是任性之人,对皇上的态度,如同哄三岁孩童一般的随便。非但如此,见了皇帝,胆敢不起身,还继续睡去。这人胆子也太大了罢。
    纵是皇后娘娘,在皇上的面前也不敢如此随性而为。不要说是在睡觉,纵是病体缠身之时,闻之皇上前来,也必是亲身迎接。岂能如这般毫无规矩,目无皇威。
    和帝眉头一皱,抬头看了看窗外。脸上带着无奈的苦笑,摇了摇头,伸手将邓绥抱起,朝着寝宫中走去。
    禄安和宫女连忙跟了进去,看着和帝将邓绥放在床上,小心地盖上被子。
    禄安谨慎地看了看床上的邓绥,垂声道:“皇上,要不要叫储秀宫女史接回去?”
    和帝摇头道:“恐怕在那卧榻上睡不好,此时无事便让她在此休息罢。午膳也休要叫她,等她何时醒了,再让她回储秀宫罢。”
    眼见时辰不早,朝着宫女道:“朕这便去上朝,若是邓小姐醒来,要回储秀宫去,便依了她。”
    说罢,朝着禄安挥了挥手,道:“走罢。”
    禄安连忙跟在和帝的身后,朝着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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