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明熙认输,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小声说:“别说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得到想听的回答,裴英露出满意的笑容,哄孩子似的拍拍她的后背,自己却更像一个孩子,“真乖,你对我真好。”
    一事落罢,二人同去秋音阁用膳。
    温暖的阳光晒化了积雪,京城路上随处可见几滩积水,马车行进带起一路水声。
    明媚的阳光在冬日颇为难得,早有民妇洗了衣服晒在院里,大街上也能看见有人挂了洗净的桌布,毛巾挂在栏杆上晾晒。
    隔着宽敞的大街,路边的商铺老板互相招呼行礼,恭祝对方生意兴隆。推着小车贩卖糖果点心的小贩卖力的吆喝,悠长的声音从街头传到街尾。
    林家的马车走在路上,林枫眠时不时撩起车帘看街上行人马车,看着自己儿时生活过得地方,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不舍。
    很小的时候,他一门心思只知道读书,不比其他的孩子会讨大人欢心,虽然成绩优异,却常被戏称为只会读书的傻子。家中爹娘重视他的教育,也时常带他出去游玩,可是却没几个朋友愿意和他一起玩。
    世家子弟之间多少带着些亲戚关系,互相提携,为日后进入官场做准备。林枫眠却不懂得走这些捷径,不愿替别人行方便,便总遭人白眼。
    后来,学堂里来了个小姑娘,是太子疼爱的义妹,太学里的人都上赶着巴结她,小姑娘却怕生,并不与生人交心。
    学堂考试,林枫眠得了第一,谁都没想到第二会是刚入学没多久的玉明熙。有人羡慕也有人记恨,喜爱读书的二人就这么相识了,时常在一起读书写字,交流诗词,成了彼此最好的朋友。
    那时无忧无虑,心中只想着日后入仕可以为百姓谋生计,为国家谋前途。如今时运不济,遭了皇帝猜忌,仕途就这么断送了。
    隔了许多年再看这街上之景,依旧是处处有烟火,处处有人行。
    林枫眠一颗赤子之心仍似当年,这天下之主却被个人私事蒙蔽,要一错再错下去。
    马车停在林府门前,身着朝服的林尚书从马车上下来,面容温和,对着前来迎他的看门小厮微微一笑,很好的隐藏起来内心的疲惫。
    看门小厮开了府门让林枫眠进来,同他说:“少爷,张家的小公子来拜访您,说有事要求问您。”
    “他人呢?”
    看门小厮回道:“老爷请他进去里面坐了,说您回来若是有空就去见见他。”
    林枫眠点点头,转头吩咐自己身边的小厮,“苏墨,你过去通传一声,跟张公子说我已经回来了,换下朝服就过去。”
    “是。”苏墨转身去了前厅。
    林枫眠换下朝服,穿了一身水绿色的冬衣,来到前厅之上,见厅上坐着自家爹爹和张家的小公子,从容走上去,对着爹爹行礼,“见过爹爹,孩儿回来了。”
    林太师看到孩子回来,心里也有很多话有问,碍于厅上有客人,起身道:“张公子今日是过来找你的,你们两个有事先聊,我就先去后边了。”
    说罢起身离开,林枫眠对着爹爹离开的方向躬身行礼,张祈安也起身恭送老太师。
    后厅只剩下二人和服饰的下人,丫鬟上来为二人倒了茶。
    张祈安转身拱手行礼,“参见尚书大人。”
    林枫眠走过去将人扶起,“无需多礼,请坐,有什么事可以直言。”
    二人一同坐下,张祈安喝了一口茶暖暖身子,才说:“我……许久没见到郡主了。”
    他一开口,林枫眠便猜到了他的来意,静静听他说,“之前我听说郡主生病了,但是我爹官职不高,我也没有门路能拜进郡主府里去,一直没能上门去看她。”
    张祈安穿着一身橘暖色的冬衣,领口还有一些毛茸茸的白绒,看上去就像他人一样温暖又童趣,粉白的脸担忧道:“郡主待我很好,如今她生病,我却不能上门看望,实在于心不安。”
    林枫眠安慰他说,“她是生病了,不方便见人。”
    张祈安手捧着茶杯,追问说:“但是我听说您去看过她,这才斗胆来问,郡主的病情还好吗?”说着,稍稍低下头去,“她已经病了小半个月,我爹说陛下已经将户部尚书的职位暂时给了别人,所以我担心,是不是郡主她不太好……”
    户部尚书这样重中之重的职位,稍有变动就能引起朝中局势变动,新任的户部尚书邹诚是三年前中举的举子,因为出身低微,一直待在翰林院没得到重用。
    张祈安的爹张贯也只是个低微小官,之前有幸与玉明熙共事过一阵子,曾听她说过翰林院有几个可堪大用的人才。
    新帝登基之后朝中官员职位变化不大,倒是外头的武将新提拔了几个大将军。
    若玉明熙现在还是尚书,定然能将翰林院中的贤才安排得当。如今却是一病不起,连自己看中的人才也要让别人推举上去。
    林枫眠看出小公子的慌乱,安抚他说:“你不用担心,她现在还没事,只不过病情有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张祈安愧疚的笑笑,“您不用对我细说,我只要知道她身体还好就够了。”他满怀希望的说,“等到开春,我就要去参加春试了,若能中举,也不辜负郡主对我的一番好意。”
    涉世未深的小公子活的像一个小小的暖炉,不似太阳那样温热耀眼,却有足够的热情和细腻的情感供养心上的人。
    他的单纯向善是不可多得的宝贵,林枫眠看着他,觉得小公子很像还未入官场时的玉明熙,便多说了一句,“我听明熙说过,她有意于你。”
    突然说起此事,张祈安害羞的咳嗽两声,说话都结巴起来,“这……都是郡主垂爱,我这种身份实在不值得的。”
    林枫眠轻笑:“不必妄自菲薄,既然明熙看重你,你更要心无杂念,好好准备春试。”
    “这是自然。”张祈安从一旁拿出个木盒子来,递到林枫眠面前,“这是我祖母家里送过来的山参,可以补血益气,虽然没有千年人参那样珍贵,但还请尚书大人可以替我送到郡主面前,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尽管知道玉明熙根本用不到这东西,林枫眠还是收了下来。
    玉明熙闭门不见客的这段日子,有些臣子心慌,担心她出了什么事,林枫眠只能尽量多做一些事安抚他们。
    “放心,我会送到她面前的。”
    “多谢尚书大人。”张祈安起身,“那在下就先告退了。”
    一方庭院唯有冬青点缀,枯木在冷风中仿佛被冰冻一般僵硬,外头阳光大好,驱散冬日的寒冷却也只是片刻。
    林枫眠起身送他,走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在宫中受罪的玉明熙,张口喊住了他,“张祈安。”
    张祈安回过头来,疑惑道:“大人还有何事吩咐?”
    林枫眠犹豫着问,“你对郡主可有爱慕之心?”
    一项正经端庄的林尚书竟然会开口问这些情情爱爱,张祈安有些惊讶,随后天真的笑着,“郡主人美心善,对我又好,我自然是爱慕她的。只是像我这样的门户在京城有很多,郡主可以选我也可以选别人,她疼我,我很高兴,但如果有一天她选了别人,我也……”
    他没有说完,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苦涩。生在小门户,能得到郡主的垂怜已经是三生有幸,哪里真敢奢望着入府做郡马。
    林枫眠没有多言,只说:“春试快到了,你要勤于读书,暂时先把这些情爱放在一边吧,考个好名次才是正道。”
    能在春试中夺得好名次,日后的仕途必然不会太差。翰林院七品,与二品郡主之间虽有差距,但在官场混迹几年,总有能与她并肩的一天。
    二人相视一笑,张祈安转身离开。
    林府之外的街上热闹,隐藏在人群中的几双眼睛盯着府门的方向看,没过多久,张祈安拜访林枫眠的事便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常柏将手下打听到的消息汇报给裴英。
    走在御花园里,一片冬青梅花,有雪的时候是一番美景,雪化之后便只剩下雪水打湿的污泥,乱糟糟的没眼看。
    裴英随手揪下路边的枯叶,捏在手心里碾碎,张开手便被冷风吹到身后,落进污泥中。
    他不经意道:“一个小门户的公子罢了,不值一提。倒是不知道林枫眠会不会乖乖辞官,他官职太高,与明儿又有多年情谊,不除掉他,朕心里总是不安。”
    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让人恐惧的话,常柏忙提醒说:“还请陛下三思,林尚书与娘娘是年少知交好友,若是除了他,只怕娘娘与陛下会离心。”
    裴英看了身边人一眼,又说:“这些朕自然知道,用不着你时刻提醒朕。”
    “属下失言。”
    皇帝的依仗穿过御花园,来到宴梅宫。
    不小的宫殿被层层梅花包围的中间,盛开的红梅鲜艳美丽,间或有修剪梅枝的宫女在其中忙碌,其间鹅卵石小路重重叠叠,若到冬日雪夜,必然有绝佳美景可赏。
    年节将至,宫里也要照例举办宫宴,宴请功程重臣,皇亲国戚。
    宫宴当天便是裴英登基满一个月,是时候让地方府尹和镇守边关的大将军来拜见他这位新帝,他的亲信们自然也会来。
    裴英吩咐说:“今年的宫宴务必要给朕办好,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太监总管玳令领命,随后又小心翼翼的说:“陛下,历代都是由皇后来操办宫宴,如今后位空悬,老奴与内务府自可以为陛下分忧,只是怕办的不合陛下心意……”
    裴英眉头一皱,冷道:“你什么意思,连操办宫宴这种事都要朕亲自做吗?宫里养你们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想问,要不要让帝华殿的娘娘来操办此事。”
    “她?”裴英竟然认真思考起来,说:“若是由她来办,我自然能放心,只不过……怕是太纵了她。”
    闻言,常柏也躬身说:“陛下深爱娘娘,自然要以后计一计。娘娘本是做大事的人,赋闲久了自然会生不满,若是将后宫事宜交于她手,不但能为陛下减轻负担,也能让娘娘能分心做事。”
    此话说的不无道理,裴英也觉得不能将人捆得太紧,要时紧时松才能抓的牢靠。
    裴英松了口,“那就把后宫事宜交给她吧,总归她是朕的妻子,早些习惯这些事也是好的。”
    二人齐呼,“陛下圣明。”
    脚下的步子拐进梅花林中,梅枝上有几处还凝结着雪水结成的冰,晶莹剔透地冻在上面,反射灿烂的阳光耀眼透亮,仿佛宝石一般挂在枝头。
    身着玄衣的男人抬起手来,一手捏碎了枝子上冻结的冰,碎裂的冰渣掉落下来,闪着细碎的光。
    天色未暗,快到用晚膳的时间。
    身着粉衣的女子坐在秋音阁里,刚从外边走回来,一身寒气。她靠在暖炉边烤火,神情是难得的清闲。
    用过早膳之后她就在宫中各处走动,一路见到的只有太监宫女和侍卫,宫里的太妃太嫔都被送出去礼佛修道了,连太后都因为驾驭不了这位皇帝,逃去皇陵。
    找来找去,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先帝还在时,这后宫里多热闹。如今正儿八经的女主子就她一个,真是寂寥。
    若是裴英没有把她掳进来,她多少得劝他纳些妃嫔充实后宫。让那些柔媚无双的女子把裴英治得服服帖帖的才好,管他什么疯病癫狂,都得醉倒在温柔乡里。
    想到这里,玉明熙忍不住笑出声来,摇摇头,直觉得自己想的有些离谱了。
    嘎吱一声,门从外头被推开。玉明熙转头看过去,身着玄衣的男子走进来,看着她脸上带笑,“在想什么?这么高兴。”
    “想晚上吃什么。”玉明熙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去,“宫里的御厨比我府上的手艺好了不止一星半点,托陛下的福,我能有幸吃到这么好的御膳。”
    她心情看起来挺不错,裴英见了也觉得开心,走过去,伸出手来送到他眼前。
    视线中闯进一枝红梅,红艳艳的好像血珠一样,淡色的花蕊点缀其中,隐隐还能嗅到一股梅香。
    玉明熙看了他一眼,从他手上接过梅花,“陛下,这是何意?”
    裴英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将人捞进自己怀中,坐在他腿上,亲昵道:“今日去了宴梅宫,瞧见梅花开的正好,折来一枝给你玩。”
    他一边说着,身上披的貂裘滑到了地上,玄色衣袖下精悍的手臂与她雪白清瘦的手腕缠在一起,仿佛缠绕生长的藤蔓一般。
    玉明熙的睫毛微微一闪,紧张的捏着梅花枝,“天还没黑呢,陛下不要荒废朝政。”
    裴英凝视着她,沉声道:“你觉得我会是这种人吗?既然我得空来找你,必然是已经将今日的折子都处理好了,明儿不用担心。”
    他伸出手,用拇指揩了揩玉明熙紧抿起来的唇,让她不得不乖乖张开口,手下的力度极其轻柔,依旧把唇瓣揉成嫣红色。
    美□□人,心爱之人就在手边,裴英不可能坐怀不乱,微闭双眼,一口咬在了她唇上。
    天色未暗,渐沉夕阳洒下的暖光从窗外斜斜地晒进来,从他肩膀上铺过来,玉明熙抓紧了花枝与他的后背,口中发出不清晰的呜咽,被迫陷入深吻的窒息感中。
    尽管被吻了很多次,她还是很难习惯这种感觉,掌握不了呼吸节奏,被迫张开口,涎水顺着她流畅的脸部曲线滑落下去。
    喉咙一口浊气上来,玉明熙被呛了一下,赶忙推开了裴英,朝一旁咳嗽。
    青涩的反应让裴英很是喜欢,轻拍她的后背,安抚说:“这么不会服侍男人,明儿以后还要多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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